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竹屋坐落在深山中，破舊但不破敗，老者坐在屋檐下，佝僂著身軀，低著頭擦拭一把長劍，晌午的烈日照射鋒利的劍刃上，刺眼的光芒直射老者渾濁的瞳孔，但他卻渾然不覺，依舊不緊不慢的用鹿皮細心擦拭。

? ? ???'吱呀'一聲。

? ? ?青竹編制的籬笆門被推開，一錦袍青年邁步而入，紙扇輕搖，緩袖如云，院子角落的大黃狗懶洋洋的撇了他一眼，便又自顧打盹，幾只蘆花雞輕啄地面，不時發(fā)出'咕咕'聲。

?? ? “來了，坐吧?！?老者始終沒有抬頭，仿佛那把劍是他的至親骨肉一般。

?? ? ?青年點了點頭，收起折扇，來到老者身邊坐下，發(fā)現(xiàn)身旁早已備好一杯清茶，他端起茶杯輕抿，是普通的花茶，不苦不澀，香氣濃郁，不由詫異。

? ?? ?“前輩似是知曉我要來？”

? ??? 老者聲音蒼老，無悲無喜，“活得久了，自然就比常人多了一些感知，特別是對死亡的感知。”

? ?? 青年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旋即問道，“前輩，何為江湖？”

? ????“這山川風(fēng)物，四時美景，皆為江湖?！?/p>

? ? ?? 青年不解，“那人呢？”

? ? ? 老者輕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人？不過是這江湖中隨波逐流的魚兒罷了?！?/p>

? ? ? “前輩少年成名，曉月破城樓，一人一劍斬殺昏君，還天下百姓一世太平，被天下黎民奉為英雄，莫非也是這江湖中的魚兒？”?青年似笑非笑。

? ? ? 似是記起往事，老者渾濁的瞳孔露出追憶之色，“我...也只是一個可悲之人罷了?！?/p>

? ? ?“前輩青年時意氣風(fēng)發(fā)，修為更是超群，一劍蕩天門，打破天下修士修行桎梏，被尊為圣人，難道也只是魚兒嗎？”?青年挑眉。

? ?? 一陣輕風(fēng)吹過，屋檐上的風(fēng)鈴微微作響。

? ? ?“你為何而來？”?

? ? ?“我父母死在你手上?！?/p>

? ? ? 點了點頭，老者輕輕撫摸著橫放在腿上的長劍，“至親之人命喪于我手，這仇該報?！?/p>

? ? ? “你中年時殺人如麻，血染青天，令無數(shù)人膽寒，被稱之為'人魔'。”

? ? 青年面如寒霜，再沒了之前的云淡風(fēng)輕。?

? ?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更是沒有為天下蒼生著想過，什么英雄，什么圣人，對我來說不過是那過眼云煙?！?/p>

? ?? ?老者轉(zhuǎn)頭直視青年，“皇帝縱容惡吏屠戮青魚鎮(zhèn)，我父母弟弟皆慘死，我作為兒子，哥哥，自然要為他們報仇。”

? ? ? 他微微喘息了一會，接著說道：“天門里的那些貴人手握權(quán)柄不肯放出，致使我修為止步不前，為了報仇，我只好殺了他們?！?/p>

? ? ??“救我性命，教我修行的師尊生了病要吃人心，我作為弟子自然要盡孝，我妹子不愿與我為伍，跟了名門正派做了好人，我作為哥哥自然很高興，還有我?guī)熜郑矚g當天下第一，我作師弟的自然要幫他想些辦法?！?/p>

? ? ?“所以你就濫殺無辜？”

? ? 老者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他們都是我的至親之人，相比于他們，其他人對我來說不過草芥罷了?！?

? ? ?他將長劍遞給青年，“我是一個可悲之人，前半生只為報仇了事，不成想仇人越來越多，后半生我就成了天下人的仇人，呵呵?！彼p笑了一會，“這把劍就托付給你了。”

? ? ?“劍不分善惡，你自己用也好，送人也罷，只求你能善待它?！?/p>

? ? ?這時長劍在青年手中清鳴，如同哭泣一般。

? ?? “這劍？生了靈智？”?青年驚疑不定。

? ? ?老者點頭，“曉月陪了我百年，我如今垂垂老矣，它卻還是個孩童，我不想讓它與我陪葬?！?/p>

? ? ? 他又指了指屋里，“我夫人還在午睡，她從小脾氣就倔，若是看到我死了，定不會獨活，到時只求你把我二人合葬在一起，墓碑就不用立了。”

? ? ? 老者眼神逐漸迷離，他微微抬起頭看著遠方的云彩，如果可以重新來過的話，他只想做那個青魚鎮(zhèn)的無憂少年郎。

? ? ?小鎮(zhèn)人來人往的長街上，青衫俊秀少年躺在屋頂上彈劍而歌。

? ? ?“酒入喉，過眉頭。

? ? ? 百般滋味在心口。

? ? ? 品人間，酸甜苦，恩與仇。

? ? ? 朝云來，暮雨收。

? ? ? 茶館故事我聽從頭。

? ? ? 愿人間，喜樂事，都長久......”

? ? ?青年輕撫老者雙眼，然后輕步走進屋里，竹床上躺著一位老嫗，雙手放在胸口，面容安詳，已然沒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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