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下③)

當真(下③)
張云雷終究還是準了楊九郎繼續(xù)在會所中調酒!
他知道會所的環(huán)境太復雜,但看著楊九郎每日蔫蔫的無所事事,好像也有些不忍心!再說,這也是自己的會所,再突然、再棘手的情況自己應該也有能力應付!
會所的人隱約還是知道些他們的關系,但張云雷的脾氣大家都心里清楚,也不敢明目張膽巴結或是嫌棄楊九郎!
所以,楊九郎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只是晚場總是有一幫子婦女圍著他嘰嘰喳喳,問一些私人問題,或是撩撥他一下!關鍵是,自己還不是很耐撩,沒幾句就會臉紅心跳,抵不住這幫子婦女!
小天這時候就有些不仗義,只在一邊笑,也不幫忙解圍——甚至有時候還幫著起哄!
楊九郎真是恨不得撕爛了他!
“嗨,小天!辮兒哥今天在嗎?”一個打扮入時的白凈小男生輕車熟路地直奔小天面前,很熟絡地打了個招呼。
小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楊九郎,面色有些僵硬!他緊了緊捏在手里的杯子,擠出一絲笑:“孫鳴?好久不見……”
“辮兒哥在嗎?”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孫鳴又問了一遍,也順便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這里又重新裝修過了嗎?更氣派了!”
小天又偷瞄了楊九郎一眼,道:“老板……他不……”
話音未落,張云雷竟正好從電梯走出來,掏了手機正要打電話!
這孫鳴三步并作兩步興奮地沖了過去,一把抱住張云雷的脖子:“辮兒哥,想我了沒有?我回來了!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張云雷怔了怔,仔細看了看人,忽而揚起一個愉悅的微笑:“倒是更漂亮了!”說著,寵溺的摸了摸孫鳴的頭。
孫鳴笑得眉眼彎彎,連耳朵尖兒都染上了些粉色!他趁著張云雷不注意,湊上去就親了他的臉頰一口,然后還要轉移至嘴邊,卻被張云雷一把摁住了:“別胡鬧,這里人太多!”
孫鳴“咯咯”笑了兩聲,轉而挽住張云雷的手臂,腦袋輕輕靠上他的肩:“晚上……我能來這里嗎?”笑意盎然,帶著點媚氣!
張云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以!”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頭掃過楊九郎,面色一滯,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卻又在轉瞬間回復了常色。
楊九郎并么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轉身向著酒柜忙碌著,仿佛這一切都不知曉!
孫鳴高興得很,他與張云雷這個“雇主”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了!以往跟著他的時候兩人還算是談得來,且他現(xiàn)在的美容美發(fā)店也是張云雷支持著開的——連學習到開店,張云雷全包!他自然也得“知恩圖報”!再說,張云雷又帥又多金,即便是沒有這些“恩情”,也是個伴侶的首選!
他踮腳在張云雷耳邊偷襲了一下:“那就這么定了!謝謝辮兒哥!”說著,蹦跳著離開!
張云雷怔了怔,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但也并沒有深究——在這種事情上,自己從來不多慮!
他繼續(xù)低頭撥著電話,離開……
下班了,楊九郎在會所外面站了會兒——剛剛小天調了新酒,他嘗了幾口,提了些建議!這會兒喝了酒,不能開車——但也不想叫代駕!
他深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氣,緩緩往地鐵口走去。
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從身邊走過——沒有一個是可以為自己轉身或是停留的……人生或許就是孤獨的,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其實再怎么自我調適,性格上還是會有一定的缺陷——他楊九郎就是容易缺乏安全感,害怕缺乏安全感!
喝醉的那一天,當早上睜眼看到身邊的張云雷的時候,他的心是滿的!滿得要溢出來的感覺——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那種暖陽籠罩的那種感覺!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都熱烘烘的、干燥的,帶著笑的!
真是一個難以描摹的美麗場景!
關鍵,張云雷還同意他繼續(xù)在會所調酒——這并不是一個自己理想的職業(yè),但總比整天無所事事要好!想必是他也理解他整天呆在別墅,實在太無聊的心情,才能同意擴大他的“活動范圍”!
這是不是也表示……他和他的關系……能進一步?!
所以,這段時間他真的很高興!即便身處會所這種復雜的環(huán)境,即便面對形形色色的“騷擾”,即便……即便是自己從不喜歡的事情——至少,張云雷對他,是不是還是在乎的!
只是今天看來,他楊九郎真是蠢得可以、自以為是得可以!
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宵想!
楊九郎,你真是……想瞎了心!
突然想起一句話:有時候,人不是錯在嫌棄對手,而是錯在根本沒資格嫌棄對手!
套用在他的身上,他想和張云雷談感情、談條件,以為可以和張云雷談感情、談條件,可是,卻總是忘了自己根本沒資格!
就像現(xiàn)在,別說是一個孫鳴,就是兩個、三個、四個,你楊九郎算是什么東西!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呵呵!
一路地鐵、公交、兩條腿,到家已經(jīng)近十二點!
黑黢黢的建筑冰冷地矗立在黑暗中,死一般的沉寂。
楊九郎在門前站立了一會兒,突然有一種想要轉身離開的沖動——但,他不能!
腦袋輕輕抵住冰冷的門,伸出的手卻遲遲落不到門把手上那個指紋采集面板上!
楊九郎,你到底要怎樣才能認清這個現(xiàn)實!你和他……不可能……
他重重呼了口氣,用力地把自己的拇指摁在采集器上,“嘟”,門開了!
楊九郎一路將燈開亮,仿佛只要燈亮著,自己就不是一個人!
他機械地做完一切該做的事——刷牙、洗臉、洗澡……在客廳站著發(fā)了會兒呆,最后決定——去張云雷的臥室!
這個點了,張云雷不會回來了!
他漠落地抱了枕頭、靠墊和被子堆在角落里,把自己埋了進去……
小時候的那種孤獨和漠落又開始一點一點滲入全身——一出生父母就遭父母遺棄,又看著孤兒院的朋友一個個被人領養(yǎng)走,如今……
他就是一個被人嫌棄的命!再怎么努力,也擺脫不了命運這只翻云覆雨的手!
所以楊九郎,你這幾十年的努力就是個笑話!
更笑話的是,你竟還把這一切都當真了!
張云雷是凌晨三點多回來的!看著燈火通明的房子還得意了一番——這小眼八叉的,難道還等著“興師問罪”?
自己倒是想和那個孫鳴再續(xù)一續(xù)前緣來著!不過喝著酒,聊著天,孫鳴也挺熱情,該他做的都做足了!可是,真到了“提槍上陣”的那一刻,他突然沒了興致——這是委婉的說法!其實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了那“大萌寵”抱著自己期期艾艾說“別不要他”的場景——真是萌到了心縫兒里,萌得心都軟了,化了!
然后,他也……化了!
孫鳴倒是還糾纏了一番,但到底他還是了解自己的脾氣的,也就識趣地收拾收拾離開了!
這小眼八叉的,是不是應該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冷著臉等他?
張云雷帶著笑,開了門——大廳空蕩蕩的!
他微微有些撇眉——小眼八叉的,果真是眼太小、沒眼力見兒!知道他去會前任,竟還睡得著覺?!真是欠揍!
他帶著點脾氣拉開了客房的門——又是空的!床上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動過的痕跡!
這小眼八叉的!去哪兒了?!
他的手開始有些抖——他不敢走!他走,他的小美就要遭殃!
張云雷心里是這樣想的,但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要給看著小美的“小弟”打電話!
人說小美沒問題,很正常!
他才略略定下心,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找了一番,卻還是沒有楊九郎的影子!
這小子去哪兒了!
張云雷眉頭緊鎖,已經(jīng)沒了太多耐性!
他撥了楊九郎的電話,聲音卻是在客房的衛(wèi)生間里響起的!
媽的!楊九郎,要是被我找到,你等著!
張云雷憤憤地扔了手機進房洗澡——額!艸!
他的房間進賊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樣的!床上連褥子都沒有!就剩一個光禿禿的床墊子!一邊床頭柜上的小東西被掃了一地,亂七八糟的!
額,墻角怎么多了堆東西!
是他的褥子、被子、枕頭什么的!
唔,里面那毛茸茸的、黑黑的是什么?
他走近一看——楊九郎!
他真是、真是被這場景氣樂了!
自從那U盤的事之后,楊九郎從來沒有主動進過他的臥室!所以剛才他找楊九郎時也沒想過他會在自己臥室!
而且,竟是這么個情況!
“楊九郎!”他上前把楊九郎從被褥中扒拉出來,拍了拍那軟乎乎的臉蛋:“楊九郎,你這是干什么?!”
“嗯……”楊九郎迷迷糊糊睜開眼,仔細抻了抻,看清是張云雷,又看著這滿地的狼藉,陡然一驚,忙從被褥中爬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麻溜、熟練地把床上用品歸位,退到門邊:“對不起!這……這可能是睡迷糊了……我……”他有些欲言又止,不斷地抿著嘴,卻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張云雷也沒想到他會是這個神情——他這局促不安的樣子,是不是以為他又要把他怎么樣!他張云雷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形象嗎?他把他張云雷當什么?!
“楊九郎,你他媽滾過來!”
楊九郎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心下微微懊惱:這是怎么了,自己這毛病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犯了!今晚,竟然……
他輕嘆一聲,緩緩走到張云雷面前:“對不起!以后不會了!”一點若有似無的陌生香味毫無預警地鉆進他的鼻腔——這個是……是……孫鳴!
他猛地抬頭看了一眼張云雷——脖子里,似乎隱隱約約有些微紅的劃痕……那么身上……
一陣冷意從背后泛起,侵襲整個身體——楊九郎掐著自己的虎口告誡自己:平靜些……這一切,你都沒有資格……沒有資格在意!
楊九郎深吸一口氣,緊咬著自己的下唇,控制住自己——嘴唇泛白,隱隱有了血絲,卻毫無知覺……只是覺得所有的冷,最終都聚集到了心里和……胃里!
張云雷看他這不陰不陽的態(tài)度,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說出口的話也不再過大腦:“‘以后不會了’?你楊九郎要我給多少個‘以后’?老話說的真好,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看來我得好好……”
張云雷話未說完,楊九郎只覺得寒意在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陣冷汗過后,喉嚨再也堅持不住——“對不起……”
楊九郎忍著道完歉,直奔進衛(wèi)生間吐得“天翻地覆”——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多,昨晚吃的東西也消化得差不多,這會兒已經(jīng)沒什么可吐的了!但就是這樣什么也吐不出來更難受!
楊九郎跪坐在馬桶邊,一邊應付著像是推土機推上來一般的胃痙攣,一邊心里告誡自己——楊九郎,清醒些!本就不該是你在意的!人家也從沒給你任何承諾!他并沒有什么不對!是你自己在鉆牛角尖!只要你放下……放下……一切就歸于原位!
張云雷靜靜站在楊九郎身后,看著面色蒼白渾身無力的楊九郎癱坐在馬桶邊,突然有一種自己是混蛋的感覺!
但一瞬間他又愣怔了一下:楊九郎只是吃壞了肚子,為什么自己會是混蛋?!
“你還好嗎?”張云雷站著問了一句。
楊九郎撐起身子沖了水,搖了搖手表示沒關系,又到洗漱臺漱了漱口:“我能先回去休息嗎?”
張云雷機械地點了點頭。
楊九郎從鏡子里看了他一眼,扶著墻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剩張云雷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衛(wèi)生間,有些……心,莫名其妙的……疼!
這一章算是挺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