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ooc/二創(chuàng)/微刀】當(dāng)你死去之后,世界才開始真的說愛你(夕篇/下)

夕曾經(jīng)對博士愛搭不理。
盡管博士是除了大哥他們之外唯一一個會時常關(guān)心自己的人。盡管博士經(jīng)常來給她送一些禮物,諸如夕之前暗示過的頂級糕點,或者是夕不經(jīng)意提起的各種小菜。盡管每到了夕當(dāng)作助理該值班的時候,博士總是會默許她依舊宅在自己的畫中世界,不來值班。
總之夕之后去回想一下,博士對自己的照顧意外地很多。
但夕曾經(jīng)仍舊對博士愛搭不理。
理由很簡單,夕不喜歡別人過分過問自己的空間,她很討厭年那樣分外自來熟的家伙,沒有一點距離感。而博士呢?博士倒不是那種過分熱情的家伙,但是博士的熱情是那種給人畏畏縮縮感覺的熱情,他很會關(guān)心你,也清楚你需要的方方面面,但他就是害怕他并不能幫到你。
夕很討厭這種熱情。
所以夕對博士愛搭不理。
不過逐漸夕開始習(xí)慣了博士的這種不帶任何額外意味的“騷擾”。雖然夕自己嘴硬說自己是一個人太久,開始覺得畫中孤寂,才特別允許博士進(jìn)入自己的畫中世界。但是夕自己也知道,自己似乎開始對博士有所在意。夕只覺得那是自己習(xí)慣了博士之后帶來的心理作用,無論如何,夕都不認(rèn)為博士是那個可以讓自己提起興趣的家伙。
正如夕和她手中的長卷,夕只會以她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作品,而畫中世界,雖說她進(jìn)出自如,可要讓夕自己沉淪與自己畫中的世界,那便是癡人說夢一般了。
所以夕并不覺得自己心中這萌芽的好感有什么稀奇。畢竟自己是那個永遠(yuǎn)不會沉淪進(jìn)去的家伙。
夕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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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畫?”夕皺了皺眉頭,看著把糕點遞給自己的博士。
“嗯,聽嵯峨她們講起來很神奇,想要看一看,就看一眼好不好?”博士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夕。
“不行不行,你這樣的語氣就跟一個好奇的孩童一般,我可不敢保證你會不會沉淪進(jìn)去。”夕嘆氣拒絕,然后又看著博士:“再說了,你現(xiàn)在不就是在我的畫中么?要不然,你以為羅德島這種破地方,上哪里去尋得這樣安穩(wěn)寬敞的畫室?”
“我說的是別的景色啦。”博士露出窘迫的神色:“比如自然景物什么的,那種很開闊很開闊的,能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p>
“為什么?”夕對博士的這番話有些驚訝,隨之有些疑惑地問。
“因為工作好累啊...每天要處理那些文件,要規(guī)劃很多事情,還要制定很多計劃。往往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到了凌晨了,匆匆地休息之后又要繼續(xù)...”
博士一只手托腮,嘆了口氣:“所以偶爾我也想什么都不帶的找一個安靜地方休息一陣子。然后一想,夕的畫中世界時間不是過得很慢么,我就算在里面休息一個星期,出來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也是。夕在心里想,博士這家伙最近來找自己的頻率確實低到可怕,低到夕差點以為自己已經(jīng)招博士厭煩的程度。
“別想了,博士。像你這樣懷著私心凡念的家伙,進(jìn)了我的畫里,就只有沉淪其中無法自拔,最終被魑魅魍魎纏身這一種下場。”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博士替她斟的茶,用一種似乎帶有幾絲得意的語氣開口。
“誒...這么危險?”博士愣住,然后急忙轉(zhuǎn)頭觀察這個由夕畫出來的畫室,警惕地盯著四周。
“哎呀,只是嚇唬你而已。”夕見博士這樣,不由得覺得好笑,伸出手輕拍了一下博士的兜帽。博士尷尬地轉(zhuǎn)過頭來,嘴里卻被夕塞了一塊糕點,夕把手收回來,拿起畫筆,但沒有作畫,只是繼續(xù)看著博士:“我平日里喜歡在畫中畫些生靈來陪我,你若是隨意進(jìn)畫里亂逛,我不敢保證個別火氣大的會襲擊你。所以,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就暫且別異想天開了,博士?!?/p>
“啊...是那些叫墨魎的生物吧...見嵯峨她們的報告里有寫就是了?!辈┦繐蠐项^,剛想向夕道歉自己的好奇心旺盛,卻被夕拽住耳朵,使勁一拽,不由得吃痛:“又怎么了...?”
“別叫它們那個名字,沒有一絲品味。它們有自己的名字,知道嗎?”夕嬌喝一聲,有些惱火,然后松開博士的一只耳朵。
“唔...抱歉,下次不會了?!辈┦繌南Φ氖窒聮昝?,伸出手去揉揉自己的耳朵?!鞍?,害得我聊天的心情都沒有了,東西放這里吧,你出去。今后一個星期別再來找我。”夕抱起胳膊,把頭一扭,說道。
“誒...這么憤怒的么...”博士愣住,小聲開口,卻又被夕踢了一腳:“還不快走?!”
“好好好...有問題記得找我!”博士這次沒再說什么,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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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看到博士離開,夕嘆了一口氣,腦海中想著剛才和博士的那些話,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搞什么...我就勉為其難為你畫一幅畫吧?!?/p>
夕沒有第一時間動筆,她只是一只手伏案,撐住臉頰,一只手握著畫筆。夕呆呆地看著那支畫筆,心中思索給博士畫一個怎樣的場景才好?
自己所畫的那些山川江流顯然不適合博士,既然博士是為了休息,那就要靜。要有一副靜的場景,卻又不能顯得過于乏味,否則不僅不能起到安神定心,休養(yǎng)生息的作用,還會白白增添苦惱與勞神。
許久,夕才動筆。她要畫的是松湖那樣平靜無波的湖,要有灰齊山那樣的山麓環(huán)繞,無風(fēng)無雨,水面平靜,不泛波紋??伤袇s也要鱗群游曳,暗藏生機。再有一艘木舟,寬敞平穩(wěn),上面可以擺一張桌,一根桿,必要的工具,船尾架一叢火,若是釣上鱗來,只消片刻便是一道好菜。
嗯,這樣想必博士能夠安心休息吧。
給博士的畫不能馬虎大意,夕親自入畫點綴湖山,又囑咐阿咬它們不許進(jìn)入這張畫中作亂。
夕站在剛剛畫出的湖水山,看著還未點綴飄雪殘陽的天空,此刻才注意到自己嘴角掛著的那絲微笑。
“搞什么...”夕嘆了口氣,卻依舊微笑著:“要是那個家伙不喜歡,我便扔進(jìn)一堆阿咬來收拾他。”
夕前前后后畫了很多天,總是不滿意,總是要修改。夕倒是很有這個耐心,但是夕也有些迫不及待,她很想看到一個星期后博士收到這幅畫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開心,會是如何感謝自己。
自己也懷著一些私念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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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聽到呼喚自己的聲音是在動筆一個星期之后了,她聽到呼喚自己的聲音,才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畫了一個星期之久。
夕從書案前起身,從畫中離開,來到羅德島的走廊。
呼喚她的不是博士,是阿米婭。她身后還跟著一個人,是年。這樣的組合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夕倒是有些驚訝,但還是平淡地開口:“何事?”
“夕...夕小姐?!卑⒚讒I抽噎著,夕才注意到她的眼很腫,臉色很差。是因為什么事...夕愣了一下,她心底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慢慢的爬上來,但是夕還是強壓著這股感覺,輕聲開口:“怎么了?”
“博士...博士他...”阿米婭說到一半,淚水再涌出,年急忙擠過來用一只手把阿米婭摟到自己懷里,同時嘆了口氣:“博士...犧牲了。我和阿米婭是過來通知你的。大哥也說了,再怎么縮在你的畫里...博士的葬禮你起碼也要過來。”
阿米婭似乎已經(jīng)壓抑不住,開始哭了起來,微弱的哭聲逐漸變得清晰,飄蕩在這里。
不好的感覺徹底占據(jù)夕的心臟,像一叢巨浪奔涌在夕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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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又回到了自己的畫卷之中。
從長兄的言語中脫身,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才去看自己的畫中世界。那艘木舟還浮在那里,夕只縱身一躍,就來到舟上。只是,這艘小舟比剛才顯得孤寂了很多,夕自己畫出的“博士”早已被年劈開,化為一灘墨漬,而那根釣竿,那張桌子,那些佳肴美酒,全都化為烏有。
夕嘆了口氣,徑直坐在船頭。她把一條腿伸進(jìn)湖水中,任由冰涼的湖水來回滌蕩。
夕錯了。
夕發(fā)現(xiàn)自己竟也已經(jīng)沉淪進(jìn)這個世界,沉淪在這個同博士一起垂釣湖上的悠閑空間。就如同若是沒有大哥和年的闖入,那自己似乎并不會清醒那般。夕不禁哭笑嘲笑自己的天真癡傻,到頭來那個癡情種竟是自己。
自己陷入自己的畫里,真讓人...羞愧難當(dāng)。
隨手一揮,整艘木舟連帶著湖水全都化為無形,如一縷松煙飄走。
夕坐在一望無際的白色上,蜷縮起雙腿,將頭埋進(jìn)去。
“嗚啊....啊啊啊啊......”
夕的哭聲響起,卻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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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根本不用重岳或者是年的提醒,夕自己就很清楚自己所畫出來的博士終究只是一個假貨。
因為夕已經(jīng)畫過很多次了。
每一個博士都那么像原來的博士,但是每一個都給夕那么假的感覺。它們麻木,它們對于夕的所作所為的回答是來自于夕的記憶里博士的那些回應(yīng)。
但它們就是很假。
它們沒有自己的靈魂,以至于它們看向夕的眼神只有空洞和麻木。夕總覺得它們?nèi)币恍┦裁?,可是又仿佛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阻擋著她。想要畫龍點睛,卻不知道龍的眼睛長什么樣...夕有這種感覺。
但是夕沒有辦法地沉淪在里面。因為那是只屬于夕的博士。
夕抬起頭,淚眼朦朧之中畫出一張書案,又趴在上面,不停地在紙上描摹著博士的模樣。
一滴,兩滴,三滴...夕的眼淚落在紙上,隨之緩緩散開。夕的手指在顫抖,畫筆的筆鋒變得不穩(wěn),變得潦草凌亂。
夕見過無數(shù)次博士,但她就是畫不出自己夢中的那個博士,畫不出那個真正的博士。
更何況她現(xiàn)在的這張博士,是她所畫的最難以入眼的一張。
“別開玩笑了——!”夕猛地將畫紙揉成團,扔到一旁,又一劍劈下,整張書案化為無形的墨漬。
這樣的景象夕見過很多次了。拍碎了很多張書案,重畫了無數(shù)次心上人的容顏。
絕望和悔恨就在這個時候壓抑著自己。夕想起博士生前,想起博士來看自己的時候其實總是帶著黑眼圈,想起自己任性作為的時候博士的縱容和諒解。那么多人對自己敬而遠(yuǎn)之,只有博士愿意像她的兄弟姐妹那樣靠近她,愿意對她伸出手,可是夕也看到過那些對博士惡言相向的干員或明活暗地辱罵博士而被他聽到時,他始終一聲不吭的樣子。
夕覺得沒人理解自己,可博士就是那個不可能中的可能。
可誰來理解博士?誰愿意真正的窺探博士的痛楚?愿意在那個一不小心就歇斯底里的萬丈深淵里拉他一把?
博士,溫柔的博士,那個善良的博士。他一個人走的道路原來有那么痛苦啊...
博士一個人的擔(dān)子很重,夕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也是那些擔(dān)子里的一個。
夕跪倒在原地,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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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團畫紙緩緩舒展開,但因為沾染了淚水的緣故,它舒展的不是很順利,某些地方在展開是粘在一起被扯掉。
一個博士從那張舒展開的畫紙里爬出。他身上因為夕剛才對畫紙的粗暴對待而變得凌亂不堪,一只手甚至在舒展開的時候被粘掉,呈現(xiàn)出一個獨臂的滑稽模樣。不時有墨漬在他身后滴落,預(yù)示著這個殘次品過一會兒就將消散。
但這個博士沒有去管那些,他徑直走向夕。
夕抬頭,眼中是又一個自己畫出來的博士。她握緊拳頭,自己已經(jīng)受夠這些假貨了,它們不過是幻影,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的東西。
“滾開。”夕開口。
“夕...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扶你起來?”博士開口問,同時伸出那一只僅剩的手臂。
“麻煩?!毕γ偷?fù)]劍,切開那個博士。剎那,大量墨漬飛出,進(jìn)而轉(zhuǎn)變?yōu)殂殂榱魈剩缪髂前恪_@個博士的消逝加快了。
其實自己只要心念一動,這家伙就會消失,但是夕此刻格外惱火,她想要親手將自己的這個夢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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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博士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夕切開,手臂仍舊停在半空,保持著向夕伸出的樣子。他不知為何臉上露出一種微笑。
“你愿意...打破這個虛無的夢了呢,我替你感到開心?!彼_口,盡管身體殘缺無比,盡管墨色馬上就要褪盡,盡管他剛剛被切開,承受著分體的劇痛?!澳銥槲耶嫷倪@個世界,我很喜歡...”
這不是夕畫出來的博士會說的話!它們不知道自己是夕用來逃避的幻象,不知道這里是畫中世界——
夕猛地一愣,她內(nèi)心有一種莫名地直覺,雖然很荒唐地誕生,但是夕卻感到這個直覺格外的準(zhǔn)...
“博士...是你嗎...”夕慌張地爬起身,同時不由自主地開口。
“啊...”博士眼中露出感慨的光芒:“真是個安靜的世界,我可以在這里好好休息也說不定...”
夕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博士的手。
“嘩——”
只是一團墨漬在夕的手中,不受控制的從她的指間流逝。
無論再怎么畫,再怎么修補,那張畫上的博士就只是在畫中,一動不動。
“博...博士...”夕的眼淚再次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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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死去已經(jīng)是兩三個月之前了。
她此刻坐在羅德島的圖書室里,雖然坐的有點遠(yuǎn),卻還是能聽到讀書會的干員們交流心得的聲音。過一會兒興許自己也會說出自己的一些感想而已,反正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不過夕不得不承認(rèn),雖然是被大哥催促來參加的,這個讀書會的氛圍她卻不怎么討厭,反而有點感興趣,可以為她的畫作提供點靈感也說不定。
“好,今天的讀書會就到這里了?!蹦剿拐酒鹕恚騾⒓拥母蓡T們,尤其是坐在遠(yuǎn)處的夕鞠了一躬:“感謝大家能再一次參加讀書會,如果可以的話,下周也請來參加!”
夕也聽到了,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開口回答,她只是緩緩點點頭,在見到慕斯露出欣喜的表情后,她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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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煙入眼,萬象無垠。
夕坐在重新畫出來的木舟上,浮在重新畫出來的松湖上,手上握著一根釣竿,盯著一望無際的水面發(fā)呆。
夕的一旁是那張畫,被很好的保護(hù)在一個框架里。
既然你想要這幅畫,喜歡這畫中世界,那我便留著它吧,博士。
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