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藍】彼岸
? 洛天依一個人坐在校車最后一排的角落,從上車起就一直盯著窗外,與車上嬉戲打鬧的其他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時校車經(jīng)過一座橋,她看著河面上的風(fēng)景。
想著今天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
今天,午休的時候,本來只是想挑一個人少的時候去廁所,卻沒想到撞到了驚人的一幕。在一個廁所隔間,一個白色短發(fā)女生和一個長發(fā)的女生,面對面挨的很近。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她們是在接吻。
學(xué)校廁所隔間是沒有鎖的,透過門縫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兩人的發(fā)型
那兩個女生,她認識,是洛天依的同班同學(xué),即使只看發(fā)型和背影也能認出來。
都是全校出名的壞學(xué)生 。
一個是知名企業(yè)的大小姐,另一個雖然經(jīng)常惹是生非,但成績很好。不管哪一個,都不是老師愿意管的學(xué)生。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情況就應(yīng)該盡快躲開,躲的越遠越好。
不過洛天依被嚇到了,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因此錯失了最佳逃跑時間。
“和,外面是不是有人!”
“應(yīng)該不能吧?我去看看?!?/p>
言和飛速沖出,看到了洛天依,只是輕輕的笑了一下,就回去了。
在她看來,根本不用擔(dān)心這個人,這人在學(xué)校就是個透明人,也沒什么朋友,是絕對不敢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
洛天依卻感到一陣惡寒,將那個笑容理解成了威脅,威脅自己絕對絕對不能說出去。
如果說出去,她可能會受到全班乃至全校人的排擠,言和會在上下學(xué)時帶著那些手下的小弟圍堵她,或者把她當(dāng)成小弟呼來喝去,甚至更嚴重……
洛天依回到教室裝睡,她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感覺自己在這個學(xué)校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隨時都有可能 有人跑出來,對著她吐一口痰,對她說出那些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的臟話……
就在這時,洛天依感覺似乎有一個人從背后輕輕抱住了她,頓時緊張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下來。
“摩柯,你來了?!甭逄煲赖淖齑缴舷屡鲎玻瑓s沒有說出聲?!?/p>
但那個人似乎把她的話聽的很清楚,說:“是啊,這種事別自己一個人扛著。和我說說吧?!?/p>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蟲?!?/p>
“我是知道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親口說出來,釋放一下你心里的壓力?!?/p>
在徵羽摩柯“溫暖的”擁抱下,洛天依漸漸放下了戒備,把那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擔(dān)心,放心吧,他們不會找你麻煩的,放心……”他的安慰似乎比什么靈丹妙藥更管用,洛天依不再擔(dān)心,進入了夢鄉(xiāng)。
徵羽摩柯在洛天依的額頭上輕輕的留下一個吻,就離開了。
洛天依身上僵硬的肌肉逐漸放松下來,不再出冷汗了,睜開眼,徵羽摩柯卻早已不在這里了。
每次都是這樣:每當(dāng)洛天依最難過,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他就出現(xiàn),但是一旦情況好些,他就離開了。
今天也是如此。
不過多虧了徵羽摩柯的出現(xiàn),洛天依才能勉強撐到放學(xué)。
放學(xué)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但洛天依的眼睛依然盯著窗外,似乎有什么極美的風(fēng)景就在眼前。
說真的,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只有她一個人,不用去管那個壓抑的家,也不用去想那些學(xué)校里的煩心事。
當(dāng)然,如果摩柯在身旁,那就完美了。
夢就是用來打碎的。
還在遐想時刻,便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洛天依拿著鑰匙的手有一點顫抖。?
吱呀——一聲,門開了。
咚——咚——咚——洛天依一步一步走進屋子。
不知道是周圍太寂靜了還是什么原因,洛天依感覺自己所制造出的每一個聲音都被無限放大,放大,擠滿了整個屋子,讓她感到無比壓抑。
“回來了,累不累?要不要吃點水果?”
明明是很溫柔的聲音,為什么洛天依聽了會覺得膽戰(zhàn)心驚?
“不,不用了,我回房間再學(xué)一會兒?!?/p>
洛天依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聽見了,就在她關(guān)門時,那個女人哼了一聲。那人是洛天依的媽媽,一頭紫色的大波浪,在職場上橫掃千軍萬馬,在家里的地位卻不很明朗。
洛天依回到了房間,沒有第一時間就開燈。
瞬間,一種孤獨無力的感覺將她包圍。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一塊大石頭,壓著喘不上氣,渾身發(fā)冷,四肢無力,不得不蹲下。無邊無盡的黑暗似乎要把它拆碎吞下。
突然一點溫暖,從洛天依左肩開始擴散,慢慢之全身,四肢似乎也有了一點力氣。那是因為徵羽摩柯輕輕的拍拍洛天依的左肩。
“別再走了。”洛天依低聲說。
房間里的燈打開了。
徵羽摩柯似乎察覺到了洛天依的孤獨無助,沒有走,他坐在洛天依的床上, 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那笑容好像有神奇的魔力——至少對洛天依是這樣的——逐漸地,急躁、不安,還有一些用言語難以表達的情感,不在她的心頭縈繞了。
洛天依很想再和他多說幾句話,但沒有機會了,徵羽摩柯已經(jīng)站在了窗邊,他甚至沒打開窗戶,縱身一躍,消失在了黑夜中。
說實話,她早就習(xí)慣了這樣,每次只有在她極度不安的時候,徵羽摩柯才會出現(xiàn),等她心情好轉(zhuǎn)后,徵羽摩柯就會離開,而且每次都以各種不同的方式。
就在洛天依打開了練習(xí)冊還沒寫完兩頁,又一陣門開關(guān)的聲音。很快,激烈的爭吵聲,茶杯碎裂聲,以及母親嚎啕大哭的聲音,都從門縫中鉆了進來。
那種不安和無力感又一次襲來,她感覺自己像在海上沉浮,無依無靠,沒有支撐點,甚至難以呼吸。
這其實都沒什么。
但是讓她難過的是,這次摩柯沒有出現(xiàn)。
或許是不能太頻繁,也有可能是……
外面聲音逐漸變小,從復(fù)雜變得簡單,很快,父親回到了臥室,只剩下了母親嗚咽的聲音。
或許她應(yīng)該出去安慰一下母親吧。
八年前的洛天依就是這么想的,等她回到房間后,臉上多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八年前的那次,和今天也差不多:
無非就是父親回來晚了,身上一股酒味,每個家人商量就染了個陰陽頭,回到家還對母親頤指氣使的,一點家務(wù)活都不干,母親不僅要工作,還要做家務(wù),已經(jīng)很累了,卻得不到一點好臉色,就吵起來了。
想和喝醉的人講道理的人都是“人才”。很不巧,洛天依的母親墨清弦,就是這樣一個“人才”。
那一天,他們吵的很兇,吵到最后天依的父親樂正龍牙不知是理虧,還是真的不想管,扔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就躲回了房間,客廳里留下墨清弦一個人,哭的歇斯底里。
那時洛天依還小,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一個人在崩潰的情況下,什么都可能做出來。
洛天依用畢生所學(xué)安慰,母親卻把進攻的方向從父親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都是因為你的存在,我才會在家耽誤兩年,現(xiàn)在工作也不順利,都是因為你!你要明白,我是為了你才留在這個家的,要不我早就走了!你別哭!哭什么,你有什么臉哭!……”
啪!
洛天依雖然還止不住眼淚,但是咬緊了嘴唇,捂著自己的臉,飛快地跑回了房間。
有時候, 一個生氣的人,最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
那可以說是洛天依有生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不過,那一天也不完全是黑暗的。
那時的洛天依有多弱小無助,她多希望有個人能來陪陪她,安慰她。
一個什么樣的人好呢?
希望是個男孩子,不知道為什么。
比天依矮一點點吧,需要她的保護。
會用最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用最溫暖的懷抱包容她,在面對危險時,要勇敢的站在她面前。
要長得可愛又帥氣。嗯,就藍發(fā)藍瞳吧,為什么呢?藍色真的好好看啊。
洛天依抬起眼睛,赫然發(fā)現(xiàn)她想象中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你是誰?為什么會在我家?”小小的臉上有大大的困惑,但卻一點都不害怕,似乎知道眼前的人絕對不會害她。
“哦,我是誰?我是被你召喚來的。獨屬于你一個人的守護神。也就是說: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到我?!?/p>
洛天依想要抓他的手,卻只抓到了空氣。
“只能看,不能摸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徵羽摩柯?!?/p>
在那之后幾乎每次洛天依哭泣,他都會出現(xiàn),安慰她,跟她講世界上最美麗的童話。
但是現(xiàn)在洛天依感到難受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摩柯出現(xiàn)的時間卻越來越短,次數(shù)越來越少。
“或許我可以做點什么。”洛天依這樣想著拿出一片小小的刀片,在斑駁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嶄新的痕跡。
“你怎么要這樣?不愛惜自己,你不是答應(yīng)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嗎?”
“我不這樣,你會來嗎?”
“我……”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有當(dāng)你心痛的時候,你才能看見我,只是最近,你的心似乎越來越麻木了……
“求求你答應(yīng)我好好活下去。哪怕只是為了我……”徵羽摩柯抱住了洛天依,但是洛天依一點感覺都沒有。
“好?!彼哉f是這樣說著,心里卻不這樣想著。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jīng)會對摩柯撒謊了呢?“摩柯,我想觸碰你,擁抱你,親吻你……”而且我有了一個可行的計劃。
夜晚是寂靜的。
第二天,洛天依到了學(xué)校,進了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桌似乎在忙著翻找東西沒和洛天依說話。
真的只是在忙嗎?
怎么可以忘了昨天的事情呢?一定是那兩個人下了命令:誰要是理洛天依,就是與她們兩個人為敵。
對,一定是這樣。
下課了,有個人匆匆在過道走過,不小心碰掉了洛天依的筆袋,連忙說對不起。
洛天依卻在想:“那么多人都把筆袋放在桌子上,怎么偏偏碰掉了我的?”
她甚至覺得那人看起來愧疚的面容背后,藏著嘴一抹隱隱的笑。
洛天依只是說了句:“沒關(guān)系?!?/p>
洛天依本來就比較孤僻,今天一天更是基本上沒有與別人交流,同桌是個社牛,看到洛天依這副樣子,好勝心被激發(fā)了,努力搜索著洛天依可能感興趣的新奇話題。最后居然蹦出來一句,“你知道嗎?咱們班有蕾絲!”
“你你在說什么?”
“就是那個……女同……”同桌壓低了聲音,但是眼里激動之情是一點都沒有克制,“你還不知道嗎?學(xué)霸言和學(xué)渣綾,搞在一起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完了!她們肯定會以為是我說出去的!
同桌看到天依反應(yīng)這么激動,也不便再說下去了。
中午教室里只有三個人。
“二對一,我肯定會死的很慘的?!甭逄煲佬睦锵胫?。
天依裝作在看題,實際上注意力都在聽著那兩個人有什么動作,每一次桌子挪動的聲音,都會使她膽戰(zhàn)心驚。偶爾抬一下頭,看看兩人,如果對視上,就飛快的回避目光。
她真的很怕。
說實話,這兩個人對天依一直都不算友善,但因為天一自己總是沒什么存在感,所以對方也沒主動找過她麻煩。
惡意的揣測并不獨屬于洛天依,那兩個人把天依的恐懼理解為了心虛。
洛天依今后的高中生活或許會很難熬。
“不過,我只要好好活過今天就好?!甭逄煲佬睦锵?。
今天一整天,不管是下課被人圍堵了,還是上課時錯題太多而站在講臺前,洛天依眼皮都沒眨一下。
徵羽摩柯心急如焚,這些都是曾經(jīng)洛天依直害怕的事情,如果對這些都能無動于衷,那原因只會有一個。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洛天依現(xiàn)在看不見他。
終于放學(xué)了。
洛天依站在橋邊人行道的正中央。
沒錯,就是上文提到那座橋。
洛天依以要買文具為借口,在這座橋前一站的商場下的車。
這橋車水馬龍,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姑娘,扶著欄桿,沒有一點生氣的眼睛看著橋下的河水。
洛天依坐在了欄桿上,背對著車水馬龍的路。
“不,別這樣,聽我的,好好活著……”
“很快我們就能真正的擁抱在一起了,你不開心嗎?”
“我很想,但不是現(xiàn)在!我希望你能像其他學(xué)生那樣參加高考,參加工作,去體驗這世界的美好?!?/p>
“太客氣了,即使我活下去,人生也是黑暗的。那是美好就留給值得的人吧。”
洛天依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只鳥。
徵羽摩柯嘗試著阻止,這一次他終于抓住了洛天依,但是沒有辦法阻止下墜。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直到洛天依的身體完全沒入水中,直到洛天依的靈魂飛上天堂。
很快,“高中生跳河自殺”的事火遍全網(wǎng),大家都在感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了。
尸體永遠不會被打撈上來,也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在臨死那一刻,臉上是帶著笑容。
這件事沸沸揚揚的,傳了小一個月,直到被“一女子在家服用安眠藥自殺”的新聞所取代。
據(jù)悉,該女子年紀不小了,先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婚姻,事業(yè)又備受打擊,要是半個月前搬到現(xiàn)在的單身公寓。死后三天散發(fā)的尸臭讓鄰居覺得不對勁,這才報了警……
洛天依和徵羽摩柯此時正手挽著手,一起漫步。他們無需再考慮人間的事情。
他們當(dāng)然更不會知道幾年后最火的新聞內(nèi)容會是:樂正某因嫉妒閨蜜瞞著自己戀愛,而持刀登堂入室,殺了摯友男友樂正某某,致其摯友言某重傷……
洛天依和徵羽摩柯之后會永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臉上會永遠洋溢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