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huán)往復，日復一日……好像什么都沒變過。對不對？”

????“也許吧?！?/p>

????“你有考慮過，在這里結(jié)束，之后的日子會怎樣度過嗎？”

????“如果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考慮這個有什么意義？”

????“別這么悲觀，凱爾希。我們……不，你們。你們只是在一個地方消失了，但在另一個地方，你們又會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可能？兩個人在兩個地方恰好在做一樣的事。明明什么聯(lián)系都沒有，但你們兩邊就這樣實現(xiàn)了重合?！?/p>

????“……什么意思？”

????“就像鏡子，雖然你們永遠碰不到彼此，但總能做一樣的事?！?/p>

????“……‘糾纏’?！?/p>

????“你這么定義？也好。反正我無所謂。”

????“那這邊怎么辦？”

????“這邊……這邊已經(jīng)從一開始就結(jié)束了。至于之后會如何……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一直坐在這里？”

????“你不是也在這里嗎？有個人陪我說說話，也好?！?/p>

????“你會變成什么樣子？”

????“我不知道。啊，剛才我的比喻有些問題。”

????“……”

????“應該是，鏡子兩邊是不同的人，但卻能做著一樣的事。但說完全不同好像也不太對。嗯……大概是，靈魂終究不太一樣吧？凱爾希，好好想想?！?/p>

????…………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么一段對話。

????還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和那上面一片蒼涼的密林。

????過往七百年，只有那么偶然的一點時間，他能觸摸到那遙不可及的彼方。

????不過，最近在她們身邊，自己似乎能看清更久以前的事。

????他越發(fā)覺得，選擇和特蕾西婭她們走到一起，是自最后一次復蘇這近五十年時間里最正確的選擇。

????久違的“聯(lián)系”，似乎能體會到一些了。

????或許在這樣牽引下，有很多被封存在另一面的東西會逐漸在這里慢慢復制。

????到那時，他也能恢復成“原初”的自己。

????突然，他感覺到沉寂的黑暗中有了一些異常的擾動。

????誰？

????在這“像往常一樣平靜”的深夜，赫伯特猛地睜開眼睛，藏在袖中的細劍直直飛向闖進房間的不速之客。

????腦海在那一秒鐘內(nèi)飛過無數(shù)個念頭，但和這刺客有關系的想法寥寥無幾，更多的居然是久違的刺激和成就感——

????終于有人要對我下手了！

????赫伯特立刻就有了至少四個方案，每一個都能在全身而退的前提下直接擒獲這位不速之客。

????雖然丟暗器這種小伎倆不可能奏效，但打亂他的節(jié)奏還是沒什么問題。視線還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圍的東西，不過倒是不影響自己的法術作用。

????要是活捉的話，還是趁他躲劍的時候來一場精神碾壓最簡潔吧？

????得留個活口，還不能把他弄成傻子。

????待會兒叫她們來看看。

????哎……怎么有種捕獵后向同伴炫耀的感覺？

????這樣想著，赫伯特眼睛盯著那劍尖前的黑影，房間里升起一道暗藍色的星幕。

????黑影感覺身前忽然襲來凌厲的無形之風。

????“你睡傻了!”

????那黑影輕聲喝道，手中釋放的黑色法術把短劍劍身腐蝕熔化，輕盈地退開幾步，似乎有些惱怒。

????嗯？居然不是來殺我的？拜托讓我的生活多一些奇幻色彩不好嗎？

????赫伯特的第一個念頭，是有點失望。

????不過也好——至少這樣可以單方向證明沒有一場針對自己的刺殺。

????這樣想著，他身邊的暗藍色星幕瞬間消散。

????哎，等一下……這聲音有點耳熟……好像最近才聽過。這是赫伯特的第二個念頭。

????隨著視線逐漸清晰，赫伯特逐漸能在黑暗中分辨一些色彩，這讓他能稍稍看清來人。

????說起來，這人怎么穿著白衣服潛入……這是赫伯特的第三個念頭。

????這樣想著，腦海中一個早已經(jīng)無比熟悉的身影和眼前這個白衣人重疊了起來……

????不，都不用對應了。

????赫伯特已經(jīng)看清來人，而那人也看著他。

????登時，意識到什么的兩人的表情都變得相當尷尬。

????…………

????“所以，你是聽凱爾希說我晚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赫伯特用梳子稍微治了治稍微失去控制就放縱自我的頭發(fā)，這樣問道。

????“一次兩次倒還好，要是天天夢游一樣還說夢話那就很讓人擔心啊?！犖艺f完！你別又睡了！”

????特蕾西婭坐在一邊的矮沙發(fā)上，略微提起裙擺，皺著眉頭，看著又開始有些迷糊的赫伯特。

????赫伯特的眼睛只剩下了一道縫，哈欠道：“啊嗚……那我剛才睡著時說什么了嗎？”

????“不，完全沒有……有意義的內(nèi)容?！?/p>

????“哦，就還是，有什么，是吧？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凱爾希是不是這段時間天天盯著我？告訴你，我就是因為前兩天有人偷偷潛入我的臥室和辦公室，這幾天才會半夢半醒?！?/p>

????當赫伯特察覺到自己拿來充樣子的筆記本被人動過之后，有那么一刻他嚇得脊背一涼——這還是得虧自己從來不會給重要信息留下什么書面資料，而且對某些事情有超出常人的感知，要不然……

????要是在自己嘗試再一次鏈接的時候被打斷，那可不是能輕松彌補的。

????“……這個問題我也問了……”

????“不會是對我不放心吧？畢竟我可是急了連親朋好友都能殺的人。哼……是啊，初來乍到，就算是公司任職還得有一段時間的試用期呢。試用期一滿，趁手就留下，不好使就扔掉。說得好像她比我強多少似的，誰看不起誰啊。”

????赫伯特披上掛在墻角衣帽架上的黑色大衣，拉開百葉窗，照亮了坐在桌前的伊人。

????他拉過一旁的辦公椅癱在上面，閉著眼睛用下巴對著面前的王女，稍稍失卻風度。

????特蕾西婭倒是完全不在乎對方這幅鼻孔看人的姿態(tài)，輕聲解釋道：“別這么說?？隙ú皇?。只不過，我也覺得她有些……太不放心你了？在我看來，好像是她擔心你突然失去理智似的。”

????“誰都有發(fā)瘋的時候。但我可以保證，我絕不在大事上犯糊涂。我覺得……”赫伯特睜開眼睛，驅(qū)散自己的睡意，卻注意到了異常，看著特蕾西婭的戒指皺起了眉頭，剛剛準備繼續(xù)下去的解釋一頓，語氣多了些嚴厲：“你又想催眠我？”

????察覺到赫伯特的視線，特蕾西婭不著痕跡的把有些發(fā)紅的戒指藏在另一只手下，笑道：“干嘛問這個？”

????“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說過？還是你忘了自己那次差點就……嗯？”

????“其實我可以解釋……”

????“你是覺得藥物和臨時應急治療可以使你恢復如初……把一個打碎的花瓶粘起來也不會是原來那樣完美無缺了。你也是一樣。明白嗎？”

????“唉……事急從權嘛。畢竟我的確擔心你精神上出現(xiàn)什么問題。我知道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碧乩傥鲖I的話有些遲疑，試圖找一個更委婉的說法，不過她看得出來，這意思還是完全傳達到了赫伯特那里，而證據(jù)就是赫伯特不再說話，臉上的冷峻也柔和了些。

????看到赫伯特沉默不語，特蕾西婭又覺得自己的底氣足了一些：“所以，有時候我也會選擇一些過激的方式。當然，我保證，以后不會把技藝用在這些事上了，行了吧……”

????“……”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真的錯了?！?/p>

????“……”

????“要是這樣你還不肯原諒我，那我……”

????“停。裝可憐對我是沒用的。”

????赫伯特抬手示意打斷特蕾西婭收放自如的眼淚和軟語攻勢，瞇起眼睛：“和正題越來越遠了。你還是沒告訴我，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p>

????他是真的很好奇。

????在這段時間，他雖然加緊收集遺落的碎片，但那僅限于一些淺層的同步映射。

????為了不招惹奇怪的疑心，他沒有使用已經(jīng)通過這種映射尋回的儀式加速這個進程。

????“夢境”，總是順利通過那“屏障”的絕妙手段。

????然而，就算采用這樣的方式，那畢竟不是真正的夢境。

????在自己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具體怎樣的形象——盡管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就是了。只不過，需要讓自己看起來稍微正常一些，免得搞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僅此而已。

????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好像這個想法已經(jīng)落空了。

????但特蕾西婭完全不知道赫伯特利用在羅德島的時間做什么，也自然不了解他現(xiàn)在的想法。只是腹誹著赫伯特的蠻不講理，說道：“很奇怪。倒是沒有看出來會夢游還是什么的。就只是老老實實躺著?！?/p>

????“就只是說了些夢話？”

????“……不全是。”

????“愿聞其詳?！?/p>

????“那不是正常人的發(fā)聲方式?！?/p>

????“……”

????“聲源不是你的聲帶。也不是任何一個可能發(fā)出聲音的器官。我甚至覺得，那不是單純的聲音。那就像是用情感的色彩打底，固定在身邊的場域。只是表現(xiàn)形式之一是聲音罷了?！?/p>

????“……”

????“我用了點兒法術，我承認。但這似乎加強了你身邊那縈繞的場域。我能感覺到其中有些規(guī)律，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p>

????“這樣啊，那凱爾希能聽到我也不奇怪。哼……一如既往的倔。明明可以不管的?！?/p>

????說著，赫伯特眉頭微皺，表情在這一刻變得相當一言難盡，仿佛回憶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看到他的變化，特蕾西婭選擇直接無視，不去深究。

????對于這兩個知己的了解越多，就越不了解他們。

????赫伯特揉了揉眉心，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展顏道：“不是什么大問題，每個月總有那么二十幾天身體不太舒服，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p>

????“……”

????他看特蕾西婭完全不為所動，心知這樣糊弄不了她，便強調(diào)道：“真沒事。就是每月不定時會檢查一下自己的小把戲有沒有衰退。”

????“‘當一個人為自己辯解，便是他已知曉自己的行為難免為人詬病’，這話是你說的?！?/p>

????“我們不一樣。對我而言，某些東西不過是可以痊愈的小擦傷，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你只要受傷幾次就再難恢復?！?/p>

????“受傷？你果然……”

????“……和我換來的東西比起來，這不過是一點點必須付出的代價，就像過路費一樣。想從這里到那里總得拿出點什么的。”

????“……”

????“你還別不信……我想想……”

????說著，赫伯特卻突然換了副面孔似的，輕笑道：“呵，既然你不放心的話，何不跟我一起來？到時候，要怎樣決定都是你說了算。我保證，只要你答應試一次，之后無論你怎樣評價，我都會聽你的話，如何？”

????赫伯特臉上突然展露的甚至有些虛假的溫馴讓特蕾西婭心里升起莫名的涼意，可轉(zhuǎn)念一想，看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她又覺得這不過是自己的小小錯覺。

????更何況，對于赫伯特始終保持著某種意義上的神秘感，特蕾西婭也很感興趣，于是她信口答應道：“好啊，沒問題。怎么做？”

????“嗯，你先去我床上躺下休息休息。接下來的時間你歸我支配吧?！?/p>

????“……怎么覺得你不懷好意……”

????“真的是必要的步驟。至少我也是睡著了之后才有的反應吧？——盡管只是半夢半醒?！?/p>

????“好吧……你注意點，咱們七個小時之后還有個會。”

????看著特蕾西婭解開衣服順從地躺在床上，赫伯特的暗藍色眼瞳里一瞬間閃過瑰麗的神采。

????窗外透進來的冷色光讓他的皮膚泛著異常的渾濁色彩，看上去多了一分死氣和冰冷。

????被同樣的冷光照在身上的特蕾西婭在一次突然的深呼吸之后，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呼吸逐漸微弱而穩(wěn)定。

????他的手心停在特蕾西婭心臟上方，感覺到血液奔涌中散出的獨特韻律。

????他已經(jīng)能看到纏繞著她靈魂的絲線。

????他的指尖泛起黯淡的藍色星點，裹挾著意志與現(xiàn)實的粉塵在他的手心流轉(zhuǎn)，凝聚成似有似無的云霧。

????暗藍色的氣息只用了不到半分鐘，便從他的掌心迅速蔓延到特蕾西婭全身，將已經(jīng)失去知覺的新個體包覆在閃爍著虹色微弱星光的云霧中。

????“那么……看你的了?！?/p>

????“當然?！?/p>

????“說起來，我是誰？”

????“嗯哼，你會知道的?！?/p>

????“這對她好像……沒什么壞處。也許吧。”

????“我用我們的意志擔保?！?/p>

????“是嗎？”

????“當然?！詹亍ㄎ粗Z言）吾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