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風如是
這個陌生女孩坐在我的床角,不合身的白色連衣裙是如此的肥大,遮蓋了她瘦小的身軀,盤起的頭發(fā)彌散著廉價洗發(fā)液的味道,我挪開椅子,顯示在她的身旁。
“十七歲那年夏天我考上了高中,但是爸媽離婚,沒人原意讓我繼續(xù)花錢上學了?!?/p>
“十七歲?那之后還有七年啊,七年,你是怎么一路走來的?”
“當然是進入社會,做各種工作。第一年在家里呆了一年,成年后我自己找了一份燒烤店的服務(wù)員工作,那時候可累了,白天一早就去店里收拾桌椅,然后給客人端東西,那個炭火特別燙又特別沉,我這小個子……”
“那這種服務(wù)員的工資有多少呢?比如,三千?”
“鞍山那邊肯定沒法跟銀城比了,兩千大概?!?/p>
“那之后呢?”
“然后就是各種工作,收銀員,還有其他餐廳的服務(wù)員?!?/p>
“收銀員確實,沒有那么累了,就在那里站著?!?/p>
“額……收銀員不是只有站著的,也有坐著的……”
“那為什么突然去了福建呢?”
“其實是被騙了?!?/p>
“怎么說?”
“當時看到一個招聘,說是那種舞臺走秀的工作,報名之后那些人還裝模作樣地培訓了三天,然后包機票送到了泉州?!?/p>
“那到了之后真實的情況是什么工作呢?”
“這個……”
“怎么羞于啟齒呢哈哈,是遇到非法職業(yè)了嗎?”
“也不算吧,其實就是那種……夜店里的……”
“哦那種蹦迪夜店?KTV的公主?”
“是的?!?/p>
“這種確實算是詐騙了?!?/p>
“是的,大部分人都是沒帶什么積蓄去的,看到這樣的工作,但又沒有錢回家?!?/p>
“從泉州到沈陽,機票估計要六七百吧。哦不,遼寧?!?/p>
“不,得一千了。所以有些人也只能選擇留下來接受這份工,我也是。”
“會被客戶摸來摸去?”
“嗯?!?/p>
“唉?!?/p>
……
“我在泉州看到他們其實不只是一個店,還有很多店,甚至我在銀城也看到了同樣名字的店,感覺他們是有什么后臺的。”
“那看起來,確實?!?/p>
“他們雖然一直說我是東北的,但其實我很不能喝酒,我爸也管著我不讓喝,所以那時候總是會喝到吐,甚至吐出膽汁那種?!?/p>
“然后就不干了是嗎?”
“是的,干了20天吧,就實在頂不住了。當時我一共賺了7000的小費,但是他們只給了我不到兩千,說是因為必須先干滿三個月,才能拿所有的?!?/p>
“那可真是太坑了?!?/p>
“是啊,按理說這些都是我賺的。”
“那為啥來了銀城呢?而不是回家?”
“因為,錢不夠回去了,又覺得銀城可能工作機會多一點,所以就來銀城了?!?/p>
“坐火車來的?”
“一開始買了動車,但是我訂錯了票,訂成了明天的,但當天我又沒地方睡,車站也沒有可以睡的地方,打車回去又要花一百多塊,于是只能退票了,買了個綠皮車,坐了20多個小時,可太痛苦了,每次只能睡著不到兩個小時。”
“是的,綠皮火車是難受的,我也坐過,曾經(jīng)從廣州坐到北京,不過只是想慢慢看風景?!?/p>
“看風景……那確實可以看到很多風景?!?/p>
“是的,從南到北。那來了銀城之后呢?找不到工作?”
“是啊,面試了好多,每天都在找工作,有視頻面試的,有現(xiàn)場的?!?/p>
“為什么沒有找到呢?是不是因為需要表現(xiàn)得很積極熱情的樣子?”
“熱情?面試的人很冷漠,我覺得他們只是中介拿來走量的,本來名額就很少,只是走個過場?!?/p>
“確實,疫情之后銀城倒了一大波店,我家樓下的店已經(jīng)換了一輪了?!?/p>
……
“那,前幾天,你是在哪里睡的呢?”
“就是……在朋友家里?!?/p>
“朋友?也是軟件上認識的朋友咯?!?/p>
“……嗯?!?/p>
“他們,有男有女?”
“……”
“那都是男生了?!?/p>
“什么?我不是那種人好嗎……”
“好的好的,那他們,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的?”
“想來著,但,我不讓,所以住了一晚就出來了?!?/p>
我想是時候了。
“那我為什么要收留你呢?”
“你就讓我住幾天嘛……我不會給你添亂,不會蹭吃蹭喝,只想有個睡覺的地方……”
我打量著她裙子下面的兩根肉物,貪婪地將目光上移,直至看到那條男生樂視不疲的線段。雖然沒有直視我的眼睛,但她肯定察覺到了來自周圍的欲望氣味,那是如同寒冰的冷霧一般的感念,色空,卻又赫然矗立。
“但顯然我沒有那么高尚?!?/p>
“那……你想怎樣……你喜歡喝奶茶嗎?我給你買個奶茶吧?”
“我喝奶茶睡不著?!?/p>
“……你……你做飯嗎?我給你洗碗好不好?”
“從不做飯。”
“要么,我給你收拾房間?”
“不用?!?/p>
“那……那我還能怎樣?”
我站起身,移到她旁邊,她怯懦地轉(zhuǎn)過頭去,我摸著她的頭頂,捋動她黑長又密集的頭發(fā),然后掰正她的頭。
“你……你干嘛……”
“我說了,我沒有那么高尚。”
我坐下來,摟住她的肩,欲望的觸角向遠山?jīng)_鋒,撞擊在一片最柔軟的雀躍聲中,而伴隨著她慌張的輔音旋律,我猛地把她摔到床上,不成比例的力量將她封凍在大地母親最原始的勁草上,生命的野望從兩個明顯的方向延伸過來,那光禿而潔凈的群巒在這種猙獰中如十級地震般瘋狂起伏,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這股意料中的雄性之勁,雪白的紡織品在奮力一掀后,瞬間即呈現(xiàn)了少女最后的屏障。
“我會讓你多住幾天的,直到下周你找到工作為止。”
“但是……真的……我……我還沒有過……”
這貞潔之身的訊息更如同閃電劈在恰如其分的激素包囊上,宏大到不容置疑的荷爾蒙直沖云霄,一頭憤怒的公牛沖向了那久違的自由;窗外的風加速穿透縫隙,在峽谷中發(fā)出駭人的尖叫,分貝的刻尺瘋狂搖擺,在這激烈而又漫長的爆破里,只有死亡能夠反對生的存在。
然后轟然破碎。
窗欞變成一扇敞開的風箱,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域外的空氣,仿佛從茫茫深海中終于掙扎而出,凌亂地塞入生命的給養(yǎng);波濤漸漸不再洶涌,一切求生欲熄滅于平靜的尸骸,直到一個恍若隔世的聲音升起,像一輪朝日回到自然的視界:
“我可以留下來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