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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芙/原著向腦洞】春山可望-5

2023-03-15 14:58 作者:今天逍芙睡了嗎  | 我要投稿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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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人分別之后,紀曉芙下山歸途,已兩日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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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地處偏僻,她走了良久,又向村民打聽了方位所在,才覓得出路,但近日春雨連綿,不易趕路,且紀曉芙心下愧疚,時常顧念著楊逍,便也未行多遠,只在山下數(shù)里外一處小鎮(zhèn)徘徊。這日正午,重云掩日,濛濛細雨紛揚,紀曉芙無意前行,遂在一茶攤落腳,點了碗湯面,一邊避雨,一邊吃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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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吃了兩口,紀曉芙倏怔神不語,想起連日諸事,忽覺那吃食味同嚼蠟,轉放下筷,望著遠岑失神。她心中困惑,自己不愿離去,到底是不敢面對師父、殷六俠,還是舍不得楊逍,離不開他,一時半刻,也當真道不清楚。每每想走,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楊逍,想起他的笑、他的話語,以及他轉身離去時,眸中那一絲失落,只感心痛難抑。卻在此時,紀曉芙聽人喚道:“姑娘,不和胃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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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怎地,忽念及當日,楊逍那句“不和胃口么?想吃什么,我給你做罷?!辟垦鄣孜幔唤麧窳搜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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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道:“姑娘,你怎得哭了?”隨遞來一塊手帕。回過神來,紀曉芙接過手帕,勉扯起一絲笑意,邊擦著淚花,邊道:“沒有,很好吃,我只是……想起一個人。”抬眸望去,見一中年婦人立在桌前,正神色擔憂地望向她,是這茶攤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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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瞧紀曉芙美貌,心中歡喜,然見她淚眼朦朧,不覺頓生憐意,說道:“你等一下……”當下步向后廚,拿來一盤糕點,遞與她前,溫聲道:“快吃吧,這些不收錢?!奔o曉芙連連推辭,恭敬道:“這如何使得?”婦人卻道:“我一見你,就想起我那出嫁的小女兒,從前她最愛吃我做的糍耙,姑娘若不嫌棄,就嘗一嘗我手藝罷?!彪S坐了下。紀曉芙微微一笑,說道:“既是如此,那晚輩便不客氣了?!闭f著拿起糕點,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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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吃。”紀曉芙贊嘆道,又拾起一塊,津津有味地品嘗了起。那婦人慈愛笑笑,關切道:“你怎得了,遇上什么事不痛快么?”紀曉芙鼻尖一酸,低聲道:“我……我很想一個人,可又不敢去找他。”婦人道:“他是誰,你的情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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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俏臉一紅,擺手道:“不是,不是!”旋即眸光悵然,失落而語:“若他是,那便好了?!眿D人咯咯輕笑,打趣道:“那就是你的心上人了,怎么……那小伙子不喜歡你么?”紀曉芙動作微滯,緩垂下頭,低聲道:“他說過喜歡我,心中有我。可我很過分,平日總是與他吵、與他鬧,動輒還拿劍刺他,我自己也時常覺得……我真壞啊。但他卻傻傻的,從不放在心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待我好,只讓著我、哄我,甚連重話也不與我說半句?!闭f道此處,已喉間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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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神色憐愛,寬慰道:“好孩子,我見你溫文懂禮,像念過幾年書,不是潑辣女子,你這樣做,是另有原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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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性情單純,心中光風霽月,只覺事無不可對人言,點了點頭,坦然道:“我二人門第有別,家中不同意我與他在一起,何況兩年前,由恩師和家嚴做主,已將我許給了別人。我若一意孤行,只怕會牽累師門和家中聲名,更對不起殷少俠?!眿D人問道:“即便如此,可你心中還是很喜歡他,是不是?”紀曉芙苦澀一笑,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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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又問:“傻丫頭,你這份喜歡,那小伙子可曉得么?”紀曉芙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卻覺那糕點甜中帶苦,就如她此時心境,遂緩緩道:“他不知道……旁人都道他聰明絕頂,可與我相處時,他卻總是一知半解,處處碰壁。他想待我好,又不知如何待我好,怕我生氣、怕我不理他、怕我又一言不發(fā),悄悄逃了去,總是小心翼翼的。他以為我介意他出身,厭他棄他、心中半點無他,可是……我卻真真切切的喜歡他。我時常會做夢,會夢見他,夢到我二人成親,他抱著我,問我是否還介意他出身、問我將來如何面對師父與殷少俠。我知道,那不是他在問我,是我在問我自己,我……我好想他,真的好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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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自嘲一般,紀曉芙輕輕道:“我知該離開他,愈遠愈好,可心下又舍不得他,想再見他,很矛盾、很無理取鬧……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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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心下慨嘆,勸解道:“你既這般放不下他,即便與旁人成了親,心中也永遠有他,對那殷少俠,何嘗不是一種背叛?若是如此,你莫不如回去尋他,與他說清楚。你二人一齊想法子,總比你自個兒苦惱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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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朱唇輕咬,半晌嘆道:“我做不到……我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便對他說了很難聽的話。他聽過后,臉上雖看不出什么,可我心中清楚,他給我傷透了心,徑自去了,大抵……再不愿見我了?!闭f罷雙眼一朦,怔怔落下淚來,當真是淚染輕勻,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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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性剛毅,并非懦弱愛哭之輩,只是年歲尚淺,得遇情之一字,為人魂牽夢縈,偏又遇上禮教大防、忠義難全這千古難題,自心郁苦悶,無處排解。那婦人有心勸慰,然以己度人,也覺此事無從轉圜,遂長嘆一口氣,暗自慨嘆“世事無常,天意弄人”罷了。卻逢此時,遠方忽傳來幾聲喧鬧,似一對青年男女,只見二人一前一后,吵鬧著走來。但見那姑娘頭也不回,快步行前,不時甩弄起衣袖,將男子的手拂開,同呵斥道:“你滾罷,再纏著我,我就待你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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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眸光一瞥,見她二人投來目光,登掛不住臉,忙一把將人拉了住,低聲道:“快別鬧啦,咱們有事回去說,莫叫大伙瞧了笑話。”那姑娘冷笑一聲,停下腳步,回首又推開人,不悅道:“笑話?我嫁于你,本就是天大的笑話,難道還怕人恥笑么?”男子神情尷尬,忙道:“好了,莫再耍了,快走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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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那姑娘愈說愈氣,忽右臂一揮,登扇了那男子一掌,喝道:“別過來!咱們和離罷,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我這便回娘家,你莫要再跟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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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臉色微變,沉聲道:“自你我成親,我哪一日未真心待你?你終日與我吵、與我鬧,嫌我家道中落,不能予你榮光,我何嘗不理解你?我勤學苦練,不敢懈怠,只盼師父他老人家青睞于我,能多授一招半式,叫你心中歡喜,你卻是如何待我?!”那姑娘聽人頂撞,更怒火中燒,反駁道:“你很委屈么?當日你登門求親,我家中長輩皆不看好,不肯許婚于你,是我顧念著情分,與你私奔,又請師父做主,才未令你難堪。你答允我,來日要我風光無限,不叫爹娘瞧低了咱們,過得這些年,卻盡是騙我的,窩囊廢,我說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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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蹦悄凶幽樕銮嗪霭祝氲佬┦裁?,許是念及過往,只抿了抿唇,又上前將人拉了住,挽留道:“你氣也撒了,鬧也鬧過了,這便與我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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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節(jié),卻不知為何,紀曉芙怒從心氣,怪那姑娘蠻橫無理,言辭刻薄,又氣那男子脾氣太軟,唯命是從,給人出言侮辱,也不敢反駁,本想走上前去,出言制止。但一想得楊逍,倏胸腔一痛,心道:“我?guī)讜r待他和顏悅色過?我……卻是沒臉教訓旁的。”念及此,不覺緊攥著衣角,將頭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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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那姑娘毫不領情,用力一掙,更斥道:“你滾??!別再來煩我?!痹S是給那話傷到,男子一改前態(tài),也衣袖一拂,怒道:“鬧夠了么?!你瞧我百般不是,又急著趕我走,真當我不清楚么?大師哥曾求娶于你,你二人青梅竹馬,情誼深厚,若非師父攔著,只怕這會兒……你已是常夫人了。如我一走,你便要去嫁給他,是不是?”那姑娘怒道:“你……你不可理喻!好、好……我當年未能嫁于他,常自悔恨,今日與你了斷后,這便去尋他了,你聽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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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默然,只靜靜地注視著人,似要抬手挽留,但不知為何,卻將手放了下,隔了一會,輕輕地道:“好,我還你自由……你便回到大師哥那里去罷。”說罷神色凄然,轉身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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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見得這般,紀曉芙再壓抑不住,種種情緒,忽如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直壓得她透不過氣。她望著二人,恍似見到自己與楊逍,知那姑娘性子倔強,口是心非,不過是在耍性兒,并非真要舍人而去,但那男子耿直,如何猜的透女兒心思?遂倏地站起,閃身至前,將那男子一把攔了住,怒斥道:“她叫你走,你便真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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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微微一愣,看了眼紀曉芙,又看了眼那姑娘,悻悻地低下頭,說道:“女俠好意,在下心領了。她既已心有所屬,我再苦苦相逼,也是自討沒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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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如此道,紀曉芙心間一痛,恍惚自他身影之中,看見了楊逍,不由眼底一熱,噙淚道:“她若當真厭你、棄你,怎還肯與你說這些話?”那男子遲疑片刻,忽如夢初醒,喃喃道:“竟是如此,那我……”話未道畢,只見那姑娘臉色一陣鐵青,疾步上前,倏扯住紀曉芙衣袖,呵斥道:“我二人之事,與你有何干系?要你多管閑事,滾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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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紀曉芙一改常態(tài),反手一甩,先將女子的手拂了下,隨探掌一提,拎起人衣襟,放聲道:“你動輒便要人走,與他吵、與他鬧,他心中憐你、愛你,處處容忍,你便真以為他沒脾氣,是軟柿子么?總說那些難聽的話,不覺得很無禮,很傷人自尊么?”言罷,那姑娘不明所以,給她痛罵一頓,登為那威勢所震,不敢還嘴,只支吾道:“你、你……”男子見那姑娘給人擒著,心下一急,想伸手將她二人分開,卻見紀曉芙趁時出手,順勢一抓,將那男子的衣襟也提了來,又含淚道:“你傻么?她說什么,你便信什么,枉生得一副聰明相,卻是蠢笨至極!她氣你、怪你,總是趕你走,只將巴掌都甩到了臉上,你怎得還去哄她?你沒有自尊么……為什么不生氣?!她哪里好,值得你憐愛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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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至此處,紀曉芙已然分不清,那話是在訓斥二人,還是在說自己與楊逍,只愈說愈氣,愈氣愈悲,聲音越說說低,道至末時,已細不可聞,僅余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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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自幼習武,說來也是練家子,但給紀曉芙一吼,不知怎地,竟都怔怔地愣在原地,不敢動作。這時,紀曉芙雙掌一送,奮力前推,他二人倏足下不穩(wěn),遂跌倒在地,摔在了同一處,隨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念及紀曉芙方才所言,心下慚愧,皆瞥過頭去,不敢正視對方。待過得片刻,許怕紀曉芙再行動作,他二人爬起身來,不覺抱在一起,后卻兩步,但聽那姑娘道:“你……你這瘋子,又哭又吼的,你心里有氣,回去沖你男人撒,多管閑事,真當姑娘好欺負么?哼,只怕你男人也是個沒種的,叫你罵慣了罷!”仍嘴不饒人,直至那男子伸手一攬,捂住她唇,才安靜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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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聽到此處,眸光一凜,只覺氣血上涌,恍惚天地蒼茫,來往數(shù)載,什么名節(jié)、聲望,不過浮云游煙,至于門庭榮辱,世人置喙,亦無稽可笑,縱得生時四海揚名,天下敬服,百年之后,也不過黃土一捧,隨風長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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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的,卻從來只有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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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透此理,紀曉芙忽放聲輕笑,然卻笑中含淚,凄苦無限。待得踟躇片刻,她回首而望,心中擬下三分決意,朗聲道:“你以為我不敢么?即便世人唾我、怨我,道我正邪不辨,自甘墮落,我卻還是要與他在一起。死有何懼?師父要罵就罵,你們要殺便殺……來世我還要嫁給他?!闭f罷手臂輕探,抄起長劍,正起身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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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那婦人輕聲一喚,問道:“好孩子,你想好了么?你這一去,便再無回頭路了?!奔o曉芙失神須臾,忽釋然一笑,坦蕩道:“我此生不悔?!碑斚?lián)P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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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一路折返,又向山上行去,待走到小筑時,天色漸晚,已是黃昏時分。她沿著下山時的近路,徑直趕了去,但剛一走至院外,便聽得幾下“喵喵”叫聲,甚是凄厲。許見是她來,那貓兒縱身一躍,當即撲到紀曉芙懷中,又凄叫幾聲。紀曉芙低頭一瞧,卻見貓兒背后給血染透了半面,遂心中更驚,暗暗祈禱道:“楊逍……楊逍,你莫不要出事。”步履疾快,抱著那貓兒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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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聽門聲哐啷,紀曉芙雙手并用,奮力一推,但見屋內(nèi)昏暗一片,燭火搖曳,似快要燃盡而噼啪作響。燭光之下,只瞧楊逍仰身而臥,斜靠在軟枕上,半身僅披了張薄被,然一張俊臉毫無血色,正緊闔著雙眼,氣喘急促,胸前更不時起伏,神情甚是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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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這般,紀曉芙不禁心下一凜,忙走上前去,一把將楊逍扶了起,攬在臂彎間,關切道:“你怎得傷成這樣?……是胸口痛么?”說著伸出掌,于他胸前撫了一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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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本在病中,已然燒得沉昏不醒,但在此時,卻忽然聽見那朝思暮想的聲音,登覺血氣上涌,腦中一陣眩暈。他勉睜開眼,依稀瞧見她清麗的面容,霎時百千情愫,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令他發(fā)怔。楊逍曾無數(shù)次,想在夢中見到這張臉,聽到這聲音,而如今當真見到了,卻又心下酸楚,說不盡地悲切。他喉間苦澀,一聲“曉芙”困在嗓中,卻遲遲不敢道出。他想像從前般,再抱一抱她、吻一吻她,輕輕撫過她絲綢般的墨發(fā)。只望著人,他便不由自主地念及當日,曉芙所言:“其實我心中已有所屬……”忽感心痛難抑,而胸口好似被一塊大石壓著,喘不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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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心道:“……何必不忘?怎敢不忘?!彼祀p臂一撐,從那臂彎中掙脫開來,徑自側身至另旁,狠心不去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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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不解其意,只當他病痛,不慎被自己碰到了傷口,便又伸出掌,輕輕扶過人肩膀,低聲道:“我知道你身子疼,但傷勢要緊,忍一忍好么?”扯下薄被,將他又攬在懷中,欲著手解開衣衫。豈不料,楊逍大手一揮,竟將她動作格了開,仍是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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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見他這般,紀曉芙心下恍然,暗暗道:“啊喲!我不由分說,上去便解人衣衫,那不是耍流氓么?”遂邊扶著他肩頭,令人轉過身來,邊解釋道:“我只是想看一眼傷口,并無輕薄之意,你莫要誤會?!闭^續(xù)動作,卻不想,楊逍反手一甩,又將她掌拂了去,同冷聲道:“不用你管,走罷。”隨輕咳幾聲,抓起衾被,隨意地披在身上,再不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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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人相處以來,想楊逍與她說話時,向是溫柔耐心,每一言一語,皆道說不出地繾綣,縱她惡言相向,幾次同他兵戈相見,惹他氣惱,楊逍也未說半句兇話。但今日一見,彼此寥寥數(shù)語,紀曉芙忽覺心間刺痛,不知為何,喉嚨微微發(fā)緊,想道些什么,卻又字句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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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半晌,她攥了攥衣角,心道:“我之前那般待他,叫他傷心,他不愿理睬我,也是應該的?!彼紤]片刻,又鼓起勇氣,悄坐向那床畔,探手扶向他肩膀,柔聲道:“你身子要緊,別生無謂的氣。若是你不愿見我,只待我看過傷口,換好了藥,我即刻就走,好么?”言罷,楊逍既未答允,也未拒絕,仍是背過身去,并不理會人。紀曉芙觀望片刻,見他動也不動,以為人默許了話語,便伸出雙掌,自后撫向他襟口,正欲解下。不料恰在此時,一只手探了來,忽握住她手腕,同聽聲道:“你既不喜歡我,就不要待我好,我從來不用人可憐……言盡于此,你走罷?!毖月溆昧σ凰停笮氖芰?,不禁倒卻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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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嗚”了聲,許是被捏疼了手腕,許是撞到了桌子。楊逍心中牽掛,想回頭望人一眼,但踟躇片刻,還是按捺住了沖動,佯作不在意,并未動作。


??若逢平素,紀曉芙給人如此拒絕,定心中難過,當下拔足便奔??刹恢醯模闹杏謿庥直?,或因被連拒四次,心下失落,又或是不信他絕情至此,忽沒由地迸出一股蠻勁,倔意上頭,想著:“你不給我看,我卻偏偏要看,不信你心中半點無我。”遂步上前去,一把翻過他身,扯下衾被,只二話不說,徒手便要解他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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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給人一碰,恰被抓到了傷處,倏感劇痛,胸口好似被撕裂一般。他不禁翻坐起身,猛地咳出一口血,同下意識向外一推,將覆在胸膛上的手甩了開。許是痛至極點,這一甩用力頗重,紀曉芙察覺不及,只身子搖晃,瞬被他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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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聽那聲音,心倏咯噔一下,忍不住要伸出手,想將她輕輕扶起,再抱再懷中,好生寬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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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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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紀曉芙驀地一愣,怔怔地伏倒在地,恍不可置信,竟連疼也不覺,忽淚濕眼底,再回過神時,望出去已模糊一片。她緩緩啟唇,然喉中一陣哽咽,踟躇片刻,方才難過道:“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看看你傷在哪了,你何……”話未道畢,卻見楊逍憤而起身,眼角微微泛紅,拂袖怒聲道:“只是?你是我什么人,我病了,與你有什么關系?……你把我當做什么?恩人?還是朋友?抑或是一時興起,善意大發(fā)想關切的路人?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么?我說過了,我從來不用人可憐,你既不喜歡我,就少來管我的事!”說罷臉色更蒼,連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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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咬了咬唇,只覺眼底愈發(fā)滾燙。她不敢抬頭,不敢去直視他的目光,唯雙肩輕抖,顫聲道:“你怎得這么說?即便你我素不相識,我見你受傷,也定不會坐視不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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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氣到極點,他不怒反笑,甚是嘲諷地冷哼一聲,說道:“如此說來,那我應該感激涕零,跪下叩謝你是么?你不覺得這樣很虛偽么?還是說,你們正道中人都自詡正義,喜歡打著惠世濟民的幌子,行道貌岸然之事?從前我待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心中有你,心甘情愿為你做任何事,那你待我好,又出于什么?……對一個纏著你,無恥下流且不受訓的過客,一點可憐的安慰么?”說到此處,望著身下淚眼朦朧,不時抽噎的她,卻又心下一軟,將嘴旁的話咽了下,側過頭去,改口道:“你不走我走?!彪S按著傷處,正欲踱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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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紀曉芙凄聲一喚,只盼人回首,但楊逍似充耳不聞,并不理會。豈料下一瞬,他腰身一緊,忽自后給人緊緊抱了住,但覺背脊一熱,嬌軀溫軟,陣陣香馥沁入鼻腔,她抽噎道:“你別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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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本擬定決意,欲狠下心腸,自此再不理會曉芙,然在聽得她喚己姓名,噙淚懇求著他“不要走”時,心間萬韌重山,一瞬崩裂坍塌,潰不成軍。那一剎,楊逍忽然意識到,紀曉芙早已是他的一部分,埋藏心中,生根發(fā)芽。無論她如何待他,哪怕趕他、怨他,甚是惡言相向,他始終無法對她道一個“不”字,無法當真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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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心微蹙,緩緩闔上雙眸,心下情愫翻涌,不由得伸手握住了那柔荑,無奈道:“曉芙,你到底想要我怎樣?……你要我走,我尊重你的選擇,再未糾纏過你??纱易哌h了,決心再不見你時,你又不要我走,你……”卻是道不下去。想了又想,只得輕輕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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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怕他掙脫開來,紀曉芙雙臂緊了一緊,攥著他衣衫,顫聲道:“對不起,我說了那么多讓你傷心的話,你是不是,再不愿理會我了?”誠然,楊逍不通情事,自聽不出女兒家心意,只不明所以,心想:“你心中有我便說,沒有便罷,講這些模棱兩可的話,到底是何意?”然見人這般,卻心下一軟,不覺緩下語氣,低聲道:“你有話就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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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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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陣清風拂過,云翳漸散,幾縷月色傾瀉,映在二人衣衫之上,添得絲縷溫意。她便那般抱著人,輕輕握著那只手,觸著那分溫熱,仿佛不知不覺間,予她以無盡的勇氣。但聽得一聲輕柔,紀曉芙?jīng)Q絕道:“那日我扯了謊,其實我根本不喜歡殷六俠,我喜歡你。自那日走后,我時常會夢見你,夢中你會像從前般與我說話,對我笑,我想過去牽你的手,可走過去,你便消失不見了。我很驚慌,急得四下尋你,大聲喊著你姓名,卻怎么都瞧不見你……不知過來多久,我忽然驚醒,仍喚著你,等冷靜下來,發(fā)覺原來只有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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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澀笑笑,闔眸道:“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想你,想與你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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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楊逍背脊一顫,似不可置信,然又不知所措,倏地睜開雙眼,怔而未語。待恍惚片刻,他心下莫名酸楚,想起她曾幾次三番疏遠、拒絕于己,此刻忽一改前態(tài),只愈想愈怕,恐是曉芙一時沖動,不過幾日,便又與從前一般,遂難過道:“我出身明教,你與我在一起,不怕被同道恥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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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搖搖頭,反問道:“那又如何?我出身峨眉,咱們在一起,旁的何嘗不會揣測,編排出許多事污蔑你、中傷你,道你仗著武功了得,奸淫擄掠,強迫我就范云云……但你會因那些話而退卻,不再見我么?”楊逍想也未想,坦然道:“心中清明,自不懼人言。若我想見,天下無一人可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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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又誠懇道:“你為旁人所不齒,我為旁人所嘲笑,如此一來,你我尚算得有來有回,又何須介懷?若說得太難聽,咱們好好解釋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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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如此道,楊逍倏地一愣,想她所言甚是,憑得旁人口若懸河,總是越描越黑,莫不如置之不理,由得他去,但念及曉芙所言“好好解釋”,不覺無奈一笑,心道:“傻曉芙,他們怎會聽你解釋?”話到此處,卻不禁頓生憐意,知以她這般耿直固執(zhí)之人,竟能道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定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而感動之余,又驀地想起曉芙思想迂腐,乃滅絕師太、家中親眷,以及所謂“正道做派”之影響,數(shù)載不易,實根深蒂固。若她離經(jīng)叛道,那些老古板豈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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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他日事發(fā),滅絕師太惱羞之下,頃刻便要了她性命!且峨眉、武當乃是正道中流砥柱,備受矚目,若親事告吹,致使兩派交惡,曉芙定心中自責,縱與己相守,也未必當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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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不待見正道,也不想多管閑事,但卻愛紀曉芙至深,不愿她因己之故,徘徊兩難,遂又道:“曉芙,我平生最厭‘不痛快’三字,只盼你也如此。從前你總說你我派別不同,那時我不懂,想著若你喜歡我,又何須在意他人……你走后,我自己也想了許多,不錯,這確是避無可避之事。你心中有我,我求之不得,可若我的存在,會害你眾叛親離,青云自斷,因悔恨而惶惶終日,我寧愿你我不曾相見。”隨轉過身來,捧起她的臉頰,于額間輕柔一吻,接續(xù)道:“縱是勉強,起初尚能用‘喜歡’二字寬慰彼此,但時日一久,愛難免變作怨,我不想有朝一日,你我相看兩厭……我愛你,可我更珍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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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心思細膩,只聽人說著,漸覺胸口一陣沉悶,說不出地難過,直到聽得“我愛你”時,再也壓抑不住,瞬淚如泉涌,隨雙臂前探,登將他腰身一把抱了住,埋首自胸膛,哽咽道:“我可以不要聲名,也可以不再做峨眉弟子,甚是千夫所指也無妨。什么接任掌門、學絕世武功也好,技壓群雄,做天下第一也罷,從來非我所愿,我想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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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她驀地喚人一聲,又說道:“于我而言,這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便是師父與你。師父她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敢忘卻,倘若有朝一日,我尋她老人家不見,我會著急、會發(fā)瘋,恨不能下半生不眠不休,都要將師父尋了來,以報她恩德??扇粼俨灰娔?,我卻是生不如死,只盼一朝昏死過去,永不醒來才好!這樣的心意,我從未對第二人有過,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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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話一脫口,不知是因羞怯,覺適才所言非禮,或是心中歉疚,有負恩師多年教誨,紀曉芙心下悲切,淚珠竟怎也止不住,只愈哭愈低,仿佛緊抓著救命稻草一般,牢攥著他衣袖,不愿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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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凝望著她,輕輕勾起她的頜角,其時月色溫柔,幾縷月芒自窗外映照而來,房內(nèi)燭火明滅,映得她一張俏臉皓白如玉,更增清麗。他雖未言語,但聽得她真意吐露,不禁又驚又喜,心中激蕩,暗自決絕道:“有曉芙這番話,來日我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怕是身首異處,不得善終,我也絕無怨言!”臉上卻仍云淡風輕,瞧不出半點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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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雙妙目注視著他,伴一聲抽噎,她噙淚道:“你、你愿不相信我么?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他見人既可憐,又可愛,不覺心中一蕩,探指拭過她眼角淚花,卻佯作神情嚴肅,不悅道:“不錯,你那般傷我的心,你哭幾聲,我就要立時原諒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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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撇撇嘴,愧疚道:“你說的有理,是我不對。當日我刺你一刀,又動手打你,總是我無禮在先,如此……為求公允,你也可還回來,我絕無怨言?!比灰娙艘槐菊?jīng),楊逍強忍笑意,又嚴肅道:“好罷,你閉上眼,我這便動手了?!毙刺鹦洌鲃菀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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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紀曉芙薄唇微咬,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驚訝,似未想得人當真應允,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反悔不得,遂不由雙肩一抖,緩將雙眼閉了上,而鴉睫輕顫,拳心緊攥了起。紀曉芙緊張道:“你能別打……”而不待話落,她倏覺身子驟熱,忽被扯進一懷抱中,嗅到淡淡的龍腦香氣,枕后給輕輕托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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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道:“我哪里舍得打你?”跟著薄唇微啟,一瓣柔軟輕覆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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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身子一顫,倏覺臉頰滾燙,見楊逍眼尾泛紅,眸光凜冽,知人動了真意,一時不知所措,遂嗔怪道:“你、你怎得說這些話輕薄我?……流氓,快放開我!”剛欲推開人。旋即一想,他二人心意相通,僅視對方為唯一,便與夫妻無異。心跳怦然之時,又心下一沉,自責道:“我非他不嫁,來日總是會給他親、給他抱的,我這樣說他,該多傷他的心?”當下牽過他手,低聲道:“我真不好,又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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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楊逍毫無介意,反溫柔笑笑,輕聲道:“那你讓我親一親么?”似羞至極點,紀曉芙并未言語,只以掌覆面,不敢睜眼看人。見她這般,楊逍心領神會,頓感一陣憐愛,掌間動作也不覺輕下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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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未過須臾,楊逍身子忽地一震,不由得悶哼一聲,向后一卻,轉而扶起桌案一角,躬身重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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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聽那咳聲,心下一驚,也顧不得衣衫未整,當下步至他旁,藕臂一挽,將他輕輕攬了住,關切道:“楊逍,你……你怎得了?”側目一瞧,卻見他薄唇緊咬,臉色一時慘白,一時漲紅,額間滲著一層虛汗,神情更是苦痛,遂又驚道:“你胸口痛得厲害么?”忙伸出掌,輕柔撫著他胸膛。不料楊逍給人一碰,卻痛得兩眼泛黑,止不住地劇咳,氣未喘勻,倏又噴出一口鮮血,矚目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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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二人分別后,楊逍心郁氣結,神思恍惚,于習武之人而言,乃是修習內(nèi)功之大忌。而禍不單行,恰值此間仇家上門,他滿腔氣怨,正宣泄無門,故又大開殺戒,徒增暴戾之氣,實不利修行。想他數(shù)載孑然,逍遙自在,自然內(nèi)功較旁更為精純,但遇紀曉芙后,滿腔情絲皆系與人,難免情緒多變,起伏不定。又因他性情孤僻,內(nèi)向少言,縱是失意,也從不向人吐露半字,只暗自神傷,遂受內(nèi)功反噬,以致真氣逆行,傷了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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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本料想著,曉芙既與他恩斷義絕,再無轉圜,世間亦再無一人值他如斯相待,不覺心灰意冷,愁苦難言,終是氣郁成結,一病不起。豈不料,紀曉芙竟去而復返,霎時峰回路轉,得她傾訴情腸,心意相通,便叫他一日間大悲大喜,恰如將死之人,驟飲下參湯,在生與死之間輪走一遭,將命又吊了起,正是虛弱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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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二人情難自抑,貿(mào)然親近,自引得他氣血翻涌,真氣錯亂。再加之舊傷未愈,數(shù)禍齊發(fā),心脈卻又如何耐受得???故一時情動,血氣攻心,被激得口吐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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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這般,紀曉芙哪敢怠慢?當即抓他手腕,按向脈門,卻感人脈象急緩不一,如潮漲潮落,瞬驚得俏臉煞白,緊張道:“這如何是好?咱們?nèi)デ评芍小弊鲃菀獎由?,卻被楊逍一把攔住,聽虛聲道:“不必,曉芙扶我去床上罷?!北阋娝P膝而坐,閉目緊闔,雙手各捏了法訣,隨定坐在旁,久久未動。紀曉芙瞧他姿勢怪異,望了半晌,也不曾瞧出是何法門,不禁心中生奇,剛欲關切,而恰在此時,只見人修指一翻,似有絲縷真氣自指尖射出,再一抬眼,氣色雖有好轉,可仍狀態(tài)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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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雙掌驟合,伴衣衫微動,兩道真氣沿袖而下,收入丹田,臉頰更時青時紅,汗如雨下。紀曉芙挽起衣袖,想給人擦一擦汗,然剛一碰觸,卻被那內(nèi)力一震,推出數(shù)步,險要不穩(wěn)跌倒。幸得他眼疾手快,雙臂甫出,一把將那柔軀攬了住,微微發(fā)力,便又抱回懷中。紀曉芙倒在那臂彎間,卻再未掙脫,反是握住他掌,柔聲道:“你臉色這樣差,早些休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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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眸光一亮,認真道:“那曉芙留下來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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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笑,伸手撫了撫他額發(fā),說道:“我守在一旁,待你睡了,再去偏院的小屋休息。若是夜里醒了,身子不舒服,你只管喚一聲我,我便來照顧你,好么?”楊逍卻略顯失落,不解道:“你睡在我身邊,不也一樣么?”不料人臉色微變,漸顯嚴肅,說道:“那不好,這樣于理不合?!睏铄惺б飧酰骸澳銢]把我當做親近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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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神情失落,紀曉芙心下一軟,只緩下語氣,輕柔撫摸著他掌背,解釋道:“我此番來時,便已篤定決心,此生非你不嫁,可名義上,我仍是殷六俠的未婚妻……只待來日我向恩師秉明,求她老人家諒解,再親赴武當,向張真人請罪,將婚約退掉,方算得有始有終。到那時,咱們便可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不論你要怎樣……”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不禁神情羞澀,繼說道:“我都依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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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知下一瞬,楊逍忽神色凝重,一把將她肩膀按了住,蹙眉道:“曉芙,你年紀還小,想事單純,很多道理尚且不懂。有關我的事,你一個字都不可對滅絕師太提,也不許回峨眉見她,明白了么?”紀曉芙茫然道:“為什么?”楊逍本欲和盤托出,但一想得,紀曉芙待滅絕師太極為尊敬,有如神祇,于是思慮片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乃明教中人,與正道積怨甚深,平素那些人如何議論我,曉芙再清楚不過,你若貿(mào)然對旁的提及,只怕引火上身。”紀曉芙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又道:“對外人我自不會提,可……那是我?guī)煾福覙O好,縱然她老人家對你有偏見,但只要咱們好好解釋,那有什么關系?我?guī)煾负苤v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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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見解釋不清,倏感煩惱,遂急道:“我不愛見她,也不會去向她解釋!”紀曉芙難過道:“你難道一點都不在意我么!你……你就是這樣,遇事從不在意,目空一切,人家找上門來,你一字也不說,嫌煩了便動手,以殺止殺,何日才是盡頭?”撇了撇嘴,神情甚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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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逢平素,旁人對他如此質問,早給楊逍一掌拍了去,但待曉芙,他卻是打不舍得,罵也心疼,便按捺住性子,柔下語氣,耐心解釋道:“我當然在意你。曉芙,有許多事,不是光憑一張嘴便能說清的,若解釋有用,我又何必動手?倘若仇家上門,我極力解釋,他們會因我三言兩語,便打道回府,屏除對我的成見么?你聽話,在這世上,誰都可能加害于你,滅絕師太亦是如此!只有我不會……你相信我,乖乖待在我身邊,什么都不必想,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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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字字誠懇,紀曉芙聽罷,不由得心中一暖,溫聲道:“我知你待我好。唉,你不愿見師父,那便也罷了,可我出來這些時日,總要知會她老人家一聲。”殊不知,楊逍只聽得著急,緊張道:“不行!丫頭若心中有我,就別再見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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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既出,紀曉芙只覺人無理取鬧,也不覺生起氣來,嚴肅道:“我好言相勸,你卻三番五次道我?guī)煾傅牟皇?,又不許我見她,這是什么道理!”楊逍心煩意亂,不愿再爭,便道:“曉芙,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人?”但見紀曉芙神色一凜,正視于他,誠誠懇懇地道:“我喜歡你,將你視作我的丈夫,想著敬你、愛你,一輩子都要待你好?!睏铄猩袂閯尤?,不禁將人輕輕攬起,抱在膝上,頷首吻了吻人,柔聲道:“那你聽話,莫再想師父了,丈夫不比師父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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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杏眸微眨,耿直道:“我要丈夫,也尊敬師父?!倍淮捖洌瑮铄斜臣挂活?,氣得全身發(fā)抖,登氣血上涌,猛地咳了兩下,遂聽“哇”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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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瞧人連番吐血,立時慌了手腳,忙翻坐起身,輕柔撫著他背脊,擔憂道:“我不說了,你莫要動氣,可你病得這么重,耽擱不得……這樣罷,你好好休息,我即刻下山,將郎中請回來,給你瞧瞧?!币贿呎f著,一邊理好衣衫,正抬足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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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下瞬,見曉芙要走,楊逍想也未想,驀地雙臂前伸,用力一攬,將紀曉芙狠命抱了住。二人力氣懸殊,當下給人一抱,紀曉芙頓感胸口發(fā)悶,喘不過氣,遂一邊掙脫著,一邊嗔道:“楊逍……楊逍,你弄疼我了,快放手!”然只一想得,她當日決絕離去,自己心郁苦悶,輾轉難眠,恨不能橫刀戮頸,以求解脫的時日,楊逍心下驚慌,那種空虛、落寞、無處話凄涼的感覺倏又翻涌襲來,雙臂不由一緊,喊道:“不行,我不許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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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正欲嗔怪,然回首一望,見那雙深邃如玉的眸正凝視于己,楊逍面色雖蒼,微有病色,但容顏為月色所映,卻更顯得清俊出塵,姿貌絕倫。她本板著一張臉,待瞧他這般,不禁心下一蕩,話至嘴邊,竟硬生生地咽了回,不忍嗔責于人。而過得片刻,紀曉芙見掙脫不得,遂再不抗御,只輕輕嘆了聲,寬慰道:“那咱們一起去好么?我扶著你……你身子要緊,其他的事,待你傷好后再談不遲?!闭f著,作勢扶過人肩膀,便要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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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未行數(shù)步,紀曉芙足下泛空,伴腰身一緊,忽被人用力抱起,略粗暴地按倒在榻。抬眼一瞬,但見他俊美的臉龐映于眸,目光熾烈,神情蹙迫,伴一陣吐息溫熱,迎面拂來,不覺令她心下一驚,周身渾然酥麻,惶恐道:“楊逍?!你……”臉色微變,忙又嗔道:“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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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她再情思愚鈍,到此關節(jié),也瞧得出人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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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望,楊逍臉色微沉,原是滿腔情欲,立時被人化去大半,只心痛難當,直直地盯著她,失落道:“曉芙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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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見他神情,莫名心疼,急忙解釋道:“沒有,我怎會騙你?”楊逍凄然一笑,道:“那你跑什么?”紀曉芙被問得發(fā)懵,思慮半晌,才解釋道:“我……我只是覺得,咱們尚未成親,這樣做不合情理,既對不起師父,也冒犯了殷六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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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此話一出,恰戳到了楊逍痛處。他獨來獨往,灑脫不羈,向不將任何女子放在心上,但從心中有她后,自傾倒不已,日日牽腸掛肚,只盼她也與自己一般,視對方為唯一。楊逍聽人句句謹慎,無不以師命、峨眉聲譽為先,卻從不顧及自己半分,似毫不在意。一想得連日處境,悲切種種,不禁大為失落,目光漸漸地由熾烈變作冰冷,又自冰冷化作慍怒,終是郁怒交加,不可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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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衣袖一拂,大聲道:“你與我在一起,還須看滅絕師太的臉色么?我只問你,若她不答允你我,曉芙仍會舍我而去,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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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得突然,紀曉芙更加無措,不知如何作答,心中卻道:“你待我情深,我怎能辜負于你?若師父極力反對,我便只好自廢武功,再向她老人家長拜作揖,叩謝授業(yè)之恩,再不做峨眉弟子就是?!钡D念一想,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卻怎能宣之于口?遂神色踟躇,側過頭去,并未作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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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聽人不語,倏心間刺痛,不由得雙拳緊攥,心道:“好……好,果然如此,我在你心里,當真不及滅絕師太重要?!碑斚乱谎圆话l(fā),大步踏去,舒臂輕輕一勾,登將她攬了起,抱回床榻,旋即欺身而上,緊扣著皓腕,要紀曉芙反抗不得。緘默稍時,隨又將那柔軀壓至身下,伏至耳畔,[此節(jié)略,詳情見置頂],沉聲道:“若是……曉芙懷了我的孩子,就沒法跑了罷?如此,直到你懷上我的骨肉之前,只要我醒著,便會一直要你,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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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芙/原著向腦洞】春山可望-5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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