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陳開口問道，“你要不也整一輛摩托車？”

? 兩人站在地鐵站上，周圍是熙熙攘攘模糊的人群。星熊拒絕道：“算了吧，就我那點錢?！?/p>

? “有聽說過夫妻共有財產(chǎn)嗎？”陳開玩笑問。

? “拉到吧?！毙切芎?。但只有陳自己才知道自己剛才開那個危險的玩笑要在心里猶豫多久。在北境的時候，陳發(fā)現(xiàn)自己很羨慕星熊。如此勇敢，如此堅定，似乎從來不會感到迷茫，從來不會懷疑自己行正義之事的動機。那一刻，陳似乎是從飄有大量浮冰的深色海底看到了極晝的光輝。

? “還是談?wù)劙缸影桑毙切墉h(huán)顧四周，“你怎么看？”

? “沒人會無緣無故自殺，我想如果有必要的話，咱還得去那女孩兒家里一趟?！标愓f，“這封威脅信里寫到了那化學(xué)老師對那女孩所犯下的罪，但沒有明確指出是什么。等會兒看他怎么解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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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什么好解釋的，”他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你也聽到學(xué)校里其他老師的說法了。我的嚴(yán)格并不針對個人?！标惪粗?，直覺告訴她事情并不簡單。威脅信里有寫過要是他敢報警，他只會死得更快。一整天過去了，有警員守在這里，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但陳沒有絲毫放松警惕。萬一他真的犯下了死有余辜的罪行該怎么辦？陳自己心里完全明白法律注定只是一種相當(dāng)不完善的東西。一個老師能夠?qū)ε畬W(xué)生所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很大一種可能是。。。陳搖搖頭，不能憑自己的主觀臆斷干擾辦案。但陳后來回想自己辦過的案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直覺確實很管用。

? ?次日清晨，陳再次去到學(xué)校，那個菲林族的小孩把她悄悄地帶到教學(xué)樓的頂樓。有幾個人躲在那里抽煙，望著湛藍(lán)的天空默然無語。那男孩點上煙，交給了陳一張皺巴巴的紙，然后背對著那幾個抽煙的學(xué)生開始低聲哭泣。他擠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壓抑自己的哭聲。陳看了他一眼，緩緩展開手中的紙。

? 那是一封遺書。一個脆弱敏感的女孩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文字。陳從中看出了令人戰(zhàn)栗的絕望。鮮血隨著陳的目光漸漸浸染了整張紙。那女孩兒破碎的頭顱流出的腦漿順著臉頰往下滑，留到了她開口說話的口中。

? “面對這個世界的殘酷，我本來完全有機會將其通過文字發(fā)泄出來。但我做不到。周圍人的庸俗讓我無法忍受。具體來說是哪一種恐懼呢？我母親常教育我，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我覺得很有道理。就像去看電影。去看那種門檻很低的電影。里面坐的人也都污穢不堪。有些游戲本來是屬于少數(shù)人的歡樂，但隨著越來越適應(yīng)市場化，玩家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那么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呢？當(dāng)然是社會了吧。大人們常說‘進(jìn)入社會。。?！趺丛趺礃?。好像社會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吃人不吐骨頭。我心儀的那位教師竟也被污濁浸染。沒錯，我喜歡上了我的語文老師。在我眼里，我曾以為他和我是一類人。我無時無刻不在為找到歸屬感而欣喜。但他拒絕了我，還刻意要與我保持距離。所以我選擇去有意的勾引其他老師。對，沒錯，是勾引！我只是想要讓他看見被他嫌棄的我，是如此的受其他人的喜歡。我寫下這樣的文字，連自己都想要嘔吐，把體內(nèi)的污穢一排而空。我有什么理由嫌棄周圍的人，我自己竟然就如此下賤。我能夠接受那個化學(xué)老師對我所做的事，我還在裝什么清高。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我的個人形象竟是如此模糊，流動。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混沌了。我再也不要去費力探求那樣的真理。我大概會被火化吧。骨灰化作塵土。我們倆那次牽手回學(xué)校，是我最幸福的時光。那時你教了我一句詩歌，現(xiàn)在我用生命將其送還給你?！?/p>

? “我要給你看恐懼在一把塵土里?！标惖吐暷畛鲈娋洌缓蟠瓜率直?。上課的鐘聲響起，那些孩子們都急匆匆地下了樓。陳在天臺上站了很久，輕輕嘆息一聲。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地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