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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章 絕望的序幕

2022-03-16 20:54 作者:夢痕の淚落  | 我要投稿

  

  1

  走向王座之廳的科塞特斯,腳步非常沉重。而且就像是受到傳染一樣,跟在后面的仆役們腳步聲也很緩慢、沉重。

  腳步沉重的原因是在這次的蜥蜴人戰(zhàn)役中吃下敗仗。因為他即使指揮光榮的納薩力克軍隊出征,還是以失敗劃下句點。

  科塞特斯本身的確對蜥蜴人有很高的評價。被創(chuàng)造出來時就是武士的科塞特斯相當尊敬優(yōu)秀的戰(zhàn)士。

  不過,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納薩力克絕不允許失敗,而且,這次戰(zhàn)斗和以往的防衛(wèi)戰(zhàn)不同,是第一次的遠征。如此光榮的首戰(zhàn)竟以失敗作收,任誰都會感到不快。

  這次被分配到的兵團的確不強,令人想起迪米烏哥斯說過的話。不過,那只是藉口罷了。即使主人有將敗北的可能性列入考慮,但贏得勝利一定才是最好的結果。

  不久,便可以看見王座之廳的前一個房間——所羅門之鑰。越是接近,腳步變得越沉重,甚至讓人覺得像是被施加了什么魔法。

  即使被主人責備也無所謂,不管是要取自己性命,還是要求自殺謝罪,他都已做好了欣然洗刷污名的心理準備。

  科塞特斯害怕的是讓主人感到失望。

  如果科塞特斯被僅存的最后一名無上至尊拋棄,那他該如何是好。

  科塞特斯把自己當作一柄劍。是一柄握在主人手中,聽話地揮砍一切的劍。所以,被主人認定為無用、沒有幫助,是最為可怕的事。

  不僅如此,若是其他守護者也因為連帶責任一起被拋棄的話,科塞特斯該如何向他們謝罪才好。

 ?。ń^對無法謝罪,如果嚴重到那種程度,即使賠上我的性命,也不可能被原諒。)

  而且——

 ?。ㄈ糁魅艘虼耸推渌磷鹨粯与x開這里的話,該如何是好……)

  科塞特斯身體一顫。對凍氣有完全抗性的他,顫抖的原因當然非來自外在因素,而是內在因素。若是人類的話早已被壓得開始嘔吐的強烈精神壓力,正折磨著科塞特斯。

 ?。ú弧⒉粫心欠N事。安茲大人絕對不可能……拋棄我們。)

  其他無上至尊全都離去的大墳墓里,最后的一位至尊。

  既是最高統(tǒng)治者,也是絕對的整合者。

  如此慈悲心腸的君主怎么可能拋棄我們——他雖然一直如此安慰自己,但內心深處,還是會出現(xiàn)并非絕對不會發(fā)生那種情況的否定聲音。

  到達所羅門之鑰。

  平常,除了守在周圍的哥雷姆和水晶型魔物以外,這個房間不會有任何人,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很多人影。分別是四位守護者——迪米烏哥斯、亞烏菈、馬雷、夏提雅,以及四人挑選出來的高階仆役們。

  眾人目光一起聚集在科塞特斯身上,罪惡感讓他臉上浮現(xiàn)一閃而過的慌張神色。

  因為他覺得大家好像都在指責自己的失敗。不對——科塞特斯覺得,大家或許就是在責備自己。剛才的想法再次掠過腦海。大家會不會也都和自己抱持著相同想法呢?

  仔細一瞧,甚至覺得大家的眼中都帶著無言的責備之色。

  「抱歉,我來晚了,連外出的迪米烏哥斯都比我先到?!?/p>

  「不會不會,這點小事沒什么好道歉的。」

  迪米烏哥斯代表大家發(fā)言。

  他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感覺不到任何負面情緒。不過,迪米烏哥斯是善于謀略的守護者,擅長控制情感和隱藏內心,無法判斷他是否真的沒有感到不悅。

  從這點來看,之前看著安茲和夏提雅戰(zhàn)斗時的迪米烏哥斯,模樣可說相當罕見。雖然那也是他懷有何等忠心的表現(xiàn)。

  「已經事先告知其他守護者了,這次由我代替雅兒貝德?lián)问刈o者代表,不知道大家是否有異議?」

  「沒有,由你負責的話完全沒問題。」

  雅兒貝德目前代替塞巴斯隨侍主人,因此不在場。

  「那就好。那么,等最后一人到達之后,就一起前往王座之廳吧,不過,考慮到雅兒貝德不在這里,我想先商量一下拜謁的位置順序。原本應該預先練習,但已經沒有時間,這次就先省略,只以口頭說明,所以請大家仔細聽?!?/p>

  各守護者和仆役們都表示了解,同樣如此回應的科塞特斯卻有一個疑問。守護者已經全員到齊了,究竟要等誰?

  不過,那位人物出現(xiàn)后,立刻解答了科塞特斯的疑問。

  科塞特斯突然感覺到有一個往這里移動的生物跡象。

  往那方向一看,便發(fā)現(xiàn)一個飄浮在空中的異形正往所羅門之鑰前進。

  外型像個胎兒,不對,應該說胚胎才正確吧。長著一條尾巴,身體呈現(xiàn)異常明亮的粉紅色。頭上頂著一圈天使光環(huán),背上有一對沒有羽毛的乾癟翅膀。這只大小約一公尺左右的異形慢慢朝這里前進。

  「那是?」

  迪米烏哥斯回答亞烏菈的疑問。

  「他是第八樓層守護者,威克提姆?!?/p>

  「那就是威克提姆呀……」

  威克提姆來到所羅門之鑰后,轉了一圈??迫厮褂X得他應該是在環(huán)顧四周。

  威克提姆沒有脖子,所以要環(huán)顧四周時必須轉動全身。

  「紫苑黃綠,青綠橙江戶紫青紫橙卵。素色山吹橙象牙辰沙檜皮卵紫卵代赭(初次見面,大家好。我是威克提姆)?!?/p>

  迪米烏哥斯對威克提姆奇怪的說話方式完全不以為意,代表大家回應:

  「歡迎,威克提姆,我是代替雅兒貝德?lián)伪敬未淼牡厦诪醺缢?。?/p>

  「牡丹緋灰代赭丹青紫黑檀卯之花,栗練練橙卵栗卯之花青紫代赭(我有從安茲大人那里聽說這件事)?!?/p>

  說完后,威克提姆轉動身體,再次打量所有人。

  「紫苑黃綠丹青紫常盤栗黃綠青紫茜薄色栗練練橙卵栗卯之花青紫代赭常盤卵,橙黑檀炭辰沙象牙緋青綠茜灰卯之花黑檀丹茶卵緋山吹山吹練青紫代赭。緋砥黑檀辰沙橙黑膚山吹紅緋(我也已耳聞各位的大名,就先不請各位自我介紹了,還請多多見諒)。」

  「這樣嗎,了解了。那么,既然全員到齊,就先說明剛才那件事吧?!?/p>

  大家都仔細聽著迪米鳥哥斯的說明,因為等一下要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核心地帶,拜見整合所有無上至尊的安茲大人。如果稍有差錯,大概只能以死謝罪吧。

  說明大致告一段落,再稍微給大家一點時間自行消化說明事項后,守護者便在迪米烏哥斯的帶領下,帶著仆役們一起進入王座之廳。

  科塞特斯進入只來過數(shù)次的房間,內心感到無比歡欣。

  杰出的建筑,以及代表無上至尊的旗幟,還有位于最深處的世界級道具。稱這個房間是納薩力克的核心房間非常名符其實。耀眼奪目的景象,令人暫時忘卻內心的煎熬。

  守護者在途中留下仆役們,來到王座下方的樓梯前,排成一列。隨后,便向掛在墻壁上的安茲·烏爾·恭公會標志致上最敬禮,表達自己的崇敬與忠心。

  接著單膝下跪,低下頭,靜靜等待主人到來。

  不久,后方傳來沉重的開門聲,一個腳步聲也隨之進入大廳。不用往后看也知道,那絕對不是主人的腳步聲。因為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主人,不可能獨自現(xiàn)身。

  「恭迎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最高統(tǒng)治者安茲·烏爾·恭大人,以及守護者總管雅兒貝德大人人廳?!?/p>

  那是戰(zhàn)斗女仆,由莉,阿爾法的聲音。

  開門聲再次響起,傳來清脆的鞋子聲與拐杖拄地的聲音。那聲音后頭則響著高跟鞋踩地的聲音。

  主人人廳時,一般來說應該行禮表示敬意,但在場所有人卻完全沒有行禮。因為,他們早已表現(xiàn)出最大的敬意。

  不過,只有科塞特斯不同。

  完全占據(jù)內心的不安情緒化成了動作,顯現(xiàn)在外。他的動作其實非常小,但在這種場合中會大大影響現(xiàn)場氛圍。

  科塞特斯以特殊技能察覺到,其他守護者都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走在主人后面的雅兒貝德,也散發(fā)出努力壓抑卻依然掩藏不住的憤怒。不過在這種狀況之下,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腳步聲慢慢從排成一排的守護者們身旁經過,傳來爬上樓梯的聲音與在王座上坐下的聲音后,雅兒貝德的聲音就在廳內高聲響起。

  「大家請?zhí)ь^仰望安茲·烏爾·恭大人的尊顏吧?!?/p>

  眾人同時抬頭瞻仰坐在王座上的主人,他們的動作產生了摩擦聲。

  科塞特斯也立刻抬頭。

  手握統(tǒng)治者象征的手杖,全身籠罩駭人靈氣,背后還散發(fā)神秘黑暗光芒的至尊,正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最高統(tǒng)治者——安茲,烏爾·恭。

  站在他身前的雅兒貝德,俯視樓梯下包含科塞特斯在內的所有守護者后,滿意地點點頭,把臉轉向安茲。

  「安茲大人,納薩力克守護者已經齊聚大人面前,還請下達旨意。」

  安茲低沉地「嗯」一聲后,將手杖往地板重重一敲。這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此時安茲緩緩開口:

  「歡迎,各位來到我面前的守護者們。那么,先表達我的謝意吧。迪米烏哥斯!」

  「是!」

  「每次有事都傳喚你,辛苦了,謝謝你的盡忠職守。」

  「哦哦,您太過言重了,安茲大人!我是您的仆役,被傳喚后當然要立即參見,完全不需言謝?!?/p>

  迪米烏哥斯帶著高興到發(fā)抖的表情,深深一鞠躬。

  「是嗎。對了,你那邊有沒有出現(xiàn)什么可疑人物?」

  「沒有,我非常小心戒備,如果有人接近應該很容易發(fā)現(xiàn)……」

  「……那就好。不過,千萬不可以放松戒備。因為對方或許會有一些我們料想不到的方法。除此之外,你拿給我的皮……根據(jù)司書長的結論,可以用來制作低階卷軸。有辦法穩(wěn)定提供嗎?」

  「是的!完全沒有問題,已經捕捉到相當充分的數(shù)量?!?/p>

  「這樣啊……那么,那些野獸叫什么名字?」

  「野獸?……??!關于安茲大人說的野獸……」

  迪米烏哥斯稍微猶豫了一會兒后,繼續(xù)回答。

  「是圣王國兩腳羊,您覺得稱為亞伯利恩羊如何?」

  迪米烏哥斯異常愉快的口吻讓科塞特斯感到納悶?;旧?,迪米烏哥斯是一個脾氣不錯,還算溫柔的人,不過,他只有對無上至尊創(chuàng)造出來的子弟才會那樣。除此之外,他是一個非常殘酷的人。

  可以在他表現(xiàn)出來的好心情底下,隱約窺見他的殘忍。雖然迪米烏哥斯深沉的惡意應是投向剛才提到的野獸,但他是會用這種態(tài)度談論缺乏智慧生物的人嗎?

  以迪米烏哥斯的個性來說,感覺有點不對勁。不過,在這種場合當中實在不方便開口詾問他。

  「原來如此……是羊啊?!?/p>

  主人的話中稍微帶著一點笑意,讓迪米烏哥斯以及雅兒貝德都跟著露出笑容。

  「雖然我覺得叫山羊比較好……不過那個名字也好。那么,好好剝取那些羊的皮吧……過度捕捉的話會影響生態(tài)系嗎?」

  「應該不會。而且,只要使用治療魔法,就可以立刻重新剝取,因此,只要不是大量生產,就不需要大量捕捉。這也全都是優(yōu)秀酷刑師魔物的功勞?!?/p>

  「嗯?施加治療魔法的話,被切斷的部分不是會消失嗎?」

  「關于這部分……已經在治療實驗中了解到了一件事。在施加治療魔法之前,只要讓那個部位的形狀出現(xiàn)巨大變化——例如剁碎——那肉體部位似乎就會保留下來。也就是說,剝下皮開始加工后,治療魔法似乎就會認定那是其他東西,即使施加治療魔法也不會消失。讓它們吃肉也不會死似乎就是這個緣故。另外,雖然這或許算是題外話,但如果治療一方或者被治療的一方拒絕時,治療魔法有時候好像會無法順利作用而留下傷痕。同樣地,位階越低,也越會因為時間流逝而留下傷口?!?/p>

  「原來如此……魔法還真是偉大呢……很好,那就繼續(xù)進行吧。」

  「遵命,今后我會根據(jù)年齡、性別分批進獻,屆時是否可以告知哪種年齡的皮最為適合加工?」

  「這個嘛,這部分就交由司書長負責吧。下一位是威克提姆?!?/p>

  「青綠緋,牡丹緋灰代赭丹青紫(是,安茲大人)。」

  「傳喚你前來只為了一件事。如果發(fā)生意想不到的突發(fā)狀況時,需要你的特殊技能來保護我和其他守護者……抱歉,我保證會立刻幫你復活,還請見諒?!?/p>

  「卵紫苑辰沙白磁緋砥代赭薄色緋黃土卵栗卯之花青紫橙山吹象牙,栗練萌黃丹乳白代赭萌黃牡丹緋灰代赭丹青紫,素色山吹橙薄色牡丹緋灰代赭丹青紫常盤橙薄色藍。焦茶乳白萌黃橙海松山吹江戶紫萌黃辰沙紫苑山吹丹乳白山吹常盤卵代赭,焦茶常盤黃肌象牙白卵橙緋砥辰沙常盤栗灰象牙山吹常盤栗肌萌黃山吹卵白磁常盤卵牡丹乳白青綠緋砥乳白緋橙黑炭辰沙常盤黑炭白練緋砥水淺黃青綠牡丹卯之花青紫茶灰(迪米烏哥斯已經實現(xiàn)跟我講過了,請安茲大人不需在意,我也是安茲大人的仆役。而且我是為了死而出生,如果這點微薄之力能夠幫助無上至尊,那真是令人感到無比喜悅)?!?/p>

  「是嗎……原諒我?!?/p>

  看到至尊主人低頭的威克提姆大聲驚呼,表現(xiàn)出倉皇失措的驚慌模樣。

  「薄色黃土山吹緋黃綠緋(萬萬不敢當)!」

  「遇到特殊情況時,我們或許會為了不讓對手逃走而殺了你,即使如此也請你接受,我們絕對不是怨恨你才殺你。雖然你也是我心愛的小孩之一,不想傷害你,但如果放任未知敵人不管,或許會嘗到苦頭,所以……」

  「黃綠萌黃薄色栗橙黑白黃綠緋卵肌山吹丹緋,牡丹緋灰代赭丹青紫。栗練薄色黃肌青綠橙濡羽辰沙青灰萌黃卯之花象牙緋橙卵栗卯之花青紫代赭(請您什么都不必再說,安茲大人。您的心情我十分了解)?!?/p>

  「在納薩力克的某個機關上有用到一句話,雖然是從福音書中借用的,那句話是『舍命為朋友,這是最偉大的愛』。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說你,謝謝你的愛?!?/p>

  安茲的目光,從誓死效忠的守護者移動到其他守護者身上。

  「下一個是夏提雅?!?/p>

  夏提雅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叫到吧,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應答的聲音異常高亢。

  「在、在!」

  「……過來我這里?!?/p>

  和之前的守護者不同,只有自己被叫去主人身邊,夏提雅驚訝的同時也慌張地站起來。她的背影散發(fā)出明顯的不安,那模樣就像是要被送上斷頭臺的死囚,不過卻昂首挺立,仿佛自己所求的光榮就在那里一樣。

  夏提雅爬上樓梯后,立刻在距離王座不遠的地方單膝下跪。

  「夏提雅,我要說的就是讓你坐立難安的那件事。」

  光是聽到這句話,夏提雅就立刻知道主人在說什么事,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啊啊!安茲大人!關于那件事,還請務必賜下責罰!明明身為守護者,卻犯下那種愚蠢的重罪,還請賜予最嚴厲的處分!」

  夏提雅痛苦萬分的聲音在王座之廳響起,科塞特斯非常能夠體會她的心情。不對,只要是守護者,以及所有無上至尊創(chuàng)造出來的子弟,誰都能體會。

  即使是遭到控制,還是無法原諒與無上至尊為敵的自己。

  「是嗎……那么,夏提雅,你過來。」

  看到主人伸手召喚,夏提雅慢慢爬向王座。

  安茲向來到王座前垂下頭的夏提雅伸出骨頭手臂,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安、安茲大人……」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幾乎已經嚇破膽的夏提雅,發(fā)出輕聲呼喚。

  「……那次的失敗是我的失算,而且對付的是世界級道具,本來就非常占下風。夏提雅——我愛著所有效力于納薩力克的你們,從無到有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你們。當然,也包括你。你要我勉強懲罰沒有罪,又是我所愛的你嗎?」

  主人像是感到為難般移動目光??迫厮篃o法知道主人看向什么地方,但似乎有稍微開口。主人的臉完全是個骷髏頭,沒有嘴唇,無法從口型來推測,但應該是說了一個人名吧。

  「哦,安茲大人!您竟然說愛我!」

  夏提雅感動萬分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科塞特斯在夏提雅的后面,所以無法看見她的臉。不過,態(tài)度已經可以說明一切。她的聲音哽咽,肩膀還不時抽動。

  可以看見主人的另一只手溫柔撫摸夏提雅的臉,手上還握著一條白色手帕。

  「好了好了,夏提雅,別哭了,這樣可是會糟蹋你的美貌喔?!?/p>

  夏提雅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大概是嘴唇——貼上剛才撫摸她頭發(fā)那只手的手背上。

  已經涌出淚水的是馬雷,以及亞烏菈。

  迪米烏哥斯也稍微擦拭了眼角??迫厮褂悬c羨慕能夠流淚的人,同時再次望著誓死效忠的同伴背影。

  夏提雅最害怕的事情,應該是留在這里的最后一位溫柔無上至尊,將沒用的自己、造成麻煩的自己、曾經不忠的自己舍棄吧。

  不過,主人將這個不安徹底地粉碎了。

  用「愛」這個字粉碎。

  夏提雅內心究竟有多么喜悅?站在和她相同立場——不對,自己的立場較差——的科塞特斯,只是帶著無比羨慕的眼神默默注視她的背影。

  「那么,夏提雅,你可以退——」

  「——安茲大人?!?/p>

  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主人的話。這個不敬行為讓科塞特斯生氣地瞪向雅兒貝德。接著,他便感覺心情相當詭異。他心中涌現(xiàn)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賞罰分明是世間常理,我覺得還是必須給予處罰?!?/p>

  「……雅兒貝德,你對我的決定不……」

  主人的話在途中停下。應該是科塞特斯不知情的某種理由讓主人不再說下去吧。最后的決斷取決于夏提雅的一句話。

  「安茲大人,我也贊成雅兒貝德的意見,請務必賜下懲罰。這也會讓我為能夠盡忠感到相當高興?!?/p>

  「……我知道了,等決定好懲罰方式后再處罰你,退下吧?!?/p>

  「是的,安茲大人?!?/p>

  原本已經有點紅的眼睛變得更紅的夏提雅走下樓梯,回到剛才的地方,行了一個無比尊敬的君臣之禮。

  接下來——

  「科塞特斯,安茲大人有話要跟你說,洗耳恭聽吧?!?/p>

  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氣氛瞬間涌現(xiàn)。

  終于輪到自己了。

  科塞特斯把頭垂得相當?shù)?。謁見主人時,這種只能看到地面的姿勢,的確可以表現(xiàn)出尊敬的態(tài)度,不過,科塞特斯會這樣更是因為沒有勇氣直視主人的臉。

  「我已經看過你和蜥蜴人的戰(zhàn)斗了,科塞特斯?!?/p>

  「是!」

  「最后以戰(zhàn)敗收場呢。」

  「是!這次是我的失敗,真的非常抱歉,還請賜我——」

  科塞特斯的賠罪被一道手杖敲地的聲音制止。接著,雅兒貝德冷冽的聲音立刻震動了聽覺器官。

  「……你這樣對安茲大人很無禮,科塞特斯。要賠罪的話就抬起頭賠罪?!?/p>

  「失禮了!」

  他拾起頭,仰望坐在樓梯頂端王座的主人。

  「……科塞特斯,身為敗軍之將,你有什么話想說?這次你沒有親上前線,只以指揮官身分戰(zhàn)斗后,有什么感想?」

  「是,都已經執(zhí)掌兵權了,居然還無法取勝,甚至還失去安茲大人創(chuàng)造的指揮官死者大魔法師,真的非常抱歉!」

  「嗯?啊,失去那種要多少有多少的不死者,一點也不可惜,別放在心上??迫厮?,我想問的是你率軍戰(zhàn)斗的感想。先把話說在前頭,我沒打算責怪你這次的失敗?!?/p>

  守護者以及在后方待命的仆役們,個個都感到一頭霧水。除了迪米烏哥斯和雅兒貝德兩人之外。

 ?。ǖ厦诪醺缢拐f得果然沒錯……唔?。?/p>

  科塞特斯感覺主人要繼續(xù)說話,急忙切換思緒。

  「因為不管是誰,都會失敗。即使是我也不例外?!?/p>

  王座之廳彌漫著一股帶有苦笑的氣氛。無上至尊安茲·烏爾·恭怎么可能失敗,事實上,他到目前為止也都不曾失敗過。也就是說,那不過是用來安慰科塞特斯的說詞。

  「不過,問題是有沒有從那場戰(zhàn)斗中得到什么??迫厮梗覔Q個問法,你覺得怎么做,才能在這次戰(zhàn)役中取勝?」

  科塞特斯開始默默思考?,F(xiàn)在的他知道怎么做就能戰(zhàn)勝,于是他脫口說出自己的缺失。

  「我太過小看蜥蜴人了,應該更加謹慎行事才對?!?/p>

  「嗯!就是這樣。不管敵人有多弱小,都不能小看……也應該讓娜貝拉爾看看這場戰(zhàn)役才對。還有呢?」

  「是,還有情報不足。我從這次戰(zhàn)役中得知,在不確定對手實力及地形的狀態(tài)下,勝算肯定會變小?!?/p>

  「很好,還有呢?」

  「指揮官不足也是問題之一。因為上陣的是低階不死者,應該要派遣能夠隨機應變,適時下達正確指令的指揮官跟隨。另外,考慮到蜥蜴人使用的武器,應該以僵尸為主力進行攻擊,使對方精疲力竭,或者不要分散行動,全部一起攻擊?!?/p>

  「除此之外呢?」

  「……非常抱歉,臨時能想到的只有這些……」

  「不用道歉,你說得沒錯,相當出色的見解。當然,還有其他地方需要改進,但你已經學得相當充分。其實我比較希望你能不問別人,自行發(fā)現(xiàn)這些缺失……但還算在可允許的范圍內吧。那么,你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那樣做呢?」

  「……我沒有想到。以為只要用懸殊兵力就能打敗對方?!?/p>

  「這樣啊。不過,在不死者犧牲后,你也有就各方面思考了吧?很好!只要能夠不斷精進,避免再度失敗,這次的失敗就有其意義存在。」

  科塞特斯隱約覺得主人露出微笑。

  「失敗有很多種,但你的失敗并非致命的那種。除了那個死者大魔法師,其余全是自動涌出的不死者。即使那些不死者遭到消滅,對納薩力克也沒有任何影響。反之,如果守護者能夠學到教訓,不再失敗,那么這次的失敗其實相當劃算?!?/p>

  「非常感謝,安茲大人!」

  「不過,戰(zhàn)敗也是事實,我要你和夏提雅一樣受罰……」

  這時候,主人停下了話語。短暫的沉默讓等待主人降下懲罰的科塞特斯稍感不安,但知道并沒有讓主人失望的科塞特斯已經放下心頭大石。不過,接下來的話還是讓科塞特斯的身體為之一僵。

  「原本打算讓你退居后防,不過,還是這樣比較好吧??迫厮?,你就自己洗刷失敗的恥辱……去殲滅蜥蜴人吧。這次不準求助任何人?!?/p>

  如果將蜥蜴人趕盡殺絕,不讓消息走漏的話,納薩力克就不算失敗。

  若是將納薩力克以外的人全都當成下等生物之人,一定會欣然為了洗刷自己和納薩力克的失敗,著手屠殺。如果是以前的科塞特斯,也會毫不遲疑地接受這個命令,然而——

  科塞特斯全身發(fā)抖。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行動代表什么意思。

  數(shù)次吸氣,再吐氣。

  科塞特斯沒有回應主人的要求,讓在場所有人感到不解時,科塞特斯終于出聲。

  「有件事情想要請求安茲大人!」

  世界彷佛突然停止,眾多注意力投向自己。

  科塞特斯是名守護者,即使在納薩力克內也擁有最高的權力和能力,能夠與之相提并論的人屈指可數(shù),這樣的他卻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全身發(fā)抖的寒意。

  雖然心中的后悔如雪崩股襲來,但一切為時已晚。

  既然已經說出口,就沒有退路。

  擁有許多復眼的科塞特斯視野相當廣闊,但他完全低著頭,無法看見主人的模樣,這算是唯一的救贖。因為,如果主人表示出憤怒或是不快,科塞特斯就會被震懾得無法采取任何行動。

  「請您應允!安茲大人!」

  主人還沒回應,其他人就打斷科塞特斯的話。

  「大膽!」

  斥責的人是雅兒貝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很有守護者總管的管理者威嚴。無法動彈的科塞特斯彷佛遭母親責備的小孩,不斷發(fā)抖。

  「讓光榮的納薩力克吃下敗仗的你,有什么資格請求安茲大人!太不識相了!」

  科塞特斯不發(fā)一語,決意在沒有得到主人同意之前,絕不抬頭。即使雅兒貝德的憤怒更加強烈,也是一樣。

  「還不退——」

  不過,雅兒貝德的怒吼被一道男子的平靜聲音打斷,就此煙消云散。

  「——別這樣,雅兒貝德?!?/p>

  主人重述相同的話,安撫驚呼的雅兒貝德。

  「拾起頭來,科塞特斯。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說說看嗎?」

  那平靜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憤怒,不過,這樣才更可怕。那恐怖和看著清澈見底的湖面時那種快被吸進去的感覺很類似。

  科塞特斯穿戴的裝備可以抵抗由外在因素產生恐懼的精神攻擊。所以,現(xiàn)在侵襲著他的恐懼是來自他的內心。

  吞了一口口水后——如果形容得更貼切一點是吞了一口毒液——科塞特斯緩緩抬起頭,看著身為統(tǒng)治者的主人。

  閃爍在主人空洞眼窩中的燈火,似乎稍稍帶著鮮明的赤紅。

  「我再重復一次,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說說看嗎?」

  無法發(fā)出聲音。雖然好幾次都想說出口,但就是卡在喉嚨,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怎么了,科塞特斯?」

  一股凝重的沉默籠罩。

  「……我并沒有生氣,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求什么罷了?!?/p>

  彷佛在安撫默不出聲的小孩,口氣相當溫柔。在這樣的溫柔攻勢下,科塞特斯終于開口。

  「我反對將蜥蜴人趕盡殺絕,還請您大發(fā)慈悲?!?/p>

  斬釘截鐵地說完后,科塞特斯感覺空氣似乎在震蕩。不對,空氣應該是真的有震蕩吧。

  最大的震源來自正前方——雅兒貝德的殺氣,其次是其他守護者動搖的內心。迪米烏哥斯和主人則是平靜如水,感受不到任何波動。

  「……科塞特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雅兒貝德充滿殺氣的冷冽聲音,甚至讓具有完全冰抗性的科塞特斯感到一股寒意。

  「安茲大人命你殲滅蜥蜴人,將功贖罪,但身為當事人的你卻唱反調……第五層守護者科塞特斯,難道你怕了蜥蜴人嗎?」

  那聲音有如嘲笑。但科塞特斯無法反駁。

  雅兒貝德會有那種態(tài)度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兩人的立場相反,科塞特斯應該也會覺得火大吧。

  「你倒是說說話——」

  讓雅兒貝德住嘴的不是說話聲,而是碰撞聲。那是一道手杖敲地的高亢聲音。

  「雅兒貝德,安靜點。是我在問科塞特斯,別太放肆了?!?/p>

  「非常抱歉!請、請原諒我!」

  雅兒貝德低頭道歉,回到剛才所在的位置。

  主人轉回視線,銳利地直視自己。還是完全看不出主人的情緒??雌饋硐袷菓嵟翗O,也像是覺得有趣。

  「那么,科塞特斯,你會那么要求,應該有對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有利的理由吧?你就說說看?!?/p>

  「是!今后,他們之中可能會出現(xiàn)頑強的戰(zhàn)士,因此,這時候將他們趕盡殺絕,未免太過可惜。屬下認為,等以后出現(xiàn)更強的蜥蜴人時,先讓他們對納薩力克產生根深柢固的忠誠之心,再收為部下,才更為有利?!?/p>

  「……這提議的確不錯。使用蜥蜴人的尸體生產不死者,和利用人類尸體生產出來的等級大同小異。只要能有完善的方法回收埋葬在耶·蘭提爾墓地的尸體,確實沒有拘泥于蜥蜴人尸體的理由?!?/p>

  才正要把「那么」說出口時,科塞特斯就發(fā)現(xiàn)主人的話還沒說完。他心里涌現(xiàn)不妙的預感,且化作了事實。

  「不過,比起利用蜥蜴人,由我使用尸體生產不死者,經濟效益應該比較高。不但可以確信其忠誠心,也不需要耗費軍餉。蜥蜴人的好處感覺只有將來數(shù)量會增加而已,而且這個好處應該也需要一段長遠的時間才能顯現(xiàn)……如果有我遺漏的地方,就說來聽聽。是否還有什么可以讓我感到心服口服的好處?」

  如果能夠說服慈悲的主人,自己的愿望就能實現(xiàn)。不過,科塞特斯卻想不到還有什么好處。

  正因為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當作武器,只會任由主人揮舞,也因為沒有自己先思考過,才會無法說服主人。他沒有先想過該怎么做,才能讓組織有效獲得利益。

  而且,主人追求的是和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相關的利益??迫厮共幌雽Ⅱ狎嫒粟s盡殺絕,是因為他們有耀眼的出色人才;是因為身為武士的自己受到那位人才想守護的群體吸引。他會這么想都是個人情感使然,絕非替大局著想的判斷。

  科塞特斯心急如焚。

  如果讓默默注視著自己的主人焦急或不悅,這個奇跡般的提問就會變得毫無意義,只留下剛才殲滅蜥蜴人的命令。

  他拚命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答案。

  「怎么了,科塞特斯,想不到嗎?那就決定殲滅羅?」

  連續(xù)的問話。

  科塞特斯的腦袋完全空白,嘴巴有千斤重,思緒只是不斷空轉。

  一道低喃響徹了鴉雀無聲的王座之廳。

  「……是嗎,真遺憾?!?/p>

  正當這句遺憾幾乎快把科塞特斯壓得喘不過氣時,一道平靜的聲音伸出了援手。

  「安茲大人,請允許我從旁插嘴?!?/p>

  「……怎么,迪米烏哥斯,有什么事嗎?」

  「是的,關于安茲大人剛才的決定,如果方便,是否能聽聽我的愚見?」

  「……那就說來聽聽吧。」

  「是!安茲大人,您也十分了解實驗的必要性,所以,您覺得把那些蜥蜴人也拿來用在實驗上如何?」

  「哦,這提議滿有意思的呢。」

  科塞特斯覺得,主人從王座挺出身子的時候,那紅色雙眼似乎瞬間望了自己一眼。

  「是。首先,不管今后的納薩力克變成怎樣,終究會面臨需要整合不同力量的一天,或許還會有需要控制不同種族的一天。屬下認為有做好統(tǒng)治實驗,和沒有做好統(tǒng)治實驗,將會在那時候出現(xiàn)巨大差異?!?/p>

  迪米烏哥斯站得更加端正后,便直視著坐在王座上的主人,告知結論。

  「我認為,應該控制蜥蜴人的村落,進行非恐怖統(tǒng)治的相關實驗?!?/p>

  手杖敲打地板的高亢聲音響遞四周。

  「……很好的提議,迪米烏哥斯。」

  「萬分感謝?!?/p>

  「那么,關于蜥蜴人集團,我就采納迪米烏哥斯的建議,將殲滅改為占領。有沒有異議?有的話就舉手告知?!?/p>

  閃動的深紅眼眸環(huán)顧所有守護者。

  「…………看來都沒有異議,那就這么決定了?!?/p>

  所有人都低下頭,表示了解。

  「不過,迪米烏哥斯,你這個主意還真是出色,令人佩服。」

  迪米烏哥斯輕輕一笑。

  「實在不敢當,安茲大人。您應該旱就已注意到這部分了,只是在等待科塞特斯提出來對吧?」

  主人沒有回應,只是露出苦笑。不過,主人的態(tài)度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科塞特斯覺得身體瞬間放松了下來。

  明明指揮著光榮的納薩力克軍隊,還吃下敗仗。跟主人的意見唱反調時,也沒有準備其他替代方案。這該怎么形容呢?那就是——

 ?。o能。我到底是多無能啊。)

  「……不,沒有這回事,迪米烏哥斯,你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表達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樣的想法都可以?!?/p>

  主人的目光再次移動,且停留在科塞特斯身上的時間最長。了解主人話中含意的科塞特斯雖然感到慚愧,卻無法低下頭來。

  「第一要務是了解命令的真正意義,仔細了解后,再做出最適當?shù)男袆?。聽好了,守護者們,你們并非盲目聽命行事就好。你們必須在行動之前稍微思考,要怎么做才是對納薩力克最有利。如果覺得命令內容的做法有誤,或者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務必向我——或者提議者報告——那么,科塞特斯,回到剛才的話題,我剛才說過要處罰你,對吧?」

  「是的,您要我將蜥蜴人集團趕盡殺絕?!?/p>

  「沒錯。不過,現(xiàn)在不是要趕盡殺絕,而是統(tǒng)治。因此,我也要變更對你的處罰。蜥蜴人集團就由你來統(tǒng)治,并讓他們對納薩力克產生根深柢固的忠誠之心。禁止以恐怖手段統(tǒng)治,要讓蜥蜴人集團成為非恐怖統(tǒng)治的典范。」

  科塞特斯不曾承擔過這樣的重責大任——不對,在所有守護者中,恐怕只有迪米烏哥斯有過這樣的經驗。

  「自己難以達成這個任務」這個想法曾有一瞬間在科塞特斯的心中浮現(xiàn),但他又怎么可能說出這種窩囊話。不管是對必須誓死效忠的寬容統(tǒng)治者,還是對自己伸出援手的同伴,都說不出口。

  「遵命。因為有許多擔憂,還煩請多方協(xié)助、指教。」

  「當然,這件事想必會需要許多資材、糧食以及人才,關于這方面就交由納薩力克來負責吧?!?/p>

  「非常感謝。我科塞特斯在此保證,一定會好好表現(xiàn),絕對不會辜負安茲大人的慈悲之心!」

  科塞特斯由衷吶喊。

  「很好。那么,在此下令所有守護者出擊。一隊當作誘餌,另一隊負責展現(xiàn)實力,讓蜥蜴人知道我們的實力不是只有那樣。當然,如果科塞特斯你覺得對你之后的統(tǒng)治有影響,我可以收回成命?!?/p>

  科塞特斯仔細思考過后,開口回應:

  「我認為應該沒有問題?!?/p>

  「是嗎。那么,所有守護者,立刻準備出發(fā)。」

  在場的守護者全都異口同聲地表示了解。

  「雅兒貝德,我也要前往。幫忙備好兵力?!?/p>

  「遵命??紤]到也有喜歡偷窺的敵人,是否可以當作是也要順便讓他們誤會我方的真正意圖?」

  「就是那樣。不過,別忘了也要展現(xiàn)令對方望而生懼的一面。」

  「那么,可以派出納薩力克資深護衛(wèi)當作主力,軍容看起來也會比較壯盛?!?/p>

  科塞特斯也在心中同意雅兒貝德的回應。

  有一種不死者的衛(wèi)兵稱為資深護衛(wèi)。

  納薩力克資深護衛(wèi)則是只存在于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衛(wèi)兵,可說是資深護衛(wèi)中的高階不死者。他們擁有附有各種魔法效果的武器,裝備著魔法鎧甲與魔法盾,并且身懷好幾項爐火純青的戰(zhàn)斗系特殊技能,是相當優(yōu)秀的不死者衛(wèi)兵。

  「那樣沒問題。數(shù)量有多少?」

  「有三千人?!?/p>

  「有點少呢。這樣的數(shù)量,很難達到震懾的效果……我們這次可是要贏得勝利,讓小看納薩力克的家伙嚇破膽喔。如果數(shù)量比上次少就沒什么意思了,我希望可以再多一倍的數(shù)量。其他還有什么可用之兵?」

  「那么,也動員納薩力克老練護衛(wèi)和納薩力克高手護衛(wèi),您看如何?這么一來,總數(shù)就有六千人。」

  真不愧是守護者總管,雅兒貝德回答得行云流水。對此,安茲的回應簡單明了。

  「很好!那么,啟動高康大時有沒有出現(xiàn)什么問題?」

  「沒有,安茲大人。已經順利讓高康大聽命行事了?!?/p>

  「那么,夏提雅,你就使用『傳送門』,將所有兵力一起傳送過去?!?/p>

  「但只有我一個人的話,魔力實在有限?!?/p>

  「請佩絲特妮協(xié)助,讓她傳輸魔力給你。如果還不夠就找露普絲雷其娜協(xié)助。」

  「遵命。」

  「接著,將妮古蕾德和潘朵拉·亞克特的警戒網轉移到我們這邊。雖然這會讓塞巴斯的警戒網稍微松懈……但也只能強化物理監(jiān)視了。很好!那么,大家開始行動吧。明天要讓蜥蜴人見識一下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實力?!?/p>

  2

  「謝謝你,迪米烏哥斯?!?/p>

  當主人離開王座之廳后,科塞特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迪米烏哥斯道謝。迪米烏哥斯對深深鞠躬的科塞特斯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不,你不用道謝?!?/p>

  「那可不行,如果沒有你的幫忙,蜥蜴人一定會被趕盡殺絕。」

  「……科塞特斯,我想安茲大人說不用在意,恐怕是因為安茲大人原本就期望事情會這樣發(fā)展?!?/p>

  迪米烏哥斯豎起一根手指如此說道汲,響起一道吃驚的聲音。發(fā)出那聲音的好像是自己,也好像是周圍的守護者們。

  「也就是說,我認為安茲大人是預涮到你會說出剛才那些話,才會派你當指揮官去進攻蜥蜴人村落。我會這么想,也是因為你反對殲滅蜥蜴人村落時,安茲大人看起來非常高興,而在你無法提出取代方案時,卻顯得相常失望?!?/p>

  「你的意思是說,安茲大人是因為事情沒有按照計劃進行,才感到失望嗎?」

  「就是這么回事。也就是說,在這禪的所有對話,很可能都在安茲大人的預料之中?!?/p>

  「真不愧是安茲大人,竟然神機妙算到這種地步!」

  「不、不過啊,那、那個……」

  「……有什么話就快說啦?!?/p>

  姊姊亞烏菈嚴詞厲色地要吞吞吐吐的弟弟馬雷快說下去。

  「好、好的。那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當初為什么要派那么弱小的不死者。那、那個……說、說不定,安茲大人就是以戰(zhàn)敗為前提……」

  「與其說是以戰(zhàn)敗為前提,還不如說主人或許早已想過科塞特斯會調查蜥蜴人的實力,并提出是否能夠獲勝的意見吧?」

  科塞特斯回想當時和迪米烏哥斯的對話,同時感到慚愧。因為一切全被自己搞砸了。

  「如果不熟知科塞特斯的性格,絕對無法擬定出這個計劃呀。真不愧是安茲大人……」

  「雖然和夏提雅一戰(zhàn)時,就已經見識過安茲大人杰出的戰(zhàn)士才能,但沒想到竟然還具有謀略家的超級才能,實在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安茲大人雖然那樣說,但我覺得我們只要按照安茲大人的命令行事就夠了……」

  「真的非常厲害呀。能夠整合所有無上至尊,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呀?!?/p>

  繼頭腦首屈一指的迪米烏哥斯之后,夏提雅也興奮地如此稱贊,而其他守護者們也全都點頭表示認同。

  ●

  安茲回到房間,往床上跳去。經過頗長的滯空時間后,安茲的身體才往床上一沉,然后——開始滾動。

  往右滾,再往左滾。

  正因為床夠大,他才有辦法這么滾。

  雖然豪華的長袍已經皺巴巴,但完全不在意的安茲繼續(xù)帶著微微笑聲左右滾動。安茲會做出這種孩子般的舉動,當然是因為這個房間除了安茲以外,沒有其他人。

  不久,安茲童心未泯地享受完柔軟的床鋪,就這樣躺著望向天花板。

  「唉,好累啊……啊:好想盡情暢飲,喝個爛醉……雖然都辦不到就是了?!?/p>

  安茲發(fā)完牢騷,大大嘆了一口氣——不過安茲沒有呼吸,所以只是假裝嘆氣的樣子。

  因為是不死者,所以肉體和精神上的疲憊都與安茲無緣,不過,如果以人類的形容方式來說,最近這一個月他天天都過得心力交瘁。如果胃還在,絕對會把胃搞壞。

  安茲目前充滿了壓力。

  飛飛這名戰(zhàn)士打倒了銀發(fā)吸血鬼——夏提雅。對于毫不知情的人來說,或許只會覺得很厲害而已,但對于向夏提雅使用世界級道具的神秘人物來說,則具有其他意義。對方應該很可能因此盯上安茲,或前來接觸。

  所以安茲全天候保持警戒,也準備許多付費道具以便隨時逃亡。空閑時,他除了保持警戒之外,還在腦中進行角色扮演——或者說妄想的練習——想像對方前來時,自己邊謹慎檢視是否能夠逃掉,同時努力收集情報的模樣。

  如此膽戰(zhàn)心驚的每一天雖然對安茲·烏爾·恭完全沒有影響,但卻會讓殘存的人類部分——鈴木悟這個人格身心俱疲。他會在進入可以獨自放松的空間時,拋開納薩力克統(tǒng)治者應有的態(tài)度,展現(xiàn)童心未泯的模樣,應該也是因為安茲底下那個被逼得很緊的鈴木悟想要那么做吧。

  「記憶中不曾這樣不眠不休工作過……不知道這個月的加班費會有多少?」

  可能是鈴木悟這個人格壓過了安茲,才會發(fā)出這樣的牢騷。

  「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不對,安茲·烏爾·恭……不是股份公司。合資公司是良心企業(yè),應該會保證全額支付員工的加班費……」

  如此嘟哪囔囔后,安茲皺起不存在的眉毛。

  「嗯?……該不會因為有職位津貼,我就沒有加班費可領了?哇啊……」

  安茲再次左右滾動,大概來回滾了五六次后,就突然停止不動。

  「好了……無聊的胡思亂想就到此為止……話說回來,科塞特斯還真厲害呢,竟然能夠說出那種話。」

  出乎意料之外??迫厮咕谷粫︱狎嫒诵膽汛缺?/p>

  科塞特斯那番行動,是讓安茲非常傷腦筋的行為。

  鈴木悟是那種在做簡報時,會事先充分準備資料,然后照本宣科行事的個性。因此,他不擅長應付意料外的問題。不過,只要資料上有寫,就能按照資料應付。換言之,對鈴木悟來說,簡報成功的關鍵在于能夠調查與應付到何種程度。這樣的男人非常不擅長需要隨機應變的場合,甚至到了討厭的地步。

  總不能把資料帶進王座之廳里面,還說「那么,請看下一頁」吧。所以,安茲早已把這次在王座之廳的一連串流程,在腦海中演練過十次以上了。心中還祈禱著,中間不會有人出現(xiàn)意料外的舉動。

  而這個小小愿望卻被科塞特斯打破。

  他非常擔心科塞特斯想說什么,但也覺得開心。

  因為他也同時具有類似家長的喜悅——仿佛家中從來不會任性的小孩,第一次發(fā)表自己意見的感覺。最重要的是,對方的成長可說是遠遠超乎安茲的想像。

  安茲之前在回到納薩力克之際,曾經讓一位女仆做菜過。他請女仆做的是排餐。如果考慮到熟度等各種重點,或許還需要一些練習,但安茲要求的排餐等級并沒有那么高。他也不是想要像YGGDRASIL游戲中的料理那樣,能得到什么特別獎勵。只要做出一道能夠下咽的菜就沒問題。

  但做出來的成品只能說是一塊黑炭。

  即使那個女仆不斷重復練習,做出來的除了炭化的肉塊之外,還是炭化的肉塊。

  在接受女仆衷心道歉的同時,安茲也非常能夠接受這種預期中的結果。這和安茲之前在衣物間裝備巨劍的情況沒什么兩樣。

  在YGGDRASIL中,需要專業(yè)的特殊技能才能做菜。因為飲食具有暫時提升戰(zhàn)斗能力的額外獎勵,所以需要專業(yè)的特殊技能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那位女仆并沒有做菜的特殊技能。

  也就是說,即使想做需要特殊技能,自己卻沒有該技能的那些事,最后也只會以失敗告終。

  關于科塞特斯的這件事是安茲的目的,也算是一項實驗,要測試已經定型的安茲等人是否還能夠得到新的東西。這項實驗關系到一項證明,那就是如果學會戰(zhàn)術和戰(zhàn)略等知識后,安茲等人是否還能成長。讓科塞特斯指揮弱小不死者,也是因為他單純覺得或許失敗能夠得到更多。

  最后得出了讓安茲感到滿意的結果??迫厮棺尠财澘吹搅顺砷L的可能性。

  當然,動手學習技術和用腦學習知識有很大的不同。

  安茲將來的目的是把這個世界特有的魔法體系學到爐火純青——如果真有那種魔法的話。目前安茲的心中,依然存在著魔法到底屬于技術還是知識的疑問。不過,這次的實驗是在證明知識方面是否能夠成長。

  科塞特斯證明了有成長的可能。他表現(xiàn)得非常好。

  安茲心想。

  沒有成長就等于停滯不前。即使現(xiàn)在算是強者,總有一天也一定會被超越。

  就算擁有領先一百年的軍事技術,但若是不再進步,總有一天還是會失去最強的地位。目前在鄰近國家中可能算是強國,但如果認為永遠都能保持強國地位,不再求進步,那簡直是愚蠢到極點。

  「想是這么想……但為小孩成長感到開心的同時,也會很擔心自己是否是一個值得讓他們盡忠的統(tǒng)治者呢……」

  如此喃喃自語的安茲望著床上的天花板。

  「啊啊,我好怕,好害怕……」

  鈴木悟這個殘余人格再次因為新的不安而哀號。

  成長即代表變化,那么,又有誰能夠保證現(xiàn)在的絕對忠心不會改變呢?即使不會改變,還是會擔心有一天會被認為不配擔任光榮的納薩力克統(tǒng)治者。擔心被烙上了公會會長失職的烙印。

  「……我非得成為一個值得讓守護者盡忠的統(tǒng)治者才行啊……有沒有什么人可以教我帝王學啊……」

  納薩力克內應該沒有設定上這么方便的人物。

  陷入沉思的安茲腦中浮現(xiàn)兩個人的身影。那是極惡五人組的兩人,分別是有公爵爵位的恐怖公,和稱號有個王字的餓食狐蟲王。仔細思考是否可以向那兩人請教的安茲,直接以簡短的一句話回答自己。

  「……駁回?!?/p>

  除非走投無路,否則他不想請教那兩人。

  「算了……只要行動時不要捅出什么大簍子,應該暫時不會要我隱居才對。另外……對了,兩腳羊呢……」

  安茲早已察覺兩腳羊的真正身分,才沒有詳細追問兩腳羊的外型。那是曾經在YGGDRASIL見過的魔物。

  「擁有獅子和山羊的頭,還有蛇的尾巴,手是獅子,腳是山羊。應該不會錯了,就是混種魔獸(Chimera)……」

  在YGGDRASIL中,混種魔獸是以兩只羊腳站立行走,以獅子腳當作手臂來進行攻擊,身上同時生長著獅子頭和山羊頭的魔物。這是因為這種魔物流用了巴弗滅的外觀組成資料。

  那迪米烏哥斯為什么不直接說是混沌魔獸?雖然有這種疑問,但安茲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也就是說,那也有可能是混種魔獸的亞種。是這樣吧,迪米烏哥斯?」

  安茲呵呵一笑,接著在迪米烏哥斯的評價中加上了一個備注:取名字的品味意外地還真差呢。

  「在YGGDRASIL中也有像混種魔獸王(ChimeraLord)那種外觀有點……不對,魚的混種魔獸外觀還詭異到令人覺得惡心。兩腳羊會是新品種的混種魔獸……圣王國混種魔獸嗎……讓人帶一只到納薩力克也不壞呢。另外還有威克提姆……呢?!?/p>

  他的外觀和記憶中的一樣,不過,只有一個地方令人在意。

  「他使用的語言……真的是被稱為天使語言的以諾語嗎?感覺像是在說另一種不同的語言……」

  因為已經被翻譯過,所以安茲不知道是在講哪一種語言,但他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當然,也很可能只是因為安茲本來就不懂以諾語。

  「算了,就不計較了。好了,也差不多得準備出戰(zhàn)了……」

  安茲意猶未盡地再次左右滾動。他停下來趴著以后,開始確認從剛才就一直有點在意的事情。

  他把頭埋進床里,深吸一口氣。

  安茲沒有肺,當然只是裝裝樣子,但不可思議的是,他可以聞到味道。

  「這是花的香味……床上也有噴香水嗎?難道有錢人的床都是這樣?若是如此,那還真驚人呢……或許假裝有錢人時也該留意一下這個部分?唔嗯……」

  3

  有一種能力叫做危險感應能力。

  在冒險者中,盜賊等具有探知系技能者最重視的那個能力,就如字面上所示,是能夠感應危險的能力。

  這種能力分為兩種,一種是不靠推理和觀察,只靠感覺來瞬間察覺,另一種是靠經驗的推理和觀察來察覺。如果根據(jù)第六感這種內心直覺的是前者,那么從周圍環(huán)境的微小變化——微弱的味道和聲音來判讀的,就是后者。

  后者有時候在上戰(zhàn)場或獨自旅行時,即使不特意鍛鏈,也會自然而然地學會。這是從身處在危險環(huán)境的經驗中得來的。

  而蜥蜴人這種生物在這方面的能力幾乎都比人類優(yōu)越,這是因為生物能力——感覺器官比較敏銳,也是因為身處在嚴峻環(huán)境的緣故。若是人類的話,應該都會居住在遠離魔物的安全場所,不過蜥蜴人卻是與魔物比鄰而居。

  對身為旅行者,經常獨自旅行的薩留斯來說,更是能夠敏銳地掌握外在環(huán)境的氣氛變化。

  薩留斯感覺到空氣中傅來的緊張感,睜開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房間——雖然只有住過幾天。人類即使仔細凝視,也看不清楚這個沒有燈光的房間,但對蜥蜴人來說就沒那么困難。

  房間內并無異狀。

  環(huán)顧四周,確認沒有異狀的薩留斯寄心地吁了一口氣,同時坐起身子。

  薩留斯是杰出的戰(zhàn)士,所以他即使到剛才都還在睡眠,現(xiàn)在也已經和平常一樣清醒。別說睡眼惺忪了,他甚至精神奕奕到可以馬上進入戰(zhàn)斗。

  這也和蜥蜴人這種種族的淺睡習性有關。

  不過,睡在薩留斯身旁的蔻兒修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失去薩留斯溫暖的蔻兒修,只是在淺眠中稍微發(fā)出不滿的嗚叫。

  若是平常的話,蔻兒修應該也會感受到氣氛變化,從睡夢中醒來。但這次似乎無法察覺。

  薩留斯有些后悔,是不是讓蔻兒修承受了過重的負擔。

  薩留斯回想起昨晚,覺得蔻兒修的負擔或許是真的比較大。在打倒死者大魔法師那個強敵的過程中,雌性的蔻兒修似乎比雄性的薩留斯承受了更大的負擔。

  他自己是希望她能夠繼續(xù)睡,但仔細傾聽,可以聽到家門外有許多蜥蜴人匆匆忙忙的聲音。在這種已經發(fā)生某種緊急狀況的時候,不叫醒她反而比較危險吧。

  「蔻兒修,蔻兒修?!?/p>

  薩留斯有些用力地搖了蔻兒修數(shù)次。

  「嗯,嗯……」

  蔻兒修扭了扭尾巴后,立刻露出她的紅色眼眸。

  「嗯?嗯嗚……?」

  「好像有事情發(fā)生了?!?/p>

  這句話令還沒睡醒的蔻兒修馬上睜大雙眼。薩留斯拿起旁邊的凍牙之痛后立刻站起,不久蔻兒修也跟著起床。

  兩人走到外面,立刻了解了造成騷動的原因。

  他們看到村落上方被一大片厚厚的烏云覆蓋。

  往遠方一看,就能瞬間了解那片烏云和普通的烏云完全不同。因為其他地方是萬里無云的大晴天。

  也就是說,這代表——

  「又……來了嗎?」

  敵人再次來襲的信號——

  「好像是呢?!?/p>

  蔻兒修同意這個意見。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五大部族蜥蜴人們也都看到空中的烏云,議論紛紛。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毫無懼色。

  因為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在絕對不利的狀況下取得勝利,使大家都變得更加堅強。

  兩人朝著村落正門奔去,發(fā)出啪沙啪沙的水聲狂奔。他們經過幾名正在進行戰(zhàn)斗準備的蜥蜴人身旁,沒耗費多少時間就來到了正門。

  正門已經聚集了許多戰(zhàn)士級蜥蜴人,大家部在仔細向外窺探。其中包括熟悉的同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蜥蜴人任倍爾,還有他身旁的「小牙」族族長。

  任倍爾對踩著巨大水聲而來的兩人揮手致意后,立刻以下巴指向門外。

  薩留斯和蔻兒修站在任倍爾旁邊,從正門觀察外面。

  在對面岸邊,算是濕地和森林邊界處,有一支列隊的骷髏軍。

  「竟然又來了啊?!?/p>

  「嗯……」

  薩留斯回答任倍爾后,咂了一下舌頭。

  這是預料中的事,但未免來得太快。原以為折損得那么嚴重,多少得花一些時間才能重整軍備,沒想到卻完全估計錯誤。對方竟然擁有足以再次動員如此大軍的能力。

  「……不過,應該比那個死者大魔法師召喚出來的骷髏還弱吧?!?/p>

  這句話別有含意。那就是任倍爾認為目前列隊的骷髏,比之前入侵的那些骷髏更強。

  薩留斯也目不轉睛地觀察在對岸列隊的骷髏。這是為了確實掌握對方實力,以便做出適當?shù)姆纻洹?/p>

  的確,全都是骷髏,但和前次的骷髏截然不同。

  就外觀來說,最大的不同是武裝。之前的骷髏只有裝備生銹的劍,但這次的骷髏武裝卻相當完備。而且,體格看起來也比上次的好了一點。那些骷髏似乎有三種不同武裝。

  數(shù)量最多的骷髏身穿精良胸甲,一手拿倒三角形盾牌——鳶盾,另一只手則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背上還背著箭筒和合成長弓,是攻守兼具、遠近皆宜的武裝骷髏。

  接下來是身穿同樣胸甲,披著破爛的紅色披風,手持圓盾和變形劍,頭戴頭盔的骷髏。

  最后則是數(shù)量最少,武裝最為完備的骷髏。他們穿著閃亮華麗的金黃全身鎧,手握亮晶晶的長槍。那耀眼的鮮紅披風看起來沒有半點一污損。

  薩留斯觀察至此,發(fā)現(xiàn)一件事實。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揉了好幾次眼睛。不過,那依然是件事實。

  「咦……不會吧……」

  「怎、怎么可能……」

  在蔻兒修驚呼的同時,發(fā)現(xiàn)相同事實的薩留斯也不禁痛苦地低聲說道。這時,任倍爾開口回應:

  「……哦,你們也發(fā)現(xiàn)了啊?!?/p>

  任倍爾的聲音聽來也是非常痛苦。

  「嗯……」薩留斯說完,就沒再說話。他不想說,因為一說出口就會感到害怕,但也不能不說:「……那些武器好像是魔法武器?!?/p>

  蔻兒修在旁邊頻頻點頭。

  骷髏軍身上的各式武器,都帶有魔法力量。有些骷髏手持火焰劍,有些手持藍色閃雷鎚。也有骷髏拿著槍尖籠罩綠光的長槍,又或是帶有紫色黏稠液體的鐮刀。

  「看來不只如此,你們也仔細看看鎧甲和盾牌,那些……都是魔法防具?!?/p>

  聽到任倍爾這句話,薩留斯立刻仔細觀察。

  接著他便不禁發(fā)出呻吟,因為薩留斯發(fā)現(xiàn),那些閃亮的鎧甲和盾牌簡直像本身就會發(fā)亮,一點也不像是日光反射所造成。

  到底是什么樣的當權者,才可以讓如此數(shù)量的骷髏士兵都裝備魔法道具?若只是單純提高銳利度的魔法武器,薩留斯聽說過的大國確實有可能透過長期計劃集齊這樣的數(shù)量。不過,要讓每一把魔法武器都具有屬性——而且效果種類還相當繁多,就另當別論了。

  薩留斯想起幾天前任倍爾說過的矮人。

  矮人是一種山地種族,擁有相當優(yōu)秀的金屬相關技術。那些矮人在酒席中曾談過一些英雄傳說——建立起矮人大帝國的帝王、身穿精鋼鎧甲的英雄、單槍匹馬打倒龍的人,以及過去十三英雄之一的「魔法工」。連那些矮人的傳說故事中,都沒有故事提到像這樣魔法武裝齊備——超過五千個裝備——的軍團。

  那么,薩留斯現(xiàn)在看到的景象是什么?

  「……那是神話軍團嗎?」

  如果這不是人類的故事,那一定是神話故事的境界。

  薩留斯全身劇烈一顫。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招惹到超乎預料,且絕對不能招惹的敵人。

  不過,自己原本就是帶著全滅的覺悟聚集大家到這里,發(fā)起這個離譜作戰(zhàn)的自己又怎么可以害怕?已經了解對手是超乎想像的強敵了,重點在于這樣的話該怎么應對。

  「不可能,那應該是幻影吧。」

  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這句話,全都短暫露出像在說「你在說什么傻話」的表情。對方確實是靜止不動,但他們的存在感相當明了,還散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絕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幻影。

  不過,這話會令人疑惑,就是因為如此斷定的人是「小牙」族的族長。他絕對不可能是因為發(fā)了瘋,才說出這種話。

  「你這么說有何根據(jù)?」

  面對薩留斯的問題,「小牙」族族長很有自信地回答:

  「我們有輪流派出偵察員,但沒有人看過那樣的不死者。數(shù)量那么多的話,絕對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當然,輪流派出的偵察員全都平安歸來?!?/p>

  「原來如此……不過,我還是不認為那是幻影?!?/p>

  「……可是……不,或許不是幻影呢。若不是幻影,可以想到的就是利用挖掘地道等手段過來。如果有地道,就能解釋他們?yōu)槭裁纯梢圆槐话l(fā)現(xiàn)地來到這里。」

  「……不管是挖地道過來還是從天上飛來都無所謂啦,我們該怎么辦???雖然他們看起來似乎還不想開打,但感覺也不像是要來交涉。」

  「好像如此……不過,想想之前的狀況,我覺得對方應該會采取某些行動……」

  薩留斯瞪著骷髏軍。

  他想要找出應該在陣中的敵方指揮官——這時候,一陣刺骨寒風突然吹過。不是只有一次,寒風不斷吹來。

  如此突然又異常刺骨的寒風,絕非自然現(xiàn)象,可以確信那一定是魔法造成。

  「風?咦……不會吧!這又是不同的魔法嗎……怎么可能……」

  蔻兒修抱著自己的身體發(fā)抖。那實在不像純粹感到冷而已,所以薩留斯開口發(fā)問:

  「蔻兒修,這陣寒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許你無法相信,但聽我說,薩留斯。我原本認為之前的天候變化是由第四位階魔法『云操控』所造成,但我錯了?!涸撇倏亍浑m然能夠操控云,但無法產生這樣的寒風。所以……這并非只是操控云,而是讓天候或氣象產生變化。也就是說,我認為對方發(fā)動的是第六位階魔法……『天候操控』?!?/p>

  不過,那種魔法屬于自己沒辦法使用的領域,所以沒什么自信就是——蔻兒修壓低聲音,以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薩留斯知道第六位階魔法這個領域有多驚人。那魔法屬于連薩留斯習武以來過到的最強敵手伊格法都無法使用的領域,也被認為是這世界的最高位階魔法。

  「這就是……那個偉大至尊的力量嗎?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如果能夠使用第六位階魔法,那么稱其「偉大」的確也不過分。

  「喂喂喂,總覺得每個人看起來都很不妙呢?!?/p>

  任倍爾的嘀咕明確點出了周圍的氣氛。

  這個時期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寒風——也就是說,這是超乎常理的自然環(huán)境變化。這讓蜥蜴人的士氣降到谷底。

  上次只是出現(xiàn)云的程度,如果只是操控云,讓祭司們架起巨大篝火舉行儀式,還能辦到。不過,蜥蜴人一感受到這種如秋天般的風,就知道對方擁有異常的力量,足以控制氣候這種不可控制的自然現(xiàn)象。

  即使沒有聽到蔻兒修的話,不斷吹拂過來的寒風就足以說明即將迎戰(zhàn)的敵人有多強大。

  「嘖,對方開始行動了。」

  薩留斯咬緊牙關,靠意志力壓抑住想要猛力甩動的尾巴。果然是在這時候出動嗎——他如此心想。

  井然有序的骷髏軍踩著像是用尺量過般的整齊步伐開始前進后,周遭的戰(zhàn)士級蜥蜴人立刻感到驚慌失措,也有人發(fā)出警告的低吼聲。不過,觀察著骷髏軍動靜的薩留斯卻有不同見解。那并非企圖開戰(zhàn)。

  正當薩留斯和任倍爾出聲要求驚慌的蜥蜴人冷靜下來時——

  「——冷靜點!」

  一道氣吞山河,撼動空氣的吶喊聲響起。

  所有人全都朝同個方向望去,他們的視線全交集在夏斯留身上。

  「我再說一次,冷靜點?!?/p>

  在萬籟俱寂的空間中,只有充滿自信與威嚴的聲音縈繞耳里。

  「還有,不要害怕,戰(zhàn)士們。千萬不要讓你們背后的眾多祖靈感到失望。」

  夏斯留穿過回復冷靜、安靜無聲的蜥蜴人群,來到薩留斯身邊。

  「弟弟,對方有什么動作?」

  「嗯,哥哥,他們雖然開始移動……但似乎不是要準備戰(zhàn)斗?!?/p>

  「姆嗚?!?/p>

  開始移動的五百只骷髏排成十橫排。

  「他們想做什么???」

  骷髏軍彷佛在等待這個問題似的,再度開始行動。

  那支隊伍在分毫不差的完美指揮下,從中間往兩邊分開,就這樣空出一個約二十只骷髏大小的空間,在那個空間中——有一個身影。

  那身影沒有很大,即使相距兩百五十公尺,也可看出那身影比薩留斯嬌小。

  那人身穿一件漆黑長袍,散發(fā)出可怕的邪惡氣息。身上的裝扮和昨天戰(zhàn)斗過的強敵死者大魔法師類似。所以,對方應該也是一位魔法吟唱者吧。

  不過,兩者有著決定性的不同,那就是實力。

  看見那身影的薩留斯,背脊竄起一股冷顫。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現(xiàn)在現(xiàn)身的這個人和昨天的死者大魔法師相比,兩者的實力差距就像是嬰兒與戰(zhàn)士。

  即使距離這么遙遠,還是可以感受到那全身散發(fā)出的邪惡冰冷氣氛。不僅如此,對方身上的武裝也是不同境界。

  彷佛無法抗拒的死亡——絕對統(tǒng)治者的體現(xiàn)。

  「死之統(tǒng)治者……嗎?」

  薩留斯不禁脫口說出最適合形容這怪物的一句話,而這句話完全命中核心。

  那人正是支配死亡的王者。

  「……哦哦!」

  死之統(tǒng)治者到底有什么企圖?

  緊張望著死之統(tǒng)治者的蜥蜴人們,一起發(fā)出慌張的聲音。這時候,一個長達十公尺的巨大半球形魔法陣,以那個魔法吟唱者為中心向外展開。

  魔法陣上面浮現(xiàn)散發(fā)藍白光芒、像是文字又像符號的半透明圖案。那半透明圖案瞬息萬變,浮現(xiàn)的文字沒有一瞬問相同。

  清澈藍光不斷變換形狀、照耀四周的模樣看起來如夢似幻,如果這不是敵人所為,早就看得入迷了吧。但現(xiàn)在的他們實在沒心情那么做。

  無法理解那到底是什么的薩留斯感到困惑。

  魔法吟唱者在施展魔法時,并不會在空中投射那樣的魔法陣。敵人目前的舉動已經超出薩留斯的知識范圍。因此,薩留斯向這里最懂魔法的母蜥蜴人發(fā)問。

  「那到底是什么?」

  「不、不知道,我也不曉得那到底是什么——」

  蔻兒修回答得有些害怕??磥砭褪且驗槎Х?,才更加害怕這種無法理解的行為。

  正當薩留斯打算安撫她的下個瞬間。

  不曉得魔法是不是發(fā)動了,魔法陣破裂,變成無數(shù)的光粒飛向天空。接著便一口氣——像是爆炸般在空中擴散開來——

  湖面——凍結了。

  沒有人可以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族長資質出類拔萃的夏斯留;祭司能力杰出非凡的蔻兒修,以及見多識廣的旅行者薩留斯。連這些在蜥蜴人史上,都可說是擁有絕世奇才的人都無法立刻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無法理解自己的腳為什么會在冰里面。

  不久——歷經一段足以讓腦袋接受眼前情況的時間后,慘叫響起——

  每個蜥蜴人,沒錯——大家都發(fā)出哀號。

  即使是薩留斯也一樣。蔻兒修和夏斯留,以及堪稱最有膽識的任倍爾也不例外。彷佛從靈魂深處竄出的懼意,讓大家不由得放聲尖叫。

  眼前的事實實在太過恐怖。絕對不會凍結的湖,自從出生之后從來沒凍結過的湖,竟然遭到凍結。

  蜥蜴人們急忙拾起腳,幸運的是,冰本身并沒有結得很厚,立刻破裂,但破裂的地方馬上就凍結起來。底下冒出的刺骨寒氣,證明眼前景色不是幻覺。

  薩留斯倉皇爬上泥墻后,立刻環(huán)顧四周,然后為所見的夸張光景目瞪口呆。

  視野范圍內的一切完全結凍。

  的確是無法想像如此巨大的湖泊會整個凍結,不過,觸目所及全覆蓋著閃亮的寒冰也是事實。

  薩留斯內心一角也擔心起魚塭的狀況,但現(xiàn)在不是擔心那種事的時候。

  「不會吧……」

  爬上來的蔻兒修環(huán)顧四周,和薩留斯一樣瞠目結舌。張大的口中發(fā)出了失魂落魄的聲音。

  她和薩留斯一樣,不想相信自己看見的光景。

  「怪物!」

  大聲咒罵。同時希望藉由咒罵,多少緩和一下心中的恐懼。

  「快點上來!」

  哥哥夏斯留的怒吼響起。

  幾名蜥蜴人已經無力地倒下。還能動的戰(zhàn)士級蜥蜴人們通力合作,一起幫忙將倒下的同伴從凍結的沼地拉上來。

  被拉上來的蜥蜴人個個臉色慘白不斷顫抖??赡苁敲俺龅膬鰵鈩儕Z了他們的生命力吧。

  「哥哥,我去巡視一圈!」

  持有凍牙之痛的薩留斯,不會受到這種程度的凍氣影響。

  「不行……別去!」

  「為什么,哥哥!」

  「敵人應該等一下就會行動,不準你離開這里!掌握全局,不要漏掉任何情報!這是闖蕩過世界、累積了各種知識的你才能勝任的事!」

  夏斯留的目光離開薩留斯,向周圍的戰(zhàn)士級蜥蜴人說話。

  「現(xiàn)在我要對你們施展防御凍氣的魔法『冰屬性防御』(ProtectionEnergyIce),快去通知村落中的每個人,不要接觸這些冰?!?/p>

  「我也來施展魔法?!?/p>

  「麻煩了!那么,蔻兒修你和我分頭進行,發(fā)現(xiàn)情況危急的人就立刻施展治療魔法!」

  蔻兒修和夏斯留開始對平安無事的蜥蜴人施展防御魔法。

  薩留斯仍待在泥墻上,目光銳利地望向敵方陣地,徹底掌握對手的一舉一動。必須完美執(zhí)行哥哥交付的任務。

  「嘿咻?!?/p>

  爬到身旁的任倍爾悠哉地眺望敵方陣地。

  「你稍微放輕松一點啦,你哥哥是在期望你的智慧對吧?即使漏看了什么,也不會挨罵啦。更重要的是,你可不要因為太過專注,而縮小了視野喔?!?/p>

  任倍爾悠哉的聲音,給了薩留斯一記當頭棒喝。

  就像和那個死者大魔法師戰(zhàn)斗時一樣,讓大家分工合作,再由自己統(tǒng)一管理即可。

  薩留斯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戰(zhàn)士級蜥蜴人們也一樣爬到泥墻上,觀察敵人。沒錯,自己并非一個人單打獨斗,而是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戰(zhàn)。

  看來,自己似乎是因為見識到那壓倒性的力量——魔法,而亂了分寸。

  薩留斯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累積的穢氣完全吐出。

  「抱歉?!?/p>

  「沒什么好抱歉啦?!?/p>

  「……說得也是,因為任倍爾你也在嘛?!?/p>

  「哈,動腦的事可別期待我喔。」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xù)觀察敵人的動靜。

  「不過,那還真是如假包換的怪物呢?!?/p>

  「是啊,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等級……」

  死之王以不可一世的王者之姿,威風凜凜地眺望薩留斯他們村落。理應相當渺小的身體,看起來卻龐大得像是膨脹了數(shù)十倍。

  「……他應該就是那個叫什么偉大至尊的人?!?/p>

  「八九不離十吧。而且,我也不希望能用魔法凍結湖水的人有兩個以上。」

  「就是說啊,我也這么希望??丛谀欠N能夠凍結湖水的怪物眼里,我們蜥蜴人不過像螻蟻吧,啊!可惡,可惡!我們大概就和小蟲沒兩樣。話說……有動靜了喔?!?/p>

  凍結湖水的魔法吟唱者,舉起沒有拿手杖的手,朝向村落一揮。是在下達指示吧——薩留斯的這個直覺,在下個瞬間便以可怕的形式獲得證實。

  「哦哦哦哦!」

  聲音從村落的各個角落傳出。

  「那是……什么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深信自己應該不會再感到吃驚的薩留斯,看到眼前的光景后,還是反射性地發(fā)出哀號般的聲音。

  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有著雙手雙腳,像是石頭雕刻出來的巨大雕像。

  厚實的胸部巖盤部位還閃動著如心跳般的紅光。手粗腿胖的矮胖體型甚至有點可愛。如果身高沒有超過三十公尺的話。

  這樣的巨大石像突然就出現(xiàn)在森林中。說它是幻影反而還比較能令人接受。

  石像慢慢動了起來,不知從何處拿出并舉起一顆巨石。

  然后,丟出去。

  薩留斯不禁蒙住雙眼,被巨石砸中的人絕對必死無疑。

  在黑暗世界中,驚人的地動聲和巨響襲向了薩留斯。泥墻也劇烈搖晃起來。

  隨著激烈雨聲——彈起的砂石掉落水里的聲音響起,村落中也傳來大人和小孩的驚呼。

  雖然已經視死如歸,但還是受不了這種超乎想像的恐怖。剛才的震撼教育,甚至讓撐過那場戰(zhàn)役的人都像小孩一樣驚聲尖叫。

  小命還在讓薩留斯松了一口氣。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睛后,映入眼簾的是接著開始行動的不死者軍團,以及不見蹤影的巨大石像。

  兩軍正中間的濕地有著到剛才為止都不存在的巨石,不死者軍團靠近那顆石頭,然后將扁平的盾牌往上平舉,蹲了下來。其他骷髏跳上那些骷髏舉起的盾牌,靈活地保持平衡后,也和底下的骷髏一樣舉起自己的盾牌。

  明白對方在做什么的瞬間,薩留斯就仿佛遭到雷擊般,全身顫抖。

  「該不會是……樓梯吧?竟然將這些堪稱傳說的軍隊當作樓梯!」

  骷髏以異常迅速的速度靠近巨石——由不死者軍團組成的樓梯終于成形。

  接下來,其他的不死者士兵也開始行動,這些比剛才的骷髏更加精良的不死者,約有百只。手持懸掛著一面布的槍,像是槍騎兵會拿的那種。

  鮮紅的布——他們的槍旗上,全都繡著一個徽志。

  那些不死者披著隨風飄揚的披風,以一絲不亂的動作踏入濕地。他們邊踏碎腳下的冰塊,一邊默默前進。然后,同樣以整齊劃一的動作保持間隔、進入濕地的另一組骷髏,將手上的槍和對面戰(zhàn)士的槍相交。

  相交的槍,形成一條通往巨石的道路。

  「……是王者之路嗎?」

  任倍爾說得沒錯。

  「死」之魔法吟唱者踏上由不死者組成的道路,后面還跟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數(shù)道人影。

  走在前方的是實力深不可測的魔法吟唱者。

  其身上披著一件宛如截取一小片黑暗制成的漆黑長袍,手上的手杖散發(fā)出赤黑光芒。那光芒化作人類的痛苦表情,接著崩潰,最后消失。連衣帽底下是一個骷髏頭,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小小的鮮紅色光芒。

  對方穿戴著無數(shù)——而且也是薩留斯絕對無法理解的——魔法飾品,帶著具有王者風范的腳步闊步前進。

  有名白晰女性跟隨在死之王后方。雖然容貌有如人類,但有個地方和人類截然不同。那就是她腰間的翅膀。

  「她該不會是惡魔……吧?」

  惡魔。

  以暴力帶來破壞的魔鬼,以智慧帶來墮落的魔人,這類異界存在統(tǒng)稱為惡魔。據(jù)說那是窮兇惡極的魔物,是為了消滅所有具有理智的善良者而存在。也就是所謂邪惡的代名詞。

  薩留斯曾經在旅行時耳聞過惡魔的大名。

  他聽說過惡魔是多么可怕。據(jù)說在兩百多年前,一個堪稱惡魔之王的怪物——魔神,曾經率領旗下的惡魔,差點消滅整個世界。

  魔神最后遭到十三英雄消滅,而目前也能在某些地方看到那場戰(zhàn)役的遺跡。

  如果說不死者是憎恨生者的魔物,那惡魔就是折磨生者的魔物。

  惡魔后面跟著一對黑暗精靈雙胞胎,再后面是一位銀發(fā)少女。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在空中滑行的詭異怪物,最后則是一位長著尾巴、像是人類的男性。

  雖然只有詭異的怪物感覺沒有很強,但其他每一位都是光看一眼,就會讓尾巴前端開始發(fā)起抖來。野性的直覺正強烈警告自己,說必須快點全力逃跑。

  一行人默默前進,從槍旗底下穿過,爬上通往巨石的樓梯。他們毫不遲疑地踐踏不死者士兵,彷佛王者般站在巨石之上。走在前頭的死者之王伸手一揮。

  瞬間,一張散發(fā)黑色光芒的高背王座出現(xiàn),死者之王直接坐了上去。

  走在后方、看似親信的人物排成一列,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樣望向村落。不過,除此之外,他們并沒有做出其他行動。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幾名蜥蜴人不安地面面相覷,最后決定讓在場最聰明的人進行判斷。

  「……請、請問,我們應該怎么辦,薩留斯先生?準備逃跑嗎?」

  這段聲音中毫無斗志。無力下垂的尾巴讓內心的想法不言可喻。

  「不,沒有那個必要。想想之前的那個死者大魔法師,對方可是遠勝于那個死者大魔法師的魔法吟唱者,要在這種距離下發(fā)動攻擊應該是易如反掌??峙率恰惺裁丛捪敫嬖V我們吧?!?/p>

  蜥蜴人露出認同的表情。

  在這段時間中,薩留斯的目光依然緊盯著迎面而來的一行人,他就像是平民仰望國王般,不斷觀察著站在巨石上的強大怪物。

  他這是為了不錯失任何情報。

  距離如此接近后,已經可以相當仔細地觀察,彼此的視線甚至能夠交會。

  坐在王座上的死之王是在觀察蜥蜴人們嗎?黑暗精靈意外的似乎沒什么敵意,銀發(fā)少女面露嘲笑表情,惡魔的溫柔模樣反而令人毛骨悚然,詭異的怪物則完全看不出來什么名堂,長著尾巴的男子眼中沒有任何情感。

  彼此互相觀察了一會兒后,死之王再次將沒拿手杖的那只手輕舉至胸前。幾名蜥蜴人看見這個動作,尾巴隨即劇烈擺動起來。

  「——不要怕,別在對手面前露出丟人現(xiàn)眼的模樣?!?/p>

  薩留斯如利刃股銳利的斥責聲,讓在場的所有蜥蜴人全都立刻抬頭挺胸。

  死之王面前出現(xiàn)數(shù)個黑霧,有二十個。那些黑霧不斷旋轉,愈來愈大,變成一個約一百五十公分的黑霧。不久,黑霧中浮現(xiàn)許多恐怖臉孔。

  「那是……」

  薩留斯想起那是以使者身分來到村落的魔物,也是在旅行中曾經看過的不死者魔物。

  雖然曾經在蔻兒修的村落中大致說明過了,但除非使用具有魔法的武器、特殊金屬打造的武器、魔法,或是特殊武術,否則很難傷害這類非實體的魔物。

  蜥蜴人所有部族加起來也只有少數(shù)魔法武器。也就是說,應該連打倒一只都很困難。

  對方竟然隨手就召喚出二十只那樣的魔物。

  「……原來,說能夠控制死亡,就是這么回事啊?!?/p>

  對方的確是能夠讓強大的死者大魔法師誓死效忠的超強怪物——薩留斯內心如此絕望地思考。

  死之統(tǒng)治者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后,就像是要大家進攻般伸手一揮。接著,魔物們飛過來包圍村落,開始齊聲合唱。

  「在此傳達偉大至尊的旨意?!?/p>

  「偉大至尊要求對話,代表者請立即出列?!?/p>

  「浪費我們的時間,只會觸怒偉大至尊?!?/p>

  單方面宣告完畢后,非實體的不死者就回到主人身邊。

  「啥?……不會吧……這樣就沒了?」

  薩留斯露出一副蠢樣開口說道。

 ?。ň尤恢粸榱藗鬟_這點話,就派出那么強大的不死者?)

  不過,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隨侍在后方的銀發(fā)少女收到死之統(tǒng)治者指示后,雙手用力一拍時發(fā)生的事。

  拍手的瞬間——那些不死者就被消滅了。

  「什么!」

  大吃一驚的薩留斯不禁叫了出來。

  竟然不是讓召喚出來的魔物回去,而是消滅他們。

  神官可以消滅不死者。雖然通常能夠驅逐他們就已經很不容易,但如果兩者的實力懸殊,就可以不只是驅逐,而是直接消滅。不過,要同時消滅眾多不死者可說難如登天。

  也就是說,銀發(fā)少女是實力足以和死之王匹敵的隨從。既然如此,旁邊的其他隨從恐怕也是一樣。

  「哈哈哈哈——」

  薩留斯無法止住自己的笑意。

  這是理所當然的。這時候除了笑還能怎么辦。實力如此懸殊——

  「弟弟!」

  「——啊,哥哥!」

  薩留斯回應泥墻底下傳來的呼喚一看,發(fā)現(xiàn)夏斯留和蔻兒修都來到了墻下。兩人爬上泥墻,眺望魔法吟唱者一行人。

  蔻兒修硬是鉆進任倍爾和薩留斯之間,差點讓任倍爾跌落。不過,這應該還算是在可以原諒的范圍內吧。

  「那就是敵人的主將嗎?氣勢強到光看就令人毛骨悚然。雖然外表和你們打倒的死者大魔法師相似……但兩者的實力大概無法相比吧……」

  「……哥哥,你那邊已經結束了嗎?」

  「姆嗚,大致告一段落。我和蔻兒修的魔力都已消耗殆盡。而且聽了那使者的話……也覺得我們必須先解決這件事才行。關于那使者說的事……薩留斯,你愿意一起來嗎?」

  薩留斯默默看著夏斯留一會兒后,深深點頭。夏斯留短暫露出難過神色,但又馬上恢復原樣,迅速得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那樣的表情。

  「抱歉?!?/p>

  「別在意,哥哥?!?/p>

  夏斯留只說了抱歉就跳下泥墻,踏破濕地上的薄冰,發(fā)出水聲。

  「那么,我過去了?!?/p>

  「小心點。」

  薩留斯緊緊抱住蔻兒修后,也跟著夏斯留跳下濕地。

  薩留斯和夏斯留踏碎若湖上面的薄冰,一起前進。走出大門后,薩留斯感覺死之王一行人注視他們兩人的目光,彷佛帶著實體壓力。他也感覺到了后方傳來的不安目光,當中最為擔心的視線應該是來自蔻兒修吧。薩留斯拚命忍住不想離開的強烈心情。

  這時候夏斯留冒出一句話。

  「……對不起?!?/p>

  「……對不起什么,哥哥?」

  「……如果談判破裂,對方或許會殺死我們以儆效尤?!?/p>

  薩留斯早有這種心理準備了。正因如此,他才會先緊抱了一下蔻兒修。

  「……考慮到對方的人數(shù),我不能讓哥哥你獨自前往。如果只有一人前往,對方大概也會認為我們瞧不起他們。」

  在蜥蜴人之中,薩留斯的確是名號響亮的人物,非常適合參加談判,不過,他的身分是旅行者,就算犧牲也不會影響到蜥蜴人的團結。從這點來看,應該也不令人遺憾。

  即使英雄殺身成仁,只要還有其他族長在,就能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可惜的是手中的凍牙之痛,如果沒有它,便無法抵擋冰湖傳來的寒氣。

  兩人默默前進,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他們來到通往王座的不死者階梯前,拉開嗓門。如果王座位在更后面的地方,也可以選擇爬上樓梯,但對方站在邊緣處,就表示應該是不想讓己方爬上去。

  王者必須處于高處。

  蜥蜴人雖然沒有這種規(guī)矩,但很多種族都有這種上位者應該居高臨下的習慣。當然,如果是以對談的名義前來,這種應對方式算是相當失禮。

  亦即表面上說是對談,卻一點也不想要平等對談。

  然而要求平等對談是不自量力。薩留斯他們確實是贏得之前的戰(zhàn)斗,不過看到巨石上那排敵方干部,即使再不愿意,也會被迫理解那次的勝利沒有任何意義。一切只是一場兒戲。

  「我方已到!我是代表蜥蜴人的夏斯留·夏夏,至于這位則是蜥蜴人的最強英雄!」

  「我是薩留斯·夏夏!」

  即使如此,鏗鏘有力的聲音中依然沒有任何諂媚。他們知道這是愚蠢的舉動,但這是僅存的尊嚴?;蛟S之前那場戰(zhàn)爭看在對方眼里只是場兒戲,但也絕不能辜負在那場戰(zhàn)役中犧牲的戰(zhàn)士們的尊嚴。

  沒有回應。坐在王座上的死之王只是像在品頭論足般,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完全看不出有想要采取行動的意思。

  回答的是腰間長著一對黑色翅膀的惡魔。

  「我們的主人認為你們還沒有做出恭聽的姿勢?!?/p>

  「……什么?」

  女子聽見疑惑的聲音后,呼喚身旁一位長著尾巴、像是人類的男子。

  「——迪米烏哥斯?!?/p>

  「『叩拜吧』?!?/p>

  薩留斯和夏斯留突然跪了下來,頭甚至陷入濕地中。他們的行為看起來只像兩人覺得這么做是理所當然。

  冰冷的泥水沾上兩人的身體,破裂的冰塊立刻再次凍結起來。

  無法站起來。即使全身再怎么出力,也紋風不動。彷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從上面壓住似的,兩人的身體完全失去自由。

  「『不要抵抗』?!?/p>

  當再次發(fā)出的聲音傳進耳里的瞬間,薩留斯和夏斯留感覺身體好像多生出了一個腦袋——接收他人命令的器官,身體就好像順從著那器官在動作。

  看到失去力氣的兩人狼狽跪趴在泥地后,女惡魔似乎感到很滿意,開口向主人報告:

  「安茲大人,已經做好恭聽姿勢了?!?/p>

  「辛苦了——抬起頭吧。」

  「『允許抬頭』?!?/p>

  薩留斯和夏斯留轉動唯一能夠自由動作的頭,彷佛謁見國王般向上仰望。

  「我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主人,安茲·烏爾·恭。先感謝你們幫助我完成實驗?!?/p>

 ?。▽嶒??奪走我們那么多同伴的生命,竟然還敢說是實驗?)

  心中的厭惡讓他們燃起熊熊怒火,不過,還是忍了下來。因為現(xiàn)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那么,就直接進入主題……接受我的統(tǒng)治吧?!?/p>

  魔法吟唱者安茲的手輕輕一舉,制止有話想說的夏斯留。

  知道硬是說話也非明智之舉的夏斯留只好乖乖閉嘴。

  「——不過你們才剛打贏我們,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統(tǒng)治吧。所以四小時后,我們會再度進攻。如果你們還能獲勝,我絕對不再對你們出手,甚至保證會支付你們合理的賠償金?!?/p>

  「……可以請問一下嗎?」

  「沒問題,盡管問?!?/p>

  「進攻的人是……恭閣下嗎?」

  隨侍在后的銀發(fā)少女稍微皺起眉頭,女惡魔則加深了微笑??赡苁菍Α搁w下」這個稱呼不太滿意吧。不過,她們并沒有做出特別的行動,或許是因為主人沒有多說些什么吧。

  安茲不理會那兩人,繼續(xù)說話。

  「怎么可能,我才不會出手。進攻的是我可以信賴的親信……而且只會派一個人,他叫科塞特斯。」

  聽到這句話的薩留斯,感受到一股有如世界末日的深沉絕望。

  如果是大軍進攻,或許蜥蜴人也有勝利的可能。也就是說,他原本認為這次也有可能是延續(xù)昨天那場令人不快、被稱為實驗的戰(zhàn)爭。若是那樣,應該還有渺茫的戰(zhàn)勝機會。

  不過,并非派出大軍進攻。

  進攻的只有一人。

  曾經戰(zhàn)敗的軍隊再次擺出這種大陣仗,卻只派一個人進攻。除非是要懲罰,否則隱藏在這句話背后的意義,肯定是他對那個人抱有絕對的信賴。

  擁有超強實力的死之王信賴之人。那么,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那人也擁有超強實力,而且是可讓蜥蜴人毫無勝算的實力。

  「我們選擇投降……」

  「不戰(zhàn)而降未免太無趣了,稍微戰(zhàn)斗一下嘛,我們也想稍微品嘗一下勝利的美酒?!?/p>

  安茲打斷夏斯留,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總之就是想殺雞儆猴嗎,這個王八蛋。

  薩留斯在心中如此咒罵。

  以強者的殺戮來洗刷敗北的事實。

  也就是說,對方等一下要進行的是一場活祭儀式。根本是一出徹底鏟除蜥蜴人反叛之心的蹂躪戲碼。

  「我想說的就只有這些。那么,四小時后就盡情享受吧?!?/p>

  「請等一下——這些冰會融化嗎?」

  不管輸贏如何,在湖泊結凍的情況下,蜥蜴人實在很難生活。

  「……啊,差點忘了?!?/p>

  說自己忘記這件事的安茲態(tài)度輕浮地回答。

  「我只是不想走在濕地被污泥弄臟而已,回到岸邊后就解除魔法效果。」

  「什么!」

  薩留斯和夏斯留驚訝地說不出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想被污泥弄臟就凍結湖水?)

  這已經不是難以置信的等級了。對方的力量實在太過驚人,連自然力量都能輕易改變,而且,還只是因為那種無聊的理由。

  原來自己是在跟如此強大的人物作對——薩留斯和夏斯留都感受到一種小孩孤身一人時會有的恐懼。

  「那么,后會有期了,蜥蜴人——『傳送門』?!?/p>

  覺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的安茲,伸手輕輕一揮,王座前就產生了半球形的黑暗,接著他便跳入那黑暗當中。

  「再會了,蜥蜴人?!?/p>

  「再見,蜥蜴人先生?!?/p>

  「再見呀,蜥蜴人?!?/p>

  隨侍的兩女一少男,帶著仿佛失去興趣的態(tài)度告別后,也跟著跳進黑暗之中。

  「呃、呃、那、那么,再見,多多保重?!?/p>

  「卵青綠,丹黑炭辰沙黃綠白(那么,再見了)?!?/p>

  繼黑暗精靈少女之后,詭異怪物也跟著沒入黑暗中。

  「『可以自由了』。那么,盡情享受吧,蜥蜴人。」

  最后那位長著尾巴的男子跳入黑暗的瞬間,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同時束縛兩人的重量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遺留在原地的薩留斯和夏斯留都趴在泥土中不動,已經沒有起身的力氣。

  他們甚至已經不為不斷傳來的冰冷寒氣感到痛苦。因為內心受到的沖擊遠遠超過身體受到的痛苦。

  「畜生……」

  不像夏斯留風格的低聲咒罵中,混雜著眾多的情感。

  迎接兩人的是為了躲避寒氣而爬到泥墻上的各部族族長,四周沒有其他蜥蜴人。

  可能早已想到有事需要保密商量才會這么安排吧。夏斯留大概是覺得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多加隱瞞,他將剛才那說不上是談判的談判過程,一五一十地直接告訴在場的所有人。

  大家對于夏斯留沉重的說明,都沒有產生太大反應,只是稍微吃驚而已。大概是早已料想到談判結果,才會如此吧。

  「了解了……那冰會融化嗎?如果不會融化,想要戰(zhàn)也戰(zhàn)不成喔?!?/p>

  「沒問題,對方說會解除魔法?!?/p>

  「是用談判換來的嗎?」

  對于「小牙」族族長的詢問,夏斯留并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笑??匆娔欠磻?,了解那代表什么意思的「小牙」族族長無奈地搖搖頭。

  「在你們前往談判時,我們稍微調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湖里面有敵蹤,好像是骷髏士兵,恐怕是以包圍我們的陣形在那里待命。」

  「不覺得……對方……想放過我們?!?/p>

  「對方相當認真,這就表示……」

  「就是猜想的那樣吧。」

  沒有參與談判的四人長嘆一聲。他們得到的結論,應該也是認為接下來要進行的是一場活祭儀式。

  「那么,要怎么辦?」

  「……動員所有戰(zhàn)士級蜥蜴人,以及……在場的……」

  「哥哥……可以只讓五個人參與嗎?」

  薩留斯以眼角余光看著露出不解神情的蔻兒修,向包括哥哥在內的所有公蜥蜴人懇求。

  「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要展示自己的強大實力,應該就不會將蜥蜴人趕盡殺絕。那么,我們就必須有一位可以帶領幸存蜥蜴人的中心人物。在場的所有人如果全都犧牲,對蜥蜴人的將來實在是一大損失?!?/p>

  「……言之有理,對吧,夏斯留。」

  「嗯,薩留斯、說……得對?!?/p>

  兩位族長交互看看薩留斯和蔻兒修之后,表示同意。

  「——沒什么不妥吧,我也贊成?!?/p>

  得到最后一位族長任倍爾的贊同后,夏斯留也找不到理由可以拒絕弟弟的請求了。

  「那就這么決定吧。我也有想過,必須要有人活下來帶領團結起來的部族——蔻兒修應該很適合勝任這份職責吧。她的白化癥或許有些影響,但她的祭司能力依舊不可或缺?!?/p>

  「等一下,我也要一起作戰(zhàn)!」

  蔻兒修大聲高喊,抗議為什么事到如今才將自己排除在外。

  「而且要留一個人下來的話,留下夏斯留不是比較好嗎!在我們之中,他是最受人信賴的族長啊!」

  「就是因為那樣,才不能留下他。對方的目的是要展示壓倒性的實力,大概是希望讓我們感到絕望,好容易統(tǒng)治吧。不過,若是幸存的蜥蜴人中,還有那種能夠帶來希望的人,對方怎么會允許……對吧?」

  「而……在場的族長中,評價最低的人就是蔻兒修。」

  蔻兒修啞口無言,因為白化癥的她聲望最低是不爭的事實。

  知道無法說服眾人的蔻兒修,注視著薩留斯。

  「我也要一起去。你把我叫來這里時,已經讓我下定決心,為何現(xiàn)在還要說那種話?」

  「……那時候大家很可能都會犧牲,但現(xiàn)在卻有相當大的機會讓一個人存活?!?/p>

  「開什么玩笑!」

  空氣彷佛在呼應著蔻兒修的怒氣,微微顫動?,F(xiàn)場響起數(shù)次拍打泥墻的聲音,因為激動的情緒讓蔻兒修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瘋狂翻騰。

  「——薩留斯,你來說服她。四小時后再見?!?/p>

  夏斯留只丟下這句話就邁步離開,接著,便傳來冰塊碎裂聲和濺水聲。三位族長跳下泥墻,跟在夏斯留后面離開。任倍爾也背對著兩人輕輕揮手致意。

  目送眾人的背影離去后,薩留斯轉身面向蔻兒修。

  「蔻兒修,請你諒解我們?!?/p>

  「誰能諒解?。《矣诌€不一定會輸!如果有我的祭司力量幫助,或許能打贏??!」

  不曉得這句話聽來究竟有多空洞。連說出這話的蔻兒修自己都不相信這段話。

  「我不希望自己喜歡的母蜥蜴人犧牲,你就成全我這個愚蠢公蜥蜴人的愿望吧?!?/p>

  蔻兒修露出悲痛表情,抱住薩留斯。

  「你太自私了!」

  「抱歉……」

  「你很可能會沒命喔。」

  「嗯……」

  沒錯,存活的可能性極低。不對,應該可以斷定沒有存活的可能吧。

  「才短短一周,你就已經緊緊抓住我的心,但你卻叫這樣的我眼睜睜看著你犧牲?」

  「嗯……」

  「能夠和你相遇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不幸?!?/p>

  抱住薩留斯身體的蔻兒修,加強了雙手的力道,彷佛一點也不想放開。

  薩留斯不發(fā)一言。

  該說什么才好?

  說些什么才好?

  思緒一直在同樣的問題中打轉。

  經過一段時間后,蔻兒修拾起頭,表情中充滿了堅定。

  薩留斯的心中涌現(xiàn)不安,覺得蔻兒修一定會硬跟上來。這時候,蔻兒修簡潔有力地向薩留斯拋出一句話。

  「——去懷孕了?!?/p>

  「——啥?」

  「快來啦!」


第四卷 第四章 絕望的序幕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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