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

江白最優(yōu)秀

前記

一記重拳朝他的臉部迅速揮來，一片血紅落在他的黝黑的皮膚上，黑色的影子倒在血泊之中。視線里，幾個人影重重疊疊，灰藍(lán)的天沉淀著陰沉的烏云，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那幾個人惡狠狠地，腳印落在他全身，他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是完整的。飛濺的沙塵到處都是，他身上，他臉上，甚至感覺他陷入了沙漠之中。喉嚨干澀到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伤麤]有求饒，牙都要咬碎了也沒有呻吟的半點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晚，那幫人罵罵咧咧地走了。他強(qiáng)忍著站起身，臉上新的傷疤鮮血淋漓，明亮的眼睛里難得出現(xiàn)一絲柔情。扯開干裂嘴唇，很好聽的聲音回響這個破舊骯臟的小巷：

“回家吧?！?/p>

1

最近鎮(zhèn)上多了東赫這一號人物，準(zhǔn)確定義應(yīng)該是小混混，但他也不常干小混混干的事。有時會幫助鎮(zhèn)上被欺負(fù)的孩子，有時會和幾個人一起圍堵一些他們的新舊仇人。大人們對這位未成年小混混十分苦惱，傳聞東赫性格陰晴不定，心情不好時看見誰就打。

但有一個小孩曾經(jīng)說，東赫幫他打跑欺負(fù)他的壞人，還把自己身上的錢給了他。大人對此說法嗤之以鼻，甚至還警告那個孩子不要亂說話。

大人們就是這樣，對于對他們的孩子可能有不良影響的人，想辦法讓他離他們孩子遠(yuǎn)點?？赡芩麄儚膩頉]有想過，為什么東赫會這樣。

東赫并不幸運，他出生在這個并不富裕的鎮(zhèn)上。這里的大人們粗俗惡劣，他父親也是，常年酗酒，回家沒有一點好臉色，還經(jīng)常家暴他媽媽。

如果誰是這個噩夢般的小鎮(zhèn)上的天使，那么他媽媽一定是帶著潔白的羽翼，從天而降。她總是帶著天使般的微笑，小時候他總喜歡賴在媽媽的懷里，抱緊媽媽，用最嗲的聲音大聲地說：“媽媽我愛你！”??

可是天使也會受傷，在被家暴后她卻依然微笑，安慰哭哭啼啼的小東赫，把他哄睡著。

他小時候，每當(dāng)父母吵架，他不知道怎么制止，他只能站在旁邊小聲地哭，看著父親一次次用力地把母親打倒在地上，她渾身青腫，跪地求饒。

一次，他沖出來，攔著他不讓他把母親踩在腳下，那個男人只會罵著粗鄙的臟話，把腳用力地踩在小東赫頭上。骨頭都要被粉碎般，刻骨銘心的痛，像無數(shù)只螞蟻噬咬著他的每寸肌膚，死亡的感覺他永遠(yuǎn)忘不掉。

母親艱難地爬起來，給那個男人跪下，在東赫眼中，仙女一般的她卻狼狽不堪，頭發(fā)混合著淚水黏在臉上，磕著頭流著淚，求放過東赫。

他被那個男人粗暴扔到門口，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看見那個男人拿起啤酒瓶，拽著母親的頭發(fā)，刺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像刀刃般刺破他的心臟，他如窒息般，連同深深的無力感一起深淵......

后來，他長大了，他想保護(hù)媽媽，于是他努力混入學(xué)校的小混混團(tuán)體里，學(xué)會了不少打人的招數(shù)。

那天，他興奮地一路飛奔回家，他想大聲告訴媽媽：“媽媽！以后換我保護(hù)你！” 可是，當(dāng)他回到家，只看見倒地的，渾身淤紫倒地不起的媽媽，她的脖子上還有明顯的抓痕。

身旁，鮮血與碎玻璃混合在一起，東赫感覺自己像被那個男人打了一拳，鮮血和碎牙齒分離不開，粘稠的觸感被迫咽下。

那一瞬間，他的心里防線崩塌了，他的天使墜落了。像流星般，但他抓不住逝去的光彩。

把媽媽安頓在停尸間后，他隱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雙手緊握成拳，青筋可怕地從皮膚上隆起，指甲刺入手掌，滲出獻(xiàn)血他卻渾然不知。他感覺他快要瘋了。

每個人是需要天使的，可他的天使去天堂了，誰來當(dāng)他的天使呢？

他回家拿起家里唯一的刀，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心里總有個聲音肆虐地叫著：“殺了他，殺了他！” 他感到自己身體有種不可控制的力量快要爆發(fā)出來。殺意更甚，他的眼睛都快變成赤色。他瘋了。

他瘋了，在他踹開包房的門后看見一男一女正曖昧不清后。

他瘋狂地沖了進(jìn)去，女人尖叫地跑了出去。里面的男人的胸口插著那把刀。

東赫沒有親人了。這個世界只剩下孤獨的他自己。

“殺了我吧?！睎|赫平靜地看著法官的眼睛。平靜地可怕，他想他真是越來越不正常了。

一周后，審判結(jié)果下來了。東赫患上狂躁癥和焦慮恐懼癥晚期，他還是未成年，所以法院的判定結(jié)果把東赫送去了精神病院。

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司機(jī)警察突然問了一句：

“東赫給自己判罪了嗎？”

“沒有。”

2

東赫是被警察們押著去的精神病院。

他并不想去，可是他什么也沒有了，他不知道他的未來是怎樣的。沒有了天使，活著就像很艱難的事情一樣。隨時會有窒息的危險，但卻為了活著而不得不大口的喘著粗氣。

盡管他并不想這樣，但是他什么都沒有了。包括他自己。

精神病院里有許多孩子。東赫閉上眼睛，他只能聽見孩子們像瘋子般吵鬧的聲音。有嗚嗚的哀求聲，有暴躁的辱罵聲，還有拳頭落在肉體上殘忍的聲音。這不是精神病院，這是死神的天堂。

東赫忽然有種沖動的念頭，他想逃離這里，他不喜歡人多，他不喜歡喧鬧，他只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一個很高大的男人。

他在來的路上看見過他的照片。這座醫(yī)院的院長，柳院長。他送東赫去了醫(yī)院的最后一間房。

房間很偏僻很遙遠(yuǎn)，當(dāng)東赫到達(dá)那里的時候，冷風(fēng)陣陣，他不禁的打了一個寒噤。院長滿是皺紋的臉上硬擠出了一絲笑容：

“沒有空位置了，只能在這里。”

東赫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院長走了。東赫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黝黑的皮膚襯著病態(tài)白皙的病號服，顯得病病殃殃。一根根凸起的肋骨像古老的年輪，凹下去的臉頰和凸出的顴骨形成鮮明對比，整個人像骷髏上蒙了一層皮，瘦骨嶙峋。沒有靈魂的軀體，終究連他都厭惡了自己。

“你為什么來這？”

一個聲音從病房的角落里傳了出來，東赫這才注意到，旁邊的床底下躲著一個孩子。東赫看著他的臉，覺得很熟悉，卻又毫無頭緒。

東赫撇了撇嘴，似乎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jìn)去，反而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骨子里的叛逆心理讓他有些興奮。

“殺人?！?/p>

東赫平靜的，像是在講一個毫無興趣的事情。他抬頭，挑了挑眉，眼底有些玩味。他以為他會很吃驚，會害怕他。但是沒有，對面的小孩一樣平靜的回了一句：

“我也是。”

“你叫什么名字？”

東赫頗有興趣的問道。

“李敏亨，你呢?！?/p>

“我叫東赫?！?/p>

敏亨盯著面前的人。性感的小麥色皮膚，甜的像蜜的音色，說話時會帶著鼻音，尾音像撒嬌般，怎么會這么可愛？

東赫似乎是圓的。眼睛圓圓的，像熟透的小葡萄一樣。鼻頭圓圓的，嘴唇也是圓圓的，讓人忍不住想啄一口。淺黃色的頭發(fā)卷卷的，有時頭頂一撮呆毛真是可愛到了極點，讓人忍不住想rua一把。

敏亨忍不住，忍不住地靠近東赫，想了解東赫怎么做到這么可愛的。

東赫終于有了一個朋友。他們有時會在病房里聊天，有時會一起到外面的草坪散步，看著各種各樣的孩子像瘋子一樣打架，像瘋子一樣活著。他們在孩子之中卻顯得異常平靜。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東赫想，也許這樣很好吧。

沒有天使的日子是絕望的，是苦悶的。也是有了敏亨的存在，把東赫的窗戶上厚厚的一層灰，慢慢地擦掉，一點一點地透過陽光。東赫想，他頭頂不再是灰蒙蒙的天了，也許偶爾會有一絲陽光，會關(guān)照一下他這個弱小可憐的孩子。

我想要愛啊，能不能再分給我一點愛，再分給我一點陽光吧！

3

有時敏亨會盯著他，一直不說話；有時敏亨會靠過來給他理一理炸毛的頭發(fā)；有時會幫東赫一起和瘋了的孩子打架；有時他把東赫不愛吃的食物幫他吃掉，也會把東赫愛吃的，想要的，全部都給他。敏亨想，太想把我的全部都給他就好了，這是愛嗎？

這是愛嗎？

東赫在與敏亨相處的時候很開心，但也感到敏亨有時很奇怪。敏恒有時和他勇敢地幫助弱小被欺負(fù)的孩子；有時卻會捂著頭，似乎很痛的樣子，在地下不停的打著滾，還會躲在床下嗚嗚地哭；有時候會突然的盯著他看。即使東赫沒有看見他的眼睛，卻感到一陣陰冷，忍不住地發(fā)抖，忍不住地害怕。他聽見敏亨身后緊張地自言自語說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他似乎不想讓什么出來，他似乎有些事情在瞞著他。

他記得有一天，敏亨突然對他說，別吃醫(yī)院給的藥。東赫感到很奇怪，醫(yī)院也沒有給他吃過藥。最近敏亨真的是越來越不對勁了。東赫問，為什么？

敏亨沒有看他，閉上眼睛，緩緩說道：

“沒什么?！?/p>

東赫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想，讓敏亨什么都不告訴他。之前東赫和敏亨坦白了一切，他把自己的過去交給了他，痛苦的東赫，開心的東赫，難過的東赫，憤怒的東赫，他們彼此融合，變成了現(xiàn)在眼前的東赫。他還記得那天，他們躺在一張床上，看著晚上天邊遙遠(yuǎn)的星星。敏亨聽完他的念念叨叨，沒有說話，東赫閉上眼睛，他問敏亨：

“敏亨啊，這世界上沒有愛也可以活下去嗎？”

東赫不明白，為什么敏亨都不告訴他？說好的，朋友呢？

東赫終于爆發(fā)了，敏亨嘆著氣，把東赫的手放在他心口上，真摯地看著東赫的眼睛，看見東赫眼里委屈的淚花，心又軟了：

“真是受不了你，我什么都告訴你?！?/p>

原來這醫(yī)院的院長柳院長是個瘋子。

他熱衷于拿活人做實驗，拿一些動物的記憶試圖保存到人類的記憶里，或者直接篡改人類的記憶，比如幻想自己是總統(tǒng)或殺人犯。他會強(qiáng)迫病人吃他的試驗藥，或者在食物上摻一些藥粉。

東赫低下頭，不讓敏亨看見他眼底的陰暗，他暗自握了握拳，難怪最近感覺更想殺人了。

最近醫(yī)生開始強(qiáng)制東赫吃藥了，和他一個病房的敏亨也是。精神病院的伙食很不好，飯只給一點，而且做得很難吃。

每天晚上，敏亨摸著東赫的肋骨，忍不住落下淚來。這樣的東赫太瘦了，怎么開心地做他的陽光??？

于是，敏亨趴在東赫的耳邊說，我們?nèi)N房偷點東西吃吧。東赫答應(yīng)了，其實敏亨說什么東赫都會答應(yīng)的。他們決定第二天早上，廚師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他們過去偷東西。

那天晚上，東赫和敏亨翻來覆去，整整一個夜晚都沒有睡著。東赫看著窗外耀眼卻又暗淡的星光一直在想，會有愛嗎？這個世界會有愛嗎？

時間很快就到了。清晨，所有人都在睡夢中。

有兩個瘦小的影子躡手躡腳地來到廚房邊。東赫示意敏亨，準(zhǔn)備一起上，他們卻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是柳院長和廚師長。

東赫和敏亨的心一下子墜入谷底。

“李敏亨那家伙不老實吃藥，你再給他的食物中下一些藥。”

“用什么藥？”

“給你，這個是多人格的藥。先喂給他兩個人格的實驗藥，不吃就打...還有那個叫李東赫的，給他這個...”

東赫看了看敏亨，敏亨低下頭，沒有對上他的眼睛。而后他們兩個狼狽逃到戶外的草坪上。

“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敏亨靠在椅子上，陰沉的眼眸讓人看不出深意。

“你為什么不和我都坦白？”

敏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垂下眼眸，睫毛的陰影擋住了他的眼睛：

“你愛我嗎？”

東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什么是愛。

敏亨湊近過來，兩人長長的睫毛交織在一起。敏亨在腦子里反復(fù)演示了無數(shù)遍的場景，此時卻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東赫赤裸裸的對上了他的眼睛。

敏亨吻了他，他早就想這么干了，從見他的第一面起。他真想問問李東赫，你怎么會這么可愛。

敏亨沒有遲疑，吻住了他。

這是愛嗎？東赫想。

長吻過后。敏亨深情地望著他的眼睛。

“東赫我愛你。”

東赫把敏亨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敏亨感受到對面人炙熱而又激烈的心跳。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愛，但我知道我只有你了?！?/p>

敏亨把東赫禁錮在懷里，溫?zé)岬谋窍⑴拇蛟跂|赫有些紅有些敏感的耳垂上，燃起炙熱的溫度。

“我會保護(hù)你的。”

東赫聽見敏亨的聲音。心想，一定會的。

4

敏亨告訴東赫，他有三重人格，不用擔(dān)心醫(yī)院給他的藥，不管用。

真的不管用嗎？敏亨想。但他只能這樣安慰東赫了。他不想看見東赫哭，他也不舍得讓他的太陽哭。

敏亨有三個人格，一個是東赫最?？匆姷模€有一個是很懦弱很弱小的需要被保護(hù)的一個人格。最后一個，卻是殺人犯。

“那個魔鬼，我和我弟弟盡量不會讓他出來的?！泵艉嘞耄嗑盟麤]有換人格了呢？最近，總隱隱不安。

敏亨東赫并排坐在病床上，陽光正好溫暖的灑在他們坐身上，暖洋洋的。東赫扭過頭看敏亨的側(cè)臉，陽光模糊了他的雙眼。真帥啊，他想，是心動吧？

“東赫，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救過我一次，我的命是你給的?！?/p>

“東赫，你知道嗎，后來我在小巷里遇見他們了，我沒控制住，把他們?nèi)珰⒘??！?/p>

“所以后來我被送到了這里?！?/p>

“東赫，我們逃走吧。逃到只有我們的地方?！泵艉嘞?，那是他對東赫說過最真摯的話了。

最近這幾天柳院長都不在。

東赫對敏亨說，我們?nèi)チ洪L的房間看看吧，一定會槍的，那個人渣一定會有槍的，這樣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

敏亨微笑著看著他，摸了摸他的頭。

“好。”東赫只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不敢轉(zhuǎn)過去看他，他想自己的臉一定很紅。他紅著臉想，只要逃出去，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定會有美好的生活的。

我現(xiàn)在也有愛了，那個人，愿意把愛分給我。他只愛我，我也只愛他。

當(dāng)他們悄悄地躡手躡腳地，推開的柳院長房間的大門時，門突然嘎吱嘎吱地響，東赫嚇了一跳，敏亨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溫柔地哄著他。

房間里很暗，但隱隱約約可以看出墻上貼著所有病人的照片以及個人信息。

敏亨迅速找到了東赫，偷偷的撕下了他的照片，藏在衣兜里。太可愛了，忍不住想把他占為己有。

他們到處翻找柜子，卻只找到一些毫無有用的東西。

“找到了！”敏亨小聲地對東赫說，遞給了他一只手槍，“我看過了，里面都有子彈?！睎|赫握緊還蒙著灰的手槍，感覺有種不可控制的力量即將爆發(fā)出來。他看了看敏亨，他還是面無表情，可是他沒看到敏亨袖子下的手微微顫抖。

快了吧？很快就可以逃走了吧？東赫想。

可能命運就是被這么悲慘，總想剝奪幸運的權(quán)利。

東赫順勢摸到了床邊，向上摸去，竟然摸到了一只嶙峋手！東赫頓時毛骨悚然，他尖叫著跳了起來，他看見柳院長的槍口對準(zhǔn)著他。他來不及反應(yīng)，立刻趴在了地下，槍聲在整個院中回響。

他渾身顫抖，還活著，還活著。他偷偷的看一眼，柳院長倒在他的面前。

是敏亨殺死了柳院長。

東赫忽然意識到什么，他顫顫巍巍地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敏亨果然變了。他近乎瘋狂，眼睛接近赤色。他喘著粗氣，像一個發(fā)怒的野獸一般。東赫知道，那個殺人魔來了。

他面目猙獰，青筋暴起，把東赫逼到墻角，他掐著東赫的脖子。窒息的感覺仿佛又來了，后背又被冷汗?jié)窳艘黄?/p>

東赫絕望地用他僅有的力氣呼喚著敏亨。

“敏亨啊，我是東赫啊，我是東赫?！?/p>

細(xì)小的聲音從鼻腔里無力地擠出，東赫閉上眼睛，眼淚無力地流了下來。他反復(fù)求饒，可是他感到越來越難受。

他要死了嗎？

突然，心口猛然一滯。許多新鮮空氣又涌進(jìn)了他的肺里，東赫無力地跪倒在地上，咳嗽不停。

而敏亨此時痛苦地抱著頭在地下打滾，不一會敏亨慢慢地爬起來，扶起了地上的東赫。

“對不起，東赫?！泵艉嘌椭妫瑴I水從指縫間流出來。

“我知道，那不怪你。我們逃出去吧?！?/p>

“好?！?/p>

他們握著槍。槍聲在醫(yī)院里的回聲連綿不斷。東赫受到槍聲的刺激，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殺意又險些迸發(fā)出來。

東赫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把槍聲當(dāng)做鞭炮，許了個愿望。

我要和敏亨永遠(yuǎn)在一起。

聽到?jīng)]有槍聲了，東赫睜開眼，全病院里的人所有都死了，只剩他們兩個。尸橫遍野，仿佛在控訴著他們的罪行。

心痛啊，為什么會心痛啊東赫？雖然孩子們是瘋子，可是他們也是無辜的啊。

李東赫，你的良心又回來了嗎？

東赫絕望地睜開眼，而槍口正對準(zhǔn)了他的眉心。

他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到來，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到來的這么快，快到他還沒有逃出去。

他知道，他要死了。

“敏亨啊，我是東赫，我是東赫啊...”東赫一遍一遍哀求。

“我們一起出去，我們一起逃走，我們一起逃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去...”

“你說過你只愛我，我也說過，我只有你了。不要殺我好不好...”

“敏亨啊，我想做你的陽光。”

敏亨扣下板機(jī)的那一刻，灰蒙蒙的天忽然有陽光照過來，太刺眼了，要被灼傷了。在恍惚中，突然想到，他要做他的陽光，而現(xiàn)在，他把他的太陽殺死了。

黝黑的皮膚上的紅色觸目驚心，李敏亨近乎瘋狂，他的眼睛徹底變成了赤紅色，青筋在臉上橫行，扭曲的臉上忽然掉起淚水，似灰蒙蒙天后的瓢潑大雨，全部傾瀉在東赫身上。

他抱起了東赫，沉重地走向大門，瘋狂的眼睛中此時卻有一絲柔情，他半張干涸的嘴唇，低頭對懷中的男孩說：

“回家吧，東赫?！?/p>

番外

在東赫消失以后，鎮(zhèn)上又來了一個大人物，叫做李敏亨。

他和東赫一樣，有時會幫助那些被欺負(fù)的孩子，有時也會和一些人打架，但都是大人們嘴里的不良少年。

只是他很奇怪，有時候突然跪下，捂著頭，痛苦地在地下打滾。醒來后，就像完全變了另一個人。

有時匡扶正義，有時嗜殺無性。但每在控制不住自己快要殺掉對方時，他會忽然平靜下來，撫摸著項鏈上掛著一個用布包起來的布袋，上面貼著一個人的照片。嘴里念叨著：

“我的一部分。做我的陽光太累了，回家吧?！?/p>

也許照片上里的那個人會知道，這個人殺死了他弱小的那面。

因為，這次換他來保護(h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