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年紀不小了，得注意起來了?！?/p>

?

【注意？注意什么？哭哭她發(fā)育正常得很。】

?

【…感情啊。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你這個當媽的要會交流、會疏導，一個不小心耽誤她學習不說，萬一給孩子留下陰影怎么辦？】

?

貝拉不能一直在一線教舞。自舊傷復發(fā)之后她慢慢也開始做行政崗；一線、行政兩手抓，稍微忙一些，但勝在不累、準時上下班。乃琳發(fā)的消息她不是沒看懂，可忙了一天，剛做得了晚飯，她需要時間反應。

?

“媽媽？”

?

珈樂回家輕手輕腳：她怕推門重了，嚇到正在廚房忙活的貝拉；她怕嗓音大了，驚到常常自顧自發(fā)呆的媽媽。然后她探出個小腦袋，半邊身子溜進來，輕輕把門帶上。

?

“哭哭，先去洗個手…吃飯…”

?

貝拉的圍裙還沒解，坐在餐桌一邊，神情有些呆滯。累了、乏了，更多還是木了。她指指洗手間，看珈樂進去了，托著腮、手機放在粥碗旁邊，死死盯著屏幕，腦袋里卻什么也想不出來。

?

“談戀愛？哭哭？不像啊?？墒悄肆沾_實比我敏銳一些，她是不是發(fā)現什么了才和我這么說？哭哭要是戀愛了…不會被哪個混社會的渾小子騙了吧…”

?

“媽媽…我沒談戀愛…”

?

這一下把貝拉嚇得不輕，托著兩腮的手一打滑，差點兒一臉扎進粥碗里。珈樂站在她旁邊，挽起校服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小臂，小臉兒上多有不滿。

?

“媽！你和乃老師天天聊什么呢?。俊?/p>

?

貝拉聽著一發(fā)楞，反應過來之后趕緊把手機揣回口袋里。明明三十多歲了，可是她害羞時還是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

?

“什么也沒聊呀，哭哭你別多想。先吃飯，都怪乃琳，天天聊這些有的沒的，還拉上我！”

?

她氣呼呼地鼓起小臉蛋兒，坐下了還是不依不饒，

?

“哼。晚晚在學校里跟我說最八卦的就是家里的媽媽們，比學校里有些愛傳閑話的事精還八卦。我還跟她說我媽媽不一樣呢！”

?

貝拉給她盛了一碗粥，被這小妞兒說得臉上掛不太住了。

?

“哎呀，哭哭對不起嘛，是媽媽錯了。不對！是乃琳錯了！她可八卦了！”

?

她又坐回去，瞧著珈樂偷摸笑，喝了兩口粥、夾了些菜。到頭來珈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可是貝拉心里那股癢癢勁兒經她這么一發(fā)作實在控制不住了。

?

母女兩個飯后一起收拾，收拾餐桌，也收拾廚房。這是珈樂提出來的，廚房地板上偶爾沾了油漬，拖不干凈，非得擦才好，必是要彎腰伏地，她不放心貝拉。餐盤餐碗都很干凈，水龍頭沖出來的涼水從貝拉指縫間打過，指節(jié)上凍得微微發(fā)紅。珈樂把桌布和洗潔精拿回來，擱到冰箱旁的儲物架上。

?

“哭哭…那個…不是媽媽八卦…談戀愛也正?！蘅抻诌@么漂亮…就是，就是…”

?

她越說聲音越細，說到最后流水聲蓋過了她一個一個從喉嚨里擠出來的音節(jié)。珈樂換了廚房里的抹布，打上些皂液，開始收拾案臺。她倒是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

“真的沒有談。馬上初三了，每天壓力不小，怎么有時間談戀愛呢？”

?

“那…那哭哭有沒有…有沒有喜歡的人？”

?

“有啊。喜歡媽媽、喜歡乃老師、喜歡晚晚，還喜歡門衛(wèi)爺爺養(yǎng)的那條狗哩?！?/p>

?

“王珈樂！”

?

“媽媽，真的沒有啦。我要是談戀愛，不得一天到頭抱著手機聊天傻樂？哪會像現在一樣跟你在廚房收拾衛(wèi)生呀?！?/p>

?

不對！太敷衍啦！貝拉在心里喊得比誰都大聲。她不希望珈樂談戀愛，誰都配不上她拉扯大的小妞?？墒撬傆X得珈樂身旁危機四伏，是個人都想騙騙這個純情的女孩兒。

?

“好啦！媽媽給我去休息！都把腦子累壞了，馬上去睡覺，明天好好上班，別讓我擔心?！?/p>

?

她就快和貝拉一邊兒高了，從身后溫柔地托住貝拉的腰，趕她回房歇息去。貝拉不是個話多的人，也不愛問問題，可是今晚，就怪乃琳這幾句話，她憋了一肚子問題，可問也問不出來。

?

…

?

【誰讓你當面兒問她啦??？王貝拉你腦子短路了吧？你這么問就算有她也不會說啊。而且我跟你說引導，誰讓你問她了？】

?

她佯作一怒，把手機丟在枕頭旁邊，一腦袋扎進枕頭里，兩只腳丫亂踹。

?

【不管了！哭哭說沒有就沒有！睡覺了！（微笑）】

?

聽到信息提示音了，知道是乃琳，今晚就不理她了。床頭柜上有一張五年前的照片，那時候珈樂不大，還喜歡縮在她身后，戴著自己給她買的小花環(huán)，不好意思地笑了。這五年她的成長真的很快，快得貝拉有些追不上了。她覺得自己在原地踏步，珈樂從身后追來，漸漸要比她更快、更向前了。

?

床邊的衣柜里衣服越來越多，屬于母女兩個的回憶也在一點一點增加。記憶里的小女孩兒笑得依然明媚，她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也是牽著自己一路往前的青春少女。會不會有那么一天，她的身旁站著另一個深愛著她的人，自己只好在一旁以微笑、以祝福？會不會有一天，她的小妞躺在醫(yī)院，懷里抱著自己十月懷胎誕下的嬰孩？會不會有一天，她的小妞就這么長大了？

?

七年前在便利店門口遇到她時，眼前的這些，都還是與她毫不相干的人生。

?

…

?

第二天清晨上了餐桌，貝拉眼眶紅紅的，臉上乍一看還帶著幾分決絕、悲壯。早餐珈樂起來順手就做了，她總是摘下圍裙才上桌吃飯。貝拉清清嗓子，握著盛牛奶的杯子，骨節(jié)發(fā)白，帶些哭腔。

?

“哭哭…媽媽都想明白了，這都是媽媽必須要給你的自由?？蘅尴矚g誰，和誰在一起，和誰共度余生，這都是哭哭的自由，媽媽要理解、尊重、支持才對…是媽媽沒想明白…”

?

說到動情處，貝拉還抹了兩滴熱淚，杯子放在一邊，手里攥著紙巾。珈樂傻傻地聽著，大眼睛眨巴兩下，一時間好像被噎住喉嚨，什么也說不出、不知道該說什么。

?

貝拉越說越激動，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也開始嗚咽，

?

“但、但哭哭要?；貋砜纯磱寢?。不能不管、不管媽媽了…”

?

女孩兒這下徹底看傻了眼。她實在不知道該做什么，只好走上前以示安慰；貝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攬住珈樂纖細的腰肢，肩膀頗有起伏、氣息不平。

?

“好啦好啦，媽媽，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兒啊?！?/p>

?

她學著貝拉哄自己的樣子，輕拍貝拉的后背，

?

“媽媽想太多了。什么戀愛、結婚，離我還遠著呢。有媽媽就好了，其它我都不要。”

?

貝拉徹底變成個孩子，淚眼婆娑地看著她，

?

“那…乃老師、那個晚晚…哭哭也不要了？”

?

珈樂無奈地笑笑，

?

“不要了不要了，就要媽媽好不好？”

…

?

窗外野鴿飛過，咕咕地叫，予清晨一種歡快的基調。偶爾，也會有這種喜劇發(fā)生呢。

?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