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幽染被周棋洛從囚室中解救出來，但是二人行蹤暴露，BS即將摧毀地下空間。逃生的樓梯嚴重損壞只能承重一人，周棋洛和幽染不得不分頭逃離，最后在出口匯合。周棋洛讓幽染走樓梯，自己選擇從窗外的管道攀爬上去。就在幽染即將到達最后一層樓梯時，所有樓體徹底坍塌，她瞬間墜入地下空洞。幽染再次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和周棋洛在一起，原來他也因為樓梯坍塌沒有逃出，和她又落到了一起。墜落時，幽染的evol意外被激發(fā)才沒有受傷，但周棋洛卻傷情嚴重。

第二十章：殘垣之別

（一）

坍塌的廢墟下，狹小的空間里還殘余著逐漸稀薄的氧氣，悶熱氤氳的溫度被禁錮，讓人幾近窒息。

“queen…什么queen?”幽染抹掉眼淚，有些不知所云。

秘密埋藏十七年，還是到了無法維持的一刻。

“你終于應該知道了”周棋洛抬起眼望著幽染，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你天生擁有特殊evol基因,可以激化其它新的evol。對于BS來說，相當于終極evol。擁有終極evol的人，就是queen?！?/p>

“你是說，我，我是…queen?”

“對，預知夢正是你evol的一部分。但你真正的evol遠比這強大許多?！敝芷迓宕瓜卵酆?，緩緩說道，“他們千方百計想要控制你、得到你，是為了讓你的能力為他們所用，創(chuàng)造一個只有超進化evoler的世界——戀語市?！?/p>

“戀與市？只有超進化evoler的世界？”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戀語市，其實是BS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異次元空間，市里的人們原本生活在真實的世界，后來渾然不覺地被這個創(chuàng)造出的戀語市吞噬。這個空間從孤兒院開始出現(xiàn)，隨著能量積累和時間推移，正在逐年地擴大范圍。”

“意思是，我們本來存在于原來的世界，后來不知不覺被困在了這個人為創(chuàng)造出的空間里？”

“是，”周棋洛的聲音突然低下去許多，眸光落在暗處，“其實這里早已經(jīng)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這些年里，外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根本不會知道?！?/p>

囚禁，監(jiān)視，欺騙，陰謀，這一系列遭遇的原因，終于可以明了了。原來，曾經(jīng)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微渺平凡的女孩，曾經(jīng)以為簡單的小生活會一直進行下去，可是現(xiàn)在，所有她試圖努力愛過的生活，正在一點點被摧毀，愛過的人，正在一步步越來越遠，消失不見。她從進入孤兒院的那天起，她的命運就注定了不會再自己手中。她忙忙碌碌所做的全世界，就像是一場被操控的提線木偶劇，所有她銘記的悲喜苦樂，都只是戲本上蒼白的橋段。

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像水流一樣流動，下一刻它會流向怎樣的方向，好的方向？還是更壞的方向？

她不知道，只是明白，這一天，它已經(jīng)流向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向。

幽染腦中回光一閃，想起了黑客大會密室里的那句話：

——我們擁有evol,我們創(chuàng)造一切。

這句話極其簡練，背后的意義卻晦澀不明。

“他們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幽染沉默許久，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當世界上所有的人類被戀語市吞沒、進化成為evoler時，原來的世界就徹底不存在了。他們也就實現(xiàn)了他們所謂的，創(chuàng)造未來?！?/p>

“所有的人類…”幽染費力地思考著，“他們真的能讓所有人都進化成evoler嗎？”

“很難，”周棋洛停了一下，“所以他們需要queen的力量去激發(fā)更多evol。”

“如果他們想要控制我，為什么等這么多年才動手？”

“因為只有用特殊的手段激發(fā)你五歲前的記憶，終極evol才能覺醒。五歲那年，你的記憶和能力都被師父封鎖了?！?/p>

“師父？”

“是我的師父,初代key,”周棋洛的聲音突然變得比往常低沉許多，“也是，你的父親。”

空氣一瞬凝滯。

父親？他竟然是周棋洛的師父？！ 

幽染只知道多年前父親曾經(jīng)在戀語大學任教，教授計算機科學。后來，父親沒有告訴她任何緣由地，從學校辭職，用所有積蓄開辦了影視制作公司。

那時的父親忽然開始經(jīng)常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年幼的她一個人在黑暗空曠的屋子里睡不著。她就爬到窗口，開始數(shù)漫天的星星，因為童話書里說，數(shù)夠一百顆星星許個愿，就能讓遠出的家人盡早平安歸來。

父親從來不告訴她，他去了哪里。她問起他的時候，他會溫和地笑笑，刮一下她的小鼻子說：“這是爸爸的秘密，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

幽染眼眶發(fā)酸，驚訝和錯愕在腦海里徘徊，心里生長出舊傷被撕裂的疼痛。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能安穩(wěn)幸福，都是因為有人替我們承擔了我們應該承擔的東西?！敝芷迓蹇粗?，“師父當年封鎖你的記憶和能力，都是為了保護你?！?/p>

為了保護她？可是，如今她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明白，她是queen，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能真正保護她。

“我和師父一樣，都希望你能一直平靜地生活下去?？墒乾F(xiàn)在……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周棋洛的聲音驀然有些沙啞，“我保證，我這次一定可以成功?！?/p>

“可是如果有人無法被激化成evoler呢？大部分人…都是不具有evol基因的吧？”幽染忽然想起那些上過《發(fā)現(xiàn)奇跡》的evoler,在平時都會被當成怪物一樣的存在。

“讓普通人擁有evol基因，只能通過結果不可控的基因突變來實現(xiàn)，所以…”

周棋洛忽然停了下來，眼波一顫，緊閉了唇，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什么？”

“所以那些經(jīng)過實驗，無法為evoler的人,還有在激化中基因惡性變異的人，都成為了這項計劃的，犧牲品?！?/p>

犧牲品…不是evoler,就沒有資格活著，沒能成為evoler,就不得不死。

這和幾百年前，不是“高貴人種”的猶太人，就必須被處死，不是白人的美洲黑人，就必須生來為奴，死不為惜，有什么區(qū)別！

這究竟是人類物種的進化，還是人性的落后？

幽染心里不可遏止地沉重起來，想起了當年那些和她一樣被章教授美好的謊言，騙進實驗室的孤兒。年幼的他們懷著對世界的好奇和向往，被保育員送進了噩夢開始的地方。

可怕的夢魘再也沒能醒來，幼小的生命就停止在夢結束的那天。

沒有被任何人愛過，最終，還被世界拋棄了。

世人終究是低估了自己的心，它居然可以這樣狠，狠到完全失去了人類同情和悲憫的本能。

幽染的眼眶有些發(fā)熱，她努力忍著眼淚，不想讓傷重的周棋洛再為她而難過。

“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幽染一時難以相信，這么多年，周棋洛竟然一個人守著所有不為人知的真相。

沒等周棋洛回答，周圍的猝不及防地開始了又一輪猛烈的震動！沙石和水泥柱子斷裂的聲響響成一片，從頭頂接連不斷地傳過來。接著，“咚”地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碩大的水泥塊墜落下來，重重砸在廢墟之上，幽染感到身邊的空間猛然一縮，周圍似乎被震起一陣滾滾的灰色揚塵。

但是，這一輪震動后，有一束耀眼的光從一個洞口射進了他們所在的空間。

有光！是陽光！說明有出口！

“周棋洛！我們…我們是不是能出去了！”幽染看著光線射來的洞口，心里閃過一絲久違的喜悅。

話音剛落，一大群黑色的人影忽然從洞口鬼魅一般經(jīng)過，鼓點一般的腳步把那一束光切割得七零八落。

BS的人還在周圍！

幽染后背一涼，趕緊縮回探出一半的身子，冷汗似乎已經(jīng)把額前的頭發(fā)打濕。

“別出聲！現(xiàn)在周圍都是他們的人，”周棋洛在墻邊小心地窺視著外面，“我們出不去?！?/p>

沉默片刻，周棋洛忽然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變得極其緊張嚴肅。他費力地挪了挪，離她更近了一些。

“這個，你千萬拿好?！敝芷迓鍙囊麓锾统鲆粋€小小的金屬掛牌，交在幽染手上。

掛牌泛著銀色的金屬光澤，上面有一個黑色的天鵝圖案。

“這是什么？”

周棋洛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超級英雄的秘密武器！將來一定能幫到你。我不在的時候，就把它當作我吧?！?/p>

“不在的時候？你….” 

 “我混到他們中間，想辦法引開他們，”周棋洛說著站了起來，飛快地從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又壓低了帽檐，“你呆在這里不要…”

“不！不行！”幽染幾乎是立即打斷了他的話“你傷成這樣，不可能讓你再去冒險！”

周棋洛微微一怔，接著輕輕笑了一聲，“我很開心，這個時候薯片小姐還在擔心我。”

“別怕，等他們走遠后，我很快就能找機會回來找你?！彼鲋孛嬷沃酒饋?，“放心，這樣的事，我做過很多次?！?/p>

幽染怎么也沒有想到，重傷的周棋洛竟然還有那么大的力量，他說完后，立即狠命順著洞口撞開廢墟沖了出去，根本來不及阻攔！

一瞬間，巨大的沖力下，大塊的大塊的斷墻碎瓦在她眼前向四面八方崩裂開來。

不！不要！

幽染瞪大了雙眼，但是那一刻，血腥味的刺痛哽在喉嚨，她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

幽染雙腿發(fā)軟跌坐在廢墟里，心臟在胸腔里砰砰亂撞，她大口喘著氣，強迫自己必須冷靜，必須理智！周棋洛已經(jīng)出去了，自己一旦暴露，所有犧牲都會毀于一旦。

之后的十幾分鐘時間里，幽染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聽到無數(shù)雜亂又心驚的腳步聲忽遠忽近，一道道黑影不斷劃過身邊那個光線透進來的洞口。

起初她還能隱隱感覺出周棋洛離開方向的動靜，過了一小會，徹底沒了聲息。

他不見了。

最終，周圍的黑影也好像完全消失了。

幽染屏住呼吸，手心滿是汗水。

她拳心驟然用力，攥緊了周棋洛留給她的那個金屬掛牌，仿佛攥著在黑夜中唯一的希冀。

世界回歸寂靜，每一秒鐘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該怎么辦！原地等他？還是抓緊機會逃跑？

幽染把掛牌放在胸口，金屬的邊緣是死一樣冰冷的溫度。

“周棋洛….”幽染終于等不住，徒手撥開周圍碎裂的磚石，尖利的碎石在她手臂和臉頰上留下滾燙刺痛的印記，她咬咬牙，艱難地擠出了斷墻。

從廢墟下爬出來的一刻，她滿身血痕，清冷的風空蕩蕩地吹過淚痕風干的臉頰，是針刺般火辣辣的觸感。

原來，外面的一切，已經(jīng)被強震搖成一個空曠疏松的空間，只殘余著她和周棋洛躲藏過的那一個墻角。

“周棋洛？”

幽染的聲音回蕩在空洞的斷壁殘垣間，許久許久，沒有回應。

“周棋洛！周棋洛?。　彼曇纛澏?，幾乎要哭出來，“你還在嗎？”

幽染望著周圍仿佛無人來過的世界，沒有半絲生命存在的跡象，灰白的斷墻碎石鋪了滿滿一地。

陽光下，飄動的塵埃在周圍緩緩飛散。

這一刻，她忽然有一種無比真切的預感，再也不會有人回應她了。

（二）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扭曲，陽光雜糅著空氣的悲涼射入眼里，讓她的心如冰山傾頹般瞬間崩塌。

她好像能真真切切地看到，此時的周棋洛強忍著傷痛，口罩掩面，壓低帽檐，穿著和BS成員一樣的衣著，混跡在一大片黑暗的人群中。

她終于能夠明白，在無數(shù)個她不知道的時刻，他懷著一腔孤勇，冒著危險喬裝混入BS執(zhí)行任務時，是怎樣一種視死如歸的形象。

——“放心，這樣的事，我做過很多次了！”

周棋洛最后一句話在她腦海里響起。

眼淚一下子滑了下來。

以前她只知道他是明星，會承擔別人不能想象的輿論壓力，她知道他是黑客，會在暗不見天日的地下編寫程序代碼，她還知道，五歲之前，他和她一樣在孤兒院一起艱難地活了下來。

除此之外，對于周棋洛，她居然一無所知。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閉癥的他親眼見過多少因為evol變異而死的孩子，內(nèi)臟爆炸外露，眼口流血，死狀極慘；也永遠不會知道，他曾經(jīng)差點作為一個廢棄的試驗品被秘密處理掉；更不會知道，他后來十七年的生命里，在BS的監(jiān)控之下，經(jīng)歷了多少次危機，一個人默默執(zhí)行著只有自己知道的任務和使命。

沒有人會懂得，當年僥幸活下來的他，從自閉癥的小男孩到陽光開朗的人氣偶像，中間走過來多少艱難黑暗的道路。

他開始喜歡笑，因為越是燦爛的笑容，越能掩飾心底的傷痛。他的任何一點點難過，都不想讓他愛的人看到。

此刻，在離幽染很遠的地方，周棋洛一身黑衣，走在人群的中間。

這是向BS總部集合的人群。

從混入其中，引導所有人追向遠離幽染的方向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退路了。

因為，他從未想過退路。

他只是在想，這時的她，應該已經(jīng)安全了吧。

過度失血讓周棋洛的意識有些飄忽，視野開始模糊搖晃，看不清前路。但他心里一片安靜，沒有半點慌張。

一眾黑衣人來到BS總部門前，紛紛拿出驗證身份的金屬通行證，陸續(xù)進入。

周棋洛站在原地沒有動，因為他之前用來混入BS的通行證，剛才已經(jīng)給了他最愛的女孩。是那個印有黑色天鵝的金屬掛牌，上面寫著“passport”。

所以離開她的時候，他走得很安心。

因為他知道，他用一生守護的世界已經(jīng)看到光明，他愿意用性命保護的人，已經(jīng)知曉一切，學會獨自成長。

而且他還知道，會有一個人護她周全離開這里，她的evol已經(jīng)開始覺醒，不再需要他的庇護。

“請驗證身份?！睓C械的聲音像死亡宣告一樣在門前響起。

周棋洛淺淺笑了一下，一步步走向前方，像臨赴刑場的英雄。浸透血液的衣擺在身后留下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血路。

他低下頭，摘下口罩和帽子，褪去偽裝，漠然地環(huán)視周圍已經(jīng)把他包圍的黑衣人。

那個重傷垂死的周棋洛，那個沒能救她逃出的周棋洛，那個天真得像個孩子的周棋洛，都不會存在了。

幽染，謝謝你，曾經(jīng)愛過周棋洛。

你的世界里，再也不會有周棋洛了。

（三）

BS監(jiān)控會議室中。

冷冽的燈光映照出男人陰郁的五官，他抱著雙臂，望向地下囚室被摧毀的電腦畫面，從喉嚨里哼出一聲自我嘲諷般的輕笑。

“Ares？”他右邊的嘴角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精彩。”

“章教授，現(xiàn)在囚室已經(jīng)被毀。對Ares的定位，從剛才起已經(jīng)中斷了。”身邊的黑衣人低著頭說，“但是根據(jù)推算，如果不出意外，他從離開囚室到現(xiàn)在應該還沒有離開監(jiān)控范圍?！?/p>

章教授沒有回話，面無表情地在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要不要，立即展開搜捕？”黑衣人試探著問。

“不”章教授眼里沒有任何溫度，“我想看看，一條死路，究竟還能走多久?！?/p>

黑衣人會意，帶領一隊人，從會議室中無聲地退了出去。

“A-1115號,行動?！焙谝氯说吐暳钕?，一隊人迅速沿著樓梯沖向那個房間。

“哐”地一聲巨響，碎裂的木片和塵石向四面八方射出，房間門被撞開重重砸在地面上。

這一刻，空中忽然挪來大片密密實實的濃云，天光瞬間晦暗。迎面撲來滿世界的大風，灌滿了整個屋子，暗色的窗簾在洞開的窗口恣意飄搖。

Ares面向鉛灰色天空，背對著他們，定定地站在窗口。

他，竟然還沒有走？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