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盂縣諸龍廟壁畫考述

《中國包裝》 2020年03期 西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薛艷麗

摘要：諸龍廟位于山西盂縣萇池鎮(zhèn)諸龍山上，據(jù)清光緒《盂縣志》記載：“縣西十五里有山，峰巒秀叢，林壑幽深，神來隱于此，遂以名山。廟內正殿現(xiàn)存清代所繪壁畫，壁畫主體是正殿東西壁的諸龍神出巡布雨圖和回宮圖。

諸龍廟位于盂縣萇池鎮(zhèn)段家山村西約4公里的諸龍山上，諸龍廟內有正殿、觀音大士殿、修行養(yǎng)性殿、古式戲臺、鐘鼓樓等建筑，正殿主體建筑為清代所建，殿內東、西、北三壁都存有清代所繪壁畫，《盂縣古代壁畫錄》最早正式公布了其彩色圖版。

一、諸龍神和諸龍廟的來歷

諸龍神本為江南人，姓諸，號希默，明洪武年間隱居于今諸龍山，逝后當?shù)厝朔顬樯衩餍迯R祭祀。光緒五年，當?shù)胤钪T希默神祈雨后，奏請賜名為“諸龍神”。當年諸龍神和翊化神（藏山大王）被曾國荃請入省城祈雨成功后，經奏請后分別被敕賜諸龍神敷澤封號、翊化神福佑封號。諸龍神在天旱祈雨時的靈驗，所謂“遇亢旱之年，無不隨意而施”，這說明當?shù)厝藢⒅T龍神主要是當作水神來祀奉的，其影響地域較廣。

二、諸龍廟壁畫的內容及繪畫特征

諸龍廟壁畫的主體是分別繪于正殿東西壁的諸龍神出巡布雨圖和回宮圖。

東壁出巡布雨圖中最前面的是前引。兩名披散頭發(fā)、上身赤裸、下系短裙的夜叉左肩扛著云紋旗鳴鑼開道，其身后有四名鼓吹騎馬而行，其中前面兩名吹著大銅角，后面兩名雙錘擊鼓，在這四名鼓吹之上有兩名儀從雙手舉著三角旗幡。在該出巡圖中，將四值功曹畫在兩名開道夜叉上面而處于布雨隊伍的最前列。前引以后的畫面可以分為三層，中間一層是頭戴寶冠、身穿云紋紅袍、面相威嚴的諸龍神和仙風道骨的雨師左手托盂，右手作灑水狀。諸龍神左前面的一位神頭戴烏紗帽，身穿藍灰色袍服，該神可能是雨官或判官，其前是一侍者。諸龍神和雨師后有三隨從，前面一個雙手抱一紅壇，中間一個雙手托著“風調雨順”的牌子，最后一位頭戴巾帽，赤膊紅衣，左手托盂。上層前面的白須天師雙手揮動著矩尺，但與他處四眼不同，該天師僅有兩眼。天師后依次是騎龍興風的風婆、雙手高舉明鏡的電母、左右手分別拿著楔和槌敲擊環(huán)身聯(lián)鼓的雷公等，最后是一人駕馬趕車相隨，該車是為風婆和電母而備。下層前面是魚、蚌、螺、龜四兵將一字排開，手拿寶瓶，附身向下界灑水降雨，這個情節(jié)在其他龍王廟等中的布雨圖中很少見到。再后是一須發(fā)皆紅、雙手舉著“和風甘雨”牌子的隨從在騎馬行進，其后有一夜叉和跟隨在布雨隊伍后的城隍及土地神。

西壁回宮圖中的主要人物與東壁大體一致，但在回宮圖左側多了一手舉寶瓶放映出彩虹的出虹童子，布雨圖中降雨的魚、蚌、螺、龜也不再出現(xiàn)。此外，與布雨圖相較，回宮圖在人物位置的排列或神情方面也有所變化，如四值功曹從出巡時的最前面跑到回宮圖上層最后面，風婆和電母也坐到了準備好的車上，城隍和土地神從出巡時的最后面變換到回宮圖前面面對回宮的降雨隊伍附身相迎。

相較于布雨圖和回宮圖在內容與布局等方面的程序化，壁畫下部描繪人間情境的畫面則變化豐富，生動逼真。布雨圖下部的人間情境可以分為兩部分，畫面左側黑云低垂、狂風大作、樹枝催折，大雨將至，怒目大口的飛龍突然從云間伸出利爪，抓走下界一名女子，一男子見狀驚恐萬分，手足無措仰面倒地，隨身物什摔落于地。而對面有一小腳婦女不敢面視，雙手抱頭蜷縮在樹根下。還有一男子在舉手跳起試圖抓住被狂風卷到空中的草帽，一只鞋掉落在地。其他內容描繪的主要是各色人等在茫茫大雨中急匆匆回家的景象，從左至右依次是：兩名富家女子雙手擎?zhèn)泸T在毛驢上低語急行，其后跟隨倆仆人；一個盲人賣藝者身背樂器，右手腕上掛一水壺，右手拿一木棍探路，左手抓著前面戴草帽同伴手中的木棍，在同伴的帶引下急行；一個頭戴斗笠，身穿馬甲，下穿短褲的農夫趕著兩頭毛驢向家奔跑；兩名肩扛鋤頭的農夫氣喘吁吁、神情窘迫地并肩大步前行；最前方是一戶院落建筑，大門前臺階下一邁步急行的婦女頭戴草帽，左手舉傘，而其右手拉著的小女孩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大門口一抱柱而立的婦女和屋內趴在窗口邊的一人正在焦急地注視著。

西壁回宮圖下部的人間畫面用樹、山大致分割為三個畫面：左側畫面是勞作后圍繞糧堆休息的場景，有的手拿掃帚、簸箕等農具或坐或站，有的正在擦拭汗水，有的坐地抽煙，有的坐在地上給孩子哺乳，旁邊房間內有一婦女跪在炕沿邊一邊抽著煙，一邊注視著手拿玩具坐在幼兒車里玩耍的孩子。中間畫面是慶祝豐收的場景，一院落中間的糧堆上插放著各類農具，糧堆前設一供桌，其上放著供品，一長者帶著倆孩子跪在供桌前祭祀，旁邊一青年站立放鞭炮慶祝。右側畫面中有一諸龍廟，廟門口一守廟者正在打掃，廟門前倆長者、一青年和小孩帶著食品、羊等供品前來供養(yǎng)諸龍神。

從內容和構圖來看，諸龍廟正殿與傳統(tǒng)龍王廟中龍王等雨神的出巡圖和回宮圖大致相同，同時也與其他神祇如東岳大帝等的出巡和回宮圖相關。與一般龍王廟壁畫中的出巡圖和回宮圖相較，諸龍廟正殿出巡圖和回宮圖也各分為以諸龍神為首的降雨隊伍和人間情境兩部分，降雨隊伍中的神祇如雨師、判官、四值功曹、風婆、雷公、電母等一應現(xiàn)身，所不同的是，五龍王被諸龍神所取代。此外，雖然龍王出巡圖和回宮圖中降雨隊伍前面也有敲鑼扛旗開道者，但一般沒有像諸龍神出巡和回宮圖中的鼓吹和執(zhí)旗幡等禮器的儀仗，諸龍廟壁畫中的儀仗應該又取材于神界帝王的出行圖。

除了出巡布雨圖和回宮圖外，諸龍廟正殿東后壁和西后壁各畫有四條幅，其中西后壁的已漫濾不清，東后壁的在《盂縣古代壁畫錄》中被稱為《山水人物仙樂圖》，其中最東側的一幅為著裝相同、袒胸赤膊的四農夫于兩棵樹下小吃休息的場景，背景為山石。其他三幅在高處繪有廣寒宮中月娥們嘻戲、倆神仙于樹上對弈等描述仙境的畫面。

康熙八年七月立的《重修諸龍泉神廟記》中記載了當年參與重修的畫匠聶某，康熙四十一年立的《諸龍泉重修廟碑》中記載了本次參與重修的畫工聶申廷，但由于諸龍廟重修頻繁，并且有時正殿地址都會發(fā)生變化，如《重修諸龍泉神廟記》記載明弘治年間重修時就重選了新址，后因不利而又重遷舊址，故初建及后來多次重修正殿時的壁畫并沒有保存下來。據(jù)現(xiàn)存正殿東壁下部盲人身上裕鏈上面寫的"光緒十年"字樣來看，現(xiàn)存壁畫應繪制于清末，至于壁畫的內容、布局等不排除對此前的壁畫進行了參照或以其為粉本。

諸龍廟壁畫中的降雨隊伍也是隨云而行，但根據(jù)地位的不同將各類人物被云霧分隔在不同的空間中，如諸龍神、雨師等主神作為一組處于同一空間，儀仗前引在同一空間，其他雷公、電母、風婆、四值功曹等次神同為一組。

在繪畫技法上，諸龍廟壁畫深受傳統(tǒng)中國畫中工筆畫影響，特別是在描繪人間情境的建筑物中更是采用界畫技法。敷彩采用重彩勾填法，以石青、石綠，特別是石綠為主色調，兼施朱紅、棕褐、赭石等暖色調，形成冷暖色調對比;在人物的衣冠、馬轡、馬鐙及有的器物上施以描金或瀝粉堆金，從而使整個畫面淡雅中不失亮麗。作者力圖在人物的面部與服飾等位置運用明暗透視法突出立體感，同時用粗墨線勾勒的云朵在一定程度上進一步增強了這一效果。雖然諸龍廟壁畫存在對明暗關系的把握不夠準確、云氣的表現(xiàn)缺少靈活、人物面相和表情的變化不豐富等局限，但仍不失為是現(xiàn)存清末時期晉東地區(qū)畫藝比較精湛的壁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