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摸，它在說愛你 ———————————————— 沈巍40歲生日前一天，正趕上女同事滿辦公室發(fā)請柬。他接過來正欲道聲恭喜，就被封面上幾個字炸得說不出話來——離婚party. “離婚？” “是啊，沈教授有空來玩兒啊?！? 沈巍愈發(fā)不解，同事有孩子了，五六歲的可愛小姑娘，去年加班的時侯被她先……前夫抱過來。男人也是一副精英模樣，低頭哄小姑娘亦或替同事泡咖啡時眉目卻柔和得緊。 邊上有人按捺不住問，“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嗎？” “也許……”，女同事叫唐瑜，面孔也白皙漂亮如一塊無瑕美玉，此時微抬起下巴來，嘴角是笑的，眼珠卻晶瑩，“世人都善變。” 沈巍聽的一怔。 晚上八點半，他準(zhǔn)時坐在了party現(xiàn)場的小馬扎上。 唐瑜換了一條綠裙子，頭發(fā)是新染的青棕色，更襯膚白。她招呼大家坐好，一一上了喝的，互相碰杯的功夫，沈巍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坐的，好像就是唐瑜前夫。 “晚上好啊大家，今天來的都是我的朋友或者我們共同的朋友，想跟大家說清楚一些事情。”唐瑜笑一下，“我確實要跟我先……穆先生離婚，我提出來的。所以希望不用勸我，也暫時不用給我介紹別人。 我知道很多人不理解，在外人看來我們也許算得上模范家庭，穆道成也稱得上好男人。 坦白講，我十七歲的時候，沒想過會有這一天，二十七歲也沒有。童話故事的結(jié)尾只有兩個人在一起，沒提過柴米油鹽醬醋茶，什么也會變。 我跟穆道成，認(rèn)識……有十五年了。我們一起從小縣城一起考出來，一起創(chuàng)業(yè)，一起窩在巴掌大的房子里想未來。 那個時候公司就是家，他每天想怎么拓展客戶，我就想房租怎么才能拖一拖交，那個幾十塊的電飯堡能不能多撐幾個月，礦泉水瓶子裝熱水真的能熨平他那件皺巴西裝嗎？ 那個時候年輕，窮，五塊錢的麻辣燙買回來都要騙對方自己吃過了，但愛就是愛。我們縮在一米二的窄床上擁抱，他講以后要給我買很貴的房子和車。 等這些東西都有了，人就變了。囡囡半歲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他新招了美女秘書，他講要相信他，我就信了。我信17歲跟我說我們一起走出去的少年，信27歲沖進(jìn)來抱我說他成功了的青年。但是后來慢慢的，我就不信了，我不信30歲的他。 盡管所有人都講他沒犯錯，但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碧畦つò涯?，仍舊笑著，“囡囡一歲半感冒，我半夜抱她去急診，穆道成跑過來的時候，襯衣扣子扣錯了。 我跟他吵，我要他換掉秘書，結(jié)果公司里換了，床上卻沒換。 等囡囡上了幼兒園，我就開始出來找工作。后來回了龍大，慢慢開始帶學(xué)生。今年他們搞了個活動，寫時空膠囊，給十年后的自己看。我想起自己十七歲的時候也寫過日記，就找了一天翻出來。 我十七歲的時候，寫，要成為最好的自己，要開心，要好好活著。下個月我就三十四了，年齡與閱歷長了一倍，總不至于勇氣和心境反倒不足。 我媽一直勸我忍一忍，她說男人都是這樣的，穆道成只是圖個新鮮，他的心在我這里，錢也都在我這里。更何況還有囡囡。 我不是不能原諒，穆道成也不是多壞的人。為了囡囡，為了我的父母，為了他的父母，這段婚姻不是不能持續(xù)下去。 可憑什么呢？憑什么我就該忍呢？在成為妻子、媽媽之前，我首先是我。 我要離婚，要開心，要好好活著，要成為能讓囡囡驕傲的母親，要成為我喜歡的自己。” 唐瑜深鞠一躬，“很感謝大家今天能來我的離婚party，我就說到這里，吃好玩好。祝大家，也祝我自己，天天開心。” 沈巍后半場沒怎么見唐瑜，只在將要離開，細(xì)雨紛紛揚揚落下來時見到了她半個身影，與穆道成相對而立。 唐瑜點了一支煙，煙霧裊裊地纏著纖白手指浮上來，眉眼愈發(fā)漂亮。這雙眼晴看煙，看指尖，看淋漓的細(xì)雨，看被雨水洗得愈發(fā)翠綠的樹葉。唯獨不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之前，不抽煙的?！蹦碌莱赡辉S久只擠出了這一句話。 “你之前也是不出軌的?！? “阿瑜”，男人再上前一步，俊挺眉目盛滿期許卻再激不起唐瑜心里一絲波瀾，“我知道你要什么了，我們能不能不離婚？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憑什么？”唐瑜仍舊不看他，余光剛好瞥見沈巍正欲悄悄離開的背影，“沈教授，這邊！” 她笑瞇瞇地從兜里掏東西，“吃糖么沈教授？” 穆道成要面子，在外人前拉不下臉來，“阿瑜，我之后去找你。” “你可以去看囡囡，但是不用來找我。我也不想見你。” “阿瑜……” “我說過了，不要再這樣叫我。我嫌惡心。”唐瑜又笑起來，“沈教授，這邊走，我想再咨詢一下評職稱的事情。” 沈巍就是再不善長人際關(guān)系，也知道這句話只是個借口，于是也只是敷衍應(yīng)幾句，等穆道成離開才問，“唐小姐以后打算怎么辦呢？” “以后？掙我的錢，養(yǎng)我的崽?！? 沈巍跟著笑一下，心里卻發(fā)怔，“那很好啊，祝你天天開心。” 這份怔忪一直持續(xù)到上車。雨更大了些，井然撐的傘，半抱著沈巍走了將將一百米，身上已經(jīng)滿是水汽。 沈巍碰到井然微涼的肌膚才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替愛人擦頭發(fā)，井然不在意地胡亂抹抹，“怎么了？不是說跟朋友玩兒嗎，怎么呆傻傻的像被誰欺負(fù)了？” 沈巍凝視著井然漂亮含笑的眼睛，又有些發(fā)愣。這是他的愛人，笑起來眼睛里有星星，是他的軟肋，他的盔甲，是他瘋狂滋生的勃勃野心。 這樣這樣好的愛人，他是害怕的。唐瑜一句世人善變簡直字字敲擊在他心上，如果年少相愛相知都能走到末路，那他和井然憑什么可以例外？他不知道井然會不會是下一個穆道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然然啊”，沈巍的手指落在井然臉頰上，溫暖柔軟，“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一個更好更年輕的人，你心動了，該怎么辦呢?！? “如果有一天，那叫如果該干嘛干嘛去?！? 沈巍忍不住白他，“就會貧?！? 井然笑得開心，硬湊過來，“好吧，那就如果，我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告訴我，live right now ” 腦袋上蹭得翹起幾根頭發(fā)，井然渾不在意，仍舊探身過來，親一口，“喜歡嗎？” “喜歡。” 井然手指勾下沈巍的眼鏡，順勢移動到腹部，“我也喜歡，我想要?！? “然然，只是感嘆一下，并沒有怎么樣，不用這樣安慰我?！? “沒有啊，只是活在當(dāng)下?！本挥秩ゲ淙?，叨著一點指尖左右亂晃。 “寶貝，外面在下雨，很涼”，沈巍哄著親親他，“你會感冒?！? “我又不是紙糊的玻璃娃娃。再說……可以一起暖和點啊兒，你不喜歡嗎？”井然已經(jīng)開始解他襯衣扣子，拽過愛人的手指微微用力，一并貼在自己胸膛上。除卻薄薄一層衣物，沈巍近乎幻覺得觸摸到了井然的心跳。 一下一下，沈巍忍不住反吻回去，只還是怕感冒，給井然解開了一點，他自己的襯衣倒早被井然剝得一干二凈。 昏黃車燈襯得井然柔和下來，眼珠卻眩目，此時里面有滿滿的沈巍，聲音便也柔和，“不要，要上來。明明你也很想要。” 旋即還要笑話自己，“我真像調(diào)戲少女的小流氓?！薄吧倥辈谎哉Z，動作激烈?guī)追?，換來井然威脅似的一瞪 兩人抱在一起，雨下車?yán)铮H有些風(fēng)雨同舟的意味。沈巍把外套披在井然身上，細(xì)細(xì)親吻，嘴唇，下巴，胸膛，最激烈的時候，井然把沈巍的掌心也壓在那里，聲音啞得近乎耳語，“你摸，它在說，愛你。” 是愛啊，有點點滴滴的血液流入沈巍飽到滿漲的心臟，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再愛井然一點，再一點。 雨漸漸停了，井然被拿大毛毯裹著抱回家里。衣服分門別類扔進(jìn)洗衣機，井然脫光了泡進(jìn)浴缸熱水，沈巍再熬一杯姜湯盯著人喝，十分鐘擦擦干抱回臥室，半小時衣服洗好掛上陽臺。 一切收拾好回去抱人的時候，井然已經(jīng)閉了眼晴，十分自然地回抱住他，湊去人耳朵邊上， “沈巍，我確實不能保證一輩子不對別人動心，這太長，變數(shù)也太多。但我想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在情感之外還有理智。 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們的關(guān)系存續(xù)期間，我的心和我的身體，都不會越界。心動只是心動，它比不過愛，比不過我們十多年的經(jīng)歷，比不過你的晚安吻……” 沈巍偏頭親一口愛人，“我愛你，昨天、今天、明天?！? “那我希望明日復(fù)明日?！? “盡我所能?！? 再后來的一天，井然應(yīng)酬略多喝了些，沈巍去接他，邊結(jié)賬邊哄人，“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你，我要沈巍?！本簧僖姷暮[。 “你看我是誰？” “不認(rèn)識！” 沈巍搖搖頭帶人回家泡蜂蜜水，回來就見井然不知從哪兒翻出了他的寶貝尤克里里。 “做什么啊寶貝？” “我要給沈巍唱歌?！? “我可以聽嗎？” 小醉鬼還驕矜，“勉強吧。”于是沈巍只能端著那杯泡好的蜂蜜水，略微無奈地聽井然給“沈巍”唱， “我可愛的小美人 誰能愛你比我深 就算是在夜里不開燈 不能問，我也能 輕易認(rèn)出你身分……” 沈巍本來是不想笑的，只是剛掩住嘴角，笑意就從眼睛里流淌出來，終于連嘴角也掩不住。 他的愛人，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唱 “我可愛的小美人 好過所有大美人 ……” 也許這就是井然的答案。他可愛的小美人，好過所有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