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嘿嘿嘿——” 大姐姐趴在桌子上，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出了聲 “慢點吃，慢點吃?。　?直到她回來之后，我才回憶起來自己沒吃午飯 雖然有饑餓的因素在，但是這簡單的家常菜，在她手下卻意外的好吃 看著她臉紅紅的樣子 心里不禁有點感動 被夸贊的感覺...原來這么好啊... “那個...真的非常感謝...明明是初次見面，您卻這么照顧我。” 她擺了擺手 “沒關(guān)系的——倒不如說我也是喜歡照顧人的類型...總之...能照顧你，我很開心哦！” 她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熱情 明明...她連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想在我這里住一段時間嗎？” 在我即將要陷入思考的時候，她卻直接了當(dāng)打斷了我的思考，提出了這個問題 “誒？” “啊啊啊抱歉抱歉，明明我們都還不熟悉...” “不，沒事的，我只是有點驚訝?！?“那你愿意留下來嗎？” “我...” “沒關(guān)系的！你不用馬上答復(fù)?！?見我吃完了最后一口飯，她開始收拾起了碗筷 “等等，我們好好聊聊？” —————————— 這個大姐姐的公寓其實就在昨夜我嘗試跳樓的天臺之下 距離屋頂只有不過三四個樓層 所以當(dāng)我和她先后走出天臺的時候，不免感到了些許寒冷 不過，站在這樣的地方吹著風(fēng) 然后靜靜的看著太陽余暉未盡而華燈初上的都市風(fēng)華，確實容易給人一種超脫的心境，讓我輕易的靜下心來。 她站在我身后，伸手推上了玻璃門 走到了我身邊，無言地掏出了一根香煙，轉(zhuǎn)頭想遞給我 我對她擺了擺手，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 她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舉動，尷尬的笑了笑 “抱歉，忘了你還沒成年?！?“沒關(guān)系的?！?于是，她伸手探了探風(fēng) 然后緩步走到了我的下風(fēng)向 點起了那根香煙 銀色的煙氣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四溢飄散，又被冷風(fēng)吹向窗外的遠方。她輕吐一口煙塵，看向了窗外的都市圈，微微瞇起了眼睛 “討厭...抽煙的人么？” “不，不會?！?這是謊言，其實我很討厭煙草的臭味。但是她很有禮貌的走到了下風(fēng)處，煙灰一點都沒有飄散到我的身上 “不會...嗎？” 她稍稍轉(zhuǎn)向了我，微醺的半側(cè)臉龐被客廳的燈光所微微照亮，卻又在她輕吐的一口煙氣中迅速模糊。一時間，剛剛的熱情消散無蹤。她竟如換了個人般，展現(xiàn)出一絲清冷而脫俗的氣質(zhì) “那么，講講吧，你的故事?！?我卻被她的氣質(zhì)俘獲，一時間有些癡了 沒能得到我回應(yīng)的她并沒有責(zé)怪我，而是將拿煙的手伸向窗外，將香煙前端燃盡的煙塵向著這花花世界輕輕點下 “抱歉...我這個人呢...容易自說自話。做一些沒有邊界感的傻事?！?“如果你不愿意講也沒關(guān)系?！?她苦笑了一下，準(zhǔn)備把吸了還不到一半的煙掐滅 “那個，我沒有不愿意講?！?她的動作滯了一瞬，然后重新拿起了煙，深吸了一口 “我明白了。那...你愿意先聽我講講嗎？” “好?！?于是，她又吐出了一口煙氣 伴隨著煙氣的彌漫，她自然地訴說起了自己的過去 她的名字叫陸梓，比我大七歲 出生于這個國度的另一個角落 遙遠彼方的一個偏遠鄉(xiāng)村 這座城市離她的故鄉(xiāng)比離我的故鄉(xiāng)還要遠上許多 而她來到這座城市的原因竟然和我一樣—— 為了躲避自己的家庭 她生活成長的那個村子里，充斥著在舊時代殘留的封建落后思想 她的母親，是父親的童養(yǎng)媳，從小就離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而在婆家長大。而她所接受的所有“教育”，都只是為了讓她能乖乖成為一個沒有獨立思想，沒有獨立意志的工具和私有物品。 令人痛心的是，她的母親因幼時的意外事故遺留了骨骼的畸形，隨著年齡的成長，她越來越無法像其他的村民一樣勞作。 可想而知，她逆來順受的母親因為自己的身體挨了多少打罵，承受了多少譏諷 所以在這之后，她母親所剩余的全部價值，就是“生育” 生出一個健康的大胖兒子，延續(xù)她丈夫的血脈和姓氏 然而事與愿違，生下來的孩子是女孩，也就是陸梓，我身邊的這個大姐姐 于是，一個剛剛經(jīng)歷了生育的痛苦，生理和心理都極度脆弱的產(chǎn)婦。在嬰兒出世的那個瞬間，就立刻失去了全部人的關(guān)心，甚至連同嬰兒也被完全冷落，就好像這個嬰兒不是他們的后代，而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代替他人所義務(wù)飼養(yǎng)的野種一樣 然后，僅僅過了不到一年，大姐姐那身體還相當(dāng)虛弱的母親就被迫懷上了第二胎 她的母親常年勞作，操持家務(wù)，連續(xù)懷胎，營養(yǎng)不良，被輕視，被毆打，被折磨，被貶低。而她的父親卻酗酒，賭博，打群架，常常徹夜不歸。這一切所引導(dǎo)的必然結(jié)局就是... “我的母親，在即將生產(chǎn)的那個冬天，跳進了冰河里?！?明明是這樣一個被悲傷和殘酷所浸染的故事。 她卻平淡如水的敘述著，就好像剛剛她說出的一切只是一個與她無關(guān)，甚至完全虛構(gòu)的故事一樣 然而我卻看到了 她的眼眸此時暗含水光 雙臂難以自控的強烈顫抖著，幾次抬手卻甚至連夾在指間的煙都難以再次放進嘴中 煙頭最終還是從她的指間松脫，落到了地面上。黑暗中，那脆弱的火光在彌漫的煙霧中閃爍著，掙扎著，最終還是緩緩熄滅。 而她的童年，是責(zé)罵，毆打和繁忙農(nóng)活的三重奏。但她依靠著自己不要命的勤奮和在常年辛勞中鍛煉出的那不輸男孩的力氣給自己賺足了學(xué)費和生活費，借住在親戚家，考上了鎮(zhèn)里的學(xué)校 她本以為這樣就能改變自己的未來 可鎮(zhèn)里的那些孩子個個都在優(yōu)質(zhì)的教育中被浸泡著長大，個個都擅長琴棋書畫，掌握著優(yōu)秀的學(xué)習(xí)方法，和這個窮苦人家出身，半工半讀的她擁有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沒有可以傾訴的朋友，沒有可以信賴的家人 甚至她僅有的能夠引以為傲的力氣和勤奮 都變成了“大力土鱉”的外號和老師口中“事倍功半”的低效率行為 但是天可憐見，日復(fù)一日的努力最終還是沒有辜負她。盡管生活給予了她無盡的苦難，她還是用高考的成績向過去的一切和灰色的現(xiàn)實發(fā)起了倔強的反擊。她艱難地超過了本科線，考上了這座遠在千里之外的大學(xué) 在得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她毫無悔意地斷絕了和過去的一切聯(lián)系，緊拽著手中僅有的幾張票子，背負著虛無縹緲的夢想和緊追其后的恐懼，日夜兼程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最終，她完成了學(xué)業(yè)，邁進而適應(yīng)了社會，最終得到了一份薪資優(yōu)秀的工作。 聽到這里的時候，我終于明白了她的性格為何形成了這樣的反差 她微瞇著眼的和藹笑容 是應(yīng)對苦難的無限倔強 是對這社會的無奈妥協(xié) 也是她保護自己的盔甲 而銀色煙塵中的這份清冷面容之下 毫無疑問是她那朵千瘡百孔的靈魂 “當(dāng)我看到你在燒烤店里滿臉通紅...就那樣笑著流淚的時候，看到你一只腳踏上欄桿的時候...我真的...我真的好像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的母親，也好像看到了過去的我自己。所以，我真的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對自己...對那樣的你置之不理。” 這是她故事的最后一句話 而且，她最終還是忍住了淚水 向著我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記得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如果想要讓他人敞開內(nèi)心，自己就要先敞開內(nèi)心。她想必正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能對她產(chǎn)生共情，從而和她一樣訴說自己的過去吧。 ... 她成功了 因為我的故事，和她的故事真的好像 同樣是來自原生家庭的矛盾 同樣被周圍的人們排擠 同樣孤獨而無可訴說 同樣是天生優(yōu)越者們中間的一個... 一個拼盡全力希望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弱者 可是，比起她在跌宕起伏的命運中倔強起舞的驕傲姿態(tài) 我的故事...我似乎變得... 變得... 變得... 變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仔細一想，她所承受的苦難何止我的百倍 即便如此 她也一個人艱難地活到了今天 而我，卻已經(jīng)被逼到了極限 所以，雖然她的故事深深觸動了我 卻反而讓我更難開口了 但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理變化 所以沒有等我開口，她就緩緩地 用她低沉的女音溫柔地問道 “那么...你的過去，也給你帶來了痛苦嗎？” “嗯...雖然是這樣的...我只是突然覺得...我有些幼稚了...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和你比起來，只不過是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這讓你感到痛苦，那么就不能被稱為是大不了的事情。” 她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嗯，不管你要向我說的是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她靠住了我的肩膀 “你剛剛認真地聽了我的故事，對嗎？” “所以，現(xiàn)在我也想認真聽聽你的，好嗎？” 她偏過了頭，原本輕輕浮在背后的馬尾順著肩膀掃下 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嚴(yán)肅了起來，卻又帶著一種強烈的...懇切 我看著她，沉默了片刻，開始訴說起了自己的過去 然后，我就停不下來了 我的名字，家庭，過去一切的梗概...事例...內(nèi)心的感受...還有如泥石流一般滾滾而來的抱怨 毫無保留的傾訴似乎讓我有些失控 因為我直到把內(nèi)心的苦水全部倒了個一干二凈后，才順著加快的心跳發(fā)現(xiàn)... 我似乎給予了她很多負面情緒 我說太多抱怨的話語了 我從來沒向任何人傾訴過這么多話語 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 因為...如果是我的母親在這里的話 她大概早就唐突用更高的聲音打斷我的抱怨 開始用她的三觀來否認我 開始責(zé)怪起我的不是了吧 但是她卻不一樣 她沒有否認我 她沒有打斷我 她...認真地點著頭 時不時發(fā)表著她的看法 或者詢問一些我沒有說清的細節(jié) 就好像... 好像... 好像我說的話...我這個人...對她來說很重要一樣 “那你，一定很累吧?！?最后，她輕輕地說 “嗯...” 于是，她緩緩靠了過來 順手把耳邊的頭發(fā)向后撩了撩 然后兩人就這樣貼得越來越近 直到我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和酒味 還有撲在我脖頸上的溫?zé)岷粑?是的，她用力抱住了我 “墨離，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今晚...不，這段時間...就在姐姐這里好好休息吧?！?兩個孤獨的靈魂相擁著 在夜空之下 在世俗之上 在過去之后 在未來之前 昨晚熬夜寫了一些 今早趴在床上半夢半醒的寫了一些 然后吃著午飯改了改 筆力拙劣 不知道能不能讓看官們產(chǎn)生共情 接下來要備課，寫論文和應(yīng)對考試 而且吃癟環(huán)節(jié)我希望能寫得更流暢 所以抱歉，更新不能夠保證穩(wěn)定 不過反正還是那句話 有空我就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