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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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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樹木的尖梢突兀的投在天空中，暗藍(lán)的天色映襯的那些剪影更像是鬼怪的觸手。一聲怪響從林子里傳了出來，是不知名的鳥獸逃亡的腳步。

趁著夜色趕路，這是江湖中人的必修課之一。

趙青峰雖然在浩然盟中最小也最受寵，幾乎臟活兒累活兒就沒讓他沾過身，不過到底成名這許多年，江湖夜路也是走過不少，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

跟在趙青峰身后，魏旗始終在他一步之遙。這是一個“保鏢”的習(xí)慣位置，如果他一直不出聲的話，趙青峰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也是一個“保鏢”的習(xí)慣行為。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

一團(tuán)藍(lán)光從林間無聲的飄了出來，忽的一下子繞著魏旗的頭發(fā)飛了一圈，然后噗的不見了。

只是林間的鬼火而已，趙青峰不只聽說過，還見過不少，浩然盟不遠(yuǎn)就是一片亂葬崗，鬼火很常見。

按理說魏旗也該是見慣的，更不應(yīng)該怕?？墒撬粌H怕了，還躲了，甚至……還出了聲。雖然只是很輕很短很不惹人注意的一聲輕哼，但在這寂靜無言的山中，還是很輕易的入了趙青峰的耳朵。

“嗯？”趙青峰只發(fā)出了一個單音，可是他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

魏旗知道自己的不妥，但也沒有膽子公然從趙青峰面前逃走，他甚至還想努力彌補(bǔ)一下自己的錯誤。

“咳——有點(diǎn)冷了。”魏旗瞟了一眼停下的趙青峰，隨口說了一句。

他又犯了第二個錯誤。

魏旗雖然與趙青峰結(jié)識在先，但并不待見趙青峰，自然也是不屑與和他說話，更遑論是解釋。不過現(xiàn)實(shí)往往如此，越描越黑。

“嗆啷——”趙青峰長劍出鞘，直逼魏旗周身要害。他的頭腦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清晰過，仿佛只有事關(guān)季川，他才能做到抽絲剝繭，但是別的拋開不論，只有“眼前的人要?dú)⒓敬ā边@一點(diǎn)最值得他關(guān)注，“說，你究竟是何人？！”

“魏旗”先前還試圖狡辯，眼前晃過劍光以后才確信，趙青峰的確已經(jīng)識破了他?！拔浩臁碧衷谀樕夏艘话眩旱袅艘黄瑯O薄的假面，露出來一張不那么出眾卻也很耐看的臉，彎眉大眼櫻桃口，好一張女人臉。

“你是女的？！”趙青峰顯然很吃驚，畢竟在他的世界里，化妝就是隔壁王屠戶的閨女用燒過的木棍兒描了描眉，易容就是盟主上次喝醉了非要穿了李嬤嬤的裙子跳舞，他哪里見過這樣精湛的易容術(shù)，居然可以女變男？！

“趙大俠一點(diǎn)也不笨嘛，怎么和他們說的不一樣？”

“?。∈悄恪睂Ψ揭怀雎?，趙青峰立刻聽了出來，那是阿扶的聲音，原來她就是假扮阿扶給季川下毒的家伙，現(xiàn)在她又變成了魏旗，那魏旗他……

“你把魏旗如何了？！”

“想要不暴露，當(dāng)然最好就是讓他不能說話嘍。”女子又從手上褪下偽裝的假皮，活動著芊芊玉指，十指皆涂了丹蔻，借月色發(fā)著黑紫的光，想必是有毒。

雖說殺手已經(jīng)和自己一起離開了饃教，可趙青峰不確定里面還有沒有別的殺手，不確定饃教的那群人是否能安全，他已經(jīng)待不住了。

可是給季川配藥也很著急啊！

這就讓趙青峰這個選擇困難的青年才俊為難了。

“你是不是在想是回去護(hù)著季川好呢，還是先去配藥好呢？”

如果不是立場對立的話，趙青峰甚至想告訴她，她還是很了解他的，“少廢話！把解藥交出來！”話說完趙青峰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對喲！這就是下毒的人，拿下她剛好可以回去審問，換得解藥豈不是更簡單？！行動永遠(yuǎn)快過腦子，趙青峰心隨意動，身法如龍，一套行云流水的劍法下來，女殺手不敵，被他壓在劍下，“速速隨我回去，交出解藥饒爾等不死！”

按照正常的事態(tài)發(fā)展，下一步女殺手就只能束手就擒，被押解回去了。

然而……

然而他們吃了閆大夫的藥！

趙青峰收劍入鞘，沒有趁手的工具，正準(zhǔn)備用頭繩反綁了女殺手帶回山上，忽然就覺得腹內(nèi)一陣劇痛，“怎、怎么會這么快……”

女殺手見他反應(yīng)也是一愣，隨即想到可能是那顆味道詭異的藥丸，因?yàn)槌缘耐?，所以她還沒什么感覺，忙急切的逼問趙青峰，“那是什么毒？！”

“不……不知道……唔——”身體的中后偏下部分疼如刀絞，趙青峰攥緊了佩劍，拳頭抵住腹部幾乎直不起腰來，豆大的汗珠配著慘白的臉色嚇得女殺手也是毫無血色。

這下子女殺手也怕了，不用他綁，就開始沿原路往山上跑去。

…………

“讓他試試又何妨？”季川示意小林打開床帳，把手里的字條拿給薛洋看。

字條看不懂，鴿子沒見到，一切都是小林的描述，閆大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jī)中。如果這真的是父親傳來的信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暴露了，內(nèi)容破解是遲早的事。如果這不是父親傳來的信息，那他也是有嘴說不清了。薛洋這時候主動站出來替他頂了，真是再好不過。只是……如果薛洋也說不清楚……少了他和季川之間的這層關(guān)系，季川懲治起薛洋來……怕是不會手軟的。這個笨蛋！又干他什么事呢？！出什么頭？！

可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閆大夫只是后悔沒有順便堵上薛洋的嘴。

“能先給我解開么？”笑臉一揚(yáng)，人畜無害，薛洋這模樣看上去真是十分純良。

但不會有人吃他這套。

“大膽！”閆大夫一拍桌子，還沒緩過來的手更疼了，疼的他暗暗咬牙，縮在袖子里的手不斷地輕顫。

剛想說的話就這樣被他堵在了喉嚨里，季川玩味的看看薛洋一瞬間僵住的臉，又看看閆大夫的臉色，終于還是沒說出來。

“我說我看不懂，你信么？”薛洋自然是認(rèn)不出來的，他無從解釋，轉(zhuǎn)而問，“鴿子呢？”

“飛了?！毙×纸恿艘痪洹?/p>

薛洋笑笑，看著季川，“教主可知藥廬剛剛粉刷過？”

“義兄，藥廬發(fā)生何事了？”

閆大夫也被說的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但是季川問了，他就要肯定才行，“確實(shí)粉刷過了?！?/p>

“所以，發(fā)生何事了？”季川不依不饒的追問。

“著火了?！焙鋈幌肫饋碓羞^這一段插曲，似乎重新粉刷只能用這件事當(dāng)借口。

一旁站著的阿扶忽然想了起來，“啊，我去給教主取藥，見閆大夫在外面煎的藥燒干了，莫不是那時候就……著火了？”

“是了，不過損失不大，只是用朱漆油了一下熏黑的門而已?！苯K于明白薛洋的意思，閆大夫才順著他的話圓了下來。

其實(shí)這樣的謊言只需去藥廬證實(shí)一下便可，但今夜季川打算和閆大夫較勁，他并不介意誰在說謊，他只想……報復(fù)。

對，就是報復(fù)，報復(fù)趙青峰的那顆藥。

可怕的是季川還沒有醒悟這樣做的深刻用意。

“無論怎么樣，鴿子還是飛到了藥廬去的?！奔敬ㄖ皇窃趶?fù)述一個事實(shí)。

“可當(dāng)時閆大夫在教主房里?！毖ρ蠛鋈惶痤^，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胸有成竹的看著季川，“當(dāng)時只有我在藥廬，教主可是想說鴿子帶來的消息是給我的？”

眼看著這個套兒越收越緊，閆大夫自然也明白了其中利害，若再放任薛洋說下去，怕是他也救不了人了，“只是一只鴿子和不知其所謂的符號，真的有必要這樣懷疑到底么？”

“那義兄倒是可以說說，怎么會這樣湊巧呢？更何況……”季川打量起薛洋，“本座聽說了，上次的救命之恩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不過……義兄這藥童還真的非同一般呢。上次的殺手與本座交手，武功不弱，這么看來……能在幾招之內(nèi)就結(jié)果了殺手的薛洋……”季川盯著薛洋的笑臉，盯得死死的，“閣下武功高不可測，怎會屈居藥童一職，本座倒是好奇得很吶?！?/p>

雖然對薛洋的暴露早有準(zhǔn)備，可閆大夫更清楚現(xiàn)在說什么季川都聽不進(jìn)去，因?yàn)檠ρ蟮牟迨?，季川已?jīng)將因趙青峰而起的憤怒懷疑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到了薛洋那里，更關(guān)鍵的是，現(xiàn)在沒人能幫薛洋說上一句話。

“只是個下人罷了?！遍Z大夫眼皮都沒有抬，似乎薛洋的死活與他無關(guān)。

“是么？圣教正值多事之秋，對于可疑之人還是應(yīng)該采取一些措施，本座認(rèn)為，義兄應(yīng)該是不會介意的吧？”

季川這樣明目張膽的搶人，偏偏閆大夫還沒有一點(diǎn)辦法?；叵肫饋?，還是只能怪薛洋多的那句嘴——雖然也是為了他。

“阿扶，這兩天你就留下照顧義兄起居及其他事務(wù)，務(wù)必要盡心盡力?！?/p>

“阿扶……遵命?！?/p>

名為服侍實(shí)則監(jiān)視，貼身侍女派給他？閆大夫心中憋悶的冷哼一聲，季川倒是大方！不過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看著季川命小林把薛洋帶走。

…………

圣教內(nèi)因?yàn)橐恢圾澴语L(fēng)起云涌，圣教外的密林中也說是一場激烈的對決。

女殺手的輕功身法不知師從何人，靈動飄逸，倏忽即逝。本是一副極美的畫面，卻因?yàn)樯眢w中不可忽視的變化而多了幾分狼狽。飄忽的身影正要躍上樹梢，卻在飛身而上時飄然落了下來。女子落地腳步不穩(wěn)，一個跟頭滾到了樹邊的斜坡下。

而這時忍著腹痛追上來的趙青峰也已經(jīng)兩眼發(fā)花，看什么都不真切了。

“你……掉到哪里去了？！”樹林里遮天蔽日，還沒有落盡的樹葉掛在樹梢上，像是一只只垂死掙扎的手，趙青峰覺得這個場景已經(jīng)可以充分代表他想說的話了，不過……

“喂！你死了沒？”

“……閉嘴！滾遠(yuǎn)點(diǎn)兒！否則我殺了你?。?！”斜坡下傳來了女子并不客氣的怒吼。

“在下只是關(guān)心你而已……”可話一出口，趙青峰又開始覺得這樣對一個殺手說話是不是……不大合適？于是他又換了副語氣，“你……那你休要再跑！立刻……束手就擒！”

“給老娘滾——————”女子更暴躁了，說出來的話簡直對不起那張臉。

知難而退不是趙青峰這個一根筋做得出來的事，知難而上才是。

“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在下一片好心，不如就隨在下回去饃……圣教，閆大夫一定會給你解藥的！”也許會。

“別過來——否則我立刻自殺——滾啊啊啊啊啊————”

最后，趙青峰也不是被這一聲大喊給嚇住的，停下他腳步的是來自于身體的一種熟悉感、緊迫感、窘迫感、尷尬感，以及……非常濃重的便意……

“在下……噫——”絞痛的腹部終于有所緩解，取而代之的趙青峰只得一路小跑找個樹叢去解決一下。

解決到一半的時候，他終于想明白了，女殺手為何死也不讓他靠近了……

這只是個小插曲。

之一。

那兩顆藥丸的強(qiáng)大之處在于……吃過的人根本不清楚那藥丸能帶來什么作用。換個角度想想，或許就連閆大夫也不知道呢。

半個時辰后，趙青峰和女殺手一前一后的拖著兩條沒有知覺還在不住顫抖的腿在林子里艱難跋涉。

“你……別跑……”

“你……不追……我就不跑……”

“你別跑……在下就……不追……”

“你先……停下……”

“你先……”

“你先停……”

“你——噫——”這次換趙青峰先忍不住了。

女殺手見機(jī)快走兩步，躲到了一片低矮的樹叢里。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趙青峰游魂一樣的飄了出來，卻不見了女殺手的蹤跡。

須臾，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腳邊響起，“拉，拉我一把……”

于是就在二人走走停停中，圣教山門近在眼前。

女殺手忽然淚如泉涌，指指趙青峰無言以對。

趙青峰抓抓發(fā)髻，“呀，原來我們回來了……”

女殺手翻了個白眼，倒在了黎明之前的黑暗里，“……”

“誒？姑娘？你怎么……死了？”趙青峰搖搖晃晃的想要蹲下查看，然后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識。

…………

俗話說得好，右眼皮跳……

跳什么來著？

季川想不起來了，這些世俗的東西圣教里除了阿扶就沒人再教他了，不過他現(xiàn)在右眼正跳個不停，“小林！”

“屬下在！”剛從牢房里回來的小林趕緊竄到了季川面前，“教主有何吩咐？”

“本座覺得好像有事要發(fā)生……”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教主說這樣的話，小林有點(diǎn)接不上來，“那……要不等等看？”

季川眼皮狠狠一抖，不跳了。

“隨本座去看看薛洋?！彼呀?jīng)換了新的衣服，一身艷紅，整個人像極了黎明前的一支火把，可惜照不亮圣教的一片天。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