昨天聽《長夜雨》有感而發(fā)。前情和后續(xù)請參見本合集的其他內容。

綾綾好渣（？

墨姨，我恨你。

通古斯野人，我恨你。

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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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1086年秋天下第一場雨的時候，那是洛天依和阿綾分開之后的第一個秋天。

帝國南方多雨，洛天依平時也最喜歡下雨，雨打在窗框上或者青石板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音，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寧靜，似乎世界上此時只剩下她一人。

今天到底還是有些不同，洛天依獨立窗前，看庭院里煙雨迷蒙。她的心并不靜，因為眼前總是晃著無法趕走的阿綾的影子。她關上窗戶坐回床上，不再去看雨。油燈閃著微弱的黃光，整個房間也被鋪上一層模糊的淡黃，洛天依只覺得房間里的每一處都帶著阿綾的氣味，每個物體都能讓她想起和阿綾有關的事情來。

阿綾每隔兩天都會坐在她們兩個的大床上花半天的時間給自己的弓打蠟上油，洛天依總坐在一邊看，她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那弓真大。七力的戰(zhàn)弓、十一力的力弓，阿綾為了練這一身本領，一定吃過不少苦。

阿綾喜歡隨身帶火石，有一次堅持用火石點油燈，油燈沒點著，砸出來的火星子卻點燃了紗簾，嚇得洛天依直接跑出門去。

阿綾有時候會做噩夢，那天睡前閑談的時候，洛天依說起白天看自己幾個哥哥在正堂上吵架，阿綾睡前聽了一耳朵，當天晚上果然做起噩夢來。洛天依半夜被啜泣聲吵醒，發(fā)現(xiàn)阿綾竟然抱著腿蜷縮在靠墻一面的床角，她囁嚅著洛天依聽不懂的語言，平時隨身帶著的順刀被她死死地握著，似乎隨時都要拔出來。洛天依不知所措，她只能緊緊地抱著她，等阿綾冰冷的身體熱起來，等她不再顫抖，然后慢慢睡著，在她懷里。

阿綾還曾經(jīng)教她認庫塞特語，用的是一本阿契特部的小孩子學認字用的圖畫故事書。書里有個故事是某人獨戰(zhàn)四十人，另一個故事是某人帶三個人打敗了八百人。阿綾用這兩個故事教洛天依認一位數(shù)、兩位數(shù)和三位數(shù)在庫塞特語里的寫法，可她總空過故事里那人的名字不講。

阿綾，阿綾......

洛天依在屋里再也呆不下去了。

守夜的侍女早就躲在別的屋子里睡覺，洛天依自己溜了出去，沒拿傘。庭院里空無一人，雨絲鋪在池塘上，攪亂了洛天依在水面上的倒影。一陣風吹過，雨絲改變方向，水面如鏡，鏡中倒影也跟著繚亂。

她逃出了房子，心里想的卻還是遠去的友人。

二人在一起的一年就像一場夢，洛天依最初只覺得新奇，后來她總覺得她自己成功將阿綾身上積年的冰化開了一些，于是她們就如同姐妹一般。如今夢醒，洛天依卻覺得自己似乎還沒完全醒來。

阿綾說她是阿契特部某個小頭領家的孩子，所以，按照洛天依的想象，她是一定會上戰(zhàn)場的。如果阿綾的家鄉(xiāng)也在下雨，她在軍帳里看雨，也會想起遠在南方的洛天依嗎。

彼時初見，洛天依記得那天也下了雨。她們在一場雨里初見，在另一場雨里分別。

待到她們重逢那天，洛天依想，可能也會是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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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車莫爾真的在下雨。可小雨如縷，澆不滅炭盆和松油火把，也澆不滅欲望。

這天對于阿綾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她是突剌格——阿契特部大那顏的第四個女兒，庫塞特諸部里罕見的會打仗的格格，四大貝勒里隱形的第五個。

”我們的祖先、祖父沒有損傷卡拉德帝國任何一寸疆土，而帝國卻殺我祖先塞加、塔斯達姆，此恨一也！“

蒙楚格大汗在臺上慷慨激昂，兀爾渾和阿契特的王公貝勒們一起坐在第一排，阿綾自然也在其中。從祖父一代到自己這一代，三代人三十余年的努力終于要見真章了。有那么一刻，她想騙自己，說一切的血腥與混亂都是值得的，一切的內斗都是為了今天，可惜她做不到。

”帝國違反盟約，出兵幫助喀拉庫吉特部防御我們，背信棄義，此其四也！“

此言一出，阿綾后面兩排庫吉特、顏賽力特等部落的貝勒們又發(fā)出一陣歡呼，喀拉庫吉特輕騎兵來去如風，之前數(shù)百年都是庫吉特之類草原部落的心腹大患，直到幾年前才被蒙楚格收復。

”帝國助喀拉庫吉特多次入侵我們，我們派兵征討，奪了他們的牲畜和人眾，帝國又叫我們把草場、牲畜、人眾還回去。上天助我們而不助馬匪，帝國此舉是逆天而行，倒置是非，此五也！“

一注雨水流下盔延，流到阿綾的眼前，她伸手去抹，卻忽然想起奧尼拉的小雨來。她和洛天依都喜歡看雨，于是也經(jīng)常在雨天一起坐在窗前。阿綾有很多事情沒有和洛天依說，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沒有和洛天依說。

自己還是假戲真做了，猩紅的眼眸逐漸暗淡下去，也許她們一開始就不應該遇見。

”我部素來恭順，帝國卻派總督哈倫哥斯強征暴斂，我等苦不堪受，此其七也！“

阿綾沒心情再聽下去了。

蒙楚格的講話終于結束了，人們散開去各自敬酒，用社交、談判和利益交換維持各種必要的和不必要的人情關系。阿綾例行公事，按照慣例找其他部落的長輩和平輩喝酒。一圈下來，她心亂如麻，只想回家睡覺。

可家里又只有自己一個人，再也沒人能聽她說話、逗她開心了。

有人碰了阿綾一下，是墨速宜。

”你是額克那拉 · 阿靈阿，不是阿綾，你應該是山巒，不是破布！“，母狼壓低了聲音，可阿綾能聽出聲音里的怒意。

她是阿綾父親突剌格的長姐，阿契特部文武雙全的實權派，人們都說阿綾是墨速宜年輕時的翻版。阿綾由她撫養(yǎng)長大，墨速宜唯一的一只好眼目光如電，能一下子看穿人心，從阿綾孩子時候就是這樣了。

”我和你哥哥計劃過，其他部落會打西邊和東南，將來帝國南方一定會是我們和兀爾渾一起打”，墨速宜說，“你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我們會征服帝國，然后滅了兀爾渾，你想想你自己會在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我只一句話，你想想自己要做什么，應該做什么“

阿綾剛想回答什么，墨速宜卻頭也不回，走去給突剌格的妻子富察氏敬酒了。

阿綾是庫塞特的貴族，擅長山地戰(zhàn)、大兵團作戰(zhàn)和重炮兵，熟悉帝國南方的地形和民情，未來征服帝國時，將會是南部戰(zhàn)線上的尖刀和利爪。

而洛天依，不管是什么，總是個卡拉德人，從一開始，她們就不會有結果。

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進行，阿綾想著，是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她一路上測繪山川地形，到奧尼拉之后，先找到渡江的路，再用從奧尼拉的小綿羊里騙到幾個朋友，然后做她自己的田野調查，摸清楚帝國南方的底細。

可問題還是出在她自己，她遇見了洛天依，并且忘不掉她，無可救藥。

“南下！南下！”

蒙楚格喝醉了，當他自己仿佛是個真的大汗，而不是阿契特為和兀爾渾暫時結束內斗而推舉的傀儡，就連這七大恨的演講稿都是阿綾兄妹五個給他寫的。

”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征服卡拉迪亞！”庫塞特的人群中又想起一陣醉醺醺的附和。

蒙楚格帶著酒氣，攀上阿綾的肩。

“小Alin，卡拉德南方的大城市肯定交給你了，你用你家的烏真超哈把奧尼拉給我打下來，衣服和首飾想要多少拿多少！”

墨速宜看著阿綾的眼，一言不發(fā)，只是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