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 《石林燕語》說：古時候的天子居住在“總言宮”，它的別名皆稱為“堂”。所以《詩》說“自堂徂基”，《禮》說“天子之堂”，最早時并未稱為“殿”。從《秦始皇紀(jì)》開始稱作“阿房宮、甘泉殿”，《蕭何傳》說“未央殿”，才開始稱為“殿”。那么阿房、甘泉、未央也被稱為宮，我懷疑就是開始于此。 依我個人所了解的黃帝有“合宮”、堯帝有“貳宮”，湯帝有“鑣宮”，周朝有“蒿宮”，楚國有“臺宮”，韓國有“臺宮”，齊國有“雪宮”，在《列子》記載“化人宮”，《神異經(jīng)》記載“天淫宮”，古時候說到宮的地方有這么多。 再來看宋玉的賦，說“高殿以廣意”，商君說“天子之殿”，《戰(zhàn)國策》說“蒼鷹擊于殿上”，《說苑》說“齊有飛鳥，下止殿前”，《莊子》說“入殿門不趨”，“奉劍于殿下”，《史記》說“毛遂定從于殿上”，“優(yōu)孟入殿門”，古時候說到殿的地方有這么多。 所以，可以了知稱“宮殿”，很早以前就有，不是從《秦始皇紀(jì)》開始的，但說到殿時并沒有全名“某殿”。宮、殿這兩個字，上下通用，不必拘泥于至尊才能用，比如儒有一畝之宮（出自：《禮記·儒行第四十一》），象往入舜宮（出自《孟子》），霍光第中鴉鳴殿前，黃霸居丞相府舉孝子先上殿之類的。《藝文類聚》還說，蕭何、曹參、韓信皆有殿。 報羅二說 見一雜說說進(jìn)士放榜，必須有一人要謝世，世人稱為“報羅使”，說是到大羅天報信?！掇浴芬舱f，羅玠于貞元中及第，在一船上辦宴席，大家邊喝酒邊游覽風(fēng)景，羅玠不小心落水溺死。之后，要是有人在開試前出意外而死的，皆稱為“報羅”。這兩種說法不同。 姓名同者 漢朝碑刻中有塊鄭子真的殘碑，毀裂到無法做深一步的考究，有人懷疑是谷口鄭子真的。 我個人考究，能在記載中見到鄭子真這個名字的，有兩位：一位是谷口的鄭子真，另一位是鄭玄的孫子，讀《真誥》可知。谷口鄭子真，是哀平時期人；鄭玄的孫子，是三國時期人，這個碑刻是靈帝熹平四年，和二位時間相差太遠(yuǎn)，可以了知是另外一個叫鄭子真的人。如果人認(rèn)為古時候有三位鄭子真的話，說這話的人絕對草率了。按我所讀的史傳，和一些閑集來看，古人同姓名的特別多，大約算下就有二百多人，之后再多讀一些書，發(fā)現(xiàn)還能冒出不少，我就不一一記錄了。 比如，公孫弘有三人，張禹有四人，其他的像南宮適、伏子賤、朱買臣、孔安國、張長公、楊雄、龔遂這些人，也不止是一人。后周有兩位宇文貴，前漢有兩位貢禹，唐朝有兩位大將皆名為李光進(jìn)，還有兩位叫裴巽的，而且他們也都是娶公主為妻。遠(yuǎn)古時，有兩位擅長射箭的后羿。《類說》記載說有三位王喬。但按我的記錄，其實(shí)不止。所以，古人的姓名，豈能說盡？不過是寫作的人隨自己的所聞所見記載而已?！冻缥目偰俊酚幸痪怼锻彰洝?，《名賢姓字相同錄》三卷，由于已經(jīng)缺失，無法考究?！端逯尽酚涊d有《同姓名錄》一卷，說是梁元帝編撰的。 東陽沈隱侯 現(xiàn)代人說沈約會稱“東陽”。 我個人考究沈約在末年時期任東陽太守，齊隆昌初年，沈約以吏部郎出任東陽太守，明帝即位時，征召為五兵尚書，遷任國子祭酒。永元初，再任司徒左長史，進(jìn)升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梁武帝受禪后，任尚書仆射，遷右仆射，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lǐng)太子詹事，遷尚書令，改左仆射，領(lǐng)中書令，領(lǐng)太子少傅，轉(zhuǎn)左光祿大夫。沈約從東陽太守之后，履歷竟然如此之深，也擔(dān)任過丞相，怎么可以稱東陽呢？ 沈約的謚號隱侯，因?yàn)樗@個人隱藏自己的心計，所以是“隱”。這個“隱”字，是貶義詞，絕對不是什么好話?，F(xiàn)在烏戍的《西寺土地祠牌》里面有說“東陽沈隱侯祠”，似乎不能這樣稱呼。有詩詞有“沈腰清瘦”形容沈約。 我又深入考究，沈約有說“老病百日數(shù)旬，革帶常移孔，以手握臂，計月小半分（大意：因?yàn)槟昙o(jì)大，病了數(shù)旬，大約一百多天，這段日子我的腰帶一直移孔，自己用手握另一手上臂，每月小半分）。”但在他的傳記里最初并沒說他腰瘦這件事，他大概是在形容自己當(dāng)時的心情吧。我讀王約戲沈昭略說“汝是沈昭略，何以瘦而狂（大意：您是沈昭略啊，怎么又瘦又瘋）？”這里確實(shí)有沈瘦。 江革忠孝 《蒙求》說“江革忠孝，王覽友弟?！备骷业淖⒔猓允钦f后漢江革。但后漢江革，指的就是江巨孝，可是他并不是忠孝之人吧。 我個人讀《南史》，梁朝時期也有一位叫江革的人，他十六那年母親離世，在當(dāng)時是以孝順聞名，后來被魏人抓走，他詞色莊正，不屈服于魏人而回國。梁明帝感嘆說“今天我總算親見蘇武的氣節(jié)?！边@才是兼忠孝的江革。 漢賜金晉賜布帛 漢朝皇上賞賜大多是賞賜黃金，晉朝皇上賞賜大多是絹布，所賞賜的東西往往各自按當(dāng)時最不缺的東西來賞賜。漢朝初年，賞賜黃金四萬斤與陳平間楚，能這樣子做，可了知當(dāng)時的黃金儲備。梁孝王快死的時候，府庫還有四十余萬斤的黃金。吳國頒布懸賞，說砍死大將的人，可以獲得黃金五十斤，將敵軍分級別并各有不同的賞金。王國尚且如此，天府就更不用說了。要是有官員治理地方有賢德名聲，皇上便會增秩賜金；而且不時對功臣進(jìn)行賞賜，這筆費(fèi)用算起來極為浩瀚，也沒聽說缺乏黃金。數(shù)千斤黃金的賞賜多到無法一一舉例，比如黃霸、嚴(yán)訴、尹翁歸等人，一賞賜皆為上百斤。賞賜周勃是五千斤黃金，前后賞賜霍光到七千斤。到王莽末年，省中黃金儲備有六十萬斤。董卓郿鄔，也是不可勝數(shù)。可知當(dāng)時的黃金的確多。 晉朝賞賜絹布，百匹的我們就不說了。阮瞻是千匹，溫嶠、庾亮、荀菘、楊珧等人皆是五千匹，周復(fù)、唐彬、瑯琊王伷這些人皆六千匹，王渾、杜預(yù)等人是八千匹，前后賞賜賈充到九千匹，王浚、張華、何攀等人都上萬匹了，王導(dǎo)前后獲得二萬匹，桓溫前后獲得接近三十萬匹。蘇峻作亂，臺省遭遇大火焚燒后，還留下二十萬匹布，萬匹絹，這又可驗(yàn)證晉朝的布帛真的多。 （漢朝確實(shí)黃金儲備很多，看如今科學(xué)時代的考古挖掘：1968年河北滿城縣所挖掘出的山王劉勝夫妻墓，一號墓中就曾挖掘出了總重達(dá)719.4克的黃金，二號墓挖掘出了將近438.15克黃金。1982年，江蘇出土的西漢窖藏的黃金就達(dá)到了40多斤。） 退之淮西碑 《唐史》與《三說》皆說，退之的《淮西碑》大部分在講裴度的功勞，李愬的老婆唐安公主看了替自己的丈夫不平，于是到皇帝那兒告狀，說韓愈的文章寫的不是事實(shí)，皇上下令將韓愈的《淮西碑》砍斷，再命段文昌作《淮西碑》。 而丁用晦的《芝田錄》卻說“元和中，有老卒推倒《淮西碑》。帝怒，命縛來殺之。囚至，曰：‘碑中只言裴度功，不述李愬力，微臣是以不平。’命放罪，敕段文昌別撰（大意：元和中，有位老兵推倒《淮西碑》?；噬虾軕嵟?，命人將老兵抓來殺了。老兵被綁到皇上面前，他說‘這塊碑只記錄裴度功勞，不提李愬出力，微臣覺得這不公平?！噬下犃?，釋放了老兵，敕段文昌另作一篇）?！? 羅隱的《石烈士說》也說“石烈士名孝忠，猛悍多力，嘗為李愬前驅(qū)。一旦，熟視裴碑，大恚怒，因作力推去其碑，僅傾狀者再三。吏執(zhí)之詣前，孝忠云云，上因得淮西平賊之本末，命段學(xué)士更為之（大意：石烈士名忠孝，為人兇猛而且有力氣，以前是李愬的前鋒。某天，他認(rèn)真看了說裴度功勞的碑，先是怨恨而后大怒，于是用力朝碑文推去，一次又一次將碑推倒。官吏將他逮到皇上面前，孝忠向皇上講了戰(zhàn)場上等等事，皇上因而了解淮西平賊的本末，他令段學(xué)士重寫）。” 后面兩種說法皆說是老卒推倒石碑，與第一種說法不同。又讀李商隱的《淮西碑》，詩說“碑高三丈字如手，負(fù)以靈鰲戴以螭。句奇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長繩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币览钌屉[所說，也不是什么老卒推倒石碑，而是當(dāng)時有讒言傳到皇上那兒，天子自己派人將石碑拽倒，另刻段文昌的文章。 各種說法不同，我都記錄在這。 古人諺語 古時候的人所說的諺語，書史里面記錄不少，試著整理在這里。 有“獸惡其網(wǎng)，民惡其上”、“眾心成城，眾口鑠金”、“從善如登，從惡如崩”、“狐裘蒙茸，一國三公”、“家有千金，坐不垂堂”、“耕當(dāng)問奴，織當(dāng)問婢”、“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欲人勿知，莫若勿為”、“一朝不朝，其間受刀”、“當(dāng)出不出，間不容發(fā)”、“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一人左朝，百人一帶”、“一日不書，百事荒蕪”、“畏首畏尾，身其余幾”、“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皮之不存，毛將安傅”、“千人所指，無病自死”、“怒其室，作色其父”、“官無中人，不如歸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相馬失之瘦，相士失之貧”、“雖有親父，安知其不為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為狼”、“生男如狼，惟恐其尪；生女如鼠，惟恐其虎”、“彀弩射市，薄命先死”。 太多了，無法一一列舉，現(xiàn)在人所說的“薄命先穿”，這句是很久以前的話了。 唐宰相視事 唐朝宰相上事的那天，用隔品致敬，坐著接受御史中丞、吏部侍郎以下廷拜之禮，從陳夷行上奏罷免廷拜之禮。依文宗時期，王涯任仆射，當(dāng)時的御史中丞宇文鼎覺得拜王涯是恥辱，便上奏說仆射視事時，四品以上的官員不適宜廷拜之禮；王涯建議說與其廢除廷拜之禮，不如讓仆射避位，這樣可以保存舊典?；噬舷略t讓尚書省討論這件事，李固說“受冊官始上無不答拜，而仆射亦受冊，禮不得獨(dú)異。雖相承為故事，然人情難安，豈可不改？（大意：受冊的官員對上級領(lǐng)導(dǎo)必須答拜，仆射也是受冊的官員，禮不能因而與其他的官員不同。雖然這些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但確實(shí)很不適合人情，怎么可能不改呢）？”皇上一時沒辦法做出決定，于是依然沿襲舊禮儀。 到武宗時期，陳夷行任左仆射，他上奏說仆射視事，接受四品官員廷拜之禮，并無明文規(guī)定，比日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中丞，皆為仆射下拜階下，稱為隔品致敬。準(zhǔn)禮（指酌古準(zhǔn)今），皇太子見上臺群官先拜，而后答拜，這是表示無二上的緣故。仆射與四品官并列朝廷，不能讓仆射單獨(dú)認(rèn)為自己更優(yōu)秀，左、右仆射官職不如三公，三公上日答拜，仆射接受，這不對。希望下敕有司寫下明文三公為上儀?；噬舷略t許可，到這個時候才成為定律。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在階下排列整齊禮拜，可是仆射卻巍然坐在堂上接受禮拜，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個人考究，唐朝初年并沒有這樣的禮儀。是從明皇開始的，明皇尊崇張說，而后沿襲成為習(xí)慣，絕對不是舊典。當(dāng)初這樣執(zhí)行時，人們也很驚異這樣的決定。有人去探究這個禮儀的來源，他們引用圣歷間李日及、豆盧欽望同一天拜相用此禮儀。雖然話是怎么說，但無根據(jù)。 漢朝臣見三公禮 有人以為唐朝大臣見三公的禮儀，早有聽說。漢朝時朝廷大臣見三公的禮儀，班固，史遷沒有記載，所以后世不知道。 我個人以為漢朝朝廷大臣見三公排列一行禮拜，和丞郎見入坐皆持版揖，可以讀《漢儀》及《漢舊儀》的記載。當(dāng)時衛(wèi)青任大將軍，或認(rèn)為汲黯大將軍地位尊重，不可不拜，汲黯認(rèn)為大將軍有拱手行禮的客人,就反倒使他不受敬重了嗎? 陳蕃任光祿勛，范滂任主事，范滂按照下官禮儀來見陳蕃。范滂執(zhí)版入閣，到座位坐下，陳蕃接受范滂的版，范滂放下版振衣而去。郭泰指責(zé)陳蕃說“按照階級來說，范滂的行為不但合適，而且還表示了尊敬；以類數(shù)推之，至閣應(yīng)該反省?！本粗乖陂T，是漢朝三公的禮儀。和百僚絕席，竟然如此不同，至入坐之禮則殺矣。這里可見其中的大概。沈約的《宋書》也曾經(jīng)引用這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