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硬核解析:明代遍地日本倭寇?那其實是中國黑社會!》及其后續(xù)視頻的一些意見
????諸君安好,這里是普通武備愛好者鯊魚,自上次更新未過多時日,歷史科普圈卻已是妖風再起,此篇文章將分為七個部分對某位知識領域up的謬論進行一些意見討論,像往常一樣,閑話少敘,讓我們直入主題。


????首先,倭寇是否用得上抱式大筒,我們先按下不表,但從此段,我們可以看出其對倭寇裝備之精良程度似乎并沒有正確的認知,那么讓我們看看如下史料:

????該則縣志記錄了嘉靖三十五年,明軍劉燾部率軍在乍浦同倭寇作戰(zhàn)的情形,倭寇以發(fā)熕炮射擊明軍,險些炸死劉燾,后劉燾連射二矢擊斃倭寇炮兵,化險為夷。順帶一提,劉燾早年為文舉人出身,并非武將。


????這兩則史料的出處中,就有此人在視頻中反復提及的倭變事略,而這兩則史料皆記錄了嘉靖三十五年劉燾部在沈莊圍剿徐海部倭寇一事,雙方以發(fā)熕炮對射數(shù)日,于東巢負隅頑抗的倭寇由于彈藥耗盡不得已將銀錠放入發(fā)熕作為炮彈,后被劉燾剿滅。

????這則史料則記錄了嘉靖三十二年,明軍從倭寇手中繳獲千斤大銅炮一門。
????倭寇有沒有所謂日本正規(guī)軍才用得上的小小抱式大筒確實難以考證,但倭寇大量裝備日本軍隊沒有的發(fā)熕炮甚至是千斤重炮已是不爭的事實,且根據(jù)《博賢編》中倭寇徐海通過鳥銃擊殺明官軍的等記錄可見,其裝備之精良可見一斑,此等實力,絕不是一個“黑社會”就可以粗暴定義。
????另,為了避免有軍事小白不清楚發(fā)熕炮的定義,在此附上鄭誠先生于《發(fā)熕考》一文中的觀點,在文中,其指出此炮語源來自于葡萄牙人之falcon,根據(jù)《籌海圖編》,《嶺西水陸兵紀》,《瓊州府志》,《兩浙海防類考》等史料書籍記錄可知,此物在最開始傳入中國時應為一類前裝大型長炮的泛稱,后根據(jù)攻城,海戰(zhàn),野戰(zhàn)等不同需求在明朝大量流行且發(fā)展出諸多變種,絕非大筒這種重火繩槍定位的寒酸武備可以比擬,即便在當時真正的日本軍隊中亦十分少見。
意見二




????此人提出的又一論點,即所謂“三分真倭,七分假倭”仍然帶有很大的水分,其觀點之一就是“明軍會為了升遷和賞銀的利益而在戰(zhàn)報中注水,會上報非常高的真倭比例”。關于斬首倭寇的賞格問題和真倭的比例與數(shù)量問題以及對此人為了證明明軍戰(zhàn)報造假所列出的所謂史料的錯誤下文會提及,先讓我們看看這位up在緊隨其后的視頻中提及了什么觀點:

????在后續(xù)視頻中,他為了論證“真倭少于假倭”之觀點,又拿起了他口中所謂注水的明軍戰(zhàn)報來念其上的真倭首級數(shù),那么問題來了,您之前不是才說明軍會為了利益在戰(zhàn)報中大量注水,提高真倭首級比例嗎?為何此時你列舉的這些所謂注水的明軍戰(zhàn)報中,真倭首級比例又不高呢?此非自相矛盾乎?
????其次,所謂“三分真倭,七分假倭”本就是對史料的剪切和斷章取義,其原文為:“是時,海洋并岸諸島多棲寇舟,有真倭阻風泛不獲歸者,有沿海奸民搶江南旋侯來歲倭至者,未幾,南日寨復有三舟登岸,(張)棟、(董)士弘擊之,引去,擒賊數(shù)人,皆真倭。比泉州州兵巡海,攻賊于石圳澳深泥灣處等處,凡再戰(zhàn),擒賊四十余人,則皆浙江臨海、福建漳浦、廣泉揭揚之所以等縣人,蓋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國叛逆居十七也。”原文中明確指出,出現(xiàn)“倭居十三,而中國叛逆居十七也”是因為大部分真倭已經(jīng)返回日本,留下的則是因為季風阻礙滯留的少數(shù)真倭和大量本地海盜,季風作為當時主要的航海動力來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與之相對應的是嘉靖至萬歷時期的福浙海防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汛期巡邏。每年的季風期沿海水師游兵要出門巡邏會哨,為什么要在季風期去巡邏?就是因為日本人的船通常只會在季風季節(jié)過來。而這只是史料中一種局部現(xiàn)象,卻被某些不學無術之徒斷章取義為跨越幾十年抗倭戰(zhàn)爭的常態(tài)。
意見三
????回歸正題,其支撐所謂明軍戰(zhàn)報普遍注水這一論點之戰(zhàn)例論據(jù),此人只給出了雙嶼港之戰(zhàn)一例,但即便這僅有的史料,同樣錯誤重重,先讓我們看看其論述:



????首先,此人在論述雙嶼之戰(zhàn)的起因中,刻意說明朱紈以“抗倭”的名義討伐雙嶼港,頗有嘲諷其“無理取鬧”之意,但我們來看看到底是不是“無理取鬧”,這個“抗倭”到底有無道理。首先,其刻意抹去了嘉靖二十七年四月,亦不來也。朱紈通過偵查得知內賊許棟,李光頭等勾結倭寇在雙嶼港一帶修筑賊巢,結寨自保,四處擄掠這一史實,雙嶼港對于彼時的明朝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倭巢,“抗倭”名副其實。更何況,根據(jù)廖大珂先生的《朱紈事件與東亞海上貿易體系的形成》中所收錄的朱紈本人的奏折等史料:“倭寇、番夷、佛郎機等賊倚海為窟 ,出沒不時 ,誠難底詰。然此等非藉漳泉之民 ,雖不禁之 ,亦不來也?!?,“打破大賊船二只 ,沉水賊徒死者不計其數(shù)”,“生擒哈眉須國黑番一名 ,法里須 ;滿咖喇國黑番一名 ,沙哩馬喇 ;咖呋哩國極黑番一名 ,嘛哩丁牛 ;喇噠許六 ;賊封直庫一名 ,陳四 ;千戶一名 ,楊文輝 ;香公一名 ,李陸 ;押綱一名 ,蘇鵬 ;賊伙四名 ,邵四一、周文老、張三、張滿”。據(jù)鄭若曾等人記 ,此役“俘斬溺死者數(shù)百人 ,賊酋許六、姚大總與大窩主顧良玉、祝良貴、劉奇十四等皆就擒。鏜入港 ,毀賊所建天妃宮及營房、戰(zhàn)艦 ,賊巢自此蕩平?!笨芍旒w本人對于雙嶼港上魚龍混雜情況相當清楚。
????其次,雙嶼港之戰(zhàn)前夜的葡萄牙人又是如何?果真是人畜無害的良心商人嗎?讓我們看看來自葡萄牙傳教士加斯帕德·達·克魯茲(Gaspar?da?Cruz)所撰的《中國志》中的記錄:“隨同葡萄牙人的中國(明朝)人,及一些其他的葡萄牙人,無法無天到開始大肆劫掠,殺了不少百姓。這些惡性事件不斷增加,受害者呼聲強烈,不僅傳到了省的大老爺(即官員),也傳到了皇帝處”可見即便在葡萄牙人眼中,自己的這些同胞就是嚴重危害明朝百姓人身安全的外敵賊寇,而朱紈到任巡撫,便是在此等嚴峻的背景之下。


????回歸正文,在其描述中,明軍將領朱紈在雙嶼港之戰(zhàn)中剿滅了位于雙嶼港的倭寇港口,到此為止,都勉強算正確史料范圍內,但緊隨其后這所謂的抓獲四個葡萄牙人,并將其打扮為葡萄牙國王一事,則與雙嶼港之戰(zhàn)毫無關系,而是發(fā)生在另一場戰(zhàn)役中的事件,此段純屬子虛烏有的剪切史學。

????此事原型發(fā)生在福建鎮(zhèn)都指揮僉事盧鏜所指揮的走馬溪之戰(zhàn)中,根據(jù)如上16世紀的費爾南·門德斯·平托(Fern?oMendesPinto)所整理的《葡萄牙人在華見聞錄》所言,真正的情況是盧鏜在走馬溪之戰(zhàn)中俘虜了數(shù)十葡萄牙人,而主要負責人朱紈由于揭發(fā)江浙豪族與倭寇的不當交易遭到政治迫害,于獄中悲憤自殺。在這些葡萄牙人中,有四名因為殺害明朝士兵而被判處死刑,其余則被流放,部分人在流放途中得以逃脫。

????另外,根據(jù)如上出自十六和十七世紀伊比利亞文學視野里的中國景觀文獻選編第八本的史料可知,這些俘虜中不乏加里奧特·佩雷拉這種王室貴族子嗣大魚,其父為當時阿拉約盧什省的省長。
????綜上所述,其關于雙嶼之戰(zhàn)的論述可以說從頭到尾都充滿了錯誤和對史實的刻意剪切,以及對朱紈這種剛正不阿之人的惡意抹黑,刻意將其塑造為一個謊報軍情,閉塞愚昧的佞臣。朱紈生父朱昂本是景寧教諭,后被人誣陷,罷官歸鄉(xiāng)。兩年后,朱紈的嫡兄朱衣作亂,朱昂出走下邳,朱紈出生三天后,和生母一同收入縣牢中。朱家人拒絕往獄中送飯,生母只得靠結巾網(wǎng)糊口,其為官后清強峭直,勇于任事,最終卻死于勢家的口腹蜜劍之下,誰能想到千百年后的今天,其依然要為無恥小人所中傷,嗚呼哀哉!

意見四


????接下來,是其關于明軍所謂為了功名而殺良冒功,謊報軍情,以假倭充真倭的另一論據(jù),即“重賞”,按其描述,抓一真倭,連升三級,或領賞150兩銀子,假倭則只有十五兩銀子,整整十倍的獎賞差距,確實很唬人,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首先,根據(jù)如上史料:“水陸主客官軍民快人等臨陣擒斬有名真倭賊首一名顆者,升實授三級,不愿升者,賞銀一百五十兩”
????可以得知,只有“有名”的“真倭賊首”,即可以確認姓名的真倭首領,才能得到此等賞賜,而“真倭從賊”,即普通真倭,還得是“查系其真正,其功委難”,即經(jīng)查證擊殺過程困難的,賞銀才有五十兩,而普通的“真倭從賊首級及漢人脅從”,賞銀只有二十兩。由此可知,普通的真倭首級賞銀和作為“假倭”的漢人首級賞銀同等,根本不存在所謂差距,且以上標準在《明實錄》,《明會典》中同樣可考,可以確認為明朝統(tǒng)一法律標準。另從文中可知,所有首級都要經(jīng)過嚴格查驗,而查驗標準如下:


????由以上資料可知,對倭寇首級的查驗之細甚至到了對局部皮肉的緊實程度都要考證的地步,且根據(jù)楊耀田先生的《明代軍功監(jiān)察制度研究》可知,明代的首級勘驗由都察院的御史等非軍隊部門負責,和軍隊并非利益共同體,結合勘驗標準,可知在明朝偽造戰(zhàn)報斬級數(shù)和大量殺良冒功其實難如登天,如今“殺良冒功”和“戰(zhàn)報造假”此類爛梗之泛濫,往往都是拜缺乏研究的非學術營銷號和剪切史學所賜。
????綜上所述,此人想當然地直接把所有真倭賞銀都算成有名真倭首領才能有的一百五十兩標準,錯誤地科普倭寇首級制度,缺乏論據(jù)地意淫明軍戰(zhàn)報注水,通過剪切史學構造他眼中的“雙嶼港之戰(zhàn)”,忽視具體的明朝首級監(jiān)察制度的客觀存在,還以此作為明軍戰(zhàn)報注水的動機,可謂不學無術之典范。
意見五




????此人的又一觀點,則是以其反復提及,聲稱自己已經(jīng)讀得爛熟于心的《籌海圖編》為論據(jù),聲稱其上所謂的“倭寇關系圖”中記錄的首領無一例外全部是中國人,其大本營也在中國,從基層到中層也大都是中國人,只有少數(shù)日本雇傭兵,擺出一副和日本毫無瓜葛的模樣,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首先,其所刻意杜撰的“倭寇關系圖”完全是子虛烏有,《籌海圖編》原名明確寫著叫“寇蹤分合始末圖譜”,不止在描述倭寇。

????糾正了學名,再讓我們來看看這些圖里是否就都是群正兒八經(jīng)的中國海盜,大本營是不是也只在中國,比如其所提及的林碧川,沈南山這兩位:



????這兩位在《籌海圖編》里被明確記載“屯日本楊哥”,在劫掠后于十月“歸日本”的倭寇,而此人在閱讀《籌海圖編》后,卻稱其為以中國為據(jù)點,和日本本土毫無瓜葛的“中國海盜”?
????另外還有此人所提及的海盜頭子王直,在《籌海圖編》中又是如何?


????“引其人來”,“直始用倭人為羽翼,”多次“往日本”,甚至“屯日本松浦”以入侵明朝,此等徹頭徹尾的引狼入室和日本密不可分的倭寇,在這位up這是如何歸類為“據(jù)點在中國”的“中國海盜”的?您的《籌海圖編》又是怎么讀的?
????若證據(jù)猶顯不足,那便再加上日本學術論文《倭寇と王直》中的記錄:“福江島的宇久盛定與倭寇頭目五峰王直締結了通商密約,在其居城(江川城)對岸的高地上賜給王直等人居住。修建了唐人町,保存了王直等人飲用的六角井制。有王直等人為了祈禱航海安全而建立的廟堂遺址——明明人廟堂和唐人橋等反映當時情況的建筑物。這時,筆者就一直抱有疑問的點11)向向導山口要藏提問。山口是我們投宿的民宿的經(jīng)營者,同時也是鄉(xiāng)土歷史研究家。種子島傳來鐵炮時,王直為何自稱“五峰”?據(jù)山口介紹,1540年王直第一次接近值嘉之島(五島)時,從海上看到的島嶼就像五座山峰一樣,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是走私商人,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名,就叫五峰了。另外,一般來說鐵炮是在1543年傳來的,對于這是不是在那之前就傳到了的問題,當然五島和平戶已經(jīng)傳到了,王直知道火槍彈藥不可缺少的硝石在日本產(chǎn)不出來,因此向日本出口硝石會帶來巨大的利益。因此,受到了財政困難的宇久盛久歡迎通過貿易帶來利益的王直來航的說明。如此說來,鐵炮的傳入對王直來說是在日本的一大商機,他不就是從雙嶼港邀請那位葡萄牙人前往種子島的嗎?1543年前往種子島并非“漂流”,而是有目的地“來航”。王直在硝石貿易中也獲得了巨大的利益。1542年,王直遷平戶。平戶松浦家第25代·松浦隆信(道可)優(yōu)待他,在平戶中心的勝尾岳東麓賜給了他一塊土地。王直在那里蓋了一座唐式大宅子?,F(xiàn)在這座宅院的遺址上只有石碑,市內還留有和五島的福江一樣的六角井。平戶時代他手下二千余人,指揮數(shù)百艘船隊,自稱“徽王”。這不難推斷,因為他是徽州人。據(jù)《史都平戶》記載,“王直在平戶逗留十五年”,因此到1557年回國為止,王直一直住在平戶。武光誠(前揭書)說,五島列島是王直的秘密貿易基地,平戶是他的宅邸。王直以五島列島為據(jù)點,擴大了硝石貿易?!比绱藦仡^徹尾的倭寇,除了其國籍還是個中國人,我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稱其為“中國海盜”。
????接下來在列舉一下他口中《籌海圖編》中所謂的“全員中國人”且“和日本人毫無瓜葛”的“中國海盜”。

????倭寇陳東,日本薩摩州倭酋之弟,部下多為日本薩摩人,率領肥前,紀伊,筑前,和泉等日本地區(qū)倭寇于嘉靖三十四年正月入寇,嘉靖三十五年在乍浦城南被明軍剿滅。

????倭寇徐海,率領和泉,薩摩,肥前,肥后,津州,對馬等日本地區(qū)倭寇于嘉靖三十四年正月入寇,四月于登舟沙被明軍剿滅。

????倭寇葉明,以驍勇善戰(zhàn)聞名于倭寇,率筑前,和泉,肥前,薩摩,紀伊等地日本倭寇于嘉靖三十五年正月入寇,四月于徐海奉被明朝總督胡公之活捉。
????這就是您口中《籌海圖編》所謂的“少量日本雇傭兵”?這就是您口中全都以中國為據(jù)點的中國海盜?這就是您口中的“大量中國人”?!真是令人貽笑大方!
意見六

????再說回其所認為的戰(zhàn)斗中真倭酋數(shù)量極少和日本并未直接參與對中國沿海大肆劫掠之觀點,屬于十分中五分真五分假,先說倭酋,其以《明代倭寇考略》為根據(jù)認為真正確認為日本人的只有三個,先不說此書成書于上世紀五十年代,不少學術觀點可能已經(jīng)過期,我若是能隨意舉出幾個沒被計入您這所謂的表里有名有姓的倭酋,又當作何解釋?
????“日本第三倭王與倭酋迷沙濕波跟等駕船浮海,率眾前來,屯聚平山,負險劫掠,時統(tǒng)大軍殲除殆盡。自后有宜山、大小都亮之捷,全伙撲滅。”————《松窗夢雨》
????“會總兵郭成?等方率兵進剿,而南贛巡撫張翀亦遣參將蔡汝蘭等兵至;于是共趨大浦白云屯以入平山,夾攻之。凡月余,各部共擒斬一千三?百七十五人——內生擒真倭酋丘古所一人,從倭一百余人,奪歸被虜通判潘槐而下六百余人”————《明實錄》
????“賊奪民船出海環(huán)與大猷引舟師追擊于馬跡山大破之擒獲倭酋灘舍賣及賊五十七人斬首九十三級”————《江南經(jīng)略》
????“我兵齊推攻殺,遂大披靡四走,各兵追殺,無一遺者,共斬首級數(shù)百,生擒倭酋五郎,如郎,健如郎?!薄?/span>兩浙海防類考續(xù)編》
????此外還有又密之摩多,許公四飛,過柴由門等日本倭酋,多見于趙文華的奏折,限于篇幅,不再一一列舉。
????再者是其倭患和日本本土關聯(lián)不大這一說法,雖已有上文取自《籌海圖編》大多海盜皆以日本為據(jù)點的史料作為佐證,但在此再做補充:
《續(xù)文獻通考》載:“前之入寇者,多薩摩、肥后、長門三州之人,其次則大隅、筑前、筑后、博德、日向、攝摩、津州、紀伊等島,而豐前、豐后、和泉之人亦間有之?!?/span>
《籌海圖編》載:“審得入寇海賊俱系日本所屬野島小夷,被中國逋逃之徒糾同打劫”,“倭人還舟,遇船即劫,遇人即殺,至其本國,道中國劫奪之易,遂起各島歆慕之心?!?/span>
《明史》載:“王直初誘倭入犯,倭大獲利,各島由此日至。既而多殺傷,有全島無一歸者。”
《倭變事略》載:“時備倭把總指揮王應麟率本衛(wèi)驍兵數(shù)百而出,賊見我兵不敢動。王遣陸路指揮王彥忠率兵百余,至船詢所以來,而譯言莫通?!?/span>
《議處日本貢》由俞大猷載:“赍去浙江布政司宣諭明文,轉行各島,禁戢過海為盜之倭,亦甚嚴切,今歲入寇之賊數(shù)較少,是其驗也……今源議鎮(zhèn)……能禁眾倭之侵,今歲揚州之賊雖有數(shù)千,又直、浙沈家門等處屢有小警要之比諸前歲江北、江南共有數(shù)萬之賊,似亦小綏而源議鎮(zhèn)輸款效勞之功、誠有不可掩者?!?/span>記錄了同時期浙江布政司以大明朝廷的名義宣諭日本,希望日本島主能夠約束手下的海盜倭寇。而當時日本山口,豐后等島嶼的領主源議鎮(zhèn)加強監(jiān)管后,次年來犯倭寇數(shù)量確實銳減這一事件,無不在佐證“真倭”必然存在,且不在少數(shù)。
????另有萬歷朝鮮戰(zhàn)爭結束后,滯留于日本作為人質的茅國器等人被德川家康從日本送回時的情形為例:“游擊茅國器差往倭營用間,今有執(zhí)政家康令倭酋覓船送歸及先年被虜人口,并將賊首季州等十一人綁送與科帶回正罪。合行福建巡撫查審歸結;其被虜民兵,各取原籍親鄰里甲保結收管。從之。”被一起送回的不止于被扣留的明朝外交使節(jié),同樣有大量在之前沿??官翍?zhàn)爭中被擄掠的明朝軍民,甚至還有十一名盤踞于日本避難的倭寇首領。
????歷來中日朝(韓)都有歷史研究表明,明后期到末期日本人到山東,松江(上海)甬州(寧波)福建的一些所謂的“勘合貿易”之下,是勘合船離開中國港口后,會和類似汪直之類的倭寇合作,到他們控制的島嶼或錨地泊錨,獲取補給,換乘小船(日本人稱的“小早”)劫掠附近中國海岸。而勘合船則留在中國海商手中為質,等劫掠結束后再回來雙方分贓。完全可以合理懷疑室町末期(天文年間?合明嘉靖初)到江戶初年(慶長年間?合明萬歷末)日本本州西部,四國,九州,對馬的有力大名參與過這些劫掠。
????在今日本鹿兒島縣立博物館和島津氏的家廟,菩提寺之類的景點,依然陳列著許多明軍和朝軍被繳獲裝備,其中有一些有標識年代:從天文到慶長都有(1532-1615),可見除開萬歷朝鮮戰(zhàn)爭期間可能繳獲的明軍裝備,依然有大量裝備來源于嘉靖隆慶年間對于中國沿海的劫掠,這些陳列物都在默默訴說著千百年前日本倭寇有組織,有預謀地對中國沿海地區(qū)犯下的滔天罪行,而如今卻有跳梁之人妄圖為日本脫罪,但跳梁者終究是跳梁者,真理必將勝利。
意見七


????最后是關于此人妄圖憑借樊樹志先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舊學術成果作為所謂學術權威來背書的問題,從此表現(xiàn)就足以見其對學術圈沒有基本了解,樊樹志先生的明代海禁與反海禁之爭引發(fā)倭寇只是一個學術界觀點,而不是不可推翻的學術真理,從學術意義上來說這觀點反而已經(jīng)算陳年老調,卻被某些人重新搬出來仿佛全新的權威學術標準,且樊樹志先生在《嘉靖大倭寇》一書中所引用的大量學術觀點都來源于我國上世紀中日蜜月期的學術論文,其客觀性與公正性可能存在偏頗,不可全信,更何況此理論同樣存在漏洞。


????就比如隆慶開關后海禁有所放松,但直至萬歷中期以后所謂“假倭”造成的倭患不光沒有減少,反而依然猖獗,而后續(xù)的清朝實施了更加嚴苛的禁海政策,但是鮮有倭患,這又如何用中國海盜皆因海禁誕生且是倭患主力解釋?但比較有趣的是,同時期的日本此時正處于幕府的閉關鎖國時期。由此可見,只憑樊樹志先生上個世紀的學派觀點就認為倭寇之亂皆由海禁與反海禁而起,且主力全為中國海盜未免太過武斷。
????

????如《歷史教學問題》這類學術刊物所描述的就是這之前和這之后不同學術派別的觀點,學術界從不是某些人意淫的一家獨大,而是理論不斷向前,觀點不斷發(fā)展的百花齊放。
????文章到此已經(jīng)接近尾聲,近年來,中國倭寇題材的文學作品視角開始不僅僅局限于侵略反侵略的范疇,而有了趨于復雜的傾向。如高陽的?《草莽英雄》對徐海的英雄化描寫以及對王翠翹的褒揚,顯然在情節(jié)設置上與明清小說中對徐海被剿一事進行反轉式演義是一脈相承的。但高陽的?《草莽英雄》與明清時代的倭寇文學相比,并沒有多少社會批判的成分,對于胡宗憲等平倭官員的描寫,也主要是采用隱惡揚善的手法??梢哉f,高陽的?《草莽英雄》對徐海的英雄化設定,既不像日本倭寇文學那樣是站在日本民族立場為倭寇群體的寇掠行為進行開脫,也不像明清時代的倭寇文學那樣,是為了通過對徐海等個別倭寇頭目的描寫來批判明代政治與官員的腐敗。高陽的?《草莽英雄》應該說只是在單純地刻畫出一個在官府和異族之間往來周旋、有一些俠肝義膽、也懂一些陰謀算計的江湖草莽,其滿足的是小說家叱咤江湖的英雄情懷。如今歷史科普圈妖風四起,出現(xiàn)了不少剪切史學派和自詡學術硬核,實則引用書籍都沒有讀全的營銷號小人,不過雖有魑魅魍魎迷眼,我仍然相信群眾會站在歷史的一邊,真理的一邊,也還望某些人科普之前都先摸著自己的良心,看看自己說的是不是人言。
????最后留下一段結語:“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參考文獻
《朱紈事件與東亞海上貿易體系的形成》 廖大珂
《明實錄》
《明會典》
《歷史教學問題》 2006年第1期
《籌海圖編》
《議處日本貢》
《續(xù)文獻通考》
《倭變事略》
《松窗夢雨》
《江南經(jīng)略》
《兩浙海防類考續(xù)編》
《明代軍功監(jiān)察制度研究》 楊耀田
《葡萄牙人在華見聞錄》 費爾南·門德斯·平托(Fern?oMendesPinto)
《中國志》 加斯帕德·達·克魯茲(Gaspar?da?Cruz)
《嶺西水陸兵紀》
《瓊州府志》
《發(fā)熕考》 鄭誠
《御史大夫思質王公奏議》 卷5
《見只編》 卷下
《平湖縣志》
《倭寇と王直》
十六和十七世紀伊比利亞文學視野里的中國景觀文獻選編第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