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名臣奏議點校版 二
歷代名臣奏議巻二
明 楊士奇等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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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即位初,御史中丞司馬光上奏曰,臣聞澄其源則流清,固其本則末茂。臣蒙陛下圣恩拔于衆(zhòng)臣之中,委以風憲,天下細小之事,皆未足為陛下言之。敢先以人君修心治國之要為言,此誠太平之原本也。臣聞修心之要有三,一曰仁,二曰眀,三曰武。仁者,非嫗煦姑息之謂也,修政治,興教化,育萬物,養(yǎng)百姓,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煩苛伺察之謂也,知道義,識安危,別賢愚,辯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強亢暴戾之謂也,惟道所在,斷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猶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猶視苗之穢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猶知獲而不知種也。三者兼?zhèn)鋭t國治強,闕一焉則衰,闕二焉則危,三者無一焉則亡。自生民以來,未之或改也。
治國之要,亦有三,一曰官人,二曰信賞,三曰必罰。夫人之才性,各有所長,官之職業(yè),各有所守。自古得人之盛,莫若唐虞之際,然稷契臯陶垂益伯夷夔龍,各守一官,終身不易。茍使之更來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盡善也。故人主誠能收采天下之英俊,隨其所長而用之,有功者勸之以重賞,有罪者威之以嚴刑。譬如乗輕車駕駿馬,總其六轡,奮其鞭策,何往而不可至哉。
昔仁宗皇帝之時,臣初為諫官,上殿首曾敷奏此語。先皇帝時,臣曾進歷年圖,又以此語載之后序。今幸遇陛下,始初清眀之政,虛心下問之際。臣復以此語為先者,誠以臣平生力學,所得至精至要盡在于是。愿陛下勿以為迂闊,試加審察,若果無可取,則臣無所用于圣世矣。
★熙寧元年,右正言孫覺上奏曰,臣聞血者隂也,氣者陽也。二物合而成人,雖合而成人,而無心術之妙,精神之運,則亦下愚而已矣。昔者孔子深見此理,而推言之曰,血氣未定,戒之在色,以謂二物之交爭,則人之欲心甚熾,無妙道至神以勝之,則至于違禮義而戕壽命矣。又曰,血氣方剛戒之在斗,二物既盛,則令人喜斗,衆(zhòng)人之斗,則尚氣好勝,取必于人,以爭淺小而忘后患。人主之斗,則強兵右武,拓土開邊,以爭利于夷狄。凡斗皆所以傷神明而悖性理矣。又曰,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凡人之老,必嗇而貪,血氣之衰自然及此,故年彌高而徳卲者,謂之孔子之徒。此三者蓋論常人之情,常人為隂陽所役,故一人之身而少壯老三變。圣賢則不然知禮義之可貴,壽命之可寶,潛心于妙道至神,則少之時不惑于色。知神眀之可尊,性理之可樂,橫逆禽獸不足以校勝負,爭強弱,則壯之時不悅于斗。少而寡欲,長而盡性,則血氣雖衰而不貪。隂陽為之役,而不得與之變。故心閑而神明,體佚而壽考,陛下以睿明之質,鼎盛之年,求治甚切,而聽覽不倦,真可謂有意天下者矣。然臣之忠竊獨私憂而過計,愿陛下深鑒孔子之言,而終始以三者為戒,則宗廟幸甚,天下幸甚。
★富弼徙判汝州,詔入覲,許肩輿至殿門,神宗御內(nèi)東門小殿,令其子掖以進,且命毋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于有為。對曰,人主好惡不可令人窺測,可測則奸人得以傅會,當如天之監(jiān)人,善惡皆所自取,然后誅賞隨之,則功罪無不得其實矣。
★二年,五月王安石遷參知政事,上奏曰,臣切以為陛下既終亮隂,考之于經(jīng),則羣臣進戒之時,而臣待罪近司,職當先事有言者也。切聞孔子論為邦,先曰放鄭聲,后曰遠佞人。仲虺稱湯之徳,先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而后曰用人惟已。蓋以謂不淫耳目于聲色玩好之物,然后能精于用志,能精于用志然后能明于見理,能明于見理然后能知人,能知人,然后佞人可得而遠,忠臣良士與有道之君子類進于時,有以自竭,則法度之行,風俗之成,甚易也。
若夫人主雖有過人之才,而不能早自戒于耳目之欲,至于過差以亂其心之所思,則用志不精,用志不精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邪說诐行,必窺間乗殆而作,則其至于危亂也。豈難哉。伏惟陛下即位以來,未有聲色玩好之過聞于外,然孔子圣人之盛,尚自以為七十而后敢縱心所欲也。今陛下以鼎盛之春秋,而享天下之大奉,所以感移耳目者,不為少矣。則臣之所豫慮,而陛下之所深戒,宜在于此。天之生圣人之材甚吝,而人之值圣人之時甚難,天既以圣人之材付陛下,則人亦將望圣人之澤于此時。伏惟陛下自愛以成徳,而自強以赴功,使后世不失圣人之名,而天下皆蒙陛下之澤,則豈非可愿之事哉。臣愚不勝惓惓,惟陛下恕其狂妄而幸賜省察。
★三年,右正言李常上奏曰,臣聞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夫堯之為徳,至民莫能名,功業(yè)高大,法度煥明,如此其盛者,配天故也。所以配天者,能則天也,亦何獨堯為然。王天下者,莫不欲然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則王者之事也。中庸曰,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配天王者之徳也。夫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求則天而配其徳,可乎。
臣竊聞陛下即位已來,圣徳日新,殆將天縱,碩儒元老自愧不及,追帝王之盛際將在今日。臣所以樂為陛下言也。昔者子思論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修身而己。誠能修身,天下國家之治尚足道哉。其修身之敘,亦必始于至誠無息,而極乎高明,上配天徳。然則志在于配天者,何可息也。詩曰,于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鬃釉唬覍W不厭,皆言其不息也。臣愿陛下就天質之至明,因圣術之已著,法文王孔子之意,勉之又勉,極夫廣大而盡乎精微,比徳于唐堯之盛,尚慮功業(yè)法度不輝耀乎萬世,不垂譽于無窮乎。非愚臣茍以責難之義事陛下,誠以陛下睿智之資為此甚易,故也。
★知滄州曾鞏上言曰,臣聞基厚者勢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錫祚,鵲奕繁衍,久而彌昌者,蓋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來,能濟登茲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績大矣,而其孫太康乃墜厥緒,湯之烈盛矣,而其孫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統(tǒng)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難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暨于幽厲,陵夷盡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漢定其亂,而諸呂七國之禍相尋以起,光武中興,然沖質以后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為三晉,宋之患天下為南北,隋文始一海內(nèi),然傳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貞觀開元之際,而女禍世出,天寶以還,綱紀?矣。至于五代,蓋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廢興之故甚矣。宋興,太祖皇帝為民去大殘,致更生,兵不再試,而粵蜀吳楚五國之君生致闕下,九州來同,復禹之跡。內(nèi)輯師旅而齊以節(jié)制,外卑藩服而納以繩墨,所以安百姓,御四夷,綱理萬事之具,雖創(chuàng)始經(jīng)營而彌綸已悉,莫貴于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傳弟為萬世策,造邦受命之勤,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寧,既定晉疆,錢俶自歸,作則垂憲,克紹克類,保世靖民,丕丕之烈,為帝太宗。徳未有高焉者也。真宗皇帝,繼統(tǒng)遵業(yè),以涵煦生養(yǎng)蕃息齊民,以并容徧覆擾服異類。蓋自天寶之末,宇內(nèi)板蕩,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虜猶間入窺邊,至于景徳,二百五十馀年,契丹始講和好,徳明亦受約束,而天下銷鋒灌燧,無雞鳴犬吠之驚,以迄于今,故于是時,遂封泰山,禪社首,薦告功徳,以明示萬世不祧之廟,所以為帝真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虛心納諫,慎注措,謹規(guī)矩,早朝晏退,無一日之懈,在位日久,明于羣臣之賢不肖忠邪,選用政事之臣,委任責成,然公聽并觀,以周知其情偽,其用舍之際,一稽于衆(zhòng),故任事者亦皆警懼,否輙罷免,世以謂得馭臣之體,春秋未高,援立有徳,傳付惟允,故傳天下之日,不陳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豈弟之行足以附衆(zhòng)者,非家施而人悅之也。積之以誠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親,故棄羣臣之日,天下聞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動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廟為宋仁宗。英宗皇帝,聰明睿智,言動以禮,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稱疾遜避,至于累月,自踐東朝,淵默恭慎,無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傳頌稱說,徳號彰聞,及正南面,勤勞庶政,每延見三事,省決萬機,必咨詢舊章,考求古義,聞者愓然,皆知其志在有為,雖早遺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識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廟為宋英宗。陛下神圣文武,可謂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儉可謂有君人之大徳,憫自晚周秦漢以來,世主不能獨見于衆(zhòng)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襲卑近,因于世俗而已,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跡,修列先王法度之政,為其任在已,可謂有出于數(shù)千載之大志,變易因循,號令必信,使海內(nèi)觀聽,莫不奮起,羣下遵職以后為羞,可謂有能行之效。
今斟酌損益,革敝興壊,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備,非因陋就寡,拘牽常見之世所能及也。繼一祖四宗之緒,推而大之,可謂至矣,蓋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與賦役之政暴也。宋興以來,所用者鞭撲之刑,然猶詳審反復,至于緩固縱之誅,重誤入之辟,蓋未嘗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稅一,然歲時省察,數(shù)議寛減之宜,下蠲除之令,蓋未嘗加一暴賦也。民或老死不知力政,然猶憂憐惻怛,常謹復除之科,急擅興之禁,蓋未嘗興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勢,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習,或在于大臣,宋興以來,戚里宦臣,曰將,曰相,未嘗得以擅事也,所以謹其操柄者如此,而況輯師旅于內(nèi),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專尺土一民之力,其自處之勢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愛物之際,未嘗有須?懈也,其憂勞者又如此,蓋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亂也。民附于下,操柄謹于上,處勢甚便而加之以憂勞,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
故人主之尊,意諭色授而六服震動,言傳號渙而萬里奔走,山巖窟穴之氓不待期會,而時輸歲送以供其職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國,非有發(fā)召,而籯赍槖負以致其贄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縱馬,相與袨服而戲豫,東南之夷,正冠束衽,相與挾冊而吟誦,至于六府順敘,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內(nèi),含氣之屬,皆裕如也。蓋遠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漢唐,然或四三年,或一二世,而天下之變不可勝道也。豈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馀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無變?nèi)輨由畱]萌于其心,無援枹擊柝之戒接于其耳目。臣故曰,生民以來,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竊觀于詩,其在風雅,陳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跡之所由,與武王之所以繼伐,而成王之興,則美有假樂鳧翳,戒有公劉泂酌,其所言者,蓋農(nóng)夫女工,筑室治田,師旅祭祀,飲尸受福,委曲之常務。至于兔罝之武夫,行修于隱,牛羊之牧人,愛及?物,無不稱紀,所以論功徳者,由小以及大,其詳如此,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當世之臣子所以歸美其上,非徒薦告鬼神覺悟黎庶而已也。書稱,勸之以九歌俾勿壊,蓋歌其善者所以起其向慕興起之意,防其怠廢難久之情,養(yǎng)之以徳而成之于心,其于勸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將來,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經(jīng),垂為世教也。
今大宋祖宗興造功業(yè),猶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徳,猶武王,成王,而羣臣之于考次論撰列之簡冊,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闕而不圖。此學士大夫之過也。蓋周之徳,盛于文武,而雅頌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時考之,則祖宗神靈固有待于陛下。臣誠不自揆,輙冒言其大體,至于尋類取稱,本隱以之顯,使莫不?悉,則今文學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積仁,累善至成王周公為最盛之時,而泂酌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所以為成王之戒。蓋履極盛之勢,而動之以戒懼者。明之至,智之盡也。如此者,非周獨然,唐虞至治之極也。其君臣相飭,曰兢兢業(yè)業(yè),一日二日萬幾,則處至治之極而保之以祇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廣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則宋興以來,全盛之時,實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親有徳,饗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萬幾之不可以不察,而處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實,日新歲益,閎遠崇侈循之無窮,至千萬世永有法則。此陛下之素所畜積,臣愚區(qū)區(qū)愛君之心,誠不自揆,欲以庶幾詩人之義也。惟陛下之所擇。
★元豐七年,資政殿學士知揚州,呂公著上奏曰,臣聞人君以至誠為道,以至仁為徳,守此二言,終身不易,堯舜之主也。何謂至誠,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內(nèi)自親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絲毫偽也。如此則四海之內(nèi),親之如父子,信之如心腹,未有父子相圖,心腹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絲毫之偽一萌于心,如人有病先見于脈,如人飲酒先見于色,聲色動于幾微之間,而猜阻行于千里之外,強者為敵,弱者為怨,四海之內(nèi)如盜賊之憎主人,鳥獸之畏弋獵,則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謂至仁,親臣如手足,視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時使薄斂,行此六事而已矣。禍莫逆于好用兵,怨莫大于好起獄,災莫深于興土功,毒莫甚于奪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阱,而伐國之斧鉞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勝用矣。傳曰,至誠如神,又曰,至仁無敵。審能行之,當獲四福,以人事言之,則主逸而國安,以天道言之,則享年永而卜世長,此必然之理,古今巳試之效也。
去圣益遠,邪說滋熾,厭常道而求異術,文奸言以濟暴行。為申商之學者,則曰,人主不可以不學術數(shù),人主天下之父也,為人父而用術于子,其可乎。為莊老之學者,則曰,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欲窮兵黷武,則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國。欲煩刑多殺,則曰,吾以禁奸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斂,則曰,吾以強兵革而誅暴亂,雖若不仁,而卒歸于仁。此皆亡國之言也。
秦二世,王莽嘗用之矣。皆以經(jīng)術附會其說書,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于臣下也。欲威福不移于臣下,則莫若舍已而從衆(zhòng),衆(zhòng)之所是我則與之,衆(zhòng)之所非我則去之。夫衆(zhòng)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議之主也。如此則威福將安歸乎,今之說者則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于是違衆(zhòng)而用已,己之耳目終不能徧天下,要必資之于人,愛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潤膚受之說行矣。然后從而賞罰之,雖名為人主之威福,而其實左右之私意也。奸人竊吾威福而賣之于外,則權與人主侔矣。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威者,畏威之謂也。愛者,懐私之謂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懐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勝于懐私,則事無不成今之說者則不然。曰,人君當使威刑勝于惠愛,如是則予不如奪,生不如殺,堯不如桀,而幽厲威靈之君長有天下,此不可不辯也。
★哲宗即位,監(jiān)察御史王巖叟上奏曰,臣聞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臣竊以,君道之大,無所不難。茍得其要,而持之則所難者少矣。臣請略舉其要,陛下試垂聽幸甚,言無所隠之謂忠,心無所欺之謂信,忠于主者不避嫌,信其已者不思謗。所以忠信或至于獲罪,故人君以察忠信而主之為難,巧于言之,謂佞。順于事之,謂柔。巧言則易得,順事則易從,所以佞柔常至于日親,故人君以辨佞柔而遠之為難。廣大業(yè)者存乎勤,而人情常易于生倦,以隳其業(yè)。故人君以久而不倦為難。成大謀者存乎斷,而人情常牽于小不忍以亂其謀。故人君以棄小不忍為難。臣以謂,為國之要,能察忠信而主之,使得盡言,辨佞柔而遠之,使不害政。行之以勤而無廢弛之憂,濟之以斷而無優(yōu)游之患,則治道成矣。陛下盛徳日新,四事之要,曾無所難,而皆自得益。愿陛下不以易心處之,則徳日新,又日新矣。
★巖叟為起居舍人,又論洪范三徳,上奏曰,臣伏以人主言而為天下法,動而為天下則,圣人思所以嚴百王之心,而重其事,故置右史以記言,左史以記動。伏惟陛下即位以來,恭默思道,敬畏不言,五年于今。臣幸得以右史入侍,愿聞徳音而書之,不啻饑渴者亦有時矣。昨日臣預立邇英侍講,臣司馬康講洪范九疇,至乂用三徳,陛下忽啟圣問,曰只此三徳,為更有徳。臣不覺心躍而神竦,既以初聞堯言為喜,又以陛下問徳得其要為慶。臣敬已書之于冊,以示萬世。竊伏思念陛下既能審而問之,必將體而行之。三徳者,君人之大本,得之則治,失之則亂,不可須?而去者也。臣請為陛下別白而言之。
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間,不以順已而忘其惡,不以逆已而遺其善。私求不徇于所愛,公議不遷于所憎竭,誠盡節(jié)以先國家之急,而忘其身者任之當勿貳。附下罔上以盜寵祿,而不恤百姓之患者棄之當勿疑。惜紀綱,謹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聲色,人之所好也,而遠之。盤游,人之所樂也,而絶之。財利,人之所貴也,而賤之。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以斷天下之疑,邪說所不能移,非道所不能悅,此人主之剛也。
居萬乗之尊而不驕,饗四海之富而不侈,聰明有馀而處之如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猶弗及。虛心以訪道,屈已以從諫,懼若臨深淵,怯若履薄冰,此人主之柔也。三者足以盡天下之要,顧人主力行何如耳。陛下誠能用洪范之三徳以修已,推臯陶之九徳以用人,則堯舜三王之盛,可坐而致矣。斯無難,在陛下勉之而已。
★元佑元年,御史中丞傅堯俞,上宣仁皇后論治性之道疏曰,臣聞之于書曰,慎厥初,惟其終。又曰,慎厥終,惟其始,始則念終,不敢不慎也。終則念始,不敢不勉也。臣愚伏念陛下考古御今,修明法度,恭儉以克已,慈惠以愛人,登崇老成,開廣言路,大義明著,仁聲流聞,總攬萬機,得其綱要,所以欽崇祖宗導世成俗,為子孫百世之慮甚。備非臣筆舌所能形象,雖詩書所載,丹青所傳,殆非有以過也??芍^有其始矣。臣愚,不勝拳拳,謂陛下雖圣性得之,猶當加圣心焉。
夫天地無全功,圣人無全能,此不可不思。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治性之道,必審已之有馀,而強其所不足,有馀則養(yǎng)之不敢矜,不足則勉之以為戒,然后無間可窺,而巧偽之徒不得比周而望進。今陛下不出房闥,而天下向風百僚奉職者,無它,以陛下通達平均而政出于大公云耳。茍一有所偏,則好惡之情露,百邪羣枉必爭隙而入矣。陛下前日積勞之所成就,將中廢而不完矣豈可不兢兢業(yè)業(yè),日慎一日,以圖厥終哉。敬愿陛下留神省察,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陛下不遺臣愚,屬以言責,非臣衰拙所當蒙被,仰貪盛明,黽勉就職,臣輙自惟忖。蓋志有向背,而材有能否,事有大小,任有重輕。陛下使臣拾遺補過,以輔盛徳,明善正失以平庶政,舉直錯枉以正大臣,方是之時。臣極其力以死繼之。若夫窺人之私,摘其細故,有聞必達,遇事輙言,則非臣之任,又非臣之志也。伏惟陛下責其大節(jié),寛其近功,因臣所能,俾効其力,臣終不以狗馬之年為子孫計,畏首顧尾以孤負恩獎,惟始之之難。陛下既蹈之矣,顧不能善其終乎,然不可不戒也。伏望陛下察臣懇欵,不廢其言,特賜覽觀,則永譽無悔。臣不勝大愿。
★蔡確以作詩誹謗得罪,堯俞又上奏曰,臣睹蔡確狂悖,陛下神斷不疑,下合人情,上明邦憲。雖一以公議裁之,固未嘗臨之以怒,然豈陛下之所樂者哉。況區(qū)斷之際,亦須少勞睿思。愚臣妄度,竊恐陛下于海岳之量,不能無少忤而未能忘懐也,外廷側聆,日增驚惕。臣聞之于易曰,天下同歸而殊涂,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夫事至以無心應之,既往若未嘗經(jīng)意,此圣人所以養(yǎng)至誠而御遐福者也。愿陛下寛圣心,省浮念,游情太清以固真粹。陛下之氣和,則上下之氣和,上下之氣和,則天地之氣和應矣。唐柳公綽,奏太醫(yī)箴以諷。憲宗,謂之曰,卿愛朕深者,臣無公綽之才而有其誠。臣以為今天下事莫重于此,故惓惓而不能自已,惟陛下無易臣言,留神省察。
★三年,中書舍人曾肇,論君道,在立已知人,上奏曰,臣伏見陛下,即位以來,早朝晏罷,負扆端莊,淵默弗言,雖在深宮之中,不為佚豫之好,可謂有克肖祖宗之圣質。退朝燕處,翰墨是親,日御邇英,虛心恭已以延講誦,可謂有急于問學之誠心。夫有克肖祖宗之圣質,又有急于問學之誠心,則引而達之,廣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務也。蓋圣人之性,與人同在,謹其初而已。夫性之初,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火之始然,一熒爝之?爾。及其至也,其明足以燭萬物,其用足以爍金石,其利博矣。然設之不當,則燎原野,焚玉石,而不勝其害也。泉之始達,一勺之多爾,及其至也大,而為江河細,而為溝澮其利博矣,然導之非理,則暴怒悍突,懐山襄陵而不勝其害也。人之性,何以異于是哉。
況夫有天下之大,享四海之富,靡曼之聲,妖淫之色,足以移其耳目,宮室狗馬珠玉綺繡之玩,足以移其心志,與賢人處矣,而不肖者參之。與正士游矣,而邪人間之。日漸月漬,習與性成,則明者或至于昏仁者,反而為暴,豈其天資之固然哉。設之弗當導之非理故也。故以舜之為君,而禹告以無若丹朱傲,以禹之為君,而其戒見于五子之歌,以武王之為君,而太保作旅獒以訓,至于成王而訓戒益詳,周公作無逸,又作七月之詩,召康公作公劉以戒民事,又作泂酌以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其誨可謂諄諄矣。故以成王中材之主,而能持盈守成,卒為賢君者,設之得其當,導之適其理故也。
自古治世少而亂世多,天下之柄或移于權臣,或假于外戚,或出于宦寺,諸侯或強大而不可制,夷狄或驕慢而不可屈,兵或恣睢而不可使。海內(nèi)之賦入,或專于強藩悍將,而縣官不能有也。百里之長或専殺,而司寇不能治也,有一于此,人主雖有特起之資,欲治之志,而其勢不能以大有為,此古今之通患也。
本朝承平百有馀年,政出于一,羣臣奉法遵職,外戚奉朝請,宦寺供掃灑而已。州縣之勢,如臂使指,夷狄引首待我衣食,制兵與賦皆得其要,刑罰清平,又前世之所未有也。六圣相傳以至陛下,言其徳則光大,言其業(yè)則富有,言其勢則便利,陛下又有克肖祖宗之圣質,有急于問學之誠心,引而達之,廣而大之,欲王則王,欲帝則帝,惟陛下之所向而已??鬃釉唬瑸榫y。知為君之難,固有時而易矣,何以言之。君道,莫難于立已,莫難于知人,已非禮不立,人非言不知也??鬃釉?,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臣請為陛下言之。
夫所謂禮,非制度文為之事也。奸聲亂色,不留于聰明,淫樂慝禮,不接于心術,非正勿視也,非正勿聴也,非正勿言也,非正勿動也,視聽言動由于禮,則內(nèi)之非,僻之思,無自而生。外之非,僻之習,無自而入。內(nèi)有以正其心,外有以正其行。夫然故,施于事親則孝,施于兄弟則順,施于族姻則睦,施于郊廟則敬,施于朝廷則莊,施于治民則仁,施于軍旅則威,無所施而不當矣??鬃釉唬蝗湛艘褟投Y,天下歸仁焉。其守豈不約,其效豈不博哉。至于知言其事尤難,蓋言亦多端矣。有辯,有納,有華,有質,有是而非,有迂而直,不可不察也。非獨如此,人主必有好惡之心,有是非之心,所好者正所惡者邪,以忠為是,以佞為非,則固善矣。不幸反此,則小人必將逢其所好,避其所惡,矜其所是,諱其所非,以售其奸言,以行其私說。故人主好高遠,則款言入,好卑近則邇言至,好刑名則慘刻之說進,好功利則興作之謀用,上以此求于下,下以此應于上,同者謂之賢,異者謂之愚,而君子雜處小人之間,方且逆其所順,強其所劣。
君所謂可,而有否焉,必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必獻其可以替其否,如是而。君不察焉,則小人日親,君子日踈,小人日進,君子日退,君子道消,小人道長,此治亂安危之所以分也。治亂安危所分,在于聽言之際,豈不可畏也哉。故漢文帝聽張釋之而退嗇夫,則風俗至于篤厚。唐太宗聽魏鄭公而絀封倫,則致治幾于太平。齊威公不聽管仲而進易牙,符堅不聽王猛而信慕容垂,則旋踵而敗亡,其效豈不深切著明哉。
伏惟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質,有急于問學之誠心,宜其于行,不勉而中,于言不思而得。然臣猶惓惓以是為獻者,蓋天下之物,接于我者無窮,而不能以道觀物,則為物所引,而欲必至于敗度,縱必至于敗禮,尚何以立己哉。天下之言,接于我者無窮,而不能以道觀言,則為言所蔽,而浸潤之譛,膚受之訴,無所不行,尚何以知人哉。
臣愚,愿陛下及此春秋方富,血氣未定,早為之制,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出入起居,凡所以害徳之事,勿為也。左右前后,凡可以蕩心之物,勿近也。便僻側媚遠之,而勿親,直諒多聞親之,而勿遠。動容周旋,唯禮之從,則已無不立矣。無作好惡,無作聰明,使人不能窺。有言逆于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志必求諸非,道使奸言不得入,虛心廣覽以揆衆(zhòng)論。辭寡者知其人之吉,辭多者知其人之躁,辭游者知其誣善,辭枝者知其心疑,以至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則人無不知矣。有以立已,充而至于美風俗不難矣。有以知人,推之以修政事不難矣。方今海內(nèi),雖號治安,然內(nèi)則忠邪雜揉,是非紛亂,士節(jié)不厲,奉公守義者寡,而交私合黨者多。外則爭訟盜奪,法不勝奸,歲論大辟五千馀人。祖宗以來未嘗如此。風俗未可謂美也。朝廷上下,紀綱不肅,百司庶務,類多文具,官不勝其冗,而未有以革,財不足于用,而未有以制。哀矜惻隱之書日下,而百姓之力未裕也。是故和風未洽,而歲之順成者常少。恩信未孚,而夷狄之侵侮者尚多。以至宼賊奸究,所在竊發(fā),政事未可謂修也。
陛下誠能早留意于此,正已以先之,得人而任之,力行以久,馴致以漸,則豈惟卿士大夫相化以義哉。芻牧之?,禆販之陋,可使忠厚而知恥矣。豈惟朝廷之上百工得其職哉。海隅障塞之遠,抱關擊柝之賤,亦皆向方而宿業(yè)矣。如是風俗不美,政事不修,未之聞也。舍是而不務,則接物而不能無累,聽言而不能不惑。接物而累,則雖有克肖祖宗之圣質,而敗之者衆(zhòng)。聽言而惑,則雖有急于問學之誠心,而蔽之者多。如是,則風俗愈入于薄惡,政事愈入于弛壊,貴者不能自克,況其賤者哉。近者且猶弗治,況其遠者哉。非獨如此,人事不立,而望天道之助順,中國不尊,而望夷貊之允懐,抑又難矣。
臣愚,故曰,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質,有急于問學之誠心,則引而逹之,廣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務也。不然,則用心雖勞,而去道愈遠,用力雖勤,而為術愈踈。雖日接多士,日求讜言,而于道無補也。書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傳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陛下欲至此,非他學以求之,思以精之而已。惟陛下留意毋忽,則天下幸甚。
★四年,右諫議大夫范祖禹,上宣仁皇后,乞先正君心?曰,臣蒙陛下擢受諫職,才力淺薄,懼不克勝,受命以來,夙夜不遑寧處,深思天下之事,自非大者遠者,未之敢先。恭惟祖宗受天命百三十年,自三代以來,未有承平如此之久,累圣基業(yè),付畀子孫,成之至難,壊之至易,是以古之明王欲治天下,先正其本,其本在于人君一心而已。天下治亂出于君心,君心一正則萬事無不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臣侍經(jīng)筵,因進講每及人君正心修身之要,君子小人系于治亂之際,未嘗不反覆開陳。伏計陛下聞之已熟,今有言責不敢忘此。竊惟天下之本,在于君心。臣愚,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日以祖宗之艱難,治天下之勤勞,萬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說諭皇帝存之于心。若皇帝陛下圣心曉然,明于邪正是非,他日衆(zhòng)說不能惑,小人不能進,則萬事定矣。臣竊熟思莫大于此,惟陛下深留圣意,以幸天下。
★七年,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守禮部尚書蘇軾,上奏曰,臣聞始之學也,以適用為本而恥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為心而慚尸祿,乃者屢請治郡,兼乞守邊,欲及殘年,少施實效而有志莫,遂負愧何言。今乃以文字為官常,語言為職業(yè),下無所見其能否,上無所考其幽明,循省初心,有靦面目,故于拜恩之日,少陳有益之言??鬃釉?,一言可以興邦。而孟子曰,一言正君而國定。昔漢文帝悅張釋之長者之言,則以徳化民,輔成刑措之功。孝景入晁錯數(shù)術之語,則以智馭物,馴致七國之禍。乃知為國安危之本,只在聽言得失之間。陛下即位以來,學如不及問道,八年寒暑不廢講讀之官,談王而不談伯,言義而不言利,八年之間指陳文理,何啻千萬。雖所論不同,然其要不出六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勤,四曰謹,五曰誠,六曰明,慈者,謂好生惡殺不喜兵刑。儉者,謂約已省費不傷民財。勤者,謂躬親庶政不邇聲色。謹者,謂畏天法祖不輕人言。誠者,謂推心待下不用智數(shù)。明者,謂專信君子不雜小人。此六者,皆先王之陳跡,老生之常談,言無新奇,人所忽易,譬之飲膳,如服藥石則天人自應,福祿難量。而臣等所學先王之道,亦不為無補于世。若陛下聽而不受,受而不信,信而不行,如聞春禽之聲,秋蟲之鳴,過耳而而已。則臣等雖以三尺之喙,日誦五車之書,反不如醫(yī)卜執(zhí)技之流,簿書奔走之吏,其為尸素,死有馀誅。伏愿陛下一覽臣言,少留圣意,天下幸甚。
★徽宗即位初,哲宗將祔廟,中旨索,省中書畫甚急。秘書丞韓宗武,言,先帝祔廟,陛下哀慕方深,而丹青之玩取索不巳。播之于外,懼損圣徳,陛下踐祚,如日初升,當講劘典訓,開廣圣學。好玩易志,正古人所戒也。
★殿中侍御史陳瓘,乞觀無逸及漢唐事,曰,臣聞商之高宗,舊勞于外,作其即位,不敢荒寧,享國久長為后王法。無逸所陳是也。漢之與唐四十馀君,賢而可紀者三君而已。漢之文宣,唐之太宗是也。文帝年二十有三,來自代邸而有天下,后世恭儉之主莫有及焉。宣帝年十有八,興于民間而有天下,后世勵精之主莫有及焉。太宗年十有八,舉兵除亂又數(shù)年而有天下,后世納諫之主莫有及焉。此三君者,方其在外之時,斯民之利病,朝政之臧否,耳聞目見皆得其實,后雖深處九重,而考往驗今,不忘鑒戒。此其所以為賢也。恭惟陛下久處潛藩,充養(yǎng)圣徳,亦如高宗舊勞于外。春秋鼎盛,歷數(shù)在躬,亦如三君自外而入,置無逸于座右,采唐漢之所長,則文宣太宗之事,蓋有燦然可觀者矣。神考所謂吾無間然者,臣愚愿有稽焉。
★瓘,又奏曰,臣聞四時各守一節(jié),天道無節(jié)也,有變而已。人君如天,人臣如四時,故臣宜守節(jié)不可變也,君當制變不可守一節(jié)也。坤之用六,人臣之職,一吐其言,終身不變。乾之用九,人主之道,變其往事,無所不可,如上天寒暑之變,或霜或雨在我而已,運而無積歲,功乃成。故曰,王省惟歲,豈與四時同守一節(jié)而已哉。蓋以天言之,則四時分守,合而成歲功,以人言之,則臣下執(zhí)節(jié)變,而為主道,主道可變也,臣道不可變也,王安石守其節(jié),神考變之。故人主之權,不分于下,紹圣大臣,以不改安石為節(jié),而敢變神考之事,其理乖倒,可謂甚矣然。則人臣之節(jié),人主之變,不可不辯也。
★徽宗時,起居郎周常上言,自古求治之主,未嘗不以尚志為先,然溺于富貴逸樂,蔽于諂諛順適,則志隨以喪。不可不戒。元佑法度,互有得失,人才各有所長,不可偏棄。
★遂昌令張根,為帝言,人言一日萬?,所恃者是心耳。一累于物,則聰明智慮且耗,賢不肖混淆,綱紀不振矣。愿陛下清心省欲,以窒禍亂之原。遂請罷錢塘制造局,帝改容嘉聽。
★議禮武選編修官,葉夢得,召對言,自古帝王為治,廣狹大小,規(guī)模各不同。然必自以治其心者始,今國勢有安危,法度有利害,人材有邪正,民情有休戚,四者治之本也。若不先治其心,或誘之以貨利,或陷之以聲色,則所謂安危利害邪正休戚者,未嘗不顛倒易位,而況求其功乎。上異其言,特遷祠部郎。
★侍御史,黃葆光上奏曰,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剛健者,君之德,而其道不可屈。柔順者,臣之常,而其分不可亢,茍致屈以求合,則是傷仁,非所以馭下也。茍矯亢以求伸,則是犯分,非所以尊君也。帝感悟,命近臣讀其奏于殿中。
★左司諫,江公望,乞攬權斷,上奏曰,臣竊以一池四監(jiān),未知其孰守,十羊九牧,莫知其孰從,在朝之臣,盈廷之議,未知其孰是。非仁不足與謀,非智不足與明,非勇不足與斷,仁智勇,天下達徳,操大物者,其可忽諸,不咨于岳牧而有四罪之誅。后世不以仁智為不足,而以勇稱舜者,以善斷故也。舍已而從人,可謂仁而謀矣。不徧物,而急先務,可謂智而謀矣。不資于仁智,未有能勇者也。非勇未有能斷者也。非斷未有能成天下之務者也。舜以是傳之湯,故伐桀,而斷之以今朕必往。湯以是傳之周公,故誅二叔,而斷之以從十夫之哲。周公以是傳之孔子,其于少正卯疑,若無顯過也,斷之以七日之必誅。書曰,惟克果斷,乃罔后艱,信乎。當斷不斷,其蹈后艱也必矣。先王知其然也,故以衣服器用著以法象,俾朝暮起居見而知之。故天子之服十二章,而黼居一焉。王之四飲三酒,凡巾皆黼焉。天子諸侯于明堂,其負必斧扆焉,黼之為斧,如以其有剛斷之才,遇物必決,遇理必斷,取之以為法象,其意亦深矣。施之于服用之間,雖不以言其丁寧,告戒亦至矣。此君天下所當蚤聞也。
昔高宗舊勞于外,故能知小人之情。漢宣帝上下諸陵,周遍三輔,故能知閭閻奸邪,吏治得失。陛下在潛邸時,天下利病,民間疾苦,以至于人臣之忠佞,當熟聞而周知矣。及臨御以來,日見羣臣,日聞輿議,躬攬?zhí)煜轮?,不為不衆(zhòng)矣。以潛邸之所聞陳于前,以臨御之所知操驗于后,深籌靜計,精閱詳講,無一不宜。故獨斷之權,正在今日。此臣所以汲汲為陛下道。實機會之不可失也。伏望陛下不牽于左右之論,不膠于衆(zhòng)多之口,不以先入已信之言宿于心,不以未信遽告之言拒于耳,從善有走阪之易,去佞無?山之難,決事如析薪,從理如破竹,本在上末在下,要在君詳在臣,若以本付下,無異持太阿而付人以鐏者也。以要與臣,是猶振千狐之裘,而不得領。以綱畀人,而欲舉萬目之網(wǎng)者也,不太踈哉?;釉?,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老聃曰,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以示人。此言本必在上,要必在君也。伏望陛下,攬威福,持利器,濟之以必行之斷,龍見而雷聲,風行而火馳,不以芒刃嬰髖髀而取衂,不以粱肉理疾而喪人之軀。漢元帝不知出此,以柔仁革法吏,持刑太深之弊,而牽制文藝優(yōu)柔不斷,天下機務浸弛矣。
伏望陛下以仁智勇,行大舜成湯周孔之事,以優(yōu)柔牽制,鑒漢元帝之失。于衣服器用之間,深思黼之為義,朝夕起居未嘗怠忽。雖萬機之叢湊,日進于前不足治也。黃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以言乗機會之不可緩如此。伏望陛下少留神。
★公望又進心說,曰,耳目口鼻之不相亂,其所以能視,能聽,能味,能臭,有心為之官,而管攝之也。役使羣動,鼓舞萬物,莫知所以然而然者,有心為之宰,而制割之也。能貴,能賤,能與,能奪,能生,能死,其所以貴賤與奪生死之者,有心為之君,而命令之也。心之為心,亦大矣。世之論者,莫得其旨,以時求心,而心非時之可求。所謂出入無時者是也。以處求心,而心非一處之可得,所謂潛天而天,潛地而地者是也。以體求心,而心非一體之可見,所謂不在內(nèi)外,中間者是也。以用求心而心,非用之獨得,所謂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是也。衆(zhòng)人放心,賢人勿喪心,圣人縱心,至人無心,惟無心故能忘天下,能忘天下然后能得天下而若固有。惟縱心,故能不拘拘于天下,能不拘拘于天下,然后應天下而有馀裕。前乎百千萬世之已去,后乎百千萬世之未來不離乎。方今之一念,此一念心直下研究。不見倐起之端倪,亦不得瞥去之蹤跡。方生方滅之間,亦了然無所倚薄。惟狂克念作圣,一念圣則全體是圣,惟圣罔念作狂,一念狂則全體是狂。惟狂與圣,只一念間爾。一念瞥起之心,與前乎百千萬世之已去,后乎百千萬世之未來,同一時爾,蓋由念起念,自心生心,一心無二心,故一時無二時也。是以日新之德,則念念故矣。罔念之狂,則心心新矣。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
故人君之運心動念,其可不克謹耶。四方萬里以為遠矣,而不思四方萬里之外,果何物耶以為虛空。則虛空之外復何物耶??丈谟X心之中,如大海之一漚,漚緣風激,空自妄生,妄本無妄,虛亦非空,空既非空,則四方萬里亦非物也。物亦非物,空亦非空,同一真境爾。堯之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禹之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文王之化,自北而南,其為感格則至矣。而未免彼疆我界之有所也。荘周曰,六合之內(nèi),圣人論而不議,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論。論而不議,猶在理也。存而不論,則心存而言絶矣。言絶之處,心境昭然,心邇境亦,邇攝萬法于一塵。不為不足,故會四海于一堂之上,何足道也。心遠境亦遠,徧一塵于萬法,而不為有馀故,推恩足以保四海,未足多也,則人君置心之處,其可自狹耶。草木有理,蟲魚有性,有理而無知,有性而無別,無知則無好惡,無別則無親疎,自其異觀之。肝膽甚遠,矧無好惡親踈者乎,自其同觀之。
天地為一,矧有理有性者乎。理不異性,性不異心,同一體爾。一草一木,一榮一謝,吾心之理實在焉。一蟲一魚,一飛一潛,吾心之性實具焉。以為無知,而夭之以斤斧可乎。以為無別,而困之以羅網(wǎng)可乎。葉頭節(jié)尾,毛端介末,理無不具,性無不存,心無不在。一蟲魚之身,毛端介末之甚?,一草木之體,葉頭節(jié)尾之至細,尚不忍傷其生,況掩羣而畋,竭澤而漁,童山赭林,暴殄不以時者哉。豺獺祭天,葵藿向陽,蜂蟻之有君臣,喬梓之有父子,雖無知無別,非此心實徧于其間者,何因而然。況又其類自有,相賓相使,相制相用之妙理,人不得而知者。為人君,烏可不知此心之全體耶。蜣之丸,蟻之粒,與夫承蜩貫虱者,同一心之巧用也。螳螂之斧,莎雞之羽,與夫扛鼎?山者,同一心之力用也。工倕之削輪,扁之斵,庖丁之牛,與夫堯舜禹湯之治天下者,同一心之妙用也。人君知此,故能任六子之力,而收天下之成功,斡四時之樞,而總一歲之能事。雷風疾驅而號令紛駃,雨霜時至而刑政并行。九重淵嘿,龍見而雷聲,四方赫怒。冰凝而淵止,用于大,天地不能圍,用于小,毫毛不能位,用之遠,則四方上下莫能御。用之邇,則瞬揚眉睫之不及。其用如此,其感亦然。
易曰,咸速也,唯無心,故能感人心之速如此。為人君者,焉可不知此心之妙用也耶。陛下踐阼以來,為政取人,無彼時此時之間,損益惟時之宜,用舍惟義所在,可謂達用心之時矣。陛下之心,即神考之心,神考之心,即一祖五宗之心,一祖五宗之心,即堯舜三代之心,心同則念同,念同則時同,時同則治同,念是雖惡亦是,念非雖善亦非。桀紂幽厲之心,未必皆惡也,念非雖善亦惡矣。齊宣王之心,未必皆善也,不忍一牛之觳觫,孟子以為是心足以王矣。念是雖惡亦善矣。陛下以神考為念,即當以一祖五宗為念,以一祖五宗為念,即當以堯舜三代之君為念,以堯舜三代之君為念,即當以桀紂幽厲為念,以桀紂幽厲為念,即當以齊宣王舉心動念處為念。充此一念,則仁不可勝用矣。
易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記曰,大時不齊,能知古今治亂之不齊,然后能齊古今治亂不齊之理,非通乎晝夜之為一者,不知也。能通乎晝夜之為一,此所以為大時。又奚必以今日之不齊而求合于昔之齊者哉。陛下論心之時,貴通此也。守新邊之城堡,陛下不以廣土為大,棄湟鄯之屬部,陛下不以蹙國為小。大小見于畛域,陛下心無畛域,則大小之勢平矣。八荒之外,無以異于仄足之下,尺土寸天,無以異于九夷八蠻之中。陛下不以大小望于物,則物亦不以大小望于陛下,天下孰有爭者哉。舜陶于河濱,一年而成聚,二年而成邑,三年而成都,無心于留而人不釋也。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而居焉,無心于去而人不置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商,無心于大而人不矜也。隨心而足,陛下今不啻足矣。心若不足,無時而足。故漢武甘心于大宛,唐太宗鋭意于高麗,行不足守,民力疲矣。心不足之過也。有民有土,置君以安之也。彼之土安于民矣,彼之民安于君矣。彼安則我安,安而不去即我守也。如是則豈獨守在四夷,在在處處皆為陛下守矣。
蓋一心無二心,故一處無二處也。陛下論置心之處,貴踐此也。陛下于鰥寡孤獨常時有養(yǎng),疲癃老疾冬賜之粟,一有兇荒水旱,分遣使者賑貸賙恤,無所不至。垂死之囚,刑可疑,情可矜,請必得生,其仁于人之生者如此。已死之骨埋掩有祭,其仁于死者如此。燒田野有令,不輕于植物矣。殺牛馬有禁,不賤于動物矣??芍^知心之全體也。禹見罪人而泣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今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也。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他人之心可忖度者,其體同也。本同而自異,此禹所以痛之也。禹痛百姓之心異,而臣痛有天下者以萬物之異。鳯凰來儀,百獸率舞,堯之徳也。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文王之仁也。鳥獸草木何知,而堯與文王何治而致然也。若曰,道化仁徳,此其大略也。惟知心之同體,然后能該能徧,能感能格,陛下以禹之心思百姓,以堯文王之心及鳥獸草木,則一人向隅,陛下為之不樂也。一草一木,一蟲一魚,取非其時,陛下為之不忍也。由一體無二體,故一心無二心,陛下論心之體,當知此也。陛下以旱乾為災,夕祝而朝雨,以日蝕為變,晝祈而午晦,天固高且遠矣,其應陛下如響。陛下以儉徳率民,故民日用而加富,以侈心用民,故民日勤而加匱,以公心行賞,賞不及者,歡然若親被其澤。以不忍之心行刑,刑不當者,愀然如身被其辱。民固愚且下,其應陛下也如神,其故何也。
陛下心即天心,天心即民心,是以一言之出,足以風四方,一行之見足以表萬世。蔀屋之下,日月所不照,而不敢為陛下隱。幽囹之間,天地所不聞,而不敢為陛下寃。陛下非親臨之也。高拱深嚴,所以鼔舞天下者,蓋有道也。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又曰,鼓之舞之,以盡神心之妙用,其神如此可不素養(yǎng)耶。心不可不虛,不虛則不明,不可不實,不實則不誠,不方則不足與守,不正則不足與行。擾擾萬緒,靜有馀應,紛紛羣言,公無遺理。陛下審是非以養(yǎng)公,則言之逆遜無所逃也,寡思慮以養(yǎng)靜,則事之變態(tài)不足多也,端好惡以養(yǎng)正,則人知向矣。致剛健以養(yǎng)方,則事知制矣。實以虛養(yǎng),故精誠外通,虛以靜養(yǎng),故純白內(nèi)含。養(yǎng)之不匱,擴之則彌滿天地,掃之則不見蹤跡。手提神器,而萬夫不敢睥睨,鐏持太阿而一介無敢覬望。以之為政,故日新而人不倦,以之設教,故神化而人不知。陛下論心之用,當契此也。心之旨如此其廣且大,彼梏于形骸之內(nèi),見于肝膈之上,昭昭然以為妙道之行,曾無異于鼓井淖以議東海,坐蚊睫而笑九萬之圖南也。陛下紹述先烈,可謂孝矣,必欲豐功偉跡,超然度越于百王之上,當出自胸襟,無膠于一偏之論,無蹈于已陳之跡,故臣敢以心說獻,愿賜閑宴一過睿目。臣愿畢矣。荘周曰,使道可獻,子莫不獻于其父,臣莫不獻于其君。以道為果不可獻也。周所言道也。臣所知說本無說,心亦非心,道果在乎。臣不敢知也。
★公望又奏曰,臣愿君為堯舜,莫不皆然,未曾進以為堯舜之道者。孟軻曰,責難于君,謂之恭。又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于王前。若軻者庶矣乎。夫天無為而在上,地無為而在下,天地所以不息者,乾坤默運之而已。堯舜取諸乾,垂衣在上,故至尊之勢,隆取諸坤,垂裳在下,故至卑之分別,尊卑既位,名分定矣。然行乎名分之兩間,蓋亦有道焉。道者,何虛與靜而已。致虛以應天下之務,故天下之務,雖沓至而常虛,守靜以觀天下之動,故天下之動雖萬變而常靜,靜為動君,虛為實主。君主得于此,天下皆吾役矣。此所以垂衣裳而治也。臣伏愿陛下,寡欲以養(yǎng)心,故心常虛而?通,端意以寧神,故神常靜而淵默。道之所集,理之所會,雖一日二日萬?,若乾坤自然之運,豈弊弊焉。以事為哉,堯之無名,舜之無為,用此道也。有志乎二帝,猶不能與三王并駕,況區(qū)區(qū)下為文景之治乎,自古未有不知道,而能斡旋天下于掌握,坐視夫民之阜者也。臣有志于軻之為臣,陛下勿以難為辭,天下幸甚。
★欽宗時,起居郎胡安國,上奏曰,春秋大居正,凡得正而居者,天下莫不心悅誠服,無所待于號令而歸焉者也,自古人君多自旁支入繼大統(tǒng),則不得其正。故魯僖公不書即位,以少先長,則不得其正。故魯閔公不書即位,未嘗受誓為世子,則不得其正。故魯荘公不書即位,不承國于君親,則不得其正。故魯隱公不書即位,夫即位人君之重事,以不得其正,而春秋削之。端本正始之義?矣。
陛下圣躬誕降于靖和皇后母儀天下之初載,此一正也。上皇三十四王,而陛下為之長,此二正也。建號東宮,備物典策告于宗廟,系天下之望十有馀年,此三正也。躬受內(nèi)禪,自道教一門之外,殺生除拜,軍國大事皆得自專,此四正也。履此四正,而又有溫恭之徳,有儉約之行,有憂勤愿治之誠,有好謀納諫之善,故一日端拱當極,而四方盜賊莫不鳥棲鼠伏,解甲以聽朝廷之命。而戴白父老,相與扶杖,傾耳拭目,延跂嘉佑至和之治,以終馀生,冀得無憾。此臣所謂天下莫不心悅誠服,無所待于號令而歸焉之明效也。
惟昔有為之君,不敢矜其所已能者以自驕,必求進其所未至者以自益。不召之臣,不稱頌其君之所已能者以為佞,必勉進其君之所未至者以為忠。春秋大居正,如鄭昭公,亦正矣。然失國出奔,則直書其名,得國復歸,則又絶其位,厲公入櫟,遂與其爵而不貶,何也,已雖得正,而無君德以居正,或暗而不明,或柔而不斷,或疑忌而不寛,則人得取而有之矣。是故大居正者,道之常,春秋之正例也,或與或奪者,道之中,春秋之變例也。明莫先于知人,斷莫勇于任賢而去佞,寛莫大于藏疾而納度外之仇,陛下具四美履四正而,又進于三德,則寰??杀?,夷狄可服,祖宗之基業(yè)可以長守而勿墜矣。
★高宗立,御史中丞許景衡,乞修德札子曰,臣聞堯以天下為憂,不以位為樂也。今中國勢弱,敵人暴橫,二圣播遷,而陛下纂臨大寶,適當此時,非止堯之所以為憂也。思所以強中國,思所以攘夷狄,其說雖多,然其大要則在陛下修徳而已。記曰,為人君止于仁,為人子止于孝。書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皆修徳之要也。而以至誠不息為本,故在陛下。一話一言念必在茲,一號一令念必在茲,一賞一罰念必在茲,以至于出入起居,雖斯須之念,未嘗不在茲也??鬃釉?,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夫如是,則中國之安強可冀,而二圣之來歸有日矣。不然,則念不在茲,而誠意怠矣,是以位為樂也。故在言動則未必慎,在號令則未必信,在賞罰則未必當,盜賊未消,而敵人未服。如是,則中國之安強未可冀,而二圣之來歸未有期也。天下之愚夫愚婦,尚不忍聞此言,而況于陛下乎。然則今日中國之安危,二圣歸期之淹速,乃在陛下一念之間。耳臣愚伏,望陛下戒之慎之,始終不倦,則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獲耶。自古帝王憂深責重,未有甚于陛下者,則為陛下計,宜何如哉。天下愿望如此,而臣愚不敢不盡言,惟睿明采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