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彷徨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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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遍布瘡痍的迷宮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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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曾經(jīng)的那個世界是我內(nèi)心潛意識里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投影……那么，眼前的這片心海便是順應(yīng)著我的意愿，是只為我一個人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監(jiān)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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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曉著它的存在，也明白我為什么會想要將自己禁錮在這里。只是，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真的會來到這里。更未曾想過她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再次將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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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她向我解釋什么，我已然知曉了一切。大概……正因為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是“我”。所以，在這里，我也獲得了與她類似的能力，既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也能讀取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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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她的記憶中，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雖然不知道現(xiàn)實世界里的我到底在經(jīng)歷些什么，但……我的靈魂在許多…年？或者說是無法用年來計數(shù)的歲月里破碎過一次。而那時，心靈迷宮瀕臨著坍塌。大概，這種坍塌是因為鼠媽已然不復(fù)存在，失去世界創(chuàng)造者的迷宮自然也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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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讓我們兩個人都活下去……她不得不試圖將我和她轉(zhuǎn)移到這片心海中。大概……那真的是一段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旅途，也或許那真的太漫長了，所以她的靈魂才會被消耗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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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就是我，所以……她消耗的靈魂應(yīng)該就是我的靈魂吧，可……我到底在創(chuàng)造她的時候給她分出去了多少靈魂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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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付出在她看來有些類似于侍從為造物主的無私奉獻(xiàn)……可，我卻認(rèn)為，這應(yīng)該只是因為她是“她”。是我內(nèi)心依照她的模樣所幻想出來的投影。正因為她本人是一個喜歡為我默默付出的類型，所以，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投影也繼承了她的全部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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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為什么，有時候我會覺得她似乎真的有著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靈魂……？到底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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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原本的設(shè)想，她應(yīng)該是從鼠媽體內(nèi)誕生出來的衍生物吧？但，應(yīng)該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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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至今都弄不明白，如果她是順應(yīng)著我內(nèi)心的潛意識渴望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投影，那，她應(yīng)該也有著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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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個世界在哪里呢？它真的存在于我靈魂深處的某處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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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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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蘇醒，意味著我需要更多的靈魂來維持這個世界……大概，這種潛意識的行為也會加速她的消散。而即便是這樣，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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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顏色黯淡了不少，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身軀現(xiàn)在根本無法觸碰任何實體，即使是腳踩在堅硬的地面上都會讓我感覺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灼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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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將手搭在扶手上，我都會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燃燒……也或許，這里就是所謂的死后世界吧。但……也或許，這就是我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本意，我希望通過這個牢籠來折磨自己，讓自己永遠(yuǎn)經(jīng)受著痛苦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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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如果沒有我的陪伴，你一個人能夠堅強的活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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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她靜靜地躺在我懷里，與我一同面朝著眼前的心海，她一邊強睜著自己那隨時可能會閉上的雙眼，一邊聲若游絲地問道：“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會振作起來，堅強起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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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時候開始問這種傻問題了…你明明知道，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連一秒鐘都堅持不下去?！蔽乙贿呎f著，一邊能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顯然，此時的她已經(jīng)算是彌留之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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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明明，她只是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心靈投影。明明，說到底她的本質(zhì)也不過是我靈魂分流出去的一部分罷了……可為什么？為什么在知道她要消失以后，我會感覺到恐懼，感覺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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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我害怕真的要在這片心海中一個人孤獨終老么？還是說……我只是舍不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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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想著，而她也能感受到我此時的心情。因此，她掙扎著試圖掙脫我的懷抱，可我并不打算讓她站起身，見脫離無果以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說道：“崔新宇……我有話對你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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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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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扎著，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對我說道：“首先，我必須向你道歉……將你一個人留在這片心海里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可，原諒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比起將你放回到現(xiàn)實世界…我還是認(rèn)為，讓你在這里永遠(yuǎn)的活下去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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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對你說過，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是我的公主殿下。這最開始是一句玩笑話?？伞?dāng)我看到你痛苦地跪在地上流淚的時候。那一刻……我無比堅定地認(rèn)為，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是我活下去的動力。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不過是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傀儡。但……如果傀儡獲得了主人的靈魂，那她是不是也會獲得所謂的情感，所謂的心呢？我不知道。但，這個答案，也或許……那個曾經(jīng)長住在你心間的女孩會回答你?！?/p>

“你真的……有時候會讓我很失望。并不是因為你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是一個爛人。也并不是因為你總是在向我抱怨，向我發(fā)泄情緒……而是因為，有時候我很不明白，為什么你愿意為了她而放棄生命。她就是個壞女人……她不值得你這樣付出，就算你再怎么不好，就算你再怎么差勁，只要你有這份心，我就認(rèn)為，她不應(yīng)該辜負(f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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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的時候，真正令我動容的一幕出現(xiàn)了……她居然流淚了，這是靈魂投影絕對做不到的事情……這是內(nèi)心幻象絕對不可能憑借自己意志做到的事。不……她真的有靈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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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內(nèi)心顫抖著……自我蘇醒以后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痛苦了?？伞驗閮?nèi)心的悲傷太過沉重。正因為內(nèi)心的痛苦正在撕裂著自己的情緒，所以，我才會表現(xiàn)得面無表情……不，可能，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多半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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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她伸出手，輕輕摸著我的臉，沖我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真的有了屬于自己的靈魂……如果我真的像她那樣愛上你，那應(yīng)該很奇怪吧……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你……是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投影。如果說，自己愛上自己……嗯，這應(yīng)該是一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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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權(quán)當(dāng)做是你的錯覺就好?！彼@樣說著，可她的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也或許……悲傷真的會讓一個人放下所有偽裝吧，即使她是不存在的幻想，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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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著我的手，掙扎著，痛苦的說道：“抱歉……我真的很想陪著你，但……必須要離開了。我希望這對我來說只是短暫的睡一覺……但，也或許，這一閉眼，我就真的永遠(yuǎn)也無法回到你身邊了。所以，我將我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送給你。只是……那是一個選擇，你明白么？無論是鼠媽所創(chuàng)造的心靈迷宮還是你的心海，這兩個世界都有著遲早崩潰的一天，都有著所謂的盡頭。而一旦抵達(dá)盡頭，你就會回到現(xiàn)實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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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雖然我很自私的，想讓你去我的世界……但，如果，在這里，你能冷靜下來，放下對她的感情，那，我想……遲早有一天，你還是會回到現(xiàn)實，面對現(xiàn)實?！?br>

“好好活下去……以后，就算不跟她在一起了也沒有關(guān)系。我會為你找一個新的天使，我會找一個人替我守護(hù)我最愛的公主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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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謝謝你一直陪我到最后都沒有哭，如果你為了我這樣的人哭，我會有遺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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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眼前的投影化作了點點光斑，隨風(fēng)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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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存下來的靈魂重新回到了我的體內(nèi)，原本虛弱的身體也因為部分靈魂的回歸而變得振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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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應(yīng)該是最壞的結(jié)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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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訥地想著，任由眼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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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也好……永遠(yuǎn)回不到現(xiàn)實也罷，那些事我都可以承受……但，我真的無法接受，真的無法去面對你在臨走之前對我的表白。明明只是投影……明明只是有著她的模樣和聲音……你為什么要做這些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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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仿佛真的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出口，可，話到嘴邊，我只能慘然一笑，對著眼前的晨光，喃語道：“我算哪門子公主殿下啊……長得這么丑……也只有你會稀罕我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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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那一瞬間，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后一位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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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是投影，即使她是由我幻想出來的產(chǎn)物……但，她的離去對我來說依然意味著從此以后我將孤身一人的徘徊在心海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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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死亡……或者徹底失去感情，變得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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