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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日本泡沫經(jīng)濟是日本在上世紀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出現(xiàn)的一種經(jīng)濟現(xiàn)象，通常指1986年12月到1991年2月期間。當時，日本股市和樓市飛漲，各行各業(yè)蓬勃發(fā)展，連日本人也在驚嘆：錢太好賺了。無論是從二戰(zhàn)戰(zhàn)敗國一躍成為世界經(jīng)濟奇跡，還是泡沫經(jīng)濟時期令世人震驚的繁盛幻象，日本這個奇妙的經(jīng)濟體，一直被世界各國經(jīng)濟學家視作典型討論研究。

不過，今天我們不討論日本泡沫經(jīng)濟的宏觀經(jīng)濟學意義，而是到《泡沫冬景》這部視覺小說作品中，直觀地感受這個時期的眾生百態(tài)，果真如世人描述那樣繁盛奢靡？還是另有隱情？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1987年的東京，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繁華熱鬧，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只要在這里努力工作，就能賺上大把大把鈔票。主角櫻井栞柰和景蕭然二人都對東京的盛況有所耳聞，也抱著賺大錢的想法前往東京，盡管他們的目的不盡相同，卻殊途同歸。

在東京原宿的第一天，礙于學歷和技能，栞柰工作面試屢屢被拒，景蕭然則疲于拒絕中介江小墨介紹的“能來錢”的違法勾當，似乎偌大的原宿，就沒有適合這倆年輕人的正經(jīng)工作。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在赴京第一天的尾聲，他們總算有了著落，解決了工作和住房問題——住在廢棄的車站站房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時薪400日元的工資，但不能離開住所，這也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抬地價”。

1985年至1991年間，日本地價飛漲，平均商用住房價格相比以往翻了三倍，1988年的東京銀座區(qū)房價甚至達到了22萬美金一平，當時還有“賣掉日本東京的土地能買下整個美國的土地”的傳言，何其瘋狂、何其離譜。房地產(chǎn)投機者為了獲取更多利潤，雇人在等待買賣的土地上居住，要挾（正規(guī)）地產(chǎn)公司，以此抬高地價。因為只要有人居住在住宅（或是被定義為住所的建筑）中，這片土地就不能被買賣。

“抬地價”的灰色產(chǎn)業(yè)遍地開花，越來越多人成為“釘子戶”。這樣的工作實在算不上光彩，但也得益于此，許多像主角一樣無依無靠的人才能擁有安身之處。正所謂“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人向善”，無論是在風俗店陪酒，還是從事協(xié)助投機者的灰產(chǎn)，更甚者干一些與黑道勾結(jié)的違法勾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我們并沒有資格指摘為生活賣命的底層普通人。

言歸正傳。黃昏時刻，栞柰和景蕭然分別來到工作地點舊車站。相會的兩人面面相覷，進行著“你講中文”“我說日語”的無效溝通，用一句粵語俗語來說就是：“雞同鴨講，眼碌碌”。好在，經(jīng)過雇主佐倉詩織的解釋后，栞柰和景蕭然兩人同意以平分工錢的形式共事，在舊車站同居一年（實際不到一年），他們的故事也就此拉開了序幕。

“1987年，這一年的日本，還未曾知曉泡沫經(jīng)濟為何物。他胸前的筆，還閃著光芒。我也還未學會陪笑和說謊。這一年的日本，也即將迎來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

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這個世界滿是嚴峻的現(xiàn)實，滿是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們只不過是在被‘某人’所保護著?，F(xiàn)實把我?guī)У搅艘恢币詠砩钤诘南渫ブ猓颐靼琢穗r鳥無法永遠保持雛鳥的姿態(tài)?！薄獧丫畺蓁?/span>

櫻井栞柰，一個為了攢夠妹妹醫(yī)藥費只身赴京的日本鄉(xiāng)下女孩。景蕭然，一個為了賺取考學費用漂洋過海前往日本的中國高考落榜生。他們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他們背井離鄉(xiāng)、無依無靠，但是幸運地在來京第一天找到了“抬地價”的工作，解決了工作和住房問題；他們的家庭各有缺憾，但是幸運地成長在相對幸福美滿的家庭氛圍中，保持了純粹和天真；他們不得已從事著灰色產(chǎn)業(yè)，但得益于江小墨的左右逢源和佐倉詩織的庇護，他們幸運地獲得了長達一年的安穩(wěn)住所……

現(xiàn)實很殘酷，卻也為他們留足了余地。片智岡這次對筆下的兩位主角還是相當溫柔的，沒有下狠手一刀再刀，他無意摧殘他們的目標和夢想，畢竟失去斗志對這兩個年輕人而言也太過殘忍了。硬要說的話，DLC《和平默示錄》中梁和可欣的處境更加糟糕，他們游走于更骯臟、更危險的勾當，鋌而走險卻別無選擇。

當然，我也不想用“不夠慘”來概括兩位主角的處境，這里不是比慘大會，誰“更慘”并不能從冰冷的社會獲得更多資源。世上不只有兩個可憐人，與其把他們悲情化、特殊化，我更愿意把他們視作兩個平凡的普通人（事實上也是）。兩個普通的年輕人在東京奮斗和打拼，只是泡沫經(jīng)濟時期一段不起眼的、平凡的、真實的故事罷了。僅憑他們無法阻止瘋狂的資本家吹資產(chǎn)泡沫、無法阻止地價攀升、無法阻止阻擋歷史的腳步。

相互依存的人

“這大概，不是能夠被稱之為愛情的感情。但我想，這就是在這個時代，這個地方，我們之間的一種‘緣分’吧……”——景蕭然

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主角二人語言不通、價值取向不同，也正是因為這種奇妙的設(shè)定，使得他們柴米油鹽的日常充滿了戲劇性。他們真的能夠理解對方嗎？答案是肯定的，相處是最好的翻譯。兩人朝夕相處，盡管說著些對方聽不懂的話語，也能心領(lǐng)神會。漸漸地，栞柰、繪美（栞柰的妹妹）、景蕭然乃至黑貓Tina在這個小小的舊站房里，聯(lián)結(jié)成了“一家人”，在這淡漠的都市里擁有了溫暖的歸宿。

緣妙不可言，相遇將人和人的命運串聯(lián)，《泡沫冬景》的故事少了任何一個人的演繹，都將改變走向。好在，是栞柰遇見了景蕭然，是景蕭然遇見了栞柰。1988年的冬天，迷惘的景蕭然在共處的時光里找尋到生命中比夢想、目標、意義更為重要的東西——守護“家人”栞柰和繪美，為妹妹而活的栞柰也終于解開心結(jié)，愿意將之前獨自扛起的重擔，分出一部分托付給景蕭然，攜手渡過難關(guān)。

故事到這里畫上了句點，新的旅程仍然充滿荊棘。因為，泡沫即將破裂。1989年，日本央行把利率從2.5%加到6%，同年12月日本股市大跌。1991年，以東京為首的樓市暴跌，日本資產(chǎn)泡沫開始全線破裂，“破產(chǎn)潮”“失業(yè)潮”“自殺潮”隨之而來。各種救市方法不奏效，經(jīng)濟持續(xù)不景氣，日本就此陷入了沉淪的三十年。

栞娜和景蕭然會經(jīng)歷什么？這段泡沫破裂時的故事沒有續(xù)上，我還是比較遺憾的。從《泡沫冬景》的開篇和片尾看，主角兩人應(yīng)該是得以善終了。他們一起開了間賣廣式茶點的小餐館，繪美如愿地上了小學，多年后兩人結(jié)成新的家庭，還孕育了自己的孩子。

翻看《泡沫冬景》相關(guān)資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業(yè)內(nèi)大佬分享的游戲感想，分享其中很喜歡的一句話：

“時代的過山車將要登頂，不是每個人都該為之興奮，命運像是重力，卻無人幸免。” ——鄧卜冉（《完美的一天》《汐》制作人）

時代的洪流奔騰不息，每個人都被裹挾著前行。無論這股洪流去向何方，我們都置身其中，或許順從著，或許反抗著。沒有人能在這湍急的洪流中獨善其身，厄運說不準何時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將此前積攢的好運氣一舉擊潰。也許，我們能做的就只有活在當下，努力生活。

注：日本泡沫經(jīng)濟相關(guān)資料引用自B站UP主“小Lin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