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隨處可見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旁人的談話聲，吆喝聲，還有各種物品碰撞時產(chǎn)生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稍許喧嚷。

這里的老板們，都在大力宣傳自己的商品以吸引行人的目光，有一掃而過的，有為此滯留的。

但大多數(shù)人，來到這邊是為一個地方而去，那里更為熱鬧，我也對那中間發(fā)生什么而感到好奇。

在被周圍房屋圍成一個圓的廣場那，又有一個被人圍成的一個小圓。

很明顯，其中心有什么讓人們值得為此花費時間停留的事。

我跑過去，靠僅有的一點縫隙擠到了里面去。

“謝謝大家的捧場?！?/p>

站在方形石臺上的女性，正說著致詞。

身高是平均女性的水平，穿著白色連衣裙，外面披有一件淺色針織毛衣,看上去悠然自得。

那留長的黑色卷發(fā)就算大部分被帽子掩蓋住，我也能看出來她肯定沒有經(jīng)常去打理。

我知道她，見到樣貌后腦中依然是自動想到了她的名字。況且，我曾在哪副畫作上看到與她極為相似的人像，名字叫做……

“莫奈？”

很順口地說出了名字。

“那么，有誰想與我這個沒名氣的畫家…”

我們幾乎同時說出，但她沒有把自己名字說完，和我對上了視線。

是被她聽到了嗎，我已經(jīng)很小聲了。

“哼哼?！?/span>

她沖我這邊笑了笑。

“啊，她對我笑了，我有機(jī)會！”

這個笑引來剛好站在我周圍路人的誤解。

“如大家所見，我只是個窮酸的畫家，有誰愿意與我同行的嗎？”

“我！”

“選我！這位小姐！”

“我的力氣很大，可以保護(hù)你！”

話落，就有許多人爭先恐后地向莫奈爭取名額。

她雖說自己窮酸，但她旁邊的畫板上寫出的金幣數(shù)目卻很客觀。

這就是這些人這么積極的原因啊。

“等、等等……”

不知是否喧賓奪主了，莫奈竟被人們從臺上擠了下來。

她搖搖晃晃的，單只腳跳了幾下，似乎把握不住平衡，馬上就要摔倒。

我上前去接住了她。

“謝謝…？是你啊，不上去嗎？”

她扶正帽子。

“小子，這里是個機(jī)會，快借此機(jī)會接近她呀！”

腦海突然響起了特斯拉的聲音。

忘記了，這次她們都在啊……

“不，我是路過的。不過你想要聘請我，我自然樂意?！?/span>

“有點隨便呢，你這樣是很難找到工作的哦？”

“這里的錢財對我沒用，我說真的，所以我會不去和他們爭?！?/span>

“嘿…你看起來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嘛?！?/span>

莫奈瞪大了雙眼，像看珍惜動物一樣。

“這你用看的嗎？”

“看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的眼睛并不澄清，而且充滿了戒備?！?/span>

“這是藝術(shù)家的第六感嗎？”

“不～我只是隨便猜猜?！?/span>

她惡作劇似地向我眨眼示意，隨后回到臺上。

“果然搞藝術(shù)的都是些奇怪的家伙?！?/p>

“……”

沒有自覺啊，特斯拉這家伙，搞科研的人也挺奇怪的。

“謝謝大家的熱情配合，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選好人物了！”

她上去大喊一聲，眾人的目光隨她的指向投到了我身上。

“嗯？”

“小姐，再考慮下吧，我明顯比他強(qiáng)壯多了?！?/p>

“還有我，什么事都會做，路上肯定會幫到你的！”

那些人如何推銷自己，莫奈也只是搖搖頭。

“抱歉啊?！?/span>

說完，她拉著我走到石臺上。

“太可惜了，那么多錢呢！”

“可惡，本以為可以借此發(fā)達(dá)的?！?/p>

人們多少都帶有遺憾地散開了，沒多久，這里便空曠下來。

“可以幫我收拾下現(xiàn)場嗎？”

“在這之前，我能問問我的工作是什么嗎？”

“你真的只是來看熱鬧的么？”

“一半是吧?！?/span>

因為我沒想過會這么順利。

“嗯…”

莫奈用手指點點嘴唇，隨后說道。

“我需要你幫我完成心愿?！?/span>

“心愿是？”

“我想來一場小小的旅行，而你要作為我的助手見證到最后。”

“助手…就是跟在后面提東西？”

“我一個人的話會很不便，而且我還是一個小女生，希望我的助手還能有保護(hù)我的實力，我覺得你不錯?！?/span>

“這應(yīng)該叫保鏢才對。”

“哦？不喜歡嗎，但本來你這樣的應(yīng)該叫仆從才對哦。”

“呃?！?/span>

“跟班，你的名字是什么?！?/span>

“艦長，只是一介艦長而已?！?/span>

“你有個霸氣的外號呢?！?/span>

她一邊收拾，一邊和我寒暄?？礀|西不少，沒多久我也上去幫忙。

“你比看上去溫柔……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span>

她突然回頭用真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嘿嘿，她在夸你呢?！?/p>

“我知道，你少說幾句！”

“你在和誰說話？”

“我、有時候會自言自語！說起來，你是要去哪里旅行？”

我慌忙改變話題。

“全世界?！?/span>

“欸？”

這句話過于斬釘截鐵，以至于我沒有覺得她是在開玩笑。

“這不切實際嗎？”

“讓我說實話的話，這的確不現(xiàn)實?！?/span>

旅行，需要考慮到精力，財力，時間等因素，世界旅行別說這個時代，在現(xiàn)代都很少有人會去實踐? 。

“花不了多少時間的，我想去的地方…只有幾處，不過它們恰好離得比較遠(yuǎn)?！?/span>

莫奈遙望天空，虛無縹緲的瞳孔有一絲寂然。

“我知道了，途中的安全就交給我吧！”

我拍著胸脯向她顯示我的自信。

可她卻對此露出一個復(fù)雜的微笑。

“大概…旅途中不只會讓做這些哦?！?/span>

“什么意思？”

“作為一名畫家的助手，你認(rèn)為有什么是需要你做的？好了，走之前去幫我買點畫具吧，你隨便選，我都能畫?！?/span>

收拾完后，她從荷包掏出一袋份量不小的金幣給我。

“我去看看?！?/span>

離開這個廣場，我跑向集市。

“特斯拉，你覺得莫奈是什么意思？”

“嘶…讓我想想?！?/p>

她和我一樣，都被這個問題給堵住了腦袋。

“說到你還有什么能為大畫家做的，那就只有人體模特了吧?！?/p>

愛茵冷靜地為我解開了答案。

“欸？你是說，裸體的那種！？”

“助手，你認(rèn)為，旅行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把能買的畫具都買回來后，莫奈卻忽然鄭重地和我談?wù)撈疬@個問題。

“重要的…是享受的心？”

“不對，是錢哦！”

“啊…嗯，你還是個比較現(xiàn)實的藝術(shù)家啊?！?/span>

我是不是不該把她給我的金幣都用完的，不過對她這種級別的畫家，都算零花錢吧。

“其實…剛剛給你的是我全部家當(dāng)了。”

“什么！你不早說？！不對，你這么放心地就把錢交給我嗎？”

“最終換來了這些優(yōu)質(zhì)的畫具，也挺好的呀？”

可你的目的不是旅行嗎！

“現(xiàn)在，有什么辦法能快速弄到錢呢?！?/span>

我盯著旅行箱里的畫具，給莫奈使了個眼色。

“哦，我明白了，去搶……唔！”

“等等，你明白了個什么！？”

在她做出危險發(fā)言前，我及時堵住了她的嘴巴。

“你是個畫家，第一時間不應(yīng)該想到用畫賣錢么！”

“這可能有點困難?！?/span>

她不好意思地撇過了頭。

“不過可以試試。”

莫奈立刻架上畫板，手中的畫筆躍躍欲試。

“要在這里畫么？”

她沒有回答，而是在人聲嘈雜的地方立馬進(jìn)入了自己的領(lǐng)域。

作畫的速度很快，我的視角里，她只是用畫筆在板子上點點，在眨了幾眼后一個場景就呈現(xiàn)出來。

我是哪步?jīng)]跟上？

“助手，幫我把箱子里的灰色拿來，灰都可以?！?/span>

“好！”

作為助手，我反比莫奈本人慌張，不注意下我把黑色誤給了她。

她默默把黑色顏料混合了上去，不知是沒注意到這個錯誤，還是她不在意。

“完成了，等顏料干了你就拿去賣吧?！?/span>

描繪了城鎮(zhèn)的風(fēng)景畫，光影的點綴讓畫看著就像是剛照下的相片一樣。

“這就是莫奈大師的真跡啊?！?/span>

我把畫拿在手里掂量，我沒有品鑒藝術(shù)的慧眼，不過我知道，它的價值肯定很高，如果我能拿一副，后半生都不用愁了吧。

“我先拿走了。”

只用十幾分鐘就完成的高質(zhì)量作畫，我想賣回剛剛那袋金幣的錢是足夠的。

可事與愿違，莫奈的話驗證了。

“這是什么，顏色亂七八糟的?！?/p>

她的作畫，得不到多數(shù)人的認(rèn)同，想要馬上賣出去的確有難度。

“您再拿遠(yuǎn)點看看，是不是很像真的？”

“嗯，是有那么回事。不過一幅畫不能仔細(xì)欣賞還擺出來做什么，你再找別人吧?！?/p>

果攤老板向我揮揮手，這已經(jīng)是第四個拒絕的人了。

看他店鋪擺了那么多副水果的油畫，以為他是個懂行的。

“怎么會這樣?！?/span>

“果然還是直接搶來得方便吧？”

“……”

如果特斯拉在現(xiàn)場，她絕對會把這句話變?yōu)楝F(xiàn)實吧。

“如果你急著賣，我可以給你推薦買家，有位先生喜歡收集畫作，他來者不拒的?！?/p>

這就是對我努力的回報嗎，在數(shù)次的碰壁之后總算讓我找到了希望。

我跟隨指引，離開城鎮(zhèn)到達(dá)一座莊園前，有錢人總是喜歡住在偏僻的地方。

就算遠(yuǎn)離鬧市，不過這里面的傭人可不少。

她們各自為瑣事忙碌，我看著很無聊的事，卻是她們生活的一部分。

“啊，你費心了?！?/span>

見到一位女性端著水杯走來，我沒有多想，拿來了一杯。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詫異，又像是在取笑我。

我也算是客人，不過喝一杯水而已。

“啊啊，你這個人，怎么能搶我們小姐的東西！”

“欸？”

一位看上去比我大幾歲的女性站出來指責(zé)我。

“不不！我是來找漢德先生的。”

“這又怎樣，我們也是啊?！?/p>

“也？你們不這里的…”

“這里的什么呢？”

剛剛的女性上前來，用她儒雅的聲音向我問道。

糟糕，沒仔細(xì)看，她的穿著明顯要比這里其它人要高幾個檔次。

梳妝打理得十分精致，看樣子與我年齡相仿，莫不是哪里來的的貴人？

“這是我疏忽了，很抱歉！”

我向她鞠躬道歉，她也表現(xiàn)出了她那個等級相符的禮數(shù)。

“這還不值得您這樣道歉，您是來找漢德先生賣畫的嗎？”

“沒錯。”

我把畫攤開，她看上一眼后，似乎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

“這個筆觸，和我一個認(rèn)識的朋友很像，看來您懂得所謂印象派的技法呢?！?/p>

“啊、對！就是形象派！”

“是印象派…這絕對不是你畫的吧?！?/p>

旁邊那位隨身女仆？的吐槽惹得她主人發(fā)笑。

“哼哼，既然相逢于此，我們何不認(rèn)識一下，請你叫我塞尚吧。”

“艦長。”

我握住她纖細(xì)嫩滑的手指，不禁心動加速。

果然每次和大小姐打交道都要小心翼翼的才行。

“你還要抓多久？”

“啊，我只是感嘆畫家的手都很漂亮?！?/span>

“噫…小姐，這人有戀手癖，還是離他遠(yuǎn)點比較好?！?/p>

“你就不能在我聽不到的地方說嗎?！?/span>

“呵呵，艦長如果想要研究我的手，之后還有很多時間，現(xiàn)在漢德先生在傳喚我們了?！?/p>

“不行啊小姐，怎么輕易就下這種約定?！?/p>

在小女仆的一路窺視下，我們到了會面的房間。

是一個沒有品味的房間，即使掛擺滿了畫作，卻不像展覽館那樣讓人賞心悅目，那些畫就只是掛在那里而已。

“歡迎，今天你們都是我的客人，所以我就一同邀請進(jìn)來了，塞尚小姐，這不會打擾你的雅興吧？”

塞尚搖頭，并撇了我一眼。

“不會，我和這位先生談得來，很樂意同他一起做生意?！?/p>

“太好了，那么這次的商品……”

塞尚用眼神示意小女仆，馬上她拿出了一堆畫卷。

這么多？

塞尚的是筆大單子，相比之下，我卻只有一副。

“又是畫的一樣，我提醒過很多次了塞尚小姐，希望你每次能多為我?guī)韼讖埿迈r的畫?！?/p>

漢德面對諸多畫卷，卻仍然表現(xiàn)出了不滿。

一張張畫散落在地上，我得以窺見內(nèi)容——每副畫都畫的同一個蘋果籃子。

要說唯一不一樣的，就只有畫的顏色了。

“漢德先生，不喜歡也請不要丟掉，這都是小姐花出時間創(chuàng)造的精美作品?！?/p>

“行了，如果貴方不想聽這邊的意見，那么交易就不會進(jìn)行得很順利。只不過是會畫點東西，擺什么架子？”

“……”

“小姐……”

塞尚沉默不語，不知她是否能忍受對方的侮辱。

“對了，你的畫也拿給我看看。”

“好?！?/span>

或許是看穿了這個名為漢德的人的本質(zhì)，對于把莫奈的畫交到他手里這件事，我顯得有些抗拒。

但他是唯一可能會提供資金的人了，我不能搞砸。

“哦嚯嚯，這種畫派，和塞尚小姐是差不多的啊，不過著重的地方大相徑庭，應(yīng)該會有點價值?！?/p>

漢德用商人的目光仔細(xì)審視著。

“這副畫，我給你這個數(shù)?！?/p>

五千金幣嘛，老實說已經(jīng)超過預(yù)期了。

不過，莫奈的畫比起掛在這里，顯然有更能凸現(xiàn)其價值的地方。

“不好意思，果然還是不賣了?！?/p>

“嫌少了，對這種新生畫派的作品，這個數(shù)目可是很難得的。”

“別誤會，我只是不喜歡你對待作品的方式，你不是藝術(shù)家，你只在乎這些畫能給你帶來都是利益，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把傾注了畫家情感的畫作給你利用?！?/span>

我順便把塞尚的話一一拾起，交還給她。

“雖然我也不是藝術(shù)家，不過我相信這些都是值得展出的好作品，畢竟是你用心畫出來的吧。”

“艦長先生……”

塞尚與我對上視線，她的眼睛就像想要把畫面定格一樣，盯住我不放。

“原來如此…哈哈哈?！?/p>

漢德發(fā)出瘆人的笑聲。

“你們今天是聯(lián)合起來砸我場子?！?/p>

“不要把塞尚牽扯進(jìn)來，不喜歡你的只有我而已?！?/span>

“不，艦長先生的傳達(dá)有誤……”

“塞尚？”

“私人收買畫作，接著高價倒賣給市場，我也同樣不喜歡漢德先生的做法?！?/p>

“什么！”

我看到了漢德額頭上因為生氣而爆張的血管。

“一開始我只是想要有人認(rèn)同我的畫作，才找上的漢德先生，就算是謊言，我也能從中得到滿足?！?/p>

塞尚突然看了我一眼。

“但這些其實一開始都不需要....所以，我這邊也請終止與漢德先生的合作?！?/p>

“塞尚，我沒有要牽連你的意思，千萬別勉強(qiáng)！”

“嗯，您別擔(dān)心，我賣畫根本不是為了錢。如果艦長先生缺錢的話，您的那副畫我愿意出十倍價格購買?！?/p>

“十、十倍??？”

顯然漢德和小女仆看上去比我還要震驚。

多么幸運，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遇見的不僅是一個畫家，而且還是遠(yuǎn)比漢德富有的銀行行主的女兒。

在離開莊園后，塞尚立馬把約定的十倍的錢遞交到我手上。

“沉甸甸的。”

這是金錢的重量，來得太突然，還真是沒有實感。

“艦長先生……”

離別前，塞尚似乎還有話想說。

“方便的話，可以邀請您去我家做客嗎？”

“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必須要走了，有人還在等我，下次有機(jī)會的話?！?/span>

“嗯，我知道了，下次請務(wù)必賞臉。請問孩子您想要幾個？”

“……欸？”

她家有很多小孩嗎。

“啊啊，小姐您這中間是跳了多少步驟??！”

小女仆立刻把塞尚拉到了車上。

“不好意思，小姐有點累了，所以說了點胡話。那么艦長先生，期待與你下次再見?！?/p>

“等一下…！”

很明顯塞尚還想說什么，只不過我這個距離根本聽不清楚。

總而言之，這算是超額完成了目標(biāo)，塞尚也應(yīng)該會善待莫奈的畫吧。

快夕陽了，我不能讓莫奈一個人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