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菈和麥荻幫我們偽造出生證明時，所有人一致決定把艾比蓋爾報成我的表姐。對我們兩人來說，血緣的聯(lián)系很重要。但我們也沒法實話實說，告訴政府艾比蓋爾是我的曾曾曾曾姨母，或者不管到底是多少個曾字輩的祖宗。再說了，那樣稱呼也太拗口了。

但我想要有記錄能證明我們是家人。真正的，彼此相愛的家人。我曾以為我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在……她之后。

那段日子過后，即使是說出她的名字都很難。不只是因為那本就從不是她真正的名字，還因為那個名字會喚起很多痛苦。距月光湖的那次對峙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傷口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刺痛了，但仍有痛感留存了下來。也許它們會永遠在那里。但至少，現(xiàn)在我心中有足以緩解那種痛苦的溫暖。

友人，愛人和家人帶給我的溫暖，這是我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一切。這種感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慶祝。

這就是我們身在此處的原因，與朋友和家人在酒吧里共度良宵。很順理成章吧，與一人獨飲相比，這樣當然要愜意多了。

“等等等等，等會兒。你是說你早餐的時候就開喝了？”

塔菈難以置信地盯著艾比蓋爾，又抿了一口自己的蘋果馬提尼。和往常一樣，她的嗓門是整棟樓里最響的。

“嗯，是呀。”艾比蓋爾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在我那個時代，每頓飯都配啤酒是很正常的事情。酒精有助于在寒冷天里保暖，你要知道?！?/p>

“呃，沒那個必要。啤酒太難喝了?！?/p>

麥荻點頭表示同意：“我也不敢說我喜歡?！?/p>

“嘖，你們兩個當然會不喜歡了！”艾比蓋爾的語氣出人意料地憤慨，“你們這個時代的‘啤酒’不如說是白水里頭兌了幾滴真正的啤酒。我?guī)缀醵紘L不出酒味兒，更不用說被如此……寡淡的東西灌醉了?！?/p>

她說的沒錯，美國的啤酒真就是個悲劇。我想要用酒精刺激自己的時候，只能依靠烈性酒。不過另一方面，塔菈幾乎喝不下兩三杯就得斷片兒。雖說在這種時候把她帶回家還挺有意思的。

“嘿，艾比蓋爾?！?/p>

艾比蓋爾轉(zhuǎn)過身來對我露出一個微笑，又嘬了一口自己的伏特加：“怎么了？”

“要來拼酒嗎？”

她興奮地鼓了鼓掌，沖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哦，當然了！聽起來好棒！我們一起來吧！”

“我不知道欸，親愛的……”麥荻聳了聳肩答道，“我很確定跟你們兩個比起來，我和塔菈堅持不了多長時間?！?/p>

“胡說，麥荻森！我相信只要你鼓起斗志，一定能挺過去的！”

塔菈示意再上一杯，同時對我露出了她那種可愛的傻笑：“算我一個，我們來吧。如果是比賽，我堅持的時間肯定比你想的要長。戰(zhàn)斗意志之類的嘛，就艾比說的那些?！?/p>

“太好了！”艾比蓋爾一拍手掌，轉(zhuǎn)身向吧臺望去，“酒保女士？給我們上四杯可以嗎？”

到第六杯的時候，事情就非常明朗了——麥荻和塔菈的“戰(zhàn)斗意志”并沒有塔菈聲稱的那么強大。她倆一起栽倒在了吧臺上，呻吟聲此起彼伏。第十杯下肚后，艾比蓋爾發(fā)紅的小臉告訴我就連她也開始醉了。雖說我們可能只是借著酒精暢聊，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的挺想贏。

“很高興看到……艾森菲爾的精神還健在……”她嘟噥著說道，揮手又叫了兩杯，“我還擔心鎮(zhèn)民在過去的兩個世紀里變軟弱了呢。”

“嘛，大部分確實是。只不過我喝得比較多而已。酒精很適合用來麻痹自己?！?/p>

“哦，小可憐！希望你在這里的生活不一樣！”

“不，當然不一樣。我再也不需要麻痹自己了?！?/p>

艾比蓋爾同情地輕輕咕噥了幾聲，只有那種喝醉的女性才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接著她把我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我很高興你和我們一起來了，摩根。是麥荻森讓我更容易適應(yīng)這個全新的世界，但跟你一起面對那些從沒經(jīng)歷過的事情就更有意思了?！?/p>

她是對的。對這個全新的世界，我比她要適應(yīng)得多。不過小鎮(zhèn)的庇護幾乎剝奪了我對現(xiàn)代生活的所有接觸，我甚至至今還沒摸清手機的所有竅門。但至少在來這里之前我就知道這些事情，而她不一樣。

“謝謝，艾比蓋爾。我也很喜歡跟你一起學習?！?/p>

“太好了！這是美麗的家庭紐帶，不是嗎？”

“嗯。嗯，是啊?！?/p>

“這也是！”艾比蓋爾響亮地歡叫一聲，抓起新上的那杯毫不猶豫地灌進了嘴里。

我試著跟上，卻在最后一口時咳了起來。也許是時候認輸了。誰能想到如此一位甜美可愛的女孩子這么能喝呢？

“沒事的，摩根?！彼参康?，“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不愧是我的侄——表妹！”

“救得好?！?/p>

我把自己的最后一杯酒翻轉(zhuǎn)過來，撐著腦袋，揮了揮手承認她的勝利。下次吧，達爾星。下次一定。

“現(xiàn)在嘛……”艾比蓋爾交叉雙臂沉思起來，“我們該怎么處置自己一碰就醉的愛人呢？”

“哦，我搬我的。也許你可以讓麥荻靠在你身上走?！?/p>

“此時此刻，我覺得我能帶著麥荻走上好幾英里！遵從您的指示！”

嘛，嘛，嘛。看看你，表姐，火力全開地準備出發(fā)。看到她這副模樣不由得讓我想到……

也許確實有火焰從她那個世代傳到了我身上。

謝謝，艾比蓋爾。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