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小城地處三省交界，連接?xùn)|南，融匯東西，雖然沒什么獨(dú)特的自然風(fēng)光，但是飲食文化卻綜合了晉冀魯豫四省，是一座容易讓人知足的小城，她的名字叫做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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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城的最特色的，不是山川河流，不是清潭深澗，而是于1950年10月落成的烈士陵園。邯城陵園位于市中心，西北400米的地方有一座二層的小餐廳，名叫小城故事。1990年，這個(gè)名字顯得富含詩意而令人迷茫，因?yàn)橄啾扔谖菏洗箦伈撕桶驳嘏Ｈ獍迕孢@類的名字，小城故事的菜系實(shí)在令人難以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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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邯城不大，去飯店用餐的都是熟客，人們也都知道小城故事不過是個(gè)會賣烤面筋的餃子館。餃子館老板姓程，叫程仁，面筋店老板姓顧，叫顧始，兩家原本都是街邊的散攤，挨著久了就合計(jì)著一起把生意做大，開個(gè)飯店。為了凸顯餐廳的是合伙股份制，就把兩人名字連在一起，起了個(gè)店名叫《程仁顧始》，掛牌那天正好讓文明督察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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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把程仁叫到路邊搭著他的肩膀說：“小程啊，你是不是成心跟我過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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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仁陪著笑臉說：“哪能啊謝隊(duì)，我程仁干了這么多年，哪次省里領(lǐng)導(dǎo)來檢查，我不是第一個(gè)帶頭整改停業(yè)的，謝隊(duì)玩笑開大了，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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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往后撤了半步：“說的是啊小程，以后省里領(lǐng)導(dǎo)參觀完陵園了，問我周圍有沒有什么特色餐廳呀，我就說有啊領(lǐng)導(dǎo)，邊上就有個(gè)”成人故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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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仁一聽就紅透了臉，趕忙跟督察說：“欸呦喂謝隊(duì)，您瞧我這腦子，您放心我們馬上改馬上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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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程仁跟顧始琢磨來琢磨去，最后想出了小城故事這么個(gè)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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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槭钦图鏌镜牟讼?，小城故事主營午餐和晚餐，早晨雖然不營業(yè)，但會有早點(diǎn)攤在店門口營生，所以從早到晚“小城”周遭煙火不斷，今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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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一個(gè)穿著校服的短發(fā)男孩在老板的吆喝聲中小心翼翼的端出一碗豆腐腦，坐到子了自己朋友旁邊：“太冷了，太冷了，北方真的太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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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桌的男生剛喝了一口面前的胡辣湯，還沒咽完就開口回答他：“北方？我跟你說，我嫂子是東北人，她們家人都認(rèn)為她嫁到南方了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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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豆腐腦的男生白了喝胡辣湯的男生一眼：“那要照你這么說，跟北極相比，所有地方的人都是南方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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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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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你抬杠了，我得去找點(diǎn)韭菜花?！蹦猩氐綌傋拥牟僮髋_旁邊，正看見老板把一兜油條一袋豆?jié){遞給一個(gè)身材苗條的長發(fā)女人，她穿著白色的外套和白色的高跟鞋，里面裹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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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diǎn)攤老板：“這么早，昨晚上生意不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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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接過吃的放下錢，也沒答話就走了，老板沒討到便宜，暗暗的嘟囔了一聲“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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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拿著韭菜花回到桌前，同桌問他：“你今天帶了白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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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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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清明啊哥們，下午有活動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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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你不說我真忘了，我得趕緊回家要錢去?！八f完起身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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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吧，回來吧，我先借給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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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的男生直接回身坐好，端起碗，一套動作非常連貫：“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讓我吃不上早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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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氣騰騰的冷風(fēng)中新的一天開始了，邯城的早晨，是豆?jié){、豆沫、豆腐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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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大概在上午十點(diǎn)開門，程仁會跟著員工們先打掃店里的衛(wèi)生，然后一起去后廚包餃子。顧始會先燒上烤面筋要用的炭，然后用芝麻、辣椒和他的秘密配方調(diào)制醬汁。炊煙一起，中午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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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中午小城的生意并沒有多么火爆，但程仁每天還是兢兢業(yè)業(yè)的把各種餡料的餃子都備上一些，保證菜單上沒有欠奉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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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點(diǎn)剛過，一個(gè)頭發(fā)很少但眉毛很長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門口，掀開了門簾請進(jìn)來了一個(gè)帶著金絲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男人。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wù)把熱水和菜單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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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人接過菜單直接就遞給了金絲男：“申局，您看您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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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男并沒伸手去接：“我都行，簡單吃點(diǎn)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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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把菜單放到桌上：“你們店最特色的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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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門關(guān)板腸。”服務(wù)員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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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店的特色菜，不是邯城特色菜?！倍d頂男人顯得很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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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酸湯水餃和特色烤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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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兩樣，再加四個(gè)別的點(diǎn)的最多的菜，一個(gè)湯，一瓶成臺酒，您看可以嗎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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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男點(diǎn)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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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狈?wù)員記好菜品就去了后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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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邊給金絲男倒水邊說：“申局，我們這次找的開發(fā)商真的非?？孔V，這個(gè)項(xiàng)目交給我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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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問題都能解決，樓盤不要爛尾就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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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突然變的義正言辭起來：“這個(gè)你放心申局，有我在，邯城不會有一棟爛尾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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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臉上堆滿了笑容：“申局，這次的項(xiàng)目非常保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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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話的聲音變得很小，小過了門外得吆喝聲：”魔剪子嘞~嗆~~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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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頂男一行是最早到店里的，卻是最后一桌走的，酒加了三瓶，菜基本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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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城午后的街道十分寧靜，熱鬧一般從下午四點(diǎn)小學(xué)放學(xué)開始，那時(shí)候你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小男孩拿著足球橫穿馬路，又或是一個(gè)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追著一個(gè)比自己還矮的小男孩在街上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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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一點(diǎn)，到了五六點(diǎn)鐘，街上買菜的人就多了起來，偶爾還有滿臉是黑泥哭著回家的頑皮小子，滴汗撮塵，都是90年代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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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邯城的煙火氣來的更早一些，因?yàn)楹芏鄬W(xué)校組織了清明節(jié)陵園掃墓活動，活動之后直接放學(xué)，孩子們便三五成群的玩了起來。到了晚飯時(shí)間，那些家里沒人，兜里有錢的小孩就三五成群的去了飯店，狂野一點(diǎn)的還會要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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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里今天就聚了不少學(xué)生，他們在飯桌上的舉手投足已然與大人無異，一起吃飯的高中生會突然站起來舉著酒杯大喊：“為我們的友誼干杯?！背倘蕦δ亲?個(gè)學(xué)生印象非常深刻，他們的班主任就跟他們隔著兩桌坐，當(dāng)場拿著酒杯走了過去。后來那桌菜都沒上人就走光了，只剩了一桌子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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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夏天營業(yè)到晚上兩點(diǎn)，除此之外所有季節(jié)11點(diǎn)準(zhǔn)時(shí)關(guān)門，不過因?yàn)榻裉焓乔迕鞴?jié)，程仁和顧始決定10點(diǎn)半就關(guān)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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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仁回家的路上，會路過一片“紅燈區(qū)”，那是失足女們集中營業(yè)的街道，她們的店名很有地域特色——基本都叫什么什么“十元店”，當(dāng)然，花十元錢的客人只能得到最基礎(chǔ)的服務(wù)。程仁每天都從這里路過，但他很少會來這里消費(fèi)，他還是比較喜歡“水上人間”的那些花樣。不過程仁不吝嗇他的眼神，路過每家店的時(shí)候，他都會盯著站在門口的小姐看，目光從胸掃向屁股，然后在心里給出一個(gè)20-40的定價(jià)，除了妹姐的50，3年來再沒有誰能超過這個(gè)區(qū)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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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姐在紅燈街上算個(gè)名人，她的店在街正中，屬于最差的位置，無論從南進(jìn)，還是從北進(jìn)，都離妹姐的店很遠(yuǎn)，跟本經(jīng)不住一路紅顏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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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妹姐的生意卻是最好的，不僅因?yàn)槊媒闵聿摹㈤L相、技術(shù)都是一流，還因?yàn)檎\信，這是生意人最重要的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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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有一次有個(gè)女的聽說自己老公偷腥，經(jīng)常光顧妹姐的店，她便讓自己的弟弟帶著一幫人在暗處長期蹲守，果然很快他們就看見她老公春風(fēng)滿面的進(jìn)了妹姐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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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姐們也是堅(jiān)強(qiáng)，愣是又忍了15分鐘才帶人沖了進(jìn)去，想要捉奸在床，但不成想那會他們已經(jīng)完事了，妹姐衣服都穿好了，就是他老公比較慘，只腳踝上掛著一條內(nèi)褲，就跟妹姐一起被人拖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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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路中間圍毆了那男的足足有十分鐘，然后當(dāng)場拿出一張凈身出戶協(xié)議，逼他老公簽字。更狠的是這張協(xié)議還有個(gè)污點(diǎn)證人的空位，是留給妹姐簽字按手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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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一看這陣仗，便明白了他妻子這是早有準(zhǔn)備，要讓自己永世不得翻身，死活也不肯簽字。他們拖他的腿，他就死死地拉住電線桿子，精瘦的身子被拉的溜直，活脫兒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雞。那群人折騰了半天，一點(diǎn)進(jìn)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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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妹姐，那女的惡狠狠地把妹姐拉到了馬路中間，沖著她和人群大喊：“來，婊子，你把你剛才跟那狗男人做的丑事給大家講講，然后在這紙上把字簽了，把手印按了，老娘就不為難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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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姐瞪了那個(gè)中年女人一眼，她只有1.5米的個(gè)頭，斑白粗糙的頭發(fā)梳成了一個(gè)單馬尾，上身的紅外套和下身的黑褲子都沾滿了油污，長滿老繭的手掌捏的她的手臂已經(jīng)沒了知覺。妹姐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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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姐話音剛落，中年女人啪的一個(gè)巴掌便打在妹姐臉上，而后兩人便扭打在一起，中年女人帶來的打手也都一擁而上，混亂中，能聽見中年女人在大喊：“把這個(gè)臭婊子的衣服給我扒了，讓大家都看看她的騷樣?！泵媒愎巡粩潮姡芸彀咨亩倘?，淺藍(lán)的針織衫，和一套蕾絲內(nèi)衣就被扔了一地。那群人拖著一絲不掛的妹姐走向人群，中年女人就在邊上像導(dǎo)游一樣大喊著：“看啊，大家快看??！大家往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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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姐被她們拖著，步伐已經(jīng)有些踉蹌了。在路過一個(gè)電線桿的時(shí)候，妹姐突然掙脫了抓著她的兩人，一頭撞撞了上去，瞬間噴濺狀的鮮血瞬間就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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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事情越鬧越大，圍觀群眾就報(bào)了警，警察把他們都帶到了局里，而妹姐因?yàn)閭麆葺^重直接被送去了醫(yī)院。后來事情怎么處理了，誰也不知道。程仁對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因?yàn)槟鞘撬谝淮我姷矫媒愦T大雪白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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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事件似乎陰差陽錯(cuò)的給妹姐打了廣告，很多嫖客都知道了原來紅燈街上有個(gè)又漂亮，身材又好，又講義氣的妹姐。從此妹姐店的訪客便絡(luò)繹不絕。甚至那次事件的男主角還帶著禮品又去找過妹姐，不過被妹姐連打帶罵的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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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妹姐店的時(shí)候，程仁放慢的腳步，但讓他失望的是妹姐并沒站門口，他只看見一個(gè)穿著掉色軍工外套的老頭猶猶豫豫的走進(jìn)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