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方向的車程(上)

2022年的七月,阿秋決定寫日記。日記不是為了給誰誰誰看,完全是為了排遣自己生活中的無聊。于是在她開始動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了,不知道自己要寫點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忘了,關(guān)于自己生活的全部,和自己的記憶,就剩下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殘存在腦子里,揮之不去,呼之不來。
作為十八十九歲的少女,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在大學(xué),像所有勵志視頻(或者是雞湯視頻)里講的一樣揮灑自己的青春,未來可期。可她其實已經(jīng)一個學(xué)期沒有上到大學(xué)了,于是就像高中上網(wǎng)課一樣,她大學(xué)第一學(xué)期的生活就是在家與網(wǎng)課度過的。這全賴疫情,全賴新冠,或者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是阿秋覺得無所謂,起初阿秋還有些慶幸,自己暫時不用去面對大學(xué)的社交壓力,以及一些瑣瑣碎碎的事情,比如搬宿舍啦,參加社團啦,和同學(xué)的內(nèi)卷啦等等,她一向討厭這些麻煩的事情。不過對小姑娘來說最重要的是,不用參加軍訓(xùn)了,這樣可以少很多很多麻煩事情,自己保養(yǎng)三個多月的姣好皮膚也不用遭殃了。
不過少了和同學(xué)的交往,自己一個人在家整天看屏幕也夠無聊的了。網(wǎng)絡(luò)上認識的朋友們都在大學(xué)里忙得無暇搭理自己了,阿秋也怪不到他們的頭上,她還是很理解他們的,她在網(wǎng)上認識一個叫莎莎,和自己一直玩得很好,在大學(xué)當(dāng)了個班長,雖然是為了能在大學(xué)第一學(xué)期拿到電腦而去搶到的這個職務(wù)。他們大學(xué),在大一第一學(xué)期是不會讓新生們拿電腦的,除非你是班長或者班團支書。據(jù)莎莎說,這是出于某種教學(xué)目的,不過效果如何大伙其實都不敢恭維。單靠抑制天性達成目的還是很蠢。
莎莎是在南方的大學(xué)里,不過他和阿秋一樣都是生在河北省,能考出去還是很厲害了,至少阿秋挺羨慕的。阿秋,包括自己家里人對報考一竅不通,于是她家里人就找人幫忙報了個考,花了兩千多吧。在高考之后的那段日子里阿秋也懶得去看關(guān)于報考的事情,她可是不會管那么麻煩的事情的,把自己在高中壓抑那么多年的天性釋放了個遍(雖然只是把自己喜歡的游戲打了個遍),順便染了個紫發(fā),頭發(fā)沒有留長,她還挺喜歡短發(fā)的,家里人也就順著她來,沒有管她。管了也無所謂,阿秋大不了不染就是了,她現(xiàn)在想做的就是自己在高中時期心心念念的事情,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好生活,充實且美滿。
假期的某一天,自己在高中聊得比較好的朋友從北京朝陽那邊回到學(xué)校拿東西,順便來找自己聊聊天。
其實阿秋并不覺得他和自己聊得很好,她不覺得自己在高中有誰能和自己聊得開。因為她當(dāng)時有一個很喜歡的系列叫東方,她在高中一直苦苦尋覓同好們,但是遇到的只是幾個會玩一些東方梗的,或者對此了解并不深的人。她還考慮過傳教,不過成功率基本是零,這東西入坑難度有點高,所以阿秋也不會死纏爛打,只是點到即止。
私立學(xué)校的都是一些大小姐,小少爺,現(xiàn)實生活過得還算美滿。阿秋自己生活雖然不算很差,不過她總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聊不開。玩的游戲,聽的音樂,興趣愛好,對高中大小姐小少爺們來說都算小眾。阿秋卻不覺得自己會因此感到寂寞,她反而覺得自己挺不一樣的。雖然有什么不對,但是阿秋由此造成的疏離感還沒有溢于言表,頂多被大家覺得比較難以接近,慢慢的也就好了,阿秋也敞開心扉,不再拘泥于同好不同好了。
照她的話來說:“大家都是普通人,哪有這么多破事?!?/p>
反正她還是做著好好先生的角色,在高中對同學(xué)能幫則幫,所以風(fēng)評還不錯。這基本是她在初中獲得的教訓(xùn)。對于自我尊重,和對別人的尊重,以及如何不讓自己“形象垮臺”,在這些方面上的欺騙,她自認為有一手的。
不過就是沒法找到真正聊得開的朋友罷了。高中那些基本都是表面朋友。
在高中時期她也結(jié)識了不少喜歡二次元的朋友。不過都是其他班的,平時很難見到面,所以聊得很好的也沒有幾個,也就算混個面熟。就連這個大老遠從北京拿個東西都要跑過來見阿秋一面的人,也只是高一的時候混了個面熟,高三的時候才慢慢聊了起來。
阿秋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換了班級,原來的班主任挺喜歡自己的,就把自己又換回到他的班了。在搬東西到新的班級的時候,阿秋恰好遇到那位北京爺,他是被換到了阿秋原來的班級了。
“秋——”
“啊,你被換到這兒了啊?!?/p>
其實阿秋并沒有想打招呼的意思,被主動搭話了,那也只能噓寒問暖一下。
“是啊,成為你們班的一員了哈哈。話說你是不是對東方這個系列了解挺深的?到時候我們可以、嗯,淺淺交流一下。”
“你看了?呃……那到時候咱們食堂再說吧。我先搬完這些東西……”
“你去哪個班了?”
“還是老劉的班,我們班主任指定把我暗箱操作了。”
“哦哦,我還是在原來的班。其實我們調(diào)動挺小的,我們專業(yè)總共就倆班,我也不可能跳到A類班去,但是這種事其實都無所謂?!?/p>
“是啊,總之也就那幾個班那幾個人唄。收拾好了,那我先走了。”
“好好,拜拜。食堂再聊……”
后來在食堂阿秋聊得還挺開心,雖然東方聊得不多,但是阿秋也算給他做了個啟蒙,還順便把自己社團的東西給他推薦了一遍。也讓阿秋把自己心里憋的那一堆子話給發(fā)泄出去了。后來不久(三四天的樣子)那位北京爺生了病,回家呆一周。阿秋在那一周里可是無聊得要死,一天天都在想怎么給北京爺多講講東方,課都懶得聽了。
不過后面兩人聊的基本都是文學(xué)的東西了,阿秋給他講了很多關(guān)于文學(xué)的事情,好在北京爺還有興致聽下去,還會問一些東西。倆人閑著沒事還要抱怨一下學(xué)校,頂多算飯點上的一些消遣。具體聊過些什么,阿秋不記得了,她還給這位北京爺講了自己高考后要去做的很多事情,要把自己喜歡的游戲玩?zhèn)€遍,要跑展子,要旅游……很多事情,讓北京爺也心生向往。不過后面那位北京爺也確實去跑了展子,玩了別人推薦的steam游戲,像是只狼、尼爾機械紀(jì)元(不知道他自己喜不喜歡玩,但是對阿秋來說無所謂),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北京爺受阿秋影響還是挺深的,至少阿秋是這樣想的,因為他也開始寫一些小詩,盡管阿秋自己并不能理解他在小詩里面的情感。但是據(jù)北京爺?shù)慕馕?,他的詩里大多?shù)是寫自己悲慘的愛情史,讓阿秋感覺挺無聊的。也有少數(shù)讓阿秋眼前一亮的詩,能符合阿秋的胃口還真是不容易啊。
阿秋喜歡看一些博爾赫斯,她對西方中世紀(jì)的生活挺感興趣的,博爾赫斯的文章對她來說就比較合適。糅雜了神學(xué)、科學(xué)、歷史和一點人文的小說和詩歌。尤其是對于時間,與宇宙,阿秋總是抱有興趣。但這也是她自己覺得的,她自己真的喜歡這些嗎?她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去喜歡這些。因為自己看博爾赫斯,就應(yīng)該是喜歡的。她也常常給這位北京的爺推薦博爾赫斯,還有一些意識流作品、先鋒派作品。什么格非《褐色鳥群》,伍爾夫《到燈塔去》,還有喬伊斯《尤利西斯》。推薦是推薦,但是北京的爺看不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這樣一直到高考、到現(xiàn)在,倆人雖然交流少了些,可大抵也算得上是“知心”好友了。
阿秋趴在床上,用QQ給北京爺發(fā)了條無意義表情。摸摸自己粘膩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很久沒洗頭了。
“你到哪了???”
“我現(xiàn)在在,這里應(yīng)該是一個叫樂翻天的地方,在出勤?!?/p>
“草,呢你等我一下,我還在洗頭發(fā)?!?/p>
“哦哦,我不急qaq。到時候咱倆可以去附近一個比較好的地方吃點飯,順便聊聊天?!?/p>
“收到?!?/p>
社交軟件總是如此方便,在不用耗費錢財就能達到遠程信息傳達的同時,還有改錯的余地,簡直是最偉大的發(fā)明。
阿秋其實懶得洗頭,洗頭就是自己能再在床上賴一會的借口。可考慮到自己形象問題,她在床上賴了半天之后還是去了衛(wèi)生間。
之后阿秋選了一件白色寬大半袖,和一條寬大灰色休閑褲,稍微打扮了一下就出門了。在選擇公交出行還是打滴出行上,阿秋又犯了難。在涉及選擇的事情上她通常如此,但很多時候都會以自己利益為前提而告終,于是這次也沒有例外,她選擇公交出行。省錢,雖然時間成本大了些,而且要戴口罩捂半個多小時,但是省錢。那解悶?zāi)??沿途風(fēng)景阿秋看了十多年,沒準(zhǔn)早就看膩了,偶爾會出現(xiàn)自己此前沒有見過的新的高樓大廈,但都沒差??词謾C自己又會暈車。于是她又選擇把時間浪費在發(fā)呆上。帶上耳機,順便看眼手機,發(fā)現(xiàn)沒有人給她發(fā)消息,有點孤單,但她又覺得無所謂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沒有專門給自己發(fā)消息的必要。
阿秋從小想象力就特豐富,閑著沒事就會去瞎想一些事情。
每次在公交車上都會看不同的人,通過外貌衣著去猜測他們的身世、或者在困擾他們的問題,她就喜歡這樣瞎猜測別人的心情,以自己的第一印象。
這個男人,好高,沒準(zhǔn)喜歡打籃球。也沒準(zhǔn)是個學(xué)習(xí)很好的學(xué)生,但是運動很差,就是長得高,因為自己高中的班里也有這樣的同學(xué)。但是發(fā)型好帥。阿秋不知道那是什么發(fā)型,她就是覺得好看。在皺眉,不過好像是皺眉很多了,不自覺就會這樣。這也是阿秋自己感覺的。或許這個男人是一個年輕的經(jīng)理,為公司的事情發(fā)愁。他一直低頭玩手機呢。嗯,也可能是在打游戲,或者談項目啥的。可惜看不到屏幕。但是上班的人會背黑色雙肩包嗎?而且他上站的地方也挺偏的,應(yīng)該是大學(xué)生,要去補習(xí)班吧……是興趣班嗎?還是籃球班?
阿秋每次都會這樣去猜一個人,她覺得這樣挺有意思的,而且自己無意識就會這樣做。對于人們的身世,她總是抱有尊重態(tài)度,和一點點期待。
阿秋小時候就喜歡觀察別人。
她一直覺得每個人的一生都像是一場單方向的車程,看到的風(fēng)景都是獨一無二的。包括自己見到的所有人,自己對于他們的猜測也屬于這場車程的一部分,也屬于一個景點。屬于未知的謎底,屬于別人的風(fēng)景總是令人如此著迷……
市里的大街上總是人來人往,自己的家鄉(xiāng)是四線小城市,但是阿秋自己很滿足了。因為自己自己十多年的車程都在這里。沿途風(fēng)景雖然早就看膩了,但突然換到另一個地方,一個陌生的風(fēng)景,阿秋會突然覺得不適應(yīng)。是陌生感使然,誰知道呀??赡芫褪前⑶镒约禾敛环?。拋棄一段記憶跑到另一個地方未免太殘忍了。
從站點下車到樂翻天那個街機店還要一點時間,阿秋邊走邊想待會要吃些什么。她一直睡到中午,到現(xiàn)在還沒吃什么東西。在一個瞬間她突然想吃面條,但是朋友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就請他吃面條是不是太寒酸了。李先生是很好吃沒錯,她覺得還是有些不合適,就準(zhǔn)備去問問北京的爺。
“你準(zhǔn)備去吃什么???”
“我聽同學(xué)說這附近好像有個很好的火鍋店,可以去淺淺嘗一嘗。”
火鍋也蠻不賴的,阿秋也好久沒去吃火鍋了。每次吃火鍋阿秋都是和家里人一起吃的。上小學(xué)的時候,家里大人和自己圍在餐桌前,擺上羊肉牛肉魚丸蔬菜,還有粉條寬粉這些東西,然后給自己的碗里擠上一些海琦王,辣的和海鮮味的混在一起,放點麻醬,最后把火鍋的清湯撒在調(diào)料里攪拌攪拌,調(diào)一下鮮味,稀釋一下粘稠的調(diào)料,就可以開涮了。羊肉牛肉放在鍋里很快就可以好,變了色就可以吃了,不過煮的時間一長就不新鮮了,肉質(zhì)會變老,味道也會變酸,口感像嚼鞋墊一樣(像嚼口香糖),難以下咽,非常惡心。魚丸怎么煮都可以,但是煮的時間要長,不然會不熟,還有土豆片,寬粉這些東西,煮的時間也要長一些。中間可以吃一些蔬菜解解膩感。阿秋很喜歡在吃火鍋的時候喝一些果汁,這樣不僅可以解膩,還可以把口里的咸味沖淡一些。如果是山楂味的就更好,可以開開胃口,自己還能吃得多一些?;疱伿瘴驳脑挳?dāng)然是面條啦,找一包一塊錢的方便面,丟到火鍋里開煮,最后撈到自己放了中意調(diào)料的碗里,再潑上點煮過羊肉牛肉的清湯,實在是味美的很。
“……我好餓啊?!?/p>
昨晚阿秋就在熬夜看美食視頻刺激自己肚子和味蕾,導(dǎo)致自己四點多才睡著。起床后“奔波”到現(xiàn)在,一口飯沒吃,餓餓……
她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衣服,紅色的衣服,五顏六色的,每次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真的在活著,才對生命有了實感。大伙都有自己急切想要做的事情,阿秋現(xiàn)在也是這樣。從自己的起點抵達目的地,中間的過程想必是無比難忘,一輛黑色的轎車?yán)锸且患胰送獬雎糜?,或者去接送孩子上下學(xué)。途中爸爸媽媽與孩子說的悄悄話阿秋是不知道的,可能是課堂上可愛的行為、或者小孩子撒嬌不想寫作業(yè)、或者爸爸媽媽給孩子的一些小禮物。茶余飯后坐在自己店鋪前臺階上的人沒準(zhǔn)這時候跟阿秋是一個感受,把自己置身事外來看看這個小小市井。
不過現(xiàn)在阿秋自己也是參與市井其中的,她要去一個小巷子里的街機店。
……樂翻天。
一家開了很久的街機店,但阿秋對這家街機店還是有點記憶的。雖然她來的很少,上次來這里玩這些機器已經(jīng)是初中的時候了,平時來到這里也是為了樓上的密室逃脫。而且自己也不玩音游,所以對maimai,舞立方,跳舞機這些也沒什么興趣。maimai還是最近幾天才到的,要不這位北京爺可能也不會蒞臨樂翻天這個地方了。街機店在的小街道很狹窄,這里還有上世紀(jì)的商場招牌存在呢。不過已經(jīng)成了灰白,還多出幾道劃痕,上面還寫著“手機市場”幾個大字……與時代落伍的商場,能開到現(xiàn)在也是不容易。阿秋偶然想到在之前路過的地方也有這樣的商場,營銷模式還是零幾年的擺攤式,圍起來的大框里放滿了雜牌商品,小攤販互相搶地方。里面充滿了皮鞋皮革味和劣質(zhì)衣物的味道。連空調(diào)都沒有,悶熱得要死。
“我到了,你還在打maimai嗎?”
沒回答。阿秋就自己在樂翻天里逛了起來。
里面基本都是一些小孩子在玩,旁邊大一些的就是他們的哥哥姐姐,或者爸爸媽媽。也有小情侶來到這里消遣美好時光。但是人還是少得可憐,冷冷清清的氣氛被游戲機紛雜的音樂聲蓋過了,試圖營造熱鬧氛圍。
店員是自己的初中同學(xué),但是她不想去搭話,因為沒有什么好說的。其實在前一陣子她就知道自己這個初中同學(xué)來這里做工了,而且是前臺。為了避免尷尬就快步走過去了,她自己當(dāng)時還在慶幸自己不是來這里玩這些游樂設(shè)施的,還好自己是被同學(xué)拉過來玩密室逃脫……不過后來她們還是撞了個照面。那個初中同學(xué)后來要去廁所,正好遇見了二樓下來的一行人,兩人最后是對視了一眼,可能互相都認出對方了吧,也就都迅速收回了眼神,各干各的去了。挺尷尬的,阿秋嘴實在是笨,尤其是在現(xiàn)實里。在網(wǎng)絡(luò)上她還有改正自己話語的機會,但是現(xiàn)實里總是會說錯一些話,或者根本不知道說什么。這也是阿秋喜歡在網(wǎng)絡(luò)上搞社交,在社交軟件上聊天,但不喜歡在現(xiàn)實里聊天的原因。她自己倒是嘴硬得很,說自己不是社恐。
音游機子們在比較靠里面的地方,幾臺音游機子圍成了一圈,最左側(cè)是跳舞機,最右側(cè)是黑白塊(別踩白塊街機版,嗯),朝著大門口方向的就是maimai機,maimai機對面就是舞立方。
那個北京爺就在maimai機前。略微胖胖的身形,上半身穿著樸素經(jīng)典的黑色半袖,下半身好像是自己學(xué)校的黑色校服褲子,背著個耐克黑色雙肩包,在機子前舉著雙手拍打maimai,手上帶著白色手套。其實阿秋以為他能“浪漫”一些,穿得稍微好一點,現(xiàn)在他這副模樣倒是讓自己想到了修水管工,多少有些落差感在心里。不過他好像霸機了,音游區(qū)并沒有人在玩。即使現(xiàn)在是七月份,暑假的時間。
阿秋之前加了一個本地的音游群。那個音游群的群主其實也了解過東方,倆人后來也是在河北的東方展群里認識的。之后阿秋抱著進去玩玩的心情(順便認識點本地的同好們)就加進去了。后來在和北京爺聊天的時候也強硬把他給拉進去了,因為北京爺也打音游,阿秋自己倒是對音游一知半解,單單進去混個面熟吧。
一百多人的小音游群,對阿秋來說還是挺出乎意料的。小城市能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同好群也很不容易了,群主偶爾還能組織大家出來聚個會玩一玩,有時候也會組織一些小比賽,大伙也很積極。而且據(jù)說,maimai機好像也是群主聯(lián)系樂翻天老板購置的。阿秋覺得他還挺厲害的。對阿秋來說,她非常、非常討厭與這些老板交流,她總是感覺自己聊著聊著就會被繞到他們的商業(yè)陷阱上,最后被騙了個精光,投入和回報不成正比。同時阿秋也很討厭和推銷員們接觸,她總是覺得自己的錢馬上就會被他們忽悠走了,拿上一堆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東西回家。不過阿秋每次心里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每次遇到推銷們,她都會選擇破財消災(zāi),以快速擺脫這些人……推銷們倒是很喜歡阿秋這類人哦,忽悠起來自己不費很多精力,營業(yè)額還能喜添一筆。阿秋自己確實也不懂怎么拒絕別人,只想事情快點過去就好,因為真的很麻煩……
說回到maimai,又是一個據(jù)說。據(jù)說還有一位老板,姓朱,就叫朱老板吧。朱老板對街機音游玩家們甚是關(guān)心,在街機音游玩家里面風(fēng)評也甚好。很多地方的機子基本都是聯(lián)系朱老板購置的,老板本人也把自己身段放得很低,會主動去與街機玩家們交流。這次樂翻天大概也是朱老板在背后助力,才購置成功,可喜可賀。
不過群主那里也是跟樂翻天老板說了很多好話,自然少不了利益上的“忽悠”。最后才成的。
這種事情阿秋還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的信息資源及其有限,老板好壞都沒法分辨,加上自己對這類人物的刻板化印象,能不被繞進去就很成功了。
阿秋盯著打maimai的同學(xué),自己不知不覺又走神了……
“啊,你都到了啊。”
“打完啦?打得舒服嗎?”
“體驗還不錯,機況倒是很好?!?/p>
“那就好。那…咱們先去吃飯嗎?還是你要再打一會?”
“你怎么說,我現(xiàn)在其實還不餓……”
“那你什么時候走呢?下午?還是晚上?”
“晚上的車。不過我準(zhǔn)備下午繼續(xù)回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和別人拼個機?;蛘?,就,在市里隨便逛一逛就回去了?!?/p>
“你可以直接在群里問啊。直接問,不怕的?!?/p>
阿秋一直慫恿他主動去群里說話。
“那好吧。”
北京爺結(jié)果沒招了,在秋的“盛情邀請”下往群里發(fā)句約機的消息。阿秋心想,他內(nèi)心可能也是慌張的,第一次來陌生地方和別人拼機都是這樣的吧?
反正阿秋自己不敢跟陌生人拼機,她對音游(尤其街機音游)的執(zhí)著也沒那么大。仔細想想,阿秋好像也沒打過maimai。
倆人隨后一前一后,前腳搭后腳出了樂翻天,去主干道上打了個車去要吃飯的地方。
“師傅,多少錢???”
“給七塊錢得了?!?/p>
“嗯好,師傅,我掃微信了哈。”
“行。”
火鍋店是開在地下,沒法看到街景,阿秋對火鍋店這一點貌似甚不滿意。不過好在足夠涼快,冬天不知道怎么樣,整日開空調(diào)和燈耗費的電費可能會高一點。裝橫方面比較一般,不是跟大餐廳一個級別的,但是也不至于臟亂到讓人難以忍受。阿秋倒是覺得這個地方有一絲絲溫馨。
“你喝酒嗎?”
“我喝不了多少,喝半瓶可能就會頭暈……”
“啤酒啦,沒關(guān)系的?!?/p>
“就是喝啤酒,我都頭暈?!?/p>
“行吧,那我就自己喝。你要不喝山楂樹下吧?或者開胃。這倆我小時候吃火鍋的時候經(jīng)常喝的?!?/p>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都是山楂飲料嗎?”
“幫助消化的,當(dāng)然是山楂飲料啦。服務(wù)員,來瓶大開胃,嗯,還有一瓶U8啤酒,啊,兩瓶啤酒吧。”
“兩位要點什么菜呢?”
阿秋把頭轉(zhuǎn)向北京爺。
“你要吃什么?”
“你看著點吧,反正我都行?!?/p>
“那行。”
結(jié)果阿秋硬是點了一堆菜,她太餓了,啥都想吃。
“點太多會不會吃不了???”北京爺擔(dān)心了。
“咱們慢慢吃能吃很多……再來份蝦滑、還有青菜。”
“就這些了嗎?”
“嗯,先點這些吧,不夠再要?!?/p>
“好的,兩位,蘸料在門口那邊弄?!?/p>
“啊,火鍋蘸料還沒弄。搞點?”
于是阿秋從小吃到大的配方再次派上用場:麻醬打底,澆上辣味海琪王,撒點花生碎,潑上點辣椒油,再放點香菜。其他的蠔油、海鮮汁就自由發(fā)揮了。阿秋從小到大火鍋都是這樣吃的,不過她好像沒試過純干料做火鍋蘸料,少了靈魂蘸料麻醬她可不干。
“我酒量其實也很差,喝一小瓶就會臉紅。但是不至于上頭,還清醒得很?!?/p>
“我一直想問,酒那么好喝嗎?”
“一點也不好喝,啤酒基本都是一個味道,又苦又澀?!?/p>
“那你為什么要喝呢?”
“嗯…我不知道,就是想喝唄?!?/p>
“草,那好吧。話說,你那個。”
“咋了?”
“小零食拿的是不是有點多……?”
餐桌的一半,已經(jīng)被阿秋拿的免費小零食擺滿了。
“先墊補墊補,不然我會餓死的!”
“少吃點吧,待會正餐上來該吃不下了。”
“沒事沒事?!?/p>
“別沒事啊……”
之后倆人就只是閑聊。等到上菜,二人就開始煮涮、吃、聊天、吃、聊、喝、聊、上廁所、吃、喝、喝,吃不下了。打嗝,看手機。最后也差不多都聊累了。
等到快走的時候,阿秋突然想起還有個事要問問。
“你準(zhǔn)備要去哪個展子?鄭州?徐州?天津?”
“你有什么推薦的嗎?我不太了解這些…”
“我覺著鄭州就挺好,離著也近。你要不和我去鄭州吧?沒準(zhǔn)我還能照顧照顧?!?/p>
“鄭州,那也好,聽起來不錯。我之前看好像還有一個天津的展子,到時候可以去看一看?!?/p>
“好啊,反正我也要去天津那個展……”
?之后倆人就分開了,于下午兩點左右。北京爺去樂翻天繼續(xù)打他的音游,和約到的人一起。阿秋也不喜歡打,干脆就直接回了家,這次阿秋回家的方式是選擇騎共享電車。騎半個小時,差不多七公里,花八塊錢左右就到家了。
再之后就是無趣的半個月,阿秋的生活幾乎被電子游戲和同人小說填滿了,中途會帶上音樂作為調(diào)味劑,阿秋也順利地從凌晨一點睡變成凌晨兩三點才睡。
“下次別再這么晚睡了,你看看你看看,這都下午一點了!身體不要啦?”
“好好好,我知道了,今晚一定早點睡?!?/p>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開展的日子,阿秋拜托群里的朋友們,才把自己從早上七點叫醒(實際上是群里一群人輪流給她打電話才把她叫醒)。
家里人在昨天就帶著老人去北京看病了,老人家年紀(jì)大了,聽力越來越不好,腦子也越來越不行了,幾乎每過一陣子就得去北京大醫(yī)院檢查一遍,然后再進行各種復(fù)查。子女們想盡孝心,讓老人好好渡過相對安詳?shù)耐砟?,這些事情阿秋都看在眼里。
她每次想這些老人家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想到自己初二因腦溢血不幸離世的姥爺,然后想到自己沒能在姥爺離世前的晚上好好地陪姥爺一次,她總會誕生些許愧疚感,五六年來一直如此。
從小,阿秋的父母就離婚了,原因是因為異地戀(阿秋倒是對此抱有懷疑),于是阿秋便跟著母親在承德這個小地方生活,和她的姥爺姥姥,幾乎很少見自己的爺爺奶奶和親生父親。自己的母親當(dāng)了會計,要出去賺錢養(yǎng)活家里人,姥爺也得出去賺錢養(yǎng)家糊口,那時候阿秋的家庭里,自己的母親是老大,她還有三個妹妹,最小的一個妹妹還在上高中,一家人一方面要養(yǎng)活阿秋這個小淘氣,還要供這個最小的妹妹上大學(xué),經(jīng)濟壓力還算比較大的了。好在老三老二都比較上進,一整個家庭才不至于被壓垮。
阿秋從小就由自己的姥姥看著,有時候姥爺有時間了就偷著帶阿秋出去爬山玩水。姥爺是不忌諱什么死人什么墓地啥的,阿秋至今印象深刻,當(dāng)時姥爺帶阿秋去爬山,結(jié)果爬上了一座墳頭山,姥爺還興致勃勃地跟阿秋講神鬼馬牛諸如此類的靈異故事,阿秋也真不怕,聽的聚精會神。只不過回來晚上當(dāng)天就做噩夢就是了。
就因為這個事情,姥姥才不準(zhǔn)許姥爺再隨便帶阿秋出去了,一是怕危險,阿秋那么小的孩子去爬山,誰能保不準(zhǔn)有個三長兩短?二是怕姥爺天天給阿秋講那些民間野故事,帶壞了孩子。
“那有啥的啊,都是學(xué)習(xí)?!?/p>
“你一天天凈不給孩子講點好的,天天給孩子講鬼啊神了的,這孩子能學(xué)好就怪了!”
老兩口一天天就這么吵著,可是誰也不想承認自己喜歡小孩子,家里就阿秋這么一個稀罕人的小姑娘,都想占為己有,就像小孩搶玩具一樣。
阿秋其實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那時候她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和小區(qū)里的同齡小孩兒們一起玩游戲,從早玩到晚,從晚玩到早,野孩子。一直到現(xiàn)在,阿秋都是一個不習(xí)慣一個人獨處的人,她其實很喜歡熱鬧,很喜歡大家聚在一起玩。但是在一些影響下令她顯得有些特立獨行,她自稱亞文化愛好者。
另外,由于缺乏家庭教育,導(dǎo)致她在小學(xué)三年級一直到初中畢業(yè)都受到輕微的校園暴力(當(dāng)然那時候她也挺缺心眼的,也不知道這是校園暴力,就以為是在玩鬧)而不知道如何處理,只會忍氣吞聲,不懂反擊,不過好在小學(xué)她有一個同在一個小區(qū)里、同在一個班級里玩得很好的玩伴,每次都會做她的嘴替,幫她“伸張正義”。小學(xué)畢業(yè)后,倆人去了同一所初中,可惜班級分開了,二人交往也就少了。阿秋初中吸取小學(xué)的教訓(xùn),變得不再那么咋咋唬唬的,結(jié)果在初三的時候還是被班里一群“恐怖分子”盯上了,對她學(xué)習(xí)造成非常大的影響。好在初中她遇到個好班主任能訓(xùn)斥訓(xùn)斥那群校園社會人,無奈這訓(xùn)斥讓霸凌變本加厲,小社會人們把怨氣再次發(fā)泄到阿秋身上,放學(xué)把阿秋拽到學(xué)校旁邊加油站后面,狠狠地打了一頓。還把阿秋身上零花錢全拿走買煙抽去了。
其實阿秋從來沒跟人說過自己被霸凌的事情,她從來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不懂得反擊。
但是一切都被阿秋的班長看在眼里,實際上就是班長看不下去了才去跟班主任說的。
另外一個事實,班主任其實并沒有在那群人面前提起阿秋,也沒有說什么誰告密的事情。那群人就擅自認為一切都是阿秋的錯(當(dāng)然也跟他們講不清道理)。到頭來阿秋還是得挨頓打。
不過在之后后面那群人也就不怎么搭理阿秋了,按他們“道”上的規(guī)定,這種告密的就是下賤人,不配當(dāng)他們的狗。
于是到了高中,阿秋就又這么吸取了初中的教訓(xùn),明白了該如何自我尊重、反擊他人。同時在與初中相比嚴(yán)了一百倍一千倍的寄宿制學(xué)校里,阿秋可忍不了天天坐在課桌前學(xué)習(xí),于是她開始尋找同好們,喜歡亞文化可以,知道東方那太好了。不過這個進程直到高三才稍微有點進展,而一切進展的關(guān)鍵都在那位北京爺。
這就圓回來了,又談到那位北京爺。
北京爺對東方知之甚少,但是阿秋每次都會跟他講東方和東方圈,還給他寫東方相關(guān)的人物設(shè)定什么的,有時候阿秋還會寫幾個東方小文章給他看,不過高考之后就很少寫了,她是這樣,喜歡寫小詩的北京爺也是這樣。
高鐵穿過北方茫茫大山,來到一片開闊的平原。鄭州在下大雨,所以周邊也是霧蒙蒙的烏黑黑的,雨點打在高鐵窗戶上不過幾毫秒就被高鐵甩了下去。阿秋訂了靠窗的位置,現(xiàn)在冷氣透過玻璃一點點滲透阿秋的肌膚,阿秋開始后悔選了個這么個地方。
高鐵里冷氣很足,恰好外面下雨,氣溫也低,阿秋還沒穿外套,穿了個漏肩裝,不冷就怪了。
在高鐵上凍了三四個小時,她光給手哈氣、搓肩膀搓胳膊就得有個上百次,最后高鐵到站阿秋恨不得離窗戶遠遠的。出了高鐵才發(fā)現(xiàn),外面比高鐵里面暖和多了。
記仇,一定要給這班車次差評!
小聲咒罵這列高鐵的“非人道”服務(wù),阿秋給防疫人員看了健康碼和核酸檢測結(jié)果,花了二十多分鐘出站淋著雨打了輛車準(zhǔn)備去場地擺個攤,雖然早她來一步的社員可能已經(jīng)擺好了,但阿秋還是堅持要去,混個臉熟。
“你怎么來得這么慢啊,我都擺完了。”
“誒呀列車延誤了,對不起啊?!?/p>
“行吧,你再看看怎么擺?!?/p>
其實沒什么可調(diào)整的,阿秋把書與書之間的間距拉大那么一點,把一列書分成兩列,然后從自己包里把自己的靈夢fumo拿出來,和另一位帶的小鈴fumo擺在一起,最后拍了個照發(fā)到群里,就算完事了。
阿秋自己,另一位社團里的人,還有那個人的朋友,以及另一個合宿的最后在一個房間里點了kfc吃,稍微聊了會就都去睡覺了。
可是第一天晚,阿秋不知什么原因睡不著,可能是水土不服。線下見到的人,實則沒有阿秋想的那么有意思,當(dāng)然阿秋也沒有了和同好聊天的動力,因為實在不知道聊什么好。
聊東方,聊創(chuàng)作,阿秋其實也是個半吊子,沒什么好的創(chuàng)作思路。聊其他的動漫游戲,幾個人都是各玩各的,看動漫也是各看各的,更別說阿秋高中這些年沒看過幾個動漫。實在是沒得聊。
反差感讓阿秋覺得很奇怪,心情低落以至于稍微動了點后悔的小心思,但是既然來了那就加油干吧。
但是阿秋就是睡不著。他娘的生物鐘。
“你們明天早上八點能不能把我搖起來…?”
同樣的套路,第一次管用第二次肯定還管用??磾偪隙ㄊ且缙穑荒芪豪锏拇蠹伊?。
對阿秋來說,這趟鄭州之旅就結(jié)果而言,還是挺無聊的。北京爺?shù)挂彩侨チ?,但是沒和阿秋做一輛車,他坐的是動車,和家里人一起來的鄭州。而且阿秋要看攤,實在顧不上來鄭州的那群朋友們,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北京爺。
本以為的,阿秋當(dāng)時在高中幻想的各種事情,實際做過之后,阿秋并沒有心生一點激動。第一次做攤主,實際上阿秋覺得也就那樣,不過還是比游客舒服點;本以為和同好們的徹夜長談,實際上還不如高中對鋪可聊的話題多;本以為的聚餐,實際上大家都是熟人之間各聊各的,阿秋單純就是蹭了頓飯。當(dāng)時的各種愿景,阿秋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就像看到一直飛鳥,從阿秋遙遠的初中振翅,一下一下飛過高考的六月初,最后在七月末被鳥槍擊落,死在了現(xiàn)實的廢墟之上,陰云之下。
“嗨,算了吧?!卑⑶镒詈笠簿瓦@樣給自己打了個哈哈過去了。
她總表現(xiàn)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實際上都是高中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她太看重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了以至于達到了某種病態(tài)的程度,另外,她也擅長用“阿Q精神療法”來恢復(fù)自己的傷口,哪怕是自己無端添加給自己的。她每次都能找到無數(shù)個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在阿秋的整個高中時期,每次給自己學(xué)習(xí)偷懶找借口都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瑳]有任何罪惡感。
“我這么努力的學(xué),休息一節(jié)課不過分吧?”
當(dāng)然這還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借口之一。
可是當(dāng)阿秋在晚自習(xí)自顧自的玩到一半,抬頭看大家都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阿秋心里沒有任何暗爽的感覺,她會突然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阿秋從初中就開始這么想了),然后被引發(fā)某種學(xué)習(xí)焦慮。就結(jié)果而言,這種焦慮直到高考結(jié)束、出成績、上大學(xué),還一直影響阿秋,令阿秋對學(xué)習(xí)有一種本能的抵觸與排斥。心理上有,生理上也有。
當(dāng)然這個高中,阿秋這三年來就沒有一次是在適應(yīng)的。好在遇到了一位“貴人”,那就是她的班主任。
她的班主任是一個很不一般的人。矮矮胖胖的,教英語的,是個光頭,帶著個黑框眼鏡,因為有鼻炎,所以說話鼻音很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的“娘”,說話是這樣的,平常一些動作也是這樣的,而且阿秋覺得他可能是裝出來的,按照她對自己班主任三年的了解。
她班主任其實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的不一般也主要體現(xiàn)在這一方面——他對學(xué)生的教學(xué)很特殊。
阿秋恰好做了他三年的課代表,所以她和班主任的交情甚深,雖然三年阿秋表面放不開自己,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她一直把班主任當(dāng)自己在學(xué)校的后盾,這樣她才在學(xué)校多少能過得舒服些。而且,班主任對于自己學(xué)生的成績不會硬逼,他開班會都是放開了心扉去跟學(xué)生們談,談天談地,講自己的故事,然后潛移默化影響自己的學(xué)生。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這輩子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在意別人怎么看你?!?/p>
所以阿秋高考成績即使考得不好,但是相較于其他同齡人來說,她的某些地方也要比他們好很多。
而且阿秋本身也有某種特性(也是她自己認為的,她是直覺流),之后的各種事情也印證了阿秋的這個直覺有多準(zhǔn)。
可惜阿秋直覺再怎么準(zhǔn),無奈于潛意識里的一些缺點,沒有意識到的是她始終無法發(fā)現(xiàn)的。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亦是這個道理。比如高考帶來的一些焦慮癥,和高中時期因為自認為特立獨行而導(dǎo)致的某種疏離感,一種主要體現(xiàn)在自己身上、卻沒有施加到別人身上的疏離感。
九月,本來是大學(xué)開學(xué)的日子,礙于疫情,阿秋的大學(xué)延期開學(xué)了。阿秋在此之前還一直重復(fù)著高中剛?cè)雽W(xué)時期的社交焦慮:我會遇到什么樣的人,我能不能好好地和他們一起度過大學(xué)四年呢?我該怎么打理自己形象呢?我該樹立一個什么人設(shè)呢?
反正就這些麻煩的問題一直縈繞在小姑娘的心頭,讓小姑娘心里一直在焦慮。延期開學(xué)這個消息直接讓小姑娘松了口氣:她能逃避多長時間就安逸多長時間。對她來說,當(dāng)下還不是面對這些問題的時候,所以在組建班級群、宿舍群的時候,她也是一直在群里潛水,從不說一句話。
既然大學(xué)延期開學(xué),那就只能上網(wǎng)課了。阿秋感覺自己又回到高中上網(wǎng)課的那陣子時期。阿秋三年高中得有一年半再上網(wǎng)課,上網(wǎng)課該怎么摸魚,怎么糊弄過關(guān)她可是小行家。
不過大學(xué)的網(wǎng)課相比高中而言輕松得多了(指管理),一不用開攝像頭,二不會突然有領(lǐng)導(dǎo)闖進網(wǎng)課直播間點人名檢查,三大學(xué)課程本身就少,沒有晚自習(xí),頂多有早八,阿秋高中那些小伎倆都無處施展,就能輕輕松松地摸魚網(wǎng)課。
不過,不過,還是因為高中的,阿秋高三那陣子的焦慮感一直出現(xiàn)在阿秋上課摸魚的時候(阿秋就沒聽過課?。由弦咔橐恢倍紘?yán)重,于是大一上學(xué)期整個半年,阿秋都是在家中和自己的焦慮度過的。玩玩不安心,學(xué)學(xué)不下去。
這樣下去總會出問題的。
阿秋果不其然就精神內(nèi)耗了。
整個半年下去阿秋陰暗了許多,渾渾噩噩度日讓她感覺自己未來無望。
不過她才不學(xué)習(xí)呢。按她直覺來說,現(xiàn)在還不是要學(xué)習(xí)的時候,沒有邁入大學(xué)校門就意味著自己的學(xué)習(xí)生涯尚未啟動。即使老師三申五令,她仍然我行我素。
就像電子麻痹神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