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同名漫畫改編的動畫《間諜過家家》終于在B站播出，截止本文發(fā)表的時間（2022年5月18日）已經(jīng)更新到第3話。本集10分12秒處，勞埃德決定帶一家外出游玩，興奮的阿尼婭誤將「お出かけ（odekake）」說成了「お出けけ（odekeke）」，譯者則將阿尼亞誤讀的“出門”翻譯成了“出萌”。

不知道其他觀眾的觀感如何，但對我來說，這里的翻譯實在是太過于出戲，以至于到了破壞效果的程度，一定程度上還削減了角色的可愛形象。

為什么翻譯成“出萌”會起到如此的反效果呢？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們必須明白阿尼亞為何會將「お出かけ（odekake）」說成「お出けけ（odekeke）」，這個詞語由四個不同的音節(jié)組成，對于阿尼亞這一年紀（4,5歲）的孩子來說讀音是較為復雜的。比起復雜的多音節(jié)，他們更喜歡通過重復的單音節(jié)替代，比如將“吃飯”說成“飯飯”。這是小孩子喜歡疊詞的重要原因之一。阿尼亞的錯誤念法，無疑是非常符合她的年紀與語言能力。因此，將「お出けけ」翻譯為“出門門”是一種較為合適的思路。盡管我不能肯定地說“這一定是最佳的譯法”，但至少比“出萌”要確切得多。讓我們聯(lián)系起上下文完整地觀察一下阿尼婭整句臺詞：「お出けけ、お出けけ、らんらんらんらん（出門門，出門門，啦啦啦啦）」，這樣的翻譯顯然與原文更加貼切。

相比起來，“出萌”則是將“出門”的門轉(zhuǎn)化為了后鼻音。相比疊詞的現(xiàn)象，孩子們分不清前后鼻音更少被父母關(guān)注并指出，這是因為很多大人也分不清前后鼻音的差別。如此一來，黃昏指出阿尼亞的那句“是出門吧”就顯得過于苛刻，甚至難以叫人領(lǐng)會了。

盡管兩者的嚴重程度不同，但這就像一個角色對另一個角色說“你剛剛說了‘她’而不是‘他’？難道她是女生”一樣的不可理喻。

假如中文語境下一個人能注意到另一個人念的是“出萌”而非“出門”，那就表面后者的后鼻音念得非常清楚，以至于明顯的程度。而阿妮亞作為一個4,5歲的小朋友，這種讀音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困難的，若將后鼻音念得如此清晰明了，就會顯得過于刻意，再聯(lián)系到“萌”這個字更如同存心“賣萌”、效果卻并不讓人覺得可愛。

最重要的是，阿妮亞第一次和父母出門游玩應是一種非常放松、愉快的狀態(tài)，比起刻意的錯字，隨口說出一句“出門門”顯然更符合當時的情境，而黃昏回答的“是出門吧？”也能表現(xiàn)出他對小孩子的不解風情：“應該是一個門才對，為什么要疊詞？不行啊，完全搞不懂?！蓖瑯拥囊痪湓挘鳛椤俺雒取钡膽鹁蜁袷强桃饧m正，作為“出門門”的應答則像是自我懷疑，從中可見語言的變化無窮了。

當然，我并不否定譯者對這句話做出的努力，通過“萌”和“門”的諧音抖了機靈是有想法的?？墒?，歸根結(jié)底阿尼亞并非是因為覺得自己可愛，而故意使用疊詞，這就導致“出萌”這個詞從角色口中說出時產(chǎn)生了一種脫離，而更像是譯者對本集“名場面”的個人體會，希望把阿尼亞無意之間的可愛之處，經(jīng)由有意的“出萌”體現(xiàn)出來，結(jié)果卻弄巧成拙，甚至連“弄巧”都說不上。一來不符合說話者無心之舉的印象，二來顯得應答者的回話晦澀，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整段的觀感。

值得提出的是，本文并非要苛責譯者的對錯。

目前國內(nèi)對國外劇集的引進審查尤為嚴格，不僅難以與當?shù)赝皆诘谝粫r間播出，而且譯者拿到片源應該也是臨近播出前。不像民間字幕組更多出于喜好而翻譯（盡管盈利的機會并非為零，但往往不是他們的初衷），正版片源的譯者不得不將此視作吃飯的飯碗，他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完成相當多的譯制任務，因此有錯誤是可以諒解的。興許我們都能稍稍體諒一點平臺正版背后譯者辛苦的工作，同時我們應該指出其錯誤。這兩者想必并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