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的母星，白之鄉(xiāng)，天空是灰白色的。在離開母星留學(xué)前，我，總是喜歡坐在家里，在灰色宮殿的頂端，盯著天空，捏捏腦袋上的兩只耳朵，搖搖尾巴，想著些有的沒的。

?【系列首篇】

【? 上一篇? ?】

? ? ? 我說不上有多喜歡雨，但我說過，我是在等雨。但雨已經(jīng)不是為數(shù)不多能接觸到我的事物了——我來到了新的星球，認識了新的人，還要進地球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新的東西。

? ? ? 接受治療后的那一天，我坐在浮空車上，渾身不自在——我沒法像在宮殿的頂端那樣，接觸新鮮空氣，伸展我的四肢尾巴。狹小的空間，只能帶來沉悶抑郁的氣息……我十分不愉快。因為大家用著你還沒到那個年紀，這是為你好的借口，合伙起來瞞著我。而且，不僅于此，我在地球的種種方面，感覺到一股不對勁的氣息……我說不上來是什么。

白灰：

? ? ? “…………”

? ? ? 想要試著轉(zhuǎn)換心情——我抬起低落的頭顱，望向車窗外。

白灰：

? ? ? “?。　?/p>

? ? ? 遠方陰云密布，黑云壓城。原本明朗的藍色天空，此刻變得和我家鄉(xiāng)的天空一樣，一片灰白。

? ? ? 本就喜歡寫小說的我，突然有種欲望……我想把留學(xué)至今以來的感覺，寫在紙上，寫作小說。

白灰：

? ? ? “找個樓頂，停車?！?/p>

? ? ? 地球，人紀2033年9月22日，開學(xué)典禮的前一天，我再次看到了家鄉(xiāng)的天空。

? ? ? “啪嗒…………啪嗒……………”

? ? ? 周圍的瓦片上，逐漸響起滴噠聲。我掀開車門走上樓頂……

? ? ? “～……………”

? ? ? 微弱的風(fēng)聲，有一瞬在我的耳邊呼嘯而過——“雨傘”，在我的頭頂開啟，落在我頭上的雨滴，受到力場的作用，沿著圓形的軌跡在我的身邊滑落。唯一能沾濕我的，只有掉到地上的雨滴，濺起的細微水沫。

? ? ? 我伸出手，接觸我眼前的雨幕。冷冽的感覺，在我的指尖游走……一如在大殿頂端，家鄉(xiāng)的雨滴。

? ? ? 我抬頭看天，已經(jīng)窺不見一絲灰白色的縫隙，只剩下徹底的灰黑色云霧，準備時刻降下暴雨。

? ? ? “嘩啦嘩啦～…………”

? ? ? 半分鐘之內(nèi)，雨聲從輕柔，變得吵鬧。再到五雷轟頂。暴雨，降臨在地球十七區(qū)的無名首府——某座鋼鐵都市中。

白灰：

? ? ? ?“……………”

? ? ? 不再抬頭望這個毫無起色的天，我望向眼前的鋼鐵都市——沉重的霾氣完全遮掩了視野遠方理應(yīng)存在的地平線，強大到足以穿透層層厚霾的霓虹光線，有些晃眼。我仿佛置身于夜幕將臨，布滿了厚重霧氣的針葉林中。而我的眼前，而毫無疑問是一座比起針葉林，完全剔除了生命的鋼鐵森林。

? ? ? 正如我坐在大殿的頂端，看著灰宮外，一座座大廈拔地而起的景象………以后，灰云市，也會變成這樣嗎？

白灰：

? ? ? “～…………”

? ? ? 一股厚重的壓抑感，壓得我喘不上氣……我仿佛看到灰宮的四周，全都建起高達數(shù)千米的鋼鐵大廈，將灰宮外的景色全數(shù)奪去……然后越起越高，越起越高，直到將我頭頂?shù)淖詈笠稽c天空也遮蔽掉，才善罷甘休………

? ? ? 我喜歡雨……但我討厭現(xiàn)在的雨……我恨不得馬上離開，從飛檐上跳下來，回到里屋去，回到房間里，跳到床上，堵住自己被雨聲吵得忐忑不安的雙耳，蒙進被子里——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失眠。所以我討厭。

? ? ? “砰～………”我關(guān)上浮空車的門，機器司機隨即發(fā)動引擎。

? ? ? 然而我已經(jīng)回不去那個房間了。我現(xiàn)在能回去的，只有一艘小小的飛船。

白灰：

? ? ? “地球果然很不對勁……”

? ? ? 連雨都那么不對勁……

? ? ? 浮空車降落在大使館。下車后，我特意回到那個使我重傷的工具間附近，然而只見工具間外面貼滿了封條，禁止進入。而且在工具間的門外，還有個男人在那站著，盯著門口的封條發(fā)呆。

白灰：

? ? ? “你來這里干什么?！?/p>

杰克：

? ? ? “……………”

? ? ? 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沒有表情。

白灰：

? ? ? “………是來教育我的嗎？不該進危險的地方？”

杰克：

? ? ? “………你知道嗎，她為此很自責，拼命幫你洗掉衣服上的血跡，連夜幫你改衣服，好讓你的尾巴有地方待。你為什么會想要自己來裁衣服？”

白灰：

? ? ? “我………”

? ? ? 當時，在靶場，我拜托他的妻子幫我改一下衣服，方便我這個有尾巴的人穿。但我發(fā)現(xiàn)她懷有身孕了，于是我決定偷偷把衣服拿回來，自己在尾巴的地方開個洞，誰知道………

白灰：

? ? ? “…………”

? ? ? 我說不出話。

杰克：

? ? ? “我告訴她，陛下為了照顧她的身孕而意外重傷，她哭了一整晚。”

白灰：

? ? ? “……………”

? ? ?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結(jié)果最后，還是麻煩了她……自以為是的想要照顧別人，結(jié)果我完全就是在給人平添麻煩…………

杰克：

? ? ? “不是因為你剛從醫(yī)院出來，我真想在你屁股上來一下?！?/p>

白灰：

? ? ? “…………”

? ? ? 明明受傷，劇痛的時候，我連一點想哭的意思都沒有……可現(xiàn)在，強烈的羞愧朝我壓過來的時候，我卻忽然有種想從他面前跑開的想法，因為我害怕我忍不住眼淚，害怕給他看見掉眼淚的我……這又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沒有要哭的理由，可我卻覺得快要崩潰了………

? ? ? 我的腦海里，停止不住地演繹著，一位懷有身孕的少婦，淚流滿面，通宵裁剪衣褲，洗去血污的情形。

杰克：

? ? ? “……下次別干這種蠢事了，跟我過來?！?/p>

? ? ? 他無意繼續(xù)數(shù)落我。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到我生活的那艘飛船里。

杰克：

? ? ? “時間很緊，明天就是開學(xué)典禮，最好不要錯過?！?/p>

? ? ? 在客廳，他放下一個行李箱，拿出里面的東西。其中，有一只像發(fā)箍一樣的東西，兩邊粘著兩只猴子耳朵。

白灰：

? ? ? “這是什么？”

杰克：

? ? ? “假人耳。你的頭發(fā)很長，是可以蓋住腦袋兩側(cè)，但頭兩側(cè)沒有耳朵，被人注意到會很不妙。所以要戴這個?！?/p>

? ? ? 那兩只假耳的顏色，和我的膚色一樣，似乎是經(jīng)過定制的。

杰克：

? ? ? “在學(xué)校，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引人注目，你的身上有秘密，最好不要讓大家注意………算了，跟你說這個也沒有用?！?/p>

? ? ? 說完這句話，他還特地把視線從手上的道具，轉(zhuǎn)移到了我臉上好一會。

白灰：

? ? ? “怎么就算了？”

杰克：

? ? ? “………你去了就知道了。”

? ? ? 他拿出另一對假耳。

杰克：

? ? ? “這種是吸上去的，更穩(wěn)，但是戴著會有點不舒服。我建議你用這個?！?/p>

? ? ? 他將兩只猴耳朵拍到我腦袋的兩側(cè)，耳朵立馬緊緊吸了上去。我用力一扯，便掉下來。

杰克：

? ? ? “對了，我沒見你戴吸氧管，適應(yīng)得怎么樣了，學(xué)校可沒有地方能給你充氧?！?/p>

白灰：

? ? ? “我沒什么問題………”

? ? ? 稍不留神，我都注意不到我已經(jīng)沒再繼續(xù)吸氧了。地球低濃度的氧環(huán)境，我已經(jīng)能脫離輸氧管生活了，代價就是感覺沒什么活力，可能劇烈運動的時候會很不舒服吧。

杰克：

? ? ? “還有這個，眼鏡?！?/p>

? ? ? 他掏出一副隨處可見的近視眼鏡。

白灰：

? ? ? “我的眼睛沒問題?！?/p>

杰克：

? ? ? “……貓科動物和你們的眼睛，具有特殊結(jié)構(gòu)，能在弱光下視物，但是瞳孔會反光。戴這個眼鏡可以避免被人察覺到。同樣，還有隱形眼鏡版本的，你可以選。”

白灰：

? ? ? “太蠢了。”

? ? ? 戴上眼鏡，整個人都變呆了……這個就算了吧。

杰克：

? ? ? “還有，帽子。遮一下你頭上的耳朵，太大了?！?/p>

? ? ? 另一只行李箱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帽子，雖然各有特色，但無一例外都很大，而且沒有粉色的。

白灰：

? ? ? “帽子掉了怎么辦？”

? ? ? 他從行李中搬出一只油漆桶，還配一把刷子。

杰克：

? ? ? “在戴帽子之前，先把這個涂上。生化涂層，涂上去，配合控制系統(tǒng)，啟動，即可隱形?！?/p>

? ? ? 油漆桶里面的東西并沒有氣味，但那些彩色的漿糊還是有些讓我反胃。

白灰：

? ? ? “呃～………那我還戴帽子干什么？”

杰克：

? ? ? “你要讓別人看到你頭頂上的耳孔嗎？只是沒那么明顯，還是要遮一下?！?/p>

白灰：

? ? ? “………這東西，我有點想吐?！?/p>

杰克：

? ? ? “也有穿的布料版本?！?/p>

? ? ? 他拿出一只彩色的長套和兩只短套，能上配我的耳朵和尾巴。明明有能穿戴的，那這個惡心的油漆到底意義何在?。?/p>

杰克：

? ? ? “別抱怨，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比起裝成猴子，穿裙子和貓仔一起上課可方便多了?！?/p>

白灰：

? ? ? “那還不如把我的東西割了………還有，我們不是什么‘貓仔’?！?/p>

杰克：

? ? ? “是啊是啊……你在學(xué)校遇到的事AI能幫你解決，隨叫隨到，這個你比我更清楚。還有，記得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學(xué)生，不是什么皇帝，不要制造不必要的騷動，對大使館來說很麻煩?！?/p>

? ? ? 他將手里的實體證件遞給我，上面是我在地球和學(xué)校的一切身份證明，不過是實體版。原件是電子版的，實體版證件在這個年代只有點紀念象征意義，并沒有什么實際作用。

? ? ? 我打開學(xué)生證……名字上，寫著“白灰”，我在這里姓“白”名灰，這倒也差不多，沒給我安什么奇怪的名字已經(jīng)很好了。

白灰：

? ? ? “??！”

? ? ? 證件照上年幼的長發(fā)少女，臉上掛著臉真爛漫的可愛笑容……好像不是什么少女，那人臉上的那顆大淚痣，與我絕對脫不了干系。

白灰：

? ? ? “搞什么啊，這個證件照，我什么時候拍過這種照片？！”

? ? ? 我順手將證件照上粘貼的照片揭下……我這種從來不笑的人，怎么會有這種證件照？

杰克：

? ? ? “喂喂，你干什么?！?/p>

白灰：

? ? ? “這種……這種……拍得像個女人，簡直放屁！誰干的？聰明，是你嗎？”

聰明：

? ? ? “這個嗎？……這個嘛……后門手續(xù)辦的比較急，當時您還在醫(yī)院，而且您的照片都很陰沉，我就只好拜托您的同胞哥哥了?！?/p>

? ? ? 是這樣的嗎………我的哥哥………

白灰：

? ? ? “陰沉點不行就嗎？你為什么要找他？！”

? ? ? 我總算想起來，我為什么那么討厭自己的那個同胞哥哥了………那家伙就是這種性格，我討厭死了，還喜歡捉弄人。

聰明：

? ? ? “哥哥有空還想來學(xué)?？茨隳??！?/p>

白灰：

? ? ? “…………”

? ? ? 作為雙生子，我是那種對另一半明顯沒什么感情的人……畢竟，記事起我們就已經(jīng)分開生活，實在沒培養(yǎng)什么感情，我也不是特別注重家庭和血緣的人——但那家伙好像不一樣，他倒是覺得我們感情很好一樣，主動貼過來，我怎么冷漠也甩不掉……明明都是差不多時間從肚子里拿出來的，他真的把自己當哥哥了。

? ? ? 而且他不像哥哥……他像姐姐…………所以我很討厭…………

? ? ? 但也不是討厭……也不能說是反感……不管怎樣，反正我不想見他。

聰明：

? ? ? “他很想念你?！?/p>

白灰：

? ? ? “我可不想念他……他會理解的?！?/p>

? ? ? 我放下身份證件。在和AI交流的時間，杰克已經(jīng)把我的文具和書包擺在了一旁。

杰克：

? ? ? “那么接下來，是情景模擬。”

? ? ? 然后，我的房間，瞬間變成了教室的模樣。

白灰：

? ? ? “什么情景模擬？”

杰克：

? ? ? “你不會以為你這樣就能直接去上學(xué)了吧。麻煩讓我確保，你不會暴露自己的異常體態(tài)?，F(xiàn)在開始演練，上臺，做自我介紹?！?/p>

白灰：

? ? ? “………………”

? ? ? 明明，來到地球之初，這個人，只是一家靶場的老板、槍支射擊課程的老師而已。結(jié)果現(xiàn)在，差不多成了我的半個保姆，負責在AI沒法照顧我的地方照顧我。據(jù)說，他直接受命于父王，但我不知道他和父王有什么具關(guān)系。

杰克：

? ? ? “快點，做自我介紹?！?/p>

…………………

? ? ? 就好像是他經(jīng)歷過一樣，他無比詳細地指導(dǎo)我的動作。如果有書包，那么尾巴藏在書包里不能拿出來。沒有書包，就卷進在褲子里。我擔心體育課容易暴露，結(jié)果大使館已經(jīng)為我找好了借口，我不必去上。而我的耳朵，主要靠戴帽子遮掩，剩下的有頭發(fā)遮掩，倒也不太明顯………而學(xué)校的抽血化驗、病毒檢測，則是由大使館方面出面解決，如果真抽了我的血，那就出事了。

? ? ? 可惜，地球的一天還是太短了……昨晚上好像弄的有點晚，我還沒睡幾個小時，便被拉起來，參加開學(xué)典禮。

白灰：

? ? ? ?“……………”

? ? ? 我看著自己的學(xué)生證……上面的照片，不是一張陰沉、不茍言笑的臉。我是個基本笑不出來的人，那個微微歪著腦袋的甜美笑容，看上去就像個少女，一想到我以后即將在試卷答題卡上、電子信息系統(tǒng)上、考試選座的名單表上無數(shù)次的看到那張臉，我更加沒法笑出來。無論是誰，看到那張照片，一定會留下極其錯誤的印象………一想到這個，我便坐立不安………就像我沒有了清白。

白灰：

? ? ? “～……～…………”

? ? ? 浮空車里的我，只是稍稍閉眼思考，便感覺意識逐漸遠去……一天24小時還是太少了，根本不夠睡。

聰明：

? ? ? “精神點，地球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馬上就要到了?！?/p>

? ? ? 我在參加開學(xué)典禮的路上，才知道這個學(xué)校的名字。地球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名字就是這么符號化的無趣。至于為什么不是小學(xué)，是因為這個學(xué)校包含了從幼兒園到大學(xué)的全部學(xué)部……所以，這座學(xué)校的面積，甚至不亞于一座小城市。

聰明：

? ? ? ?“對了，學(xué)校沒有能讓飛船長期停泊的船位………所以，我們沒法把您的家搬進去。”

? ? ? 他好像覺得，那艘飛船是我的“家”。

白灰：

? ? ? “我的家只有灰宮………我無所謂?！?/p>

聰明：

? ? ? “您在第一學(xué)校的住宿和走讀手續(xù)也都安排好了?！?/p>

? ? ? 浮空車到達了一片鋼鐵圍墻之外……那一片，高度甚至比肩大廈的巨型圍墻，就這么圍成一圈，劃分出學(xué)校的領(lǐng)地……真不知道學(xué)校里的人抬頭往外看，會不會覺得遠方這個奪走了視野遠處地平線的鋼鐵圍墻，有幾分壓抑。

? ? ? ?一輛輛浮空車在城墻的入口依次排隊，經(jīng)過保安漫長的檢查，才得以通行……這個速度，比進入星球大氣層的海關(guān)還要更勝一籌………希望不至于錯過開學(xué)典禮。

? ? ? 漫長的等待后，浮空車終于鉆進圍墻，我靠近車門邊，往下望去……下面，出乎意料的是一片雨林。而人造的建筑，則以錯綜復(fù)雜的方式在雨林間穿行，像是刻意地把雨林和人造物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種親近自然的假象，不至于顯得那么地死氣沉沉………不過好像本來就不能稱作什么“融合”，畢竟這些雨林也是人造的。即使原本就長有雨林，那也早砍了枯了。

白灰：

? ? ? “……………”

? ? ? 放眼雨林之外，則是由幾條人造河流分割的不同種自然地貌森林區(qū)域，其中的建筑更是穿插了完全不同的風(fēng)格——當代建筑、哥特式、中世紀風(fēng)，甚至是破爛木屋。完全說不上有什么設(shè)計感，到處充斥著為了拿到幾個設(shè)計獎項的刻意感………作為一個學(xué)校，這實在是令人感到困惑。

? ? ? 而再遠些，已經(jīng)在厚重的灰霾之外，沒法看清。在這個學(xué)校里跨專業(yè)蹭課，肯定很累吧。

聰明：

? ? ? “沒錯，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是地球最大的學(xué)校。因為占地面積過大，光靠跑步很難趕上上課，這間學(xué)校建立了公共交通系統(tǒng)，乘車需要額外收費。另外，校內(nèi)公共公交的速度和通行頻率經(jīng)過特殊計算，如果學(xué)生們不能提前半個小時到達教室，那么乘坐公交將會百分百錯過點名而遲到。所以，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應(yīng)運而生，以上個沒有浮空車和宇宙飛船的時代為藍本，推出了復(fù)古的燃油汽車交通系統(tǒng)?！?/p>

白灰：

? ? ? “燃油汽車交通系統(tǒng)？就為了趕下一節(jié)課？”

聰明：

? ? ? “您猜的沒錯。學(xué)校禁止一切社會車輛進入，學(xué)生們只能從學(xué)校處購買‘汽車’、向?qū)W校支付一大筆錢考取本校通行專用的‘駕照’，發(fā)生與學(xué)校有關(guān)的交通事故時，無論如何都要承擔主要責任，而學(xué)校完全無責——順帶一提，這是寫在校規(guī)上的?！?/p>

白灰：

? ? ? “為什么還要另外考一次駕照？它有這個資格嗎？”

聰明：

? ? ? “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它也沒說自己是小學(xué)還是大學(xué)，那為什么不能是個駕校呢？”

白灰：

? ? ? “…………脫褲子放屁?！?/p>

? ? ? 飛船穿過人工森林河流，來到了匯聚不同風(fēng)格建筑的學(xué)校城最中央。

聰明：

? ? ? “我們到中央廣場了?！?/p>

? ? ? 我探出頭……下方巨大的廣場，讓我想起了灰宮的全貌……上面密密麻麻排滿了螞蟻，仔細一看，是人頭。開學(xué)典禮即將在這里舉行——不過看起來，我似乎來晚了。

聰明：

? ? ? “非常抱歉，開學(xué)典禮已經(jīng)在進行中……我們錯估了進學(xué)校的時間。”

? ? ? 它其實不應(yīng)該道歉。這次遲到，其實都是因為我懶，不愿提前起床，趕得太緊而已……其實也不能賴我。生活在一天48小時的星球，睡覺時間難免比這些猴子長點，而且我還沒適應(yīng)。

白灰：

? ? ? “既然遲到，那就別停車，我曠了。就在天上看開學(xué)典禮?！?/p>

? ? ? 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幾幅直播畫面，分別是地面開學(xué)典禮上不同機位攝像機的影像……還有學(xué)校的地圖，此刻也一并打到了我的視覺疊加層上。

? ? ? 地球的學(xué)業(yè)制度以地球一個恒星年的長度為基礎(chǔ)，分為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及以上的幾個階段。一年算一個學(xué)年，半年算一個學(xué)期，如果幸運沒補課的話，每個學(xué)期之間會穿插幾十天長的假期，假期根據(jù)地球緯度氣候的不同而有所調(diào)整。

? ? ? 雖然我并不是很需要去配合地球的學(xué)制，不過照絕對年齡來算，我應(yīng)該在“小學(xué)”這個階段。

? ? ? “2033年，9月23日，我們學(xué)校再度迎來了新學(xué)期?，F(xiàn)在，有請學(xué)生代表上臺講話。”

? ? ? 中央的攝像機聚焦在廣場焦點，一群代表著各年齡段的不同年紀學(xué)生走上臺，毫不驚訝，那些代表均是女性，而且沒有我的同族，全是猴子。其中一個表情冷漠，體態(tài)微胖戴著眼鏡的女學(xué)生，朝麥克風(fēng)前進。

學(xué)生代表：

? ? ? “秋風(fēng)飄落，落英繽紛。十七區(qū)，迎來了新的季節(jié)，我們迎來了新的挑戰(zhàn)…………”

? ? ? 她是如此“生動”的，用尚不成熟硬擠出來的地球標準普通話，朗誦這個生拼硬湊，臨時寫出來尬得不能再尬的演講稿，簡直跟一天就寫一萬字從不回頭審稿也不改錯別字的垃圾小說有的一拼——不過這也可以原諒，畢竟這個節(jié)目從來就是比爛，怎么能跟垃圾小說比呢。比起聽這種東西，廣場上那些不耐煩的學(xué)生人群，更吸引我的注意。

? ? ? 廣場上的學(xué)生，在中學(xué)至以下按年級排序，大學(xué)以上按領(lǐng)域排序。不過在中學(xué)這篇地方，空了幾個位置。

白灰：

? ? ? “這塊地方根本沒人。別告訴我，他們這幾個年級，全年級都缺席了開學(xué)典禮。”

聰明：

? ? ? “事實就是這樣。高二高三和大二以上全部缺席?！?/p>

白灰：

? ? ? “為什么缺席?！?/p>

聰明：

? ? ? “高二高三放暑假以來就一直在學(xué)校寫試卷，準備進入下一輪復(fù)習(xí)。”

白灰：

? ? ? “那些大學(xué)呢。”

聰明：

? ? ? “大學(xué)生在床上睡覺?！?/p>

白灰：

? ? ? “……他們不能平均一下嗎？”

聰明：

? ? ? “那是不行的。如果這個時候不努力寫試卷，那么就沒法在大學(xué)里呼呼大睡了?！?/p>

? ? ? 講臺上的學(xué)生代表們結(jié)束演講下臺，現(xiàn)在是所謂的開學(xué)激勵環(huán)節(jié)。上學(xué)年的高中部第三年級組長，在上面十分有激情地高聲呼喊。

年級組長：

? ? ? “今年，我們學(xué)校的高中部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過線人數(shù)達到了新高，我?guī)н@一屆的全年級上線人數(shù)，比起我們學(xué)校十年來的平均水平高出了進百分之三十！而其中有百分之六十的學(xué)生，入口成績甚至低于B！這難道不是奇跡嗎？這不能說明我們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高中部的水平正在逐年上升嗎？高中部的同學(xué)們，一定要對自己充滿信心……………”

? ? ? 高中部的年級組長，在高中部根本就沒來參加的開學(xué)典禮上，鼓勵高中部的學(xué)生。

白灰：

? ? ? “我有個問題………今年過線人數(shù)，他為什么不跟去年比，要跟近十年的平均人數(shù)比？”

聰明：

? ? ?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去年的過線人數(shù)是今年的兩倍?！?/p>

白灰：

? ? ? “那怪不得要跟十年的平均比……過線人數(shù)砍半不是大退步嗎，這也好意思夸？不應(yīng)該反思一下自己嗎？”

聰明：

? ? ? “這就是我們和地球的文化差異了…………地球的人永遠是正確的，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錯誤永遠是 不可抗力因素，或者是比自己低一級的人帶來的。打個比方，學(xué)校永遠是在‘進步’的，上面可不該反思，該反思的永遠只有沒發(fā)揮好的學(xué)生。如果學(xué)校說自己該反思了，那么就是在說學(xué)校之前的方針錯了——但他們永遠是對的，所以這就產(chǎn)生矛盾了。哪怕他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也絕對不會說?！?/p>

? ? ? 我看著在臺上聲嘶力竭口水四濺的年級組長。那可真累啊。

聰明：

? ? ? “相反，還要他們夸自己。沒取得第一名，要說已經(jīng)接近第一名了，第一名指日可待；才拿到中游名次，要說自己取得階段性進展，即將晉升前半段；如果只有排行榜末尾的水平，那是自己石破天驚，正式打入排行榜，未來可期。您覺得，這種樂觀怎么樣？”

白灰：

? ? ? “這不是樂觀……這是虛偽。永遠只說好聽的話是沒有用的，那這種虛偽的自夸還有什么意義？”

? ? ? 我唯一能想到的意義，就是想借此鼓勵學(xué)生們力爭上游……哪怕是假的。可是大部分學(xué)生們其實并沒有得到鼓勵，他們只覺得聽著耳朵起繭了，站著開學(xué)典禮半天腳累了，想趕緊回教室坐著休息。一群人為了聽某個人說話而聚在一起，領(lǐng)頭夸的人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下面聽的人也不相信他的話，這和在小巷里餓得受不了的流浪漢，反復(fù)地說“我很飽”，想要借此自我滿足的自欺欺人行為有什么區(qū)別？

白灰：

? ? ? “…………”

? ? ? 那真是太可悲了…………我自己因為一點點不愛聽的東西，就先入為主地覺得他人真可悲——我真的太可悲了。

白灰：

? ? ? “所以，這個學(xué)校的高中部水平怎么樣?！?/p>

聰明：

? ? ? “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的各個學(xué)部都不錯，但是高中部一般。很多人升學(xué)之后都會轉(zhuǎn)走。”

白灰：

? ? ? “這樣嗎?！?/p>

? ? ? 開學(xué)典禮在參差不齊的掌聲中結(jié)束。因?qū)W校面積過于龐大，學(xué)生們需要乘坐學(xué)校內(nèi)的公交和地鐵回到教學(xué)樓。而我的浮空車很快就將我送到了小學(xué)部的教學(xué)樓附近。

聰明：

? ? ? “趁著同學(xué)們還沒來，您先到老師那邊報道吧。”

? ? ? 浮空車停在教學(xué)樓的頂端。只要打開車門走下去，我就正式成為一名留學(xué)生……成為一名地球的“人類”。腦袋兩邊粘貼著的猴子耳朵給我?guī)硪环N很不舒服的感覺，同時卷在校服背部里的尾巴也感到十分拘束。我還最好不要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以免被識破——這一切都令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 ? ? 我取下書包，檢查好里面的證件……當然，學(xué)生證的證件照，我有特地避開不去看。

聰明：

? ? ? “那么，祝您享受學(xué)生的生活。一定要好好聽課啊，拜拜～………”

白灰：

? ? ? “你不是在我的口袋里嗎……別說得好像家長送別孩子上學(xué)一樣?！?/p>

? ? ? 浮空車發(fā)出低沉的引擎轟鳴聲，竄上天空，立馬加速，消失不見。這樣暴力的開法，是我在車上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有點可惜。

? ? ? 小學(xué)部的這個教學(xué)樓，看起來是純木質(zhì)的，十分的復(fù)古。這邊，似乎是古代建筑的風(fēng)格，比我老家灰宮還要古代的那種……當然了，仔細看還是能看到釘子這種不屬于古代的東西，跟灰宮還是沒法比。但在氛圍上，我有一種回到了灰宮的感覺。

? ? ? 我在四年級的三班。

? ? ? “咯吱～………”

? ? ? 我推開四年級的辦公室，一瞬間無數(shù)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那些教師先是朝著門口這瞟一眼，然后便換了稍稍驚訝的眼神看過來。這樣盯著我，我感到渾身不自在………反正遲到了，早知道今天就該請假！

教師：

? ? ? “呃………同學(xué)，你穿的怎么是男校服？”

白灰：

? ? ? “………………”

? ? ? 很想頂回去，但我現(xiàn)在卻不知道該怎么辦。這么多目光對著我，我甚至有點頭暈?zāi)垦！?/p>

? ? ? 我的整個世界里，自從邁入這間辦公室后，只剩下了墻上時鐘的滴答聲。

三班班主任：

? ? ? “你………你就是這個學(xué)期來留學(xué)的白灰吧?！?/p>

? ? ? 他的桌子上的立牌，寫著三班班主任。

白灰：

? ? ? “我………我是白灰。”

? ? ? 我不再對視，撇開視線，盯著桌角，頭暈終于有些好轉(zhuǎn)。這是緊張嗎？我居然開始緊張了。

班主任：

? ? ? “跟我來吧?！?/p>

? ? ? 他起身走出辦公室，示意我跟隨。

聰明~

? ? ? “如果感到緊張，可以試著避開周圍的視線。”

白灰~

? ? ? “我知道該怎么做?！?/p>

? ? ? 我并不是自己一個人來上學(xué)的。聰明平板被我折疊成手帕狀，放在口袋里。我們之間仍然直接通過腦電波交流。

? ? ? 走到了四年級三班的教室外，班主任停下腳步，轉(zhuǎn)頭走進了教室對面的一間空辦公室內(nèi)。

班主任：

? ? ? “呃……白灰啊，你是第一次來地球嗎？”

? ? ? 他關(guān)上空辦公室的門，打開燈籠的開關(guān)——太裝了，這種地方的燈居然做成燈籠的樣子。他轉(zhuǎn)身坐下。

班主任：

? ? ? “不用站著，先坐下吧?！?/p>

? ? ? 他見我沒有回答，向我指了指眼前的木椅……明明這棟教學(xué)樓像是古代的木制建筑，但木椅卻和現(xiàn)在家具店里見到的沒什么兩樣，連質(zhì)感都和周圍的木墻完全不同，十分的不搭調(diào)。

白灰：

? ? ? “不進教室，我們來這里干什么?！?/p>

? ? ? 我沒坐下。

班主任：

? ? ? “…………”

? ? ? 他的臉上閃過一瞬麻煩的神色……

班主任：

? ? ? “……因為，因為三班的同學(xué)們都還沒見過你，老師我想要給大家留下一點神秘感。”

白灰：

? ? ? “…………”

? ? ? 也不知道是在警戒還是在緊張，得到了回答，我這才在木椅上坐下。

班主任：

? ? ? “白灰啊，今天你怎么是一個人來的。你的爸爸媽媽呢？”

白灰：

? ? ? “！…………”

? ? ? ………………

白灰：

? ? ? “他們……他們很忙，因為生意上的事情……”

班主任：

? ? ? “這樣啊……能自己來學(xué)校，白灰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p>

白灰：

? ? ? “我不是自己來的……別說這個了?！?/p>

? ? ? 就這個話題繼續(xù)說下去，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往下編。昨晚杰克交代給我的東西，我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班主任：

? ? ? “好吧……”

? ? ? 外面?zhèn)鱽砹诵硬仍谀绢^上不一樣的腳步聲……一開始，還只是少數(shù)幾個在奔跑著，很沉重的腳步聲，沒到半分鐘，腳步聲稀里嘩啦地就好像下暴雨一樣。

班主任：

? ? ? “你的同學(xué)們好像已經(jīng)回來了，白灰，你該準備上去介紹自己了。準備好該怎么說了嗎？”

白灰：

? ? ? “額…………”

? ? ? 首先應(yīng)該……

白灰：

? ? ? “……首先應(yīng)該先把名字告訴大家?！?/p>

班主任：

? ? ? “對。按照習(xí)慣，你應(yīng)該在黑板上把名字寫下來，然后告訴大家你多少歲了……對了，白灰你有用過黑板嗎？”

聰明~

? ? ? “現(xiàn)在的黑板一般不指用來寫粉筆的那個，是和我這種平板差不多的東西。待會您直接用手就可以在上面寫字了?！?/p>

白灰：

? ? ? “沒用過?！?/p>

? ? ? “咚咚~……老師~你在嗎？”

? ? ? 敲門聲響起。

班主任：

? ? ? “先想想該怎么介紹自己吧……我馬上回來?！?/p>

? ? ? 班主任轉(zhuǎn)身出門，然后順手關(guān)上燈籠的開關(guān)，他轉(zhuǎn)頭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又把開關(guān)打開，這才關(guān)上門出去。

白灰：

? ? ? “…………”

? ? ? 可以說，我并沒有對我接下來的留學(xué)生活有什么期待，我只是想讓自我介紹這種麻煩的事情趕緊過去，然后放學(xué)回家。

? ? ? 我在這里叫白灰……然后呢，我要說什么呢？我?guī)讱q了？我按地球的算法，應(yīng)該是10歲……然后呢？

聰明：

? ? ? “不用緊張，什么都不說也可以的，班主任一定會幫您打圓場?！?/p>

白灰：

? ? ? “要是讓他幫我打圓場，那我已經(jīng)輸了?！?/p>

? ? ? 如果我只是普通地出生在白之鄉(xiāng)的一般家庭里，普普通通地上學(xué)，我會把我家里的情況在這種時候說出來，甚至可能還有點啰嗦……但現(xiàn)在不一樣，我?guī)缀鯖]什么能好好說出口的東西。

………………

班主任：

? ? ? “大家都聽說了吧，我們班今天會來一位來自其他星球的插班生加入。”

? ? ? 為了杜絕我顯得緊張或是怯場的可能性，我刻意避開全班的視線，走進教室。僅盯著班主任一個人看。

班主任：

? ? ? “那……那么，請在黑板上寫下你的名字?！?/p>

? ? ? 也許是沒見過這樣的開場方式，他顯得有些尷尬。

? ? ? 我不知道為什么，課堂里依然延續(xù)了在黑板上寫自己名字作為插班生自我介紹的古典習(xí)慣。

白灰：

? ? ? “……”

? ? ? 我伸出手，用握筆的手勢，在那張用了復(fù)古黑板壁紙的“黑板”上寫下了自己在地球的化名——白灰。

? ? ? 如果眼神看著教室后面的墻壁，而不是看著同學(xué)們的話，應(yīng)該就不那么緊張了吧。

白灰：

? ? ? “我叫白…………”

? ? ? 我轉(zhuǎn)過身去……但我看到了一雙與其他學(xué)生眼神，明顯不同的眼睛。

？？：

? ? ? “?。。　?/p>

? ? ? 這是我在秋分文學(xué)社見過的人，社長的女兒……開學(xué)第一天，我的身份，就此敗露。? ? ??

白灰：

? ? ? “…………灰……”

? ? ? 她捏過我的耳朵、抓過我的尾巴、見過我的真身……她叫秋分。

????…………我要找你談?wù)?/p>

2022.4.4? ? ? ??

·抓緊時間替白灰趕稿發(fā)布專欄，我今天就要升六級。

·字數(shù)再次繃不住，只能轉(zhuǎn)入下一篇

·接下來的走向和結(jié)局已經(jīng)定好了，全力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