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類的適應力不得不讓人感嘆，果然成為這個世界上的霸主是有原因的。

白井黑子入院已經(jīng)三周了，一開始對這里刺鼻消毒水的味道和沒有自由的禁錮十分抗拒的她漸漸地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要說有什么習慣不了的，也就只有……

——她今天也來了。

白井黑子恢復意識之后，每一天都會看到御坂美琴站在自己病房的窗前，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直到臨近完全放學時間才會離開，然后第二天一早再次出現(xiàn)在這里。

像是在等待著，又像是在守護著什么。

今天也是這樣。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西垂，如血的余暉將整間病房染成了赤紅色，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與她入迷的眼神融為一體。

你的眼中究竟能夠看到什么呢？

白井黑子放下手中的文庫本，不再偷瞄，光明正大的看向御坂美琴。

充滿了安心色彩的病房提前迎來了黑夜才有的靜謐，各自看著只有自己所愛的她們在這即將消失的白晝之中懷著不同的心思。

白井黑子心痛著，她不確定是否自己應該繼續(xù)這樣時光，注定不會留在那個人記憶中的時間對自己而言也不會是美好的記憶吧。

所以，

“你為什么要一直待在這里呢？”

在黑夜到來之前結束這一切吧。

聽到聲音的御坂美琴看向白井黑子，然后又環(huán)視病房一周，確認沒有第三個人之后才對著白井黑子露出微笑。

“你已經(jīng)忘記了吧?！?/p>

“嗯，包括救了你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凈。”

她笑著，宛如一個學會了新技能被夸獎的孩子。

“那為什么還要待在這里呢？”

白井黑子緊緊抓住被單，潔白的被單發(fā)出快要破裂的悲鳴。

但是御坂美琴卻像沒有看到一樣，繼續(xù)微笑著：“你討厭我嗎？”

太狡猾了。就算是忘記了，問出這樣的問題也太犯規(guī)了吧。

白井黑子低著頭，凝視著自己緊握著的拳頭，可是她卻感覺不到有任何的力量從那里傳過來。

終究那個人還是會成為自己絕對邁不過去的唯一。

“那當然是……”如果這樣就能讓她離開，讓她放棄的話，那自己就說出來吧，“那當然是……”

討厭！

最討厭！

……

白井黑子在心中演練著語氣，積攢著說出來的氣息。

然后，

“那當然是最喜歡了！”

在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心底最真實的話語脫口而出。

夕陽染紅的房間里，坐在床上的少女奮力吶喊出心中的愛意。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否定的真實，也是少女無論何時都無法欺騙自己的話語。

御坂美琴愣住了，緊接著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松下了緊繃的肩膀，她的笑容離喜極而泣就差一點點。

她重新看向透明的窗戶，熟透的臉龐在紅色的夕陽中仍舊那樣顯眼。

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窗臺上，櫻唇輕啟：“我也是?！?/p>

似乎是幻覺，如果此刻的她是妖精的話，這樣的話語才會出現(xiàn)吧。

才會一字不漏的來到自己的耳邊吧。

“我也最喜歡白井同學了?！?/p>

因為這不是幻覺，她也不是妖精，所以白井黑子完全無法相信這句話。

不，應該說是無法想象才是。

為什么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呢？

她應該沒有了和自己一起的美好回憶才對吧。

“一見鐘情喲?！睕]有看向白井黑子的御坂美琴自然不知道她的表情：“雖然只是因為之前的我留下的‘一定要來見你’的信息才來的，但是看到你以后我就無法在抑制自己的感情了?！?/p>

少女用顫抖的聲音表述著自己剛剛開始的暗戀。

“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擔心著：要是被拒絕了該怎么辦?。恳灰o明天可能會忘記的我留下信息呢？要是她答應了下一個和她建立記憶的我該怎么辦？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無法下定決心向你表白。

果然終究會忘記你的我會讓你傷心吧，為了滿足自己而傷害你，我做不到。

大概之前的那個我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只留下來見你的信息的吧。

但是我已經(jīng)無法在將其埋葬了。

白井黑子……”

盡管眼神中透著傷感，但是卻堅毅無比。

“我喜歡你。

至少讓我對你說出這句話。

不是過去的我，不是未來的我。

現(xiàn)在的我，此刻站在這里的我喜歡著你。

請告訴我吧，你喜歡的是現(xiàn)在的我嗎？”

原來如此。

白井黑子突然明白了，這個人眼神中的傷感和孤寂。

和那時候的她一樣。

“所以那時候的你才會做出那樣的事吧?！?/p>

“？”

果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不過這才是她的目的呢。

“你的貪心一點沒變呢，和那時候的你一樣?！卑拙谧拥穆曇粝袷窃趪@息。

“你，不，曾經(jīng)的，另一個你對我做出過殘忍的事情。在我眼前最黑暗的時候突然拋棄了所有對我的記憶，已陌生人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我面前，然后又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出現(xiàn)在我身邊?！?/p>

這也是什么都沒有注意到的自己的錯呢。

“抱歉?！痹谟嗝狼贋樽约旱牟恢獣缘倪^去道歉之前，白井黑子搶先低下了頭：“我為了自己想要的愛傷害了你，還一直把所有的過錯歸罪在你身上。”

雖然自己需要道歉的那個她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白井黑子還是決定說出來。

“一直以來我都已尋找會你的記憶為由將你強行圈禁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卻從來沒有注意到你的想法?！?/p>

明明煙花下的她那么的幸福，明明雨中的她那么痛苦。

為什么自己沒有早一點注意到呢！

就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注視的并不是當下時間中的她，她才會在那個時候做出毀滅和自己過去那樣殘忍的事情吧。

對自己而言失去和她的過去是痛苦，對她而言，無法建立和自己的未來又何嘗不是呢？

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她只是想要得到希望的那份只屬于自己的小小愛戀罷了。

“抱歉?！卑拙谧釉俅蔚狼?，清澈的眼淚落在白色的棉被上，慢慢擴散著，尋找著落在不遠處的彼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愛著的是此刻的你，過去的你，還是未來的你?！?/p>

御坂美琴臉上掛著任誰都能看出來的失望，最終她得到的還是最糟糕的答案。帶著希望，卻又那么絕望。

“是嗎。”

無論在怎么努力的運動嘴角肌肉，微笑就是出現(xiàn)不了。

“抱歉，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苯杩诙紱]法找，御坂美琴努力忍住淚水朝著門口走去。

“但是！”白井黑子沒有打算挽留御坂美琴，不打算欺騙她：“我不會隨便對自己的心意撒謊的，我想你也不想聽到謊言，所以我無法對你說出你希望的話語?！?/p>

白井黑子對著停在門前的御坂美琴說道。

“不過我會好好思考的，不再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好的看著現(xiàn)在，過去和未來的你。總有一天，我會和你一樣得出答案的。”

夕陽的余暉正在燃盡，黑暗漸漸襲來，病房中的兩人即將走進黑夜。

御坂美琴轉過身對著窗戶的方向，皺著眉頭笑著：“嗯，那時的我會好好聽著的。”

白井黑子好奇的順著御坂美琴的視線看向窗戶，然后捂住了自己因為驚訝而長大的嘴巴：“不會吧，難道你一直站在窗戶前是因為……”

回想起來，好像從那一天開始她就常常會站在窗戶前。

“嗯，因為那里……”她笑得那么盛大，玻璃上白井黑子的鏡像慢慢的融化在黑暗里。

“……可以看到你?！?/p>

但是已經(jīng)沒關系了，她們已經(jīng)不會在黑暗中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