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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高考》摘錄

2022-12-24 14:48 作者:Your_redemption  | 我要投稿
  1. 游惑醒來的時候,車窗外一片暗色。
    黃白的燈光交織成片,從不遠處鋪向更遠處。
    乍一看,像城市燈火零落的夜。
    他瞇著眼看了片刻,恍然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現(xiàn)實。
    之前的一切只是坐車時不小心做的夢。

2.至于遺憾,全都留在日記里。
他自己已經(jīng)不會去苦惱了,只有看的人知道。


3.打火機噗地熄了。
這次沒人尖叫。
真正恐懼的瞬間,其實是顧不上尖叫的。
只有窒息在洞里彌漫。

4.?這里的黑暗是燈光穿不透的,但炮火居然可以。
那一瞬間的光有點耀眼,從黑暗籠罩的廢墟上方劃過,映照出更遠處的半片天空。?


5.他們身后,跟著那艘濕漉漉的舊船。
它擱淺多年,殘破不堪。如今滿載骸骨,竟然又能乘風破浪了。
久違的太陽噴薄而出,給這條強行開出的海路引航。
白霧奔涌,天使歸鄉(xiāng)。


6.明明模樣沒變,現(xiàn)在的秦究卻和當初不太一樣。

就像長刀裹束了一層膜衣,只在某些不經(jīng)意的瞬間,會漏出一片刃光。

好比有人丟了東西遲遲找不到,說話做事就會心不在焉。在旁人看來懶散冷淡,只有在偶爾回神的片刻,能顯出一絲平日的活氣。


7.如果不是受系統(tǒng)牽制,他應該會像一般年輕人一樣,有鮮活的情緒。也許會因為長相出眾略有一點傲,但高興了會笑,生氣了會罵,有討厭的人,也有喜歡的人。
而不是成為某個機器或是程序冷冰冰的代言者。
他會有正常人該有的人生。
之前在馬車上,高齊覺得游惑脾性舉止依然和當年一樣,變化不大。他以為系統(tǒng)留下的烙印和影響太深了,即便失憶也沒法把考官A完全推回起點。
直到這一刻,在游惑跟秦究聊天的時候,高齊終于在這位舊友身上……看到了一絲年輕人會有的鮮活氣。
他不太習慣,但很高興。
非常、非常高興。


8.考生離開后,趙嘉彤突然感嘆了一聲。
高齊:“怎么?”
“覺得挺意外的?!?br>“哪里意外?”
“這兩年考試越來越刁鉆,甚至不講道理?!壁w嘉彤說:“很多時候就是明晃晃想把人全都困在這里,這種環(huán)境一般會讓考生往負面發(fā)展,我以為他們會更冷漠更……獸性一點?!?br>自私自利都是最輕的。
有人會為了活下去滿懷惡意。
她沒想到,自己碰到的考生居然會一致對外,會愿意分享信息,會為某個不算熟悉的同伴擔心。
高齊想了想說:“因為沒到那個程度吧,至少這場考試還沒到?!?br>“也是?!?br>高齊摸著石柱,片刻后又說:“你這么一說,我倒突然能理解A為什么總這么出格了?!?br>趙嘉彤一愣:“為什么?”
“我就覺得以他的性格不至于事事都要這么搶眼。他雖然很傲,可能骨子里也有我以前沒覺察的瘋勁,但也不至于這樣?!?br>趙嘉彤點了點頭:“是啊,說實話我挺意外的,我差點以為是被001給帶的?!?br>高齊說:“沒準兒他就是為了讓考試看上去沒那么可怕呢?甚至有點小兒科,像個玩笑。讓同場的考生覺得,遠遠沒到放棄人性來拼殺的程度?!?br>趙嘉彤若有所思。
高齊停頓片刻,又面色復雜地說:“所以當初001當考生的時候那么無法無天,可能也是這么想的?”
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能理解那兩位現(xiàn)在為什么會走得這么近了。


9.?安靜多日的紅色警告燈在此時瘋狂閃爍,滴滴的提示穿插著呼吸聲,響個不停。
遙遠的前方,是人群和大火。
后方隔著霧的山上是監(jiān)考小屋。
他們在警告聲中接吻。


10.“就算系統(tǒng)把我扔出去,清掉記憶什么都沒留,我也會回來的?!?/p>


11.系統(tǒng)拉響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通警報,卻只給了三位監(jiān)考官一張白條。
因為它找不到任何懲罰依據(jù),也找不到任何規(guī)則來解釋……為什么兩個沒有記憶的人,相隔幾年,身份對立,卻依然能搞到一起。
所以說愛恨真是奇怪的東西。
有的早早腐爛入土。
有的刻骨。


12.?自己藏著和被迫隱蔽是兩種感受,沒人喜歡把一件本身很好的事永久壓在陰暗處,不能讓人知道,不能表露出太明顯的情緒,不能丟掉警惕。
沒人愿意這樣。
他繃得太緊了,總得說兩句,給他一個出口。


13.人有個心理——收集了10個考場信息,就會擔心自己抽到第11個。收集了100個考場信息,就會擔心系統(tǒng)有1000個等著自己。
永遠擔心有疏漏,永遠覺得還不夠。
于是……永遠難以離開這里。


14.其實“不開心”只是委婉的說法。
如果一個孩子看著你,目光卻像背后還藏著別的什么人,你不可避免會覺得毛骨悚然。
你會怕他、疏遠他……
哪怕是親人,哪怕這個孩子懵懂而無辜。
如果每一個本該親近的人都疏遠他,那就不僅僅是不太開心了……


15.他的大考官只是看著冷漠鋒利,其實心很軟。
所有回避的垂落的目光,除了長久以來的習慣,也許還帶有保護的意味。保護那些試圖和他親近的人,以免對方經(jīng)受莫名的窺探。


16.我不會怕你,不會疏遠你,不會覺得你是什么令人不安的怪物。
我這么愛你。


17.鏡子里的禁閉室只得其表未得其里,起不到真正的懲罰作用。
這只是一間充斥著回憶的房間而已。
想得起來的、想不起來的、對峙的、親昵的……
都在這里。
說來荒謬。
鏡子里的世界一片虛幻,卻可以找到真實。
考場橫縱無界,卻只有這間狹小的禁閉室不限自由。


18.他再也出不去了。
因為那個小姑娘,再也不會來照鏡子了。
落地鏡在風中顫動片刻,又靜止下來,再沒有過動靜。


19.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他們之中有關系親密的朋友,也有禮貌客氣的同事。有些人發(fā)生過口角摩擦,有些人志趣相投。有人刻板,也有人熱情活潑。
他們性格迥異,但共事了很久。
有同樣的苦惱,同樣的約束以及同樣的負擔。
他們住在同一塊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差不多是系統(tǒng)內(nèi)最熟悉的人。
現(xiàn)在驟然重聚,卻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都有一分陌生。


20.兩個人的事只有一個人記得,是最孤單的。


21.他知道,他的大考官是個硬茬,不論看到什么、想起什么、遭遇什么,總能在最快最短的時間里讓自己冷靜如常。
他們之間,從不需要一邊倒的安慰和憐惜。
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愛你的。


22.怪物之所以是怪物,不是因為做了什么,而是它為什么做。
那才是它丑陋的、令人厭惡的根源。
你即便舔了血,也永遠不會是怪物。


23.直白點來說,那些敢死隊的最佳人選就是沒有父母親人的獨狼。如果不幸有傷亡,除了知情者,沒人會發(fā)現(xiàn),也沒人為他們難過。
范圍最小的傷害,就是只波及他們自己。

他感受到了游惑的目光,轉過頭來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種笑是他常有的,帶著渾不在意的心態(tài)和一絲安撫。
這也許就是敢死隊挑出來的人吧,這就是所謂獨狼的特質(zhì)。
即便是這種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依然是安撫最在意的人,告訴對方——用不著在我身上投注任何擔憂,我沒有關系。


24.直到這一刻,他也依然堅持——
他還是會在講述來龍去脈的時候修飾一下,省去一些、跳過一些。
他依然希望游惑永遠不要想起那些事,這樣,在他的記憶中,他的媽媽就只是天性冷淡,不善于表達,不茍言笑……
而不是不喜歡他。
老于想,他這個酒鬼莽夫其實幫不了什么忙。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當一個窮操心的舅舅吧。


25.姐,看到?jīng)]?當年的你不會為這孩子心疼,現(xiàn)在的他也不會因為你難過。
這世上的事,其實可公平了。


26.拿別人換自己這種事,游惑他們可做不出來。
不論是100換1,還是1換1。


27.他忽然覺得,人真的很神奇。
明明是完全獨立的個體,在碰到一些事情時,居然會做出一模一樣的反應。
這或許是他們當年能成為同僚的原因——
一種被稱為信仰和默契的東西。


28.后來又是某一天,在曠寂的硝煙中,秦究把冒險準備好的密鑰悄悄替換上去。
如果他們不幸失敗,這樣東西終會派上用場。
密鑰生效,記憶就會恢復。
里面有他的過往,他的信念,以及他的愛情。
這一切組成了完整的秦究。
親愛的,我把自己放在你耳邊,你會聽到的吧。
愿我們在硝煙盡散的世界里重逢。


29.在那之后更為長久的時間里,不論記得或是不記得,對立或是同行,他們之間永遠交織著愛情。
就像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變得“平靜”。
如果有,那一定只存在于終老和死亡里。


30.別人的封閉是為了自我保護,考官A卻不同,他的保護是向外的。
他總是在周圍畫上一圈危險區(qū),自己習慣性地坐在危險正中,然后強勢地把別人全部推出圈去。


31.他終于知道那些不知來由的情緒、似曾相識的場景、一切想得通的想不通的都是因為什么了。
因為他擁有過身邊這個人,卻又忘記了。


32.防風林依然枝丫交錯,泛著霧蒙蒙的灰藍。
天空很遠,風帶著初冬的寒意。
他又聞到了硝煙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還是A身上的,或許兩者都有。
他們又要分開了,這一次不知又會是多久,還有沒有重逢的一天。
如果再見面,還會記得自己曾經(jīng)擁有這樣一個愛人嗎?
可能不會吧……
看,還沒離開,他就已經(jīng)開始想念了。


33.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遲鈍的人,可能真的是在冰水里泡慣了,要等到完全融化解凍,才會后知后覺地嘗到之前寒冷的尾巴。
但這是好的征兆不是么。
只有身處暖春,才會怕冷。


34.我知道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系統(tǒng)有很多運算法則,它總在用那些預估你們的行為,也只相信那些預估結果。所以它永遠不能理解一件注定危險的事情,為什么總會有人愿意做?!?br>但我可以理解,這是我被清除的原因。
既然我都能理解,我想你們一定也可以。這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


35.他想,他見過一個光明熾熱的人,靠著這個,他可以走過所有寒冬。


36.我知道我經(jīng)歷過這些,這就是真實。

我知道你十多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葬禮我跪了全程,現(xiàn)在的你只是系統(tǒng)存留的殘影?,F(xiàn)在這個地方,你們是虛影,我才是真實。外面有等我的人,他也是真實。


37.我叫秦究,我來找我的真實。


38.12822個獨立考場開始分崩離析,這些蜂巢一樣的土地上發(fā)生過的種種,生死愛恨,悲歡離合,從這一刻起將不復存在,也會永久存留。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茫然,有人驚叫。


39.最后的最后,她在視野盡頭看到了游惑和秦究,還有硝煙散盡后不知多遠之外的夜空,星星點點,有模糊的亮色直鋪到天邊。
那是系統(tǒng)里永遠看不到的景色,是萬家燈火,是喧囂人間。


40.所有體征數(shù)據(jù)自此趨于平穩(wěn),所有風險都已過去,他們會在不久后的清晨醒來。
那天是12月7日,冬,大雪。


41.監(jiān)控儀溫和的藍光映照著秦究的側臉,輪廓被光影襯得更加深刻英俊。他弓身坐著,手指抵著下巴,微垂的眸光落到床頭,就再也沒移開過。
他身上所有的攻擊性和危險性都收斂起來,像一個沉靜的守候者。


42.那天小護士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寸步不離地等著。
他沒回答。
其實是因為很久以前,他對他的大考官說過一句話。他說:等哪天從這倒霉系統(tǒng)里出去,我陪你再去檢查一下眼睛。如果要做手術也沒關系,我會在旁邊等著,等你睜眼。
后來種種意外,他錯過了那一幕,甚至忘了這句話……他始終耿耿于懷。
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想再食言。
從此以后,他都不會再食言了。


43.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這是對她一生的概括,孤零零地來,孤零零地走。她最怕這樣,又注定會活成這樣。
她一度認為自己并不在意這些,但每次走進禁閉室,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又會籠罩過來。
就像現(xiàn)在,她雖然說著“沒關系”,但依然會下意識希望,那片刺眼的白色持續(xù)的時間短一點。


44.那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詞:生死之交。
但這個詞太厚重了,帶上“生死”總顯得有點悲壯,她希望這些人永遠不要再和“悲壯”扯上任何關系。
那就……摯友吧。
楚月想。
如果有點平淡,那就在前面加一個詞。
4月17日,她拆開紗布睜開眼,有一群人在寬大的玻璃外等著她,那是她一生的摯友。


45.他們都是彼此關于那段經(jīng)歷的見證者,??只要還在見面,??就注定還會想起以前,??會想起曾經(jīng)在系統(tǒng)里的日子,想起見過的人,??做過的事。
但是沒關系,??一切經(jīng)歷不論好壞都有價值,??至少組成了他們完整的人生。


46.這個季節(jié)的天空總是很高,清透遼遠。海風潮濕,帶著淺淡的秋涼,順著一綹長云直落天邊。
游惑忽然想起系統(tǒng)里的那片海,它總在固定的日子起風,固定的時間翻起浪來,固定的時候下雨,固定的時候飄雪……

最重要的是,它永遠望不到邊。
系統(tǒng)所有的風景都是那樣,云山霧罩,沒有邊界。
但這里不同。
這里風遇山止,船到岸停。
他身后的陸地綿延一億多公頃,腳下的海有三百多萬平方公里。再往南,至多不過穿于云上,繞地而行。
這里的一切都有始有終,卻能容納所有不期而遇和久別重逢。
世界燦爛盛大。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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