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蠱,蠱合歡【六】
ooc預警私設預警圈地自萌請勿上升蒸煮
——————————
聽見這話,張云雷一愣,他明明已經(jīng)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可心底仍是不愿意接受的。
明明是江湖浪人,前半輩子過客多的是,一個兩個他并不放在眼里,可不知怎么,偏偏躺在床上的這位就讓自己著了魔,或許自打從廣陵邑看見他,那溫暖又冰冷的一束陽光,那玩弄他于股掌中的鑰匙,就已經(jīng)將人深深的鎖在了心里,哪怕當時的張云雷并沒有意識到,可自己在意了就是在意了,無論怎么否認都沒有辦法。
“醒醒誒!”
慕先生拿著煙鍋敲了敲旁邊的藤床,卻是讓張云雷從回憶當中醒過來。床上躺著的人皺了皺眉,沒等慕先生說話,張云雷便跑了過去。
“云哥……”
夢中的呢喃最為真實,就算是世間最厲害的蠱蟲也不能違逆分毫。
“他會忘記那個人嗎?忘記那個人對他做過的事情、受到的傷害。”
“當然?!?/p>
“那開始吧?!?/p>
張云雷聽見慕先生這樣說,便再沒有一絲猶豫。反而是后者動容了,看著那雙眼睛,慕先生仿佛看見了當初張云雷九死一生的時刻,那個時候他也是如此的選擇,在性命和回憶當中選擇了前者,不過或許是因為回憶太過深刻,那段經(jīng)歷足夠刻骨,慕先生迎接了她平生第一次失敗。
她想,或許自己現(xiàn)在就要迎接第二次了。
在戰(zhàn)場上都沒有流淚的眼睛如今看著痛苦躺在床上的人,竟然濕了眼眶,拿著刀劍浴血奮戰(zhàn)都沒有膽怯的手如今卻抖個不停,張云雷很想讓楊九郎清醒過來,再叫自己的名字一次,再朝自己笑一次,再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自己,他知道,也許以后再也聽不見、看不見了。
對于慕先生來說,解蠱十分容易,將與合歡蠱相克的蠱蟲順著楊九郎刺破的指尖引進去,蠱蟲順著血線一直走入心脈,蠕動蠶食著楊九郎身體當中的合歡蠱,而原先霸道的合歡蠱此時卻如銷聲匿跡了一般,張云雷只能在楊九郎身上看見一條他從前未曾見過的紅線,如脈搏般跳動著,從艷紅色逐漸變成醬色,又從醬色逐漸變淺、變淡,直到蹤跡全無。
旁邊坐在地上的慕先生此刻顧不得她那沒抽完的煙袋,這解蠱蠱蟲是拿她的精血養(yǎng)成,所以此蠱的威力不會展現(xiàn)在楊九郎身上,而是由她受了。若非近百年的功力和道行根本無法壓制此蠱,反而會將其引入岔路,如此一來最好的結果便是它替代合歡蠱存在于楊九郎身體當中,最壞的結果則是兩蠱共生。
“成了。等他醒了就好了?!?/p>
慕先生睜開眼睛,將額頭的薄汗用袖口拭去,只見她鬢角上的一縷頭發(fā)竟因為解蠱而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暗淡的泛著灰白色。似乎根本就不用她開口,看著楊九郎的臉色紅潤起來,張云雷自然而然知道合歡蠱已解,不過他更知道,當楊九郎好好的睜開眼,自己在他的心里,就連半個名字都不會留下了。
“你還要等他醒過來?看見你,問你是誰,豈不是很痛心?”
慕先生似乎總是如此,若是不能將人戳心,恐怕是不會輕易開口。
“我……”
難得張云雷扭捏起來,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在慕先生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說了一句“我不放心”。慕先生當然知道他這是借口,憑借他們二人的關系,自己自然是不會害楊九郎,不過她仍點點頭,像是十分滿意他這套說辭,就像幾十年前,自己守在寒川當中寸步不離一千多個日夜一般。
她這個老太婆是明白他的,也感嘆原來人人年少之時,對于愛情、對于愛人,都是如此執(zhí)著。
也許是回憶太過沉重,也許是蠱蟲太過厲害,楊九郎一睡便是三天三夜,而張云雷守在他的床邊硬是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慕先生準時會給他送些茶水飯食,用的卻是極少。
暖暖的太陽照進竹林,熱氣從泥土當中蒸騰出來,林間一片白霧。自從進了廣陵邑,楊九郎極少睡的這么踏實,溫暖的陽光照在被子上,從外到內(nèi)的溫暖著他。他感覺自己做了個夢,像是臨死前的走馬燈,卻比臨死前的走馬燈更溫暖,一生當中所有值得銘記的時刻都涌現(xiàn)在他眼前,只是他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忘了什么人、什么事,他努力的想從走馬燈當中找到答案,卻無從探知。
“唔……”
刺目的陽光落在他眼睛上,嗓子里擠出來一個音符,身旁的人早已看見,迫切的等著他睜開眼睛。
“你……是……”
楊九郎睜開眼睛,身旁一個不修邊幅、胡子拉茬的人正看著自己,要命的是自己手竟然被他牢牢的握住了。楊九郎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可一種熟悉的感覺卻一涌而上,不只是熟悉…不只是熟悉的……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他,卻怎么也不會告訴他為什么不只是熟悉,他們究竟有什么過往。楊九郎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他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喜悅與不舍,慶幸與遺憾,登時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像是在楊九郎的胸口重重捶了一拳,竟就如此流了淚下來,他沒說完的話也莫名的不忍心再講下去。
“你……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張云雷小心翼翼的開口,像是面前的這個人是個容易碰壞的琉璃娃娃,他展開楊九郎的手掌,掌心并沒有再出現(xiàn)那條紅色的線。
“對不起,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
楊九郎感到很抱歉,看樣子面前的這個人從前對自己很好,是個很要好的朋友,只是自己怎么就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那你還記得廣陵邑是哪兒嗎?”
張云雷看著他,提到“廣陵邑”三個字的時候,楊九郎的眼神更加迷茫,就連看向張云雷時候的熟悉感也蕩然無存了,他搖搖頭,說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楊九郎看見張云雷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淚,轉身望向那扇窗子,痛快的大笑著說“好!好!這就好!”,他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沒等他開口去問,張云雷就拎著行李準備離開了。
“你能帶我離開嗎?”
專欄頭圖來源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