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在她的世界里并不存在別的事物。

眼睛里所能映出的色彩，

只有雪一樣的白和血一樣的紅。

女孩的名字叫做貝提絲·阿爾蘆法

起初，和任何一個出生在阿爾忒斯的人并無二致。

那種平淡無奇卻又充滿祝福的目光，僅僅持續(xù)到墜地睜眼的那一刻。

父母在看到那雙顏色相異的眸子時，相繼脫口驚呼。

“惡魔”

“這是神典中惡魔的雙瞳啊”

——那是一雙左銀右赤的瞳孔。

左邊映著純白的死亡。

右邊藏著嗜虐的渴望。

但，這又哪是一個剛出生的女孩能選擇的呢？

如果可以，女孩也不愿意生在這樣一個封建的神權(quán)國，擁有這樣一雙眼睛。

距離貝提絲離開已經(jīng)過去一個禮拜。

馬卡的商隊從弦竹口出發(fā)，再次啟程前往故鄉(xiāng)南國奧托斯。

半躺在馬背上的劍越回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總覺得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

貝提絲的身影和女兒重疊在一起，讓他充滿愧疚與后悔。

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再見的呢？

南方貴族的生活，對一個流浪在沙漠的北方女孩，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馬卡動用了生意上的一些關(guān)系，才拜托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

自己也不該有什么怨言才對。

“不過，這孩子的瞳色真是特殊呢?！瘪R卡一邊拍著馬屁股，一邊對旁邊的伙伴說道，“要是那對眼珠子能賣錢，那一定值不少，就像海國的珍珠一樣。”

“是啊，真是……很特別呢。”沒有心思吐槽，劍越只是懶懶地附和。

這反倒讓馬卡接不下話了，因為，馬卡也并不是人販子。

要說馬卡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可能一般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到。

這樣一個南北通吃的人，常常會接到一些不可思議的委托。

“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僻靜的小巷中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馬卡帶著劍越抵達了奧托斯北方第一座重鎮(zhèn)——雷納。

在雷納的外環(huán)住著一位奇怪的女巫，女巫性格古怪，據(jù)說是邪惡的煉金術(shù)師。

要知道在信奉力量和權(quán)勢的奧托斯，這種職業(yè)往往并不受人待見。

結(jié)果，敲了半天也沒有人應(yīng)門。

“要不，我們今天先在城里住下來吧?！?/p>

“可是我的貨物里有些東西不太好過關(guān)，老弟，你懂的。”

馬卡苦笑，做了一個雙手食指交叉的手勢。

這家伙，在弦竹口呆了這么久，原來是接了軍備的單子。

軍備過城門，往往要附加很高的稅。所以一般商人不會愿意帶著兵器來這種邊陲重鎮(zhèn)做生意。

因為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這樣的暴利商品往往都附帶著巨大的危險。

“還是危險多一些?！泵棵空劦竭@個問題，馬卡都如是說，一邊還不忘做著和嘴里說的完全相反的事。

“嘖……沒辦法，今晚就在城外……”

話音剛落，破舊的木門突然打開一條縫，里面鉆出一張純白的臉。

“哇！”

馬卡轉(zhuǎn)頭剛好對上那張臉，嚇得跳起三尺高。

“淡、淡定……”

劍越一臉尷尬地拍了拍此刻正掛在自己身上的馬卡。

“找誰？”白臉動了動嘴唇，發(fā)出奇怪的笑聲?！昂呛呛?，進來說吧?！?/p>

馬卡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乖乖跟著進了屋子。

屋子不大，但房頂卻很高。

尖尖的房頂上掛著巨大的鳥籠，周圍散落著成摞的書籍，還是積著厚厚灰塵的紙。

劍越隨便拿起一張，上面畫著盡是些看不懂的符文和圖案。

“哦，這是……”

遞交了推薦信，并簡短的說明來意后，女巫一把撕掉了臉上那層?xùn)|西?！氨?，剛在敷面膜，你知道煉金有的時候很傷皮膚……”

“是，是，您說的對……”

馬卡有些跟不上對面的節(jié)奏和氣場，不管怎么樣先點頭就對了。

“總之，這次就是在弦竹口接到了北方叛軍，抱歉，北方復(fù)國軍的委托，要運送一些貨物過去……而距離我上次去北國也有有一段日子了，現(xiàn)在的阿爾忒斯神權(quán)國……”

“啊，這個啊，這個好辦。”年輕的女巫點燃煤油燈，燙了一壺茶示意馬卡和劍越坐下?！斑€有，不用在意我，南還是北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馬卡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杯子里的迷之綠色的液體，不動聲色。

劍越倒是很自然的喝了起來。

在這片大陸上存在著神明。

這些神代表著某種象征的力量，依照信仰的人數(shù)和純度，神會給予信徒饋贈。

而神又分為古神和現(xiàn)神。

奧普路斯大陸曾經(jīng)是一片完整的統(tǒng)一大陸，在古神阿爾忒斯的信仰，逐漸被外來現(xiàn)神的信仰取代之后開始分裂。

分裂后的大陸被分為南北兩大國，南國奧托斯帝國，北國阿爾忒斯神權(quán)國，以及兩國中間地帶的各個小公國。

南國奧托斯，馬卡的故鄉(xiāng)。是一個崇尚力量的現(xiàn)神——軍神奎斗的信仰國。相傳建國之初，奧托斯大帝就受到了軍神的眷顧，才得以在阿爾忒斯的擴張壓力下開疆?dāng)U土，建立政權(quán)。

北國則繼續(xù)信仰古神阿爾忒斯，直到西陸歷224年 烈火，神權(quán)國叛王劍樓斬殺大圣女，毀壞圣幟，破棄阿爾忒斯神的信仰，宣稱自由之神加護己身。

至此，大陸再也沒有大規(guī)模的古神信仰。

“劍戟裂天夷，神言震北溟?！?/p>

據(jù)北國史記載：在阿爾忒斯放逐戰(zhàn)中，北國在英雄劍樓的帶領(lǐng)下，未損一兵一將的情況下放逐了原阿爾忒斯的主宰者。

傳說在這場戰(zhàn)役中，從南方傳來響徹天地的怒吼。就連在北國最北的北溟都聽得一清二楚。

據(jù)說從此北國一改風(fēng)貌，人人崇尚自由，不再使用活人祭祀等一些非人道的古法。

人們都無不拍手稱贊，歌頌英雄劍樓的起義，高唱著自由和平之歌。

歌聲從大地而起，直上云霄。

講完這些，女巫輕輕點了點頭，將帽子上的灰甩掉。轉(zhuǎn)而點燃一支煙，饒有興趣地看向馬卡。

“所以，你們的這筆生意，是要做到北國哪里？”

馬卡眼珠一轉(zhuǎn)，習(xí)慣性地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

“這個嘛…我收到的委托僅僅是把這批軍火交到叛軍手中，古神也好，現(xiàn)神也好，神的信仰并不會給我?guī)矶嘁幻兜膴W尼銀幣?！?/p>

“呵呵呵?！迸纵p笑，轉(zhuǎn)而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拿出一封信。“如果你路過里朗公國的話，請幫我轉(zhuǎn)交給那里的一位叫做安娜·南丁格爾的女士。”

“那么，我該按照北國的市場價，還是南國的市場價來計算酬勞呢？”商人的腦中的第一反應(yīng)，永遠是利益。

雖然并不知道信的內(nèi)容，但目的地是阿爾忒斯的邊陲重鎮(zhèn)，往北前進的確會經(jīng)過里朗公國，里朗再往北不遠就是此次的目的地，也正是駐扎在那里的叛軍軍營。

這批軍備雖然受到委托交付給叛軍，并且支付了定金，但依據(jù)情勢，戰(zhàn)敗的一方根本無力支付剩余的報酬吧。

說到底，這是一場要么暴利，要么血本無歸的買賣。

“你知道的，商人先生，老鼠也有老鼠的情報網(wǎng)?！迸自俅握孤冻錾衩氐男θ?，伴隨著古怪的笑聲。“您有沒有察覺到雷納最近的變化？”

“變化？”馬卡一下被問住，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女巫話中的含義。

兩國已經(jīng)締結(jié)了停戰(zhàn)協(xié)定，按理說，在這個階段軍備的關(guān)稅應(yīng)當(dāng)沒有戰(zhàn)時那樣高。

“對，但是，現(xiàn)在城里的軍備就像是流沙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南方運過來呢。”

要開戰(zhàn)了？

戰(zhàn)事一起，市場想必又會有大的浮動。

啊，原來如此。

這就是叛軍在這個時候有所行動的原因。

這樣一來，叛軍的背后能夠有帝國撐腰，想必不會那么輕易的被消滅吧。

“這份酬勞確實收下了。”馬卡站起身，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多余的話要說了。“信件我會轉(zhuǎn)交的，雖然觸碰機密有違商業(yè)道德，但我還是想問一下這位安娜女士的身份。”

“不用懷疑，商人先生?！迸滓舱酒鹕?，將手中的煙草熄滅，眼神深邃而難以捉摸，“那孩子，只不過是想要治病救人而已?！薄?/p>

離開女巫的住所，再度來到雷納城門口的時候，夜幕已然降臨。

南面遠方的天空，正泛著鮮血一樣赤紅色的火燒云。

聳立的巨大高墻阻擋了北民的侵略，也隔斷了馬卡南望故鄉(xiāng)的路。

“走吧，老弟，這趟生意做完，就可以在帝都開一家自己的店鋪了?！瘪R卡可能自己沒有察覺到臉上神情的古怪，像是想要認真嚴肅起來，又極力想要掩飾內(nèi)心的欣喜。結(jié)果做出了一個十分扭曲的表情。

“你那什么表情，有點惡心啊……”劍越說完，兩人相視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未完待續(xù)

第一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