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怪談第五期
為尋求刺激,他們都瘋了
?秦嶺峪口村,風景秀美,民風淳樸。
但有時,正是這份單純的淳樸卻讓人哭笑不得。很多年前,因為交通不便,很多住在峪口村的村民一到下雪就封了峪口,大家躲在家里貓冬。
貓冬的日子單調而無聊,許多村民便會去附近的金神觀燒香。多年以前,梁誠吉就住在金神觀。面對進觀燒香的村民,梁誠吉總是熱心招待,碰上誰家有什么困難,他也是竭力幫助,所以,沒多長時間,梁誠吉就和峪口村的人熟絡起來。
眾所周知,住在深山之中,難免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吊詭的事情。今天要講的這一出,就是梁誠吉住山以來碰到的很詭異的一件事。
“師父,師父!你趕緊跟我進村一趟?!币淮笄逶纾赫\吉就被峪口村村民敲門叫醒了。
“慢慢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梁誠吉問。
那個叫賈大柱的村民卻憋紅了臉,說不出話。
“這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苯K于,憋了很久,賈大柱憋出了一句話。
“別急,等我一下?!绷赫\吉把衣服穿好。
在梁誠吉的印象中,這的峪口村總是出現(xiàn)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他來峪口之前,就聽說過,當年一家俄羅斯產(chǎn)的客機莫名的墜落于此,機上的人員全部罹難。
直到今天,那架客機撞的大坑還在峪口村村口。很多村民都覺得這里陰森恐怖,空難發(fā)生之后,他們請金神觀的道士們做了盛大的超度儀式。但這一切似乎并沒有結束,從那以后,村里總是會發(fā)生不可描述的事。
一看剛才賈大柱吞吞吐吐的樣子,?梁誠吉就這事不簡單。
下山的路崎嶇而漫長,梁誠吉試圖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大概情況。
“你給我講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梁誠吉問。
“我,我,我……”這時候梁誠吉才發(fā)現(xiàn),賈大柱一著急就結巴。
“你別著急,慢慢說?!?/p>
“就,就是那個飛機坑,坑,坑……”賈大柱依舊結巴。
“坑怎么了?”
“賈村,村,村長,瘋了!”
“?。??”

等梁誠吉到了峪口村。
賈村長家里已經(jīng)圍滿了人。賈村長手里拿著一把破掃帚,正在空中掃。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賈村長瘋瘋癲癲的,嘴里還念念有詞。
村長的兒子賈五六去,試圖摁住他,可是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村衛(wèi)生所的人也束手無策,趕緊打電話給市立醫(yī)院。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賈村長依舊拿著破掃帚在空中舞蹈。峪口村的村民驚恐地看著他,但也并沒有上前去勸他。
“哎呀!梁師父,你可來了,趕緊給看看吧?!辟Z村長兒子賈五六說。
“這發(fā)病多長時間了?”梁誠吉問。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早上一起來就這樣了?!辟Z五六說。
“這一看就是著了魔怔了,趕緊打電話給醫(yī)院,看病最要緊。”
每逢這樣的事,梁誠吉總是第一時間提示村民,在碰見急癥的時候,一定要相信科學。至于尋找病因,則是可以緩一緩,畢竟人命關天,馬虎不得。
“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市立醫(yī)院到山里不還得一段時間嘛?!辟Z五六說。
“哎呀!梁師父來了!”
正當眾人束手無策時,賈村長卻忽然清醒了。只見他扔下破掃帚,直奔梁誠吉跑來。
“真是邪門!”眾人開始私下嘀嘀咕咕。
“師父救我,師父救我!”賈村長急切地說。
“你道是說說,貧道如何救你?”梁誠吉問。
“他們向我索命!”說完這一句,賈村長向空中比劃起來。
“朗朗乾坤!你既然沒做什么虧心事,誰會向你索命!”梁誠吉知道,只有問清事情的原委,才能從根本上幫助賈村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時候的賈村長竟然恢復如初,完全不是剛才瘋瘋癲癲的樣子。看到圍了一院子的村民,賈村長有點尷尬,遂擺擺手說:“大家都散了,我現(xiàn)在好了。還有,那個五六,你給市立醫(yī)院打電話,告訴他們不用來了?!?/p>
“還是要去檢查一番?!绷赫\吉勸他。
“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地嘛!前兩天才查的身體,身體各項指標都好滴很?!辟Z村長說。
“那你早上怎么犯病了?”賈五六不情愿地問。
“你個慫娃!我怎么犯病了?我那是與天地交流?!辟Z村長神秘地說。
?峪口村的村民走了之后,賈村長趕緊請梁誠吉到屋里坐下。
“那我也走呀!”賈大柱說。
“謝謝你啊,大柱,還是你激靈,知道第一時間找梁師父?!辟Z村長夸贊賈大柱。
賈大柱忽然不好意思地臉紅了:“碎碎個事,你記得答應我的事??!”
“放心吧,少不了你?!辟Z村長和大柱神秘的說。
賈大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賈五六從屋里拿出一盒白毫銀針,準備用開水泡茶喝。
“不要用100度的水,80度左右最合適,要不然都浪費這好茶了?!傲赫\吉說。
“師父真是懂得多??!“賈五六恭維道。
“這都是生活經(jīng)驗,你只要多讀點書就知道了?!?/p>
“你趕緊去那個飛機坑看看!“賈村長把賈五六也支走了。
“現(xiàn)在說說吧?!傲赫\吉知道,賈村長要說實話了。
“我跟你說師父……“賈村長說著還左顧右盼了一番,“我其實是自己裝瘋的,目的就是請師父過來一趟,商量一件大事?!?/p>
“哦!想不到你堂堂村長,還有裝瘋賣傻的本事。”梁誠吉嘲笑他。
“我這不也是萬不得已嘛,要不然也請不來您?!辟Z村長說話油腔滑調。
“說說你的大事吧?!?/p>
“這確實是一件一本萬利的大事……“賈村長說。
?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當?shù)馗辉F饋淼娜藗?,有了很多特殊的癖好。其中有很多恐怖事件愛好者,他們已?jīng)不滿足于恐怖鬼屋的沉浸式體驗,而是專門找發(fā)生過恐怖事件的地方,然后親自去現(xiàn)場直播,并以此博取人們的關注度。
就在上個月,一群特殊體驗愛好者找到了賈村長。他們慫恿賈村長把這個墜毀飛機的現(xiàn)場,搞一個恐怖體驗野外露營計劃。
賈村長一開始并不熱心,但是經(jīng)不住他們慫恿,最主要的是,他們還提出了一筆不小的資金數(shù)目作為回報,這下賈村長徹底淪陷了,于是便和他們簽了合伙協(xié)議。
生者需要安靜的生活,逝者的靈魂也需要安妥。
賈村長雖然知道梁誠吉給他說過這句話,但是在他看來這是一件一本萬利的事情。買上十幾個帳篷,每天給來此尋找刺激的特殊癖好者提供水電和網(wǎng)絡,然后再跟他們收取費用。
“你真是糊涂??!“
聽完賈村長的話,梁誠吉感嘆地說。
“師父,我也知道這件事確實有不妥之處,所以自己心里也犯嘀咕,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xiàn)在合同也簽了,我總不能失信于人嘛。“
賈村長試圖在為自己洗白白。
“簽合同?你們的合同合法嗎?峪口的荒地雖然屬于村集體,但是用途也要經(jīng)集體決定吧。“梁誠吉問。
“這一片兒鳥都不拉屎的地方,本來就沒人關注。現(xiàn)在我變廢為寶,不是正好嘛?!辟Z村長依然在狡辯。
“那你要覺得這是對的,為啥還要請我來呢?”梁誠吉說話不喜歡繞彎子。
“我這不也是心里也沒底嗎!”賈村長說,“其實這次空難已經(jīng)很多年了,那些亡魂也應該進入輪回之中了吧?”
“呵呵,村長大人既然相信輪回,就應該知道萬法皆空,因果不空的道理?!绷赫\吉還在試圖說服賈村長放棄這個無聊的計劃。
“哎!我算是看透了,人死如燈滅,什么都留不下?!?/p>
“但生而為人,還是要保持一顆敬畏之心?!?/p>
“我沒說自己不敬畏嗎,我這是曲線救村。”
“你為了一點錢財,就遑論曲線救村,請問你這收入多少能到村民手里?!?/p>
“那這個地方萬一火了,峪口里的生意不久好了,我說的是曲線救村。”
“你的初心恐怕也只是收點錢吧?”
梁誠吉和賈村長就此事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雖然爭論沒有結果,但是賈村長依然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那貧道也真是愛莫能助??!”梁誠吉失望地說。
“別這么說師父,這次就是請師父來幫忙的?!辟Z村長說。
為了彌補自己良心的缺失感,賈村長盛情邀請梁誠吉為那些罹難的人做一次超度的法事,并許諾了重金。
“錢貧道是不會收的,村長你再考慮一下。如果為這個地方立一塊碑,紀念那些逝者也是善莫大焉,但是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詭異項目確實大不妥。
“師父是修行之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俗人的難處?。 ?/p>
梁誠吉明白賈村長的意思,其實就是貪財。但貪財之人,如一葉障目,這時候再勸也無意義,但不勸的話,梁誠吉總有一種不詳?shù)念A感。
雖然并沒有收錢,也沒有勸得動賈村長改變主意,但是梁誠吉還是覺得有必要去一下飛機坑的現(xiàn)場。
今年峪口的春天來得很早,秦嶺里到處彌散著花香,峪口的小路上到處可以看見熱愛登山的人。
對于這種有氧運動,梁誠吉很是贊賞,畢竟生命在于運動,而對于那些特殊癖好者,梁誠吉卻難以茍同。也許是光怪陸離的現(xiàn)世生活異化了人心,也許是聲色犬馬的資本的吞噬蠱惑了人心,梁誠吉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等梁誠吉到達飛機坑的現(xiàn)場時,正好碰上了賈五六。
“梁師父,你快來看看,這個帳篷搭建到這里風水合適不合適?“賈五六油腔滑調。
梁誠吉并沒搭理他,自己默默來到飛機坑旁邊。
說是飛機坑,其實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來了。為了便于搭建帳篷,這里的荒草剛剛被清除了。飛機坑旁邊站著幾個神色興奮的年輕人,梁誠吉一看就是那群特俗癖好者。
梁誠吉選了一個地方,默默站著,他想起那次慘烈的空難,心中默念: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元始天尊,當說是經(jīng)。周回十過,以召十方,始當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無鞅數(shù)眾,乘空而來……
“哎!你是干什么的?“
梁誠吉還沒有念完,就被一個粗暴的聲音打斷了。

?一個年輕人并不認識梁誠吉,于是就嚷了起來。
“呵呵!你又是干什么的?”梁誠吉反問他。
“我,我干什么關你鳥事?”那個年輕人說話依然很沖。
“那我干什么又關你何事?”梁誠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呦呵!你不知道這地方,我們已經(jīng)租下來了?”那個年輕人說話的語氣依舊生硬。
“誰有權租給你?”梁誠吉問。
那個年輕人被問住了,一時語塞,然后剩下幾個年輕人也圍了上來,爭執(zhí)似乎有升級的可能。
“這是梁師父?!辟Z五六及時出現(xiàn)。
“噢!原來是個道士?!蹦莻€年輕人說話的語氣依舊輕浮。
“哎!我說道士先生,你給咱看看,這地方風水如何?”另外一個年輕人問道。
“生死之地,談何風水?!绷赫\吉說。
“生死之地才刺激啊!”那幾個年輕人哈哈大笑。
“年輕人,你們有愛好是好事,但這份愛好不能以無知為前提?!绷赫\吉平靜地說。
“你倒是說說,我們怎么無知了?”一個年輕人追問。
“生死之地,最需要清凈,而不是喧鬧,你們這樣搞,不怕經(jīng)動逝者的亡魂嗎?”
梁誠吉問。
“哈哈哈!哈哈哈!嚇死我了?!蹦莻€年輕人笑得很狂妄,“我們就是要經(jīng)動逝者的亡魂,我們就是要尋找這份刺激?!?/p>
“那貧道也就無話可說了,年輕人還是好之為之?!绷赫\吉平靜地回答他。
“我們就是不好之為之,我們是愛好啥就為啥,現(xiàn)在這個社會不就是錢說了算嗎?”那個年輕人說。
“也有錢說了不算的?!绷赫\吉不愿與之糾纏,但又想說服他們放棄這個吊詭的計劃。
“還有錢說了不算的?你給我說說,現(xiàn)在什么東西錢說了不算?”年輕人咄咄逼問。
“命!”梁誠吉平靜地回答。
“命?!”年輕人稍微頓了一下,然后就和其他年輕人狂笑了起來。
?世界上有很多事,你明明知道不對,卻無力去改變它。
對于梁誠吉來說,不能說服年輕人的挫敗感還是有的。但最令他不安的是,這樣的不尊重生命的玩法,肯定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念完超度的經(jīng)文之后,梁誠吉便下山而去。
那是半個月之后的又一個清晨,秦嶺的已經(jīng)蔥綠無比,起了個大早的梁誠吉,站在金神觀的石頭階梯上,看對面的遠山,然后做深呼吸。
在他看來,一個人只有做到了和廣袤的天地對談,放能理解大道之理。他篤定心思追求的那個道,從來沒有虛無的飄著,這大概就是道不遠人吧。
“梁師父,大事不好了!大,大,大事不好了!”氣喘吁吁的賈大柱又開始結巴了。
“又發(fā)生什么事了?”
“這,這,次賈村長真瘋了!真瘋了!”賈大柱著急忙慌地說。
“那這次貧道也愛莫能助了!”梁誠吉心里知道,即使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作為一個凡人,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個世界并沒有多少能夠逆天改命的事情發(fā)生。
“那幾個年輕人也瘋了!都被送進精神病院了!“賈大柱到時很順溜地說完了這句話。
梁誠吉沒有再說話,在他看來,這一切的發(fā)生似乎都是冥冥注定的。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對面的群山。
群山沉默,但沉默的群山會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發(fā)生在這個峪口里的怪誕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