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這個番外可能有點長，不光分了節(jié)，之后第二節(jié)可能還要分期發(fā)，不然字數(shù)會超，扇子笑。

——以下正文——

番外3?助理值勤周

第一節(jié)

本節(jié)的時間點在幕間1與2之間。

再精確一點就是AA-Sk. 045與046之間。

（便民指路牌：

幕間1及AA-Sk. 045見于此處末尾。

AA-Sk. 046見于此處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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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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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知道時間早晚，又沒有參照物判斷方位，單看見云層后透出萬丈紅光的一片絢爛天空，許多人可能會一時弄不清它是朝霞還是晚霞。其實這里頭還是有點區(qū)別，對此博士自然清楚，但他有時就是會覺得，混淆一下也無妨，哪怕明明剛看過表。

“啊，又是嶄新的一天。”他悠悠地伸了個懶腰。

換作常人，聽到這話多半會想給他一個白眼，但此刻他的同行者并不那么尋常，比如說，這位同伴甚至不是一個人類。

“沒錯，尊敬的博士！經(jīng)過偉大的梅爾這次全面維護，全新的熾熱力量正在我體內(nèi)奔流不息！”

“噓——也別太興奮……”博士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而未免遲了點。

“誰又在嚷嚷——哦，是爆炸小車?！比鸢匕偷拿兹啄X袋從打開的艙門內(nèi)探出來。

“是我！雷神挑釁者熔巖貓魔鬼高性能版，為戰(zhàn)場帶來燃盡敵人的烈焰！”剛在他面前剎住滾輪的機械平臺興高采烈地應道，“很榮幸聽到您對我這顆炙熱之心的高度概括，斑點先生！不過請容我稍作糾正：我的進攻手段在于身上所搭載的雷神工業(yè)定制款全量熱力法術(shù)沖擊發(fā)生器，以極短時間內(nèi)高強度輸出的能量擊倒敵人，并不能引發(fā)真正的爆炸，更不會有破片！”

“你有考慮過把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也納入攻擊方式嗎，我猜效果肯定不錯。”

“哇哦——多么有趣的想法！盡管我實際并沒有安裝足以達成聲波攻擊效果的模塊，但您的創(chuàng)意實在太棒了！”平臺上半圓形的大燈驟然亮起，就像見到了圣誕禮物的孩子閃閃發(fā)光的眼睛。

“……算了，當我沒說?！?/p>

“不，斑點先生，您的新奇點子就像沸騰的巖漿池一樣激動人心，真希望此刻我能用一個熱情的擁抱向您表達敬意！”

“不能也好，免得我被烤熟?！卑唿c仍是干巴巴地回道。

當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前薩爾貢軍人向來就這副似乎對什么都提不起勁還帶點兒刺的樣子，倒不是有什么惡意，只是此刻在小車活力四射的語調(diào)形成的鮮明對比之下，可能會讓旁聽者恍惚間分不清對話里的哪一方才是機器。

“——欸，沒準真是個好主意，回頭我該和梅爾提一下。不過Thermal，這兒畢竟是宿舍區(qū)，咱音量還是控制著點為妙?！绷硪粋€聲音插話道。

“嗷！對不——起～”小車身上的指示燈抱歉地閃了閃，說話聲也隨著每個字如滑梯般降了下去。

“博士？你從哪……你掛在他側(cè)面做什么？”斑點直到這時才終于把他慣常的死魚眼睜大了些，瞪向剛直起身隔著THRM-EX對他咧嘴一笑的兜帽人。

“我在去食堂的路上，而這位熱情的小伙子愿意讓我搭個便車?！?/p>

“是嗬，我怎么忘了你用兩腳像劃槳一樣從辦公桌后邊一路蹭向飲水機的畫面，當時真以為你座位上被誰涂了一整盒聚合劑?！卑唿c打了個哈欠，又恢復了之前的懶洋洋，“要是那么不想起來走路，讓工程部給你加裝個電機和搖桿不難吧。”

“那不就真成了坐輪椅嗎，我要的只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辈┦繑[了擺手，“抱歉打擾你看漫畫啦。走了，T?！?/p>

“再見～斑點先～生～”THRM-EX發(fā)出刻意壓低的嗞嗞聲。

“沒事，和被月見夜浪費的時間相比這都不值一提，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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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食堂還隔著一條走廊，香味已飄了過來。今天會嘗到誰的手藝呢？幫廚的小熊還是借調(diào)的大牛？然而沒等博士暢想完畢，通道盡頭的大門處便出現(xiàn)了一個紫色頭發(fā)的身影。

“那是……停下！”

急剎車聲中，紫發(fā)少女的尖聲斥責破空而至：

“逮到了——博士！您又違反作息表！”

“啊哦，糟糕。”博士一拍腦門，怎么出來之前忘了查一下芙蓉今天的行蹤。

“博！士！”年輕的實習醫(yī)生一臉正氣凜然地大步走來，“說好了痛改前非怎么結(jié)果又是曇花一現(xiàn)！再這樣下去，光靠健康調(diào)理套餐根本彌補不了您對自己身體的透支！”

“啊……哈哈，我這不是九點睡六點起了嗎……雖然和你規(guī)定的時刻相差了十二小時?！辈┦扛糁得睋蠐项^。

“博士——！”芙蓉臉色一沉。

“好小伙，快掉頭，全速脫離！”

“喔喔喔！看我熱力綻放——！”THRM-EX的回應無比歡快。

“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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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公里的最高時速并不算一個很快的數(shù)字，但這位纖弱的醫(yī)療干員在體測時的機動項評分畢竟也僅為普通級，匆匆趕過兩個轉(zhuǎn)角后，芙蓉能看見的只有緊閉的電梯門和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

“不聽話的博士，逃哪去了？這次一定……”緊握粉拳猛捶按鈕時，她再三確認了顯示屏上最終靜止的結(jié)果。

聽到另一部電梯關門的聲音，戴兜帽的身影從消防通道的防煙門后小心地探出來。

“呼，還好只是小芙蓉，要碰上鑄鐵早完蛋了?！辈┦孔匝宰哉Z地嘀咕著，“好在還不太餓，食堂先不去也罷，鬼知道還有沒有打埋伏的……哎，溜達一會吧，也算對她做的健身計劃有個交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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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飯點的艦尾甲板上碰不到什么人——幾乎可以這么說。

落日余暉自艦首的方向灑下，正在逐漸變暗的金光與那銀白色的長發(fā)交織在一起，恰似大炎特產(chǎn)的那種能隨光影和角度變幻圖案的著名絲綢。任誰看到這幅景象，都要驚嘆其背影簡直有如米諾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只要他們能先忽略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劍，以及它的主人此刻正如同傲立枝頭的羽獸般穩(wěn)穩(wěn)地站在欄桿上的巍然氣勢。否則，相比以眼淚泣退三軍一時卻終難挽回覆國大勢的末代公主，這姿態(tài)其實更像是那位毅然站到眾神所設十二道難關前的冷艷無情女戰(zhàn)士。

“真是……該說不愧是她么。”博士在心里對自己搖頭笑道。

毫無疑問，當來人出現(xiàn)在甲板上，甚至可能更早時，少女便已察覺了，但她并未回頭，而是始終凝望著荒野，如遠處的群山般佇立不動。若非還有長發(fā)與斗篷在風中飄起，旁人或許要以為本艦在這新塑了一座冷峻的雕像。

羅德島的博士緩步上前，直到自己影子的頭部剛好重疊于少女的腳下。一高一低的兩人靜靜站著，夕陽漸沉，很快，越拉越長的身影已有一半消失在甲板邊沿。

“……有事？”終于，其中一方打破了沉默。

“我在看風景?！辈┦康氐?。

“擋著你的話，我馬上就走?！?/p>

少女輕盈地轉(zhuǎn)身，如一片羽毛飄降在地。

“不不，當然不會?！辈┦刻ど锨皟刹剑巴砩虾?，斯卡蒂?！?/p>

“晚上好。”

“吃了嗎？”

“……”

“也是，我們離開龍門都多久了，炎式招呼早該應景地換一下——‘天氣真不錯’？”

“沒事我走了。”

“我得先感謝你履行了諾言，沒有一見到我就跑掉?！辈┦繉λ洱X而笑。

“就這事？”斯卡蒂的表情絲毫未動，“再見?！?/p>

“等一下！我記得你現(xiàn)在沒任務？”博士舉起一只手。

“我回宿舍?！?/p>

“我的意思是，來給我當幾天助理吧。”

“不行。”少女眼神一凜。

“那換一種說法——干員斯卡蒂，我任命你為博士助理，明天到崗?！?/p>

“我拒絕?！彼碱^擰得更緊了。

“根據(jù)你入職時雙方簽訂的合同，恐怕不能拒絕?！?/p>

“……勸你三思，我可是那種，會給你帶來災禍的人?！?/p>

“我遇過的災禍還少嗎，債多不愁?！辈┦柯柭柤?。

“博士，再次鄭重提醒你，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最好離我兩米以上，也不要和我說話——我們今天說得夠多了——我不想你被沖著我來的危險傷到?！?/p>

“什么樣的危險能在你跟前傷人？”眼睛瞇成兩條縫的博士一臉“怎么又來了”的表情。

“我沒在開玩笑?！彼箍ǖ俚芍?。

“我也沒有啊。好啦，只是例行公事罷了，助理位子現(xiàn)在大家都要輪流坐的，畢竟了解和關心干員還是我職責之一?！?/p>

“我不需要關心?！?/p>

“就這么定了，明天九……不是，十點——呃，下午兩點請準時來我辦公室報到?！辈┦哭D(zhuǎn)過身，“明天見。”

“——喂！”

“晚安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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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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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一點四十分。

踩著猶疑的腳步，斯卡蒂自上島以來第三次踏入這條走廊。

麻煩，真麻煩啊，早知如此，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加入這個破公司。她在心里悶悶不樂地嘀咕著。當時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明明決定了再也不要有同伴的，自從——最后一次是哪次？是把胡安的遺體帶回去之后還是……？唉，記不清了，但想得起來又如何，都沒區(qū)別……有時她會覺得，過往的某些回憶像是屬于別人的，自己只是個旁觀者，看過，知道存在過，可就像讀過后隔了太久的書一樣，具體情節(jié)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就模糊了，說不清是被動還是主動的。

無論如何，在徹底獨來獨往、與他人只保持最基本的交易關系之后（也就是把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歸為三類：能與她做交易的、妨礙她做交易的，以及屬于交易內(nèi)容本身的），她的確享受了好一陣子的清靜。雖然偶爾難免感覺有點……孤獨，但大部分時候體驗還是好多了，像這種只有自己一個對象需要擔心的體驗——等于不必擔心。

可是后來，怎么陰差陽錯地，又進了這家公司？“制藥公司”，哼，搞不好他們明面上賣著礦石病抑制劑，暗地里做的都是迷魂湯……對，自己就是吃錯藥了才會簽約吧，唉……

躲在暗處的惡魔就是故意要吞噬她會在乎的人事物，對此她早已隱約有所猜想，現(xiàn)在連羅德島的情報，連……那個人，也這么告訴她。想到博士，斯卡蒂只覺更加心煩意亂了。嘖，這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份深思熟慮的謹慎與目空一切的瘋狂是怎么共存的？

羅德島能人確實不少，所以斯卡蒂才勉強接受了長時間生活在這艘艦船上。盡管它實際上載著一大堆擱以前她總會盡量遠離的弱小生物，比如各類后勤干員，還有那些留艦治療的感染者（哇，這家醫(yī)療企業(yè)真的有在收治礦石病人），但她很難想象，教會的爪牙能像之前殺害她在陸地上短暫結(jié)交過的朋友那樣，輕易地打破“那個女人”的防護。她不喜歡凱爾希說話的態(tài)度，不代表不能承認其實力，而且凱爾希守護這些人的意志非常堅定，這點她十分清楚。自從找到了勞倫緹娜的下落，斯卡蒂偶爾會去看看那條沉睡的鯊魚，每次與凱爾希各自沉默著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時，對方散發(fā)出的那股氣場，總讓她眼前忍不住浮現(xiàn)出一只張開雙翅的護雛老母雞，模樣還倒比老鷹更兇狠。

而且，醫(yī)療部能打的又不止這一個，且不說那位再怎么內(nèi)斂她還是能感知到其劍鋒芒銳不可當?shù)陌装l(fā)黑袍薩卡茲，就連曾捉弄過她一回的阿達克利斯也絕非善茬，總之，裝滿了老弱病殘的醫(yī)療區(qū)，沒準還是這船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另一件她勉強接受的，是重新與他人共事。反正會和她一起出外勤的干員一般都有兩把刷子，也不至于突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不不，當然不會，不要往那方面瞎想……她對周圍漠不關心，誰也不在乎，其他人自然也該與她保持著距離而不愛搭理她，那樣才對。大家只是碰巧在一起打工罷了，各有各忙，完了月結(jié)各自領薪水，就這么簡單……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如她所愿，運作良好。

除了……博士。

博士，這個人很煩。更糟的是，他臉皮還很厚，整天帶著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氣去關照這破船上的每一個人……當然這件事上其實阿米婭和凱爾希也一樣，但他們?nèi)私M的具體表現(xiàn)風格迥異，而博士就是最讓她氣惱的那種，總讓她有一股想拔劍往周圍砍幾下的沖動，就像現(xiàn)在。斯卡蒂很想再一次揪住他衣領，質(zhì)問這個居然還是分管作戰(zhàn)的所謂指揮官，到底怎么想的。盡管羅德島只是一個她暫時的駐足之處，和以前待過的一些移動城市本質(zhì)無異，但斯卡蒂可不敢保證那些故意要來惡心她的人也會這么認為，要是他們又想把這件事物也打碎給她看，最方便的做法當然是斬首，而相比另外兩位頭頭（凱爾希且不論，從感受到的氣息來看，那只小兔子的實力也和她可可愛愛的外表太不相符了），最容易的，或者該說是唯一有可能做到的，無疑就是——

“下午好，到了就進來吧。”

離沉思中的獵人鼻尖只有幾寸的大門突然敞開，本能讓她在瞬間后撤彈出數(shù)米之際幾乎就要舉劍迎戰(zhàn)，還好隨即又及時反應過來，才沒有讓上次把劍架在雇主脖子上的情形重演。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你很準時?！毙σ饕髡驹陂T前的博士抬起手腕，表盤上的長針正對著數(shù)字12。

斯卡蒂狐疑地瞇起眼，她希望博士最好是真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他門外躊躇徘徊了二十分鐘。但話又說回來，就算發(fā)現(xiàn)了，她好像也沒什么辦法——所以說這人就是很煩很欠扁?。】蓯?！

“再不進來，可就變成遲到了哦。”博士自顧自地轉(zhuǎn)過身。

“你的護衛(wèi)呢？”暗中攥著拳跨過大門后，她掃了一眼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氣息。

“你怎么每次來我這兒都要先問這句?！?/p>

“我不想跟總是不正面回答問題的人打交道。”

“我接下來這一周的護衛(wèi)就是你?！?/p>

“為什么？煌呢？”

“先回答第二問：她陪——呃，陪別人去了玻利瓦爾，至于前一問，因為這也屬于你助理職責的一部分。但鑒于目前我們手頭待辦的工作量，還望您能先把注意力放在另一部分職責上?！?/p>

說著，剛回到自己工位的博士指了指他斜對面那張小一些的辦公桌。

“請坐。那邊櫥柜和冰箱里的所有東西都可以自取，飲水機下面有紙杯，不過建議你明天開始自帶一個，保溫杯最好，工作期間，保證充足的水分很重要。”

“從醫(yī)療部的牢騷來看，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在乎保障健康這回事?！?/p>

“我只是和他們在一些事務的優(yōu)先級排序上有不同看法……咳，閑談可以留待休息時間，該開始忙活了。”

“我要做什么？”

“終端桌面上有一份助理通用手冊，你需要或可能想要了解的大部分信息都可以在里面速查。不過現(xiàn)在先不用看那么細，今天給你的任務歸結(jié)起來實際就兩件事，我另寫了一份更簡略的說明，照著那上邊說的去做就行。預祝我們這一周合作愉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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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時光倒流回幾年前，斯卡蒂打死也不會猜到，本應在海草間起舞、在荒原上橫行的她，如今竟然關在一艘陸行艦里，像個辦公室職員一樣對著桌面終端做文書工作。靜靜斜倚在旁的大劍若是有意識，或許也會很納悶主人為什么冷落了自己。

真是的，這情形要是讓昔日的同僚看見，怕是得笑掉大牙。想到這里，斯卡蒂撇了撇嘴，又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說完合作愉快之后的將近四個小時里，博士都沒再吭過聲，兩人沉默地各做各的事，這倒讓她暗自松了口氣——要是摸索著走在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上同時還得應付有如老媽子一樣滔滔不絕的嘮叨，那就頭大了。

可結(jié)果是，她起初有些擔心的場面一個都沒出現(xiàn)，博士既沒有頻繁過問她是否習慣新工作，更不曾催問她為何還不補充飲水。他好像默認斯卡蒂已經(jīng)獲取了足夠的信息，且篤定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她自己看著辦，正如他慣常的指揮風格，給出恰當?shù)闹甘局?，更給予臨場執(zhí)行者充分的信任，這種熟悉的味道也有助于斯卡蒂更快地擺脫最初的陌生感。

況且，今天博士分配的任務，遠沒有她來之前設想的那么煩人，照著他寫的標準操作規(guī)程去做，上手不難，所以她很快便有了分心的余力。盡管那些事客觀上或許略顯枯燥，目前積壓待辦的數(shù)量也多了點，但斯卡蒂倒是覺得這一套機械動作下來，和作戰(zhàn)時那種砍瓜切菜的手感挺像，甚至有點減壓?，F(xiàn)在看來，做做文職也沒那么糟嘛，雖然飄移的思緒偶爾代入旁觀者視角時還是有點好笑。不過算啦，上岸以來自己的變化還少么，不差這一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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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斯卡蒂想著自己的心事時，一段鬧鈴聲突然劃破了房間里的相對靜默，雖然幾乎在瞬間就又給關掉了，如同剛要一展歌喉就被掐住了脖子的羽獸。

“六點了，吃飯去吧?！辈┦繉λc點頭，隨即又將視線移回屏幕上。

“……欸？”那您為何紋絲不動？斯卡蒂在心里續(xù)道。

“吃完隨便幫我?guī)€漢堡什么的回來，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我不是還要擔任你的護衛(wèi)么？辦公室和宿舍距離不近?！?/p>

“……是。不過我這幾天沒有出門需求，晚上也睡在這，您大可以放心。”

剛才博士是不是遲疑了一瞬？一絲疑惑飄過斯卡蒂腦海，但感覺上他又沒在撒謊，再說這也沒有必要，于是她轉(zhuǎn)而關心另一個問題：

“所以我一天只要上四小時班？”

“沒那種好事。今天是為了讓你適應，做半天差不多了。明天想幾點過來自己選，當然我還是建議最好能在八點到兩點之間。擔任助理期間，你有自由通過這道門禁的權(quán)限，如果敲門沒人應就自己進來接著干活?！?/p>

斯卡蒂蹙眉想了一會，總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執(zhí)行?！辈┦咳匀荒坎晦D(zhuǎn)睛地盯著屏幕，于是她只好聳聳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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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斯卡蒂萬萬沒想到的是，看到她帶回來的晚餐那一刻，原本面無表情的博士臉上肌肉頓時扭曲成一團。

“為、為什么會是……你怎么就遇到芙蓉了……”拼命往后退縮的博士整個人緊緊貼在椅背上，驚恐地瞪著斯卡蒂正一樣樣擺到他面前的食物。

“嗯？點餐時她剛好在旁邊，聽到要給你帶飯，就馬上借用后廚和古米現(xiàn)場趕制了一份，所以我回來得慢了點，抱歉?！?/p>

“不我不是問這個……好了放著吧你該下班了謝謝明天見……”

“那可不行，我答應了芙蓉會盯著你全吃光的。吃吧，正好有你剛才要的漢堡?！?/p>

“……我指的不是這種沒肉沒芝士的玩意……”博士一手支額，無力地咕噥著。

“還有沙拉別忘了，她重點叮囑過這個?！苯议_食盒蓋子后，一絲笑容緩緩綻開，斯卡蒂逐漸明白了眼前狀況。

“沒沙拉醬的沙拉？夕小姐找到知己了，麻辣香鍋不要辣?！?/p>

“這不是澆了醬汁么。”斯卡蒂不想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當助理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玩。

“隨便一坨乳濁液都可以自稱沙拉醬？你看到這非比尋常的顏色了嗎，嗯？聞聞它那來自地獄的味道！”博士咬牙切齒地指著食盒。

“氣味挺清新的啊，像雨后的新鮮草地，總會讓人很舒適?！笨粗@副模樣，斯卡蒂只覺心情越來越好，先前那番在他面前縛手縛腳的郁悶早已蕩然無存。

“……你真的還不走嗎？”一下子又泄了氣的博士哀怨地抬眼望向她，“繼續(xù)待著可沒有加班費?！?/p>

“我加班費已經(jīng)收到了，現(xiàn)在還正在持續(xù)進賬呢。”斯卡蒂抱起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別廢話了，想讓我快走你就快吃。再說這可是人家特地為你做的，不要辜負小醫(yī)生的一番心意，給我通通吃光?！?/p>

“……”

與她目光對峙了片刻后，在沉重長嘆的尾音中，博士一臉生無可戀地把手伸向他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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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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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幾天，斯卡蒂繼續(xù)著她前所未有的助理生涯。盡管沒再遇上用一份晚餐就能給博士會心一擊那樣的獎勵事件，但總體而言還算輕松愉快，首要原因當然在于，大多數(shù)情況下她感覺就跟在宿舍獨處時差不多。不說話的時候，博士的存在感幾乎與那臺冰箱無異——聽得出它在運轉(zhuǎn)，但那細微的噪聲已融入背景，基本可以忽略，這種各自忙活互不干擾的狀態(tài)讓她愈發(fā)感到很自在。

不過，一般的冰箱也不至于讓她得空就饒有興致地悄悄打量。近距離觀察后，她覺得博士的日常簡直不像正常人能過的日子，他宛如長在座位上的一朵蘑菇，每天就是對著終端處理仿佛無窮無盡的大小事宜，或是伏在那堆亂得只有他自己能弄清順序的紙上涂涂寫寫，偶爾接聽或撥出一些通訊，時不時還有其他干員帶著怎么聽都很乏味乃至瑣碎的各種事情來找他……這樣日復一日地轉(zhuǎn)動不休，連機器也會罷工的吧，莫非正因為如此，他才成天一副騷話連篇的樣子，作為調(diào)劑？這天上午，斯卡蒂忍不住這么想道。

“——怎么了？”博士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什么怎么了？”斯卡蒂收起方才的胡思亂想，不解地看向他。

“你剛才一直在看著我發(fā)呆，是遇到什么問題了嗎？之前好像忘了聲明，最近羅德島風平浪靜，我基本沒有必須全神貫注的工作，有話隨時直接說，不影響?！?/p>

“我才沒——”第三個字剛說到一半，斯卡蒂想起自己之前確實在用余光瞄他，直接否認似乎底氣不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哪里？”

“我視場比常人均值廣一些?！?/p>

說這話時，博士依然直視著面前的屏幕，這讓斯卡蒂不由得有些氣惱，她本以為只是自己有閑心觀察對方。

“陸地上怎么還有你這么狡猾可惡的人?！?/p>

“我又犯什么事了？”博士終于也轉(zhuǎn)過臉來，表情似笑非笑。

“沒，這只是一句對恒定存在的客觀事物的感嘆?！彼箍ǖ侔逯槾鸬?，“你交代的全部任務我一小時前就做完了，沒有及時報告是因為我在偷懶?！?/p>

對上她帶著幾分挑釁的眼神，博士忍俊不禁：“真快啊，我本來滿打滿算預了一星期的，這才第五天?！?/p>

“意思是我可以提前結(jié)束走人嗎？”

“可以。”

斯卡蒂本意不過是隨口杠他，博士這么干脆的回答，倒讓她愣了一下：“你認真的？”

“認真的。既定的基礎目標已經(jīng)算是完成了，接下來能有更多成果自然更好，不能也可以接受?！?/p>

她沉吟了一會：“你下個助理排到誰？”

“紅豆?！?/p>

“可我中午剛在食堂見到她和酸糖聊得很開心，好像明天要停靠的城市在辦什么節(jié)，一個個都很期待的樣子，你要讓人家不能去？”

“我哪有那么殘忍，當然得去。這可是哥倫比亞街頭文化發(fā)展壯大的圣地，一連三天的盛會呢，雖然錯過了開場，但好在我們這次計劃的停泊休整時間足夠看完閉幕式。嗨，我都能想象出下周一見到的小豆丁該有多興奮了，搞不好又有一大堆新唱片要在我辦公室播放，或許一會該給我那降噪耳機預先充滿電……總之她們倆，還有伊桑，我都批了兩天的離艦休假，年輕人有合適的地方宣泄活力是好事，怎么會不讓去?！?/p>

“哦，那個氣息的來源叫伊桑嗎……等等，重點不是這個，你說紅豆過兩天才來？那中間這幾天還有誰？”

“沒誰，停泊期是休假高峰，臨時沒有別人可頂班，我反正不出門，一個人待著無妨?！?/p>

“……算了。我接下來要做什么？”

“閑著，不用偷，事情做完了就直接堂而皇之地懶。哎我看起來有那么像黑心企業(yè)吸血鬼嗎還是你原本真打算趕緊做完趕緊走？那份SOP里我記得還寫了建議的工間休息節(jié)奏呢結(jié)果好像完全被忽略了?！?/p>

“你怎么不給自己建議一下，只會每天定個倒計時滿八小時就趕我下班？”斯卡蒂沖口而出，“我還想問呢，你晚上真的有睡覺嗎，怎么不管我?guī)c來都能看見你坐在那里忙忙碌碌，就跟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然有，機械小車都還要定時充能，何況我是肉體凡胎。”

“是么，我看你比小車更像機械?！彼箍ǖ倨鹕斫o自己倒水，想了想，又把熱水壺拿過去給博士的杯子加滿。

“沒騙你，我現(xiàn)在每天早晚也只比你多工作一兩小時而已，哪還敢熬夜?！?/p>

“為什么？”

“我和芙蓉達成了協(xié)議，只要我肯早點睡覺，她就不再想盡辦法逼我吃什么特制健康餐。”

“哦，真可惜，我還想著幾時能再欣賞你那樣面目猙獰地吞咽呢?！眲偦氐阶簧系乃箍ǖ匐S手將白發(fā)撥向肩后，順便甩給他一個嘲諷的笑。

“別了吧，就不能盼我點好。”博士打了個寒噤。

“健康餐還不好？”

“……有機會我一定要送芙蓉去老鯉那里進修，這世上明明可以有既健康又不難吃的食物?！辈┦繃@著氣端起水杯，“行了，我一會再看看有什么活兒能派給你，現(xiàn)在閑下來的時間先自己打發(fā)吧，品酒看書逛匿名版，隨你高興，助理們豐富多彩的摸魚姿勢我司空見慣了?！?/p>

“提問也可以嗎？”斯卡蒂眨了眨眼。

“當然。什么事？”

“沒什么，就剛剛忽然想到，那個協(xié)議好像對你很有利，你屋里又沒裝監(jiān)控，小醫(yī)生也沒來查崗，那人家怎么確定你老老實實早睡早起了。”

博士沉默了兩秒，正色答道：

“我不對自己人說謊。”

“……哦。”斯卡蒂沒料到他的回應如此認真，一時不知怎么接茬，只好假裝把注意力轉(zhuǎn)回面前的終端。

然而博士的嚴肅表情也只維持了一小會兒，馬上又切回了慣常那副笑嘻嘻的樣子：

“但我可以只說出一部分真話，這種技巧用好了就是個誤導聽眾的利器，而且使用對象不分敵友，坦然又方便。當然早睡這件事情上沒有，協(xié)議內(nèi)容我實打?qū)嵚男辛?。只不過既然你提起，就順便知會你一聲，我有時——好吧，經(jīng)常會這樣。你看，我是不是很誠實？”

“……快十二點了，我去午飯，免得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想暴揍某個無恥之徒?！彼箍ǖ侔焰I盤一推，不帶表情地站了起來。

“我今天想吃雪羽腿扒飯?！辈┦咳耘f笑臉相迎。

“如果有的話?！彼^續(xù)冷眼以對。

在大門關上的剎那間，斯卡蒂確信自己聽到了一句小聲嘀咕：

“所以我說這買賣很劃算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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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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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傍晚。

“謝謝。”博士接過飯盒，和之前每一次一樣抬頭對她傻笑兩聲，“明天見?！?/p>

斯卡蒂站在原地沒動：“我的事情又做完了?！?/p>

“嗯，我晚點會看，如果有問題明天再改也來得及。不過你現(xiàn)在挺熟練了，估計用不著。”

“你其實又看得出我是幾時閑下來的對吧?！?/p>

正埋頭狼吞虎咽的博士顧不上說話，只伸出手指示意：兩點半。

“那你知道我偷懶的時候在做什么嗎？”

博士略微搖搖頭。

“哼……還以為你也無所不知呢?！?/p>

“我沒那種神力，這個程度的觀察只能留意到你一點神色波動而已。”博士端起湯碗，仰脖一飲而盡。

“總是吃那么快，噎不死你……”斯卡蒂抿著嘴注視了他一會，“我在看那個助理手冊，還有前邊其他人留下的工作記錄?！?/p>

“嗯?！?/p>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p>

“嗯？”博士終于暫停了風卷殘云般的進食，抬起頭來。

“從記錄上看，你的助理中好像有相當一部分人根本沒什么戰(zhàn)斗力?！?/p>

“這個自然，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干員，總不能強求每個人都是戰(zhàn)神，人盡其才就好。而且既然你讀了手冊那應該知道，助理除了協(xié)助我完成工作以外，還要承擔什么職責是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的，分了好些個類型呢?！辈┦恐匦伦テ鹕鬃樱炎詈髱卓陲埲M嘴里。

“知道，我正要問你這個，如果你的助理不能動手打架，那誰來保障你的安全？”

“羅德島設置了專門的安保力量保障整艘艦船的安全，如果沒出門沒去什么危險的地方，干嘛要額外在這屋里占用一個戰(zhàn)斗人員，我還沒富裕到嫌外勤人手太多的地步。”

“之前整天看到煌和你一塊出現(xiàn)，我還以為人家是專門來保護你的?！?/p>

“這話別讓——咳，別讓那位我最好不要提的女士聽見，不然她用來損我的軍火庫里又新增一箱炮彈。”博士笑道，漫不經(jīng)心地扯了張紙巾抹著嘴。

“凱爾希就凱爾希，說那么復雜干嘛?！?/p>

“你叫我不要提的啊?！?/p>

“……那都多久前的氣話了，你覺得我很小氣？”

“絕對沒有，你就當這是機器運行設置吧?！?/p>

斯卡蒂瞪著他，心里一時真有點拿不準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那，我現(xiàn)在把設置改回來行了吧？你愛說什么就說，我才不管?！?/p>

“好的呀?！辈┦啃σ饕鞯亟拥?，“言歸正傳，煌貓貓作為精英干員要做的事多了去了，哪能給我當專職保鏢，那陣子老在我周圍出現(xiàn)的起因是，碰巧剛和她組過隊的干員扎堆似的過生日，人比人氣死人嘛，接二連三地受邀出席了好多場別人的生日會之后她就找我抱怨說自己連個賀卡都沒得收，然后為了哄孩子我就搞了箱拉特蘭啤酒大合集，來自市面上能買到的每一家修道院。她很開心啊，所以每喝一支都跑來跟我描述口感，那些修道院里頭有一部分的出品我也喝過，還可以交流一下心得?！?/p>

“哦，難怪上次我征詢禮物意見時她一說到給你選什么酒就如數(shù)家珍……等一下，不要把話題帶偏，我還沒問完：那你這一周明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干嘛要我來當護衛(wèi)？”斯卡蒂眉頭一皺，緊盯著他。

“措辭要嚴謹啊，我找您是做助理?！辈┦刻氐丶又亓俗詈髢蓚€字的語氣，“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幫我處理那堆積壓檔案。”

“那之二是什么？”她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

“增進對你的了解?！辈┦刻谷换氐馈?/p>

“哼……倒是直言不諱。”

“我有問必答?！?/p>

“你有那么老實？”在她看來，這人的本職分明是個以隱瞞和誤導為日常的欺詐師。

“遇到暫不適宜給出具體答案的，我可以回答無可奉告?！辈┦课⑽⒁贿?，“總之，我可沒打算忽悠你來毫無必要地守衛(wèi)我，別隨便歪曲人家的話。”

“你說過什么我記得很清楚?！彼箍ǖ俨荒蜔┑負]揮手，“接下來這一周的護衛(wèi)就是我，這可是你的原話，又說是我職責的一部分。哼，就這還好意思自詡不騙人?！?/p>

“有時有些話我確實沒有說全，但對你說過的每一句都保證符合實情。你認為我需要護衛(wèi)，那我有了這么個需求，而你剛好又具備這個能力，所以當仁不讓，就是你來擔此大任了?！辈┦績墒忠粩?，“再說，這也符合你的職業(yè)專長，既然你來做助理了，保護我當然屬于你職責的一部分。”

“你這個詭辯家，我懶得跟你爭。”斯卡蒂悻悻地開始收拾桌面，“你一向擅長扯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鬼話把人繞暈，兜到人家頭昏腦脹放棄思考就湊合接受你的論點了?！?/p>

“唔——這項指控，我無法否認?！辈┦磕樎段⑿?。

“承認就承認，還非得說無法否認?！彼箍ǖ俚伤谎邸?/p>

“是是，我承認，再換個詞，我無法抵賴?！?/p>

說著，博士忽而轉(zhuǎn)開臉，視線定定地鎖在最左邊的屏幕上，像是突然有什么要格外關注的信息，對此斯卡蒂并沒在意，幾天下來博士各種忙碌的樣子她早已習以為常。

“這還差不多……你忙吧。走了?！彼テ鹨獨w還給食堂的飯盒。

“……有勞了?！敝贝叩介T邊，才聽見博士輕聲說道。

“哼，明天見?！?/p>

斯卡蒂大踏步地離開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背后，一手支著腦袋擋住臉的博士雖然對著屏幕，卻什么也沒有看進去，焦點不知落在何處的雙眼里，神色漸漸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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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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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黃昏時分，羅德島本艦上層側(cè)舷。

“哈啊——蘇蘇洛說得沒錯，偶爾出門曬曬太陽，感覺是挺好。”博士使勁向上伸展著兩臂，作沐浴光輝狀。

“……您不如再晚出來一會，就可以直接曬月光了?！彼箍ǖ倏戳丝凑谝匀庋劭杀娴乃俣嚷渖降哪禽喖t日，深切理解了醫(yī)療干員們?yōu)楹慰偸窃孤曒d道——像這樣整天公然展示其厚顏程度的家伙，很難想到除了暴力以外還有什么手段可對付。

回過身來的博士眼神閃動了兩下，有那么一會兒斯卡蒂以為他又要說出什么更討打的話了，但最后他只是平靜地笑笑：

“感謝您這一周的盡職服務?！?/p>

“……啊？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正式發(fā)言，斯卡蒂不由得一怔，“沒什么，又不是什么難事?！?/p>

“我是說，除了終端上的那些事情以外?！辈┦客ｎD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更明顯了些，“你在自己座位上忙碌的期間，還始終保持著對外部情況的警惕，辛苦了?！?/p>

斯卡蒂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覺得我那樣很傻吧，既然你認為艦上非常安全?！?/p>

“客觀上有沒有必要是另一回事，無論如何，你的行為，我很感激?！?/p>

“……哼。”可惡的家伙，總是偷偷觀察人家還裝作若無其事……斯卡蒂憤憤地想著，不禁又有些遺憾沒能再幫芙蓉督促他吃特制料理。

“除了閱讀報告、深入交談、從他人口中獲取評價等途徑以外，讓干員以輪值助理的形式與我共事，并從旁觀察之，也是我加深對大家的了解的重要方式?！辈┦亢孟窨闯隽怂谙胧裁?，“尤其像你這樣從不和隊友閑談又沒有室友的干員，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相當遲了?！?/p>

“哦。你要怎樣工作是你的事，我不關心?！?/p>

“我想問你，親自守在我門口的感覺如何？相比單純地遠離我？”博士照常忽略她硬梆梆的回應，續(xù)道。

“什么？”斯卡蒂愣住了。

“不必急于給出答案，只是希望你有空時能往這方面想一想……還有，正面回答一下，我沒覺得那樣很傻，考慮到你的經(jīng)歷，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反應。但長此以往感覺不會太好，嗯……再直白點說，想必很糟糕，所以我還想問問，你有意向嘗試心理干預嗎？”

“怎么，這個你也懂？”她下意識地扔過去一個不屑的眼神。博士此刻這般誠懇的樣子讓她太過不安，現(xiàn)在她情愿面前的還是往常那個不正經(jīng)的家伙，以便自己輕車熟路地不予理睬。

“我沒那么全能?！辈┦繐u搖頭，“不過我們船上頗有幾位這方面的專家……”

“我不需要什么心理學家。”沒等他說完，斯卡蒂就一口回絕道，“我感覺怎么樣是我自己的事，你要是覺得我的心理狀態(tài)不夠穩(wěn)定不能正常工作，大可以直接解雇我。”

“好的，我明白了。只是了解一下你的想法?！?/p>

博士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轉(zhuǎn)身把兩個胳膊肘都壓在了欄桿上，像是專心欣賞起了正逐漸染上暮色的移動城市。于是從這個角度斯卡蒂已完全看不見他兜帽下的臉，而當對方實際情緒波動并不劇烈時，她也無法感知到那平和的外表底下藏著什么。

“……博士？”斯卡蒂有些后悔先前頂撞得過于強硬，甚至她都說不清自己為何反應那么激烈。

“怎么？”

“我……嗯……謝——謝謝你的關心。”她囁嚅了一會，小聲說道。

“做好本職工作而已?！辈┦堪察o了片刻，回過頭來，“沒事，我剛剛只是在想最后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斯卡蒂已經(jīng)懶得暗自感嘆有人總是能猜中自己心思這種事有多可怕，博士看上去絲毫沒因為她剛才的態(tài)度而受打擊，這就夠了。

“你會覺得我在假公濟私嗎？”

“??？”斯卡蒂定了定神，“你是指……你還，還——”

她咬著嘴唇，只覺還是很難把后面幾個字說出來，但博士直接為她免去了麻煩，點了點頭。

“嗯……我盡量不——反正平時也沒去想這事……”她不安地交換著雙腳重心，目光也移向下方正在三三兩兩地返艦的人們，“總之我還是不能……不能接受……所以，為了……唔，我當然希望你可以，可以不再……”

“能不能停止，什么時候停止，這事我說了不算。先別管那個，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p>

斯卡蒂遲疑了一下，強迫自己重新與他對視：“你說過你會有職業(yè)操守的。”

“我說了你就信？”博士不禁莞爾。

“我沒看到懷疑的理由?！彼α怂Ρ伙L吹得有些亂的長發(fā)，忽然感到輕松了不少，看來直面問題雖難，一旦能把心底盤旋的模糊念頭親口說出來，卻往往有奇效。

“說實在話，你如此篤定，倒讓我有點驚訝?！?/p>

“有什么好驚訝？”

“我以為在你眼里我是個奸滑狡詐的大混蛋。”

“你當然是，本來就是……”斯卡蒂又抿了抿嘴，“不過——不過那是在你戲耍別人的時候，實際這件——這件事情上，你這人簡直就是臺機器。”

“謝謝你的高度評價。”博士垂下眼，恬靜地微笑，“嗯，我也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保持機器狀態(tài)?！?/p>

“呃……”她還想再說點什么，卻又發(fā)現(xiàn)不知該怎么說。

“行了，陪我去晚飯。吃完護送我回去，你就正式交班了?！辈┦客蝗恢逼鹧?，兩手插著兜轉(zhuǎn)身便走，“再次感謝你的恪盡職守?！?/p>

“……嗯?！?/p>

——吐槽分割線——

（作者：焯，發(fā)出來半個月了才驚覺之前忘記標出這篇番外的題目，尷尬。

最初寫下第一個番外的時候題目是隨手擬的，現(xiàn)在嘛且看我能把這個五字格式維持多久，扇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