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07卷第三章：刺骨的謊言04
第四節(jié)
回到別墅以后，耕治先生又被八千代女士和薔子小姐訓(xùn)斥了一番。看著他正坐在沙發(fā)上被兩名女性臭罵的樣子，真是不經(jīng)讓人感嘆人哪怕到了而立之年也敵不過負(fù)責(zé)照顧自己的女性。
至于我的話，在去滑雪前好像給鴻上發(fā)郵件說過真羨慕她能和赫克塔在一起之類的話，沒想到在我沒信號的這段時間里，她竟然發(fā)了大量赫克塔的照片給我。
翻在地上的赫克塔、乖乖坐下的赫克塔、笑著的赫克塔、毛茸茸的尾巴和軟綿綿的肉球、水靈的鼻子……嗚，好可愛。
不，不對，這些可不是出于善意。是在曬，在惡心我。每打開一張照片，就能看見鴻上享受著和那團白色的毛球一同生活的樣子。
可惡，好羨慕，鴻上你這家伙。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和赫克塔湊了一個顏色，穿著一身寬松的白色便服的鴻上看著好像比平時還多了幾分可愛。
“……”
“女朋友……？”
正當(dāng)我不經(jīng)意間瞄到鴻上露出的大腿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了聲音。
“誒？！不是的，是普通朋友。還有，不許隨便從后面偷看！”
我慌慌張張地把手機屏幕蓋到胸口，還以為是誰沒想到是耕治先生，好像終于從訓(xùn)話中解放了的樣子。
“超可愛的嘛，一起帶她過來多好啊。下次就住我家酒店怎么樣？”
“這是能對高中生說的話嘛！”
耕治先生就好像看穿了我的心底一樣戲謔著，弄得我滿臉通紅。
“比起這個，外面的風(fēng)可是真的變強了啊?！?/p>
我看向窗外轉(zhuǎn)移了話題。乘風(fēng)飛來的細(xì)雪宛如行將燒盡的線香煙火泛出的微光一樣，劃著纖細(xì)軌跡拍打著窗戶。
雖然算是美景，但現(xiàn)在外面得有多冷了？據(jù)我所知這種干燥且質(zhì)地輕盈的粉雪只有在零下十五度的時候才會下起來。
“希望不要下得太大就好了。”
耕治先生也望向窗外，言語中有些許擔(dān)憂。體感也變著冷起來了，我們便決定在廚房喝點什么熱的東西。
到了廚房的時候，她們幾個女的正巧在收拾餐具。薔子小姐正把看上去價格高昂的玻璃杯小心翼翼地包好。
“這些要全都收拾啊。”我問道。
“嗯……因為考慮是不是要賣掉或者拆掉這間別墅?！?/p>
代替薔子小姐回答我的卻是耕治先生。
“把這里？”
“就算留下了……估計也沒人會住了?！?/strong>
確實，旭岳對于滑雪和登山愛好者來說雖然是天堂，但除此以外的人看來不過是偏僻的山里而已。
“不過……總覺得有些，不忍啊?！蔽噎h(huán)視了別墅一圈小聲說著道。
掛在潔白無暇的墻壁上的畫作、彩繪玻璃，還有這些高檔家具、吊燈等等。這里的裝潢可謂與“別墅”二字相稱，這么好的品味我這種人本該感到不自在才對，卻意外感到特別舒適。
唯一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的，就算有暖爐的客廳四周都掛滿了動物的剝制品。
雖說如此，倒也襯托出了外國電影里面出現(xiàn)的那種山間木屋的氣氛。仿佛從墻壁里鉆出來的鹿頭、鹿皮地毯、以及最富視覺沖擊力的——2米長的棕熊。這具全身的剝制品好像現(xiàn)在就要撲上來咬人一樣張著長滿尖牙的大嘴，揮舞著兩只大爪子。
可惜的是，右手前面的部分好像壞掉以后不見了。從斷層露出來的發(fā)泡海綿甚至都掉到了地上，饒是如此也還是一具壯觀又有威嚴(yán)的剝制。
這些都是耕治先生的一個愛好狩獵的叔叔送的。雖然他父親不感興趣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所以收下后便打算存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同時能讓它們發(fā)揮價值的地方，于是便選擇放在這間別墅里當(dāng)裝飾品。
“明明耕治先生看上去蠻喜歡滑雪的?！?/p>
“你要是想要的話，可以算你便宜些哦？”
“別說傻話了?！?/p>
不過要是賣掉的話，雖然和我沒有關(guān)系但總感覺有些可惜。要是這地方還能留著的話，就還能和耕治先生見面什么的，也不是沒有期待過。雖然雪摩托的事遭了大殃，但玩得還是挺開心的。
“父親是個建筑師。這里也是他自己動手設(shè)計建造的……所以，我覺得應(yīng)該讓它和父親一同在這里長眠?！?/strong>
他一邊說著走出了廚房，好像是在邀請我跟著一樣。
“這里就是父親的寢室……”
耕治先生說罷打開了房門。
“有……這么多書啊?！?/p>
寢室里側(cè)的一整面墻都是書柜，緊密地羅列在上面的書本甚至給予人一種壓迫感。
“他老人家是個愛窩在家里的人。要是累了，或者想一個人想事情了，就會鉆到這里來畫畫、讀書。對登山呀滑雪什么的也是完全沒有興趣，所以我覺得他這間別墅只是想要不被人打擾的獨處的時間吧?！?/strong>
耕治先生在門的邊緣深呼吸了一口，好似要跨過面前的一堵看不見的墻。
“父親在家族里一直不受歡迎。家祖父也是對父親特別嚴(yán)厲。母親則是一直看不起父親，覺得他很丟人。所以我一直以來都想著長大以后絕對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一直以來——現(xiàn)在想想，父親他一直是孤身一人?！?/strong>
羅列在書架上的書從厚重的硬殼書、到頗具年代感的古書、就連外國畫冊都有。他一邊撫摸著那些書的封套平靜地低語著，聲音小的像是一株即將熄滅的燭火。
“所以……我都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里?！?/p>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了床鋪。沒有床單、沒有被子、沒有枕頭，只剩下看上去價格不菲的床墊還在原處。耕治先生在床墊的外緣坐了下來，啪地一聲打開了玻璃臺燈。
“父親有時候騙我們說是去工作，實際是一個人跑了這里。過世的時候也是，本來應(yīng)該去了東京才對。如果知道他在這里的話，說不定馬上就能送去醫(yī)院了。父親的遺體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離他過世才不過幾個小時?！?/strong>
“耕治先生……”
“打聽到他在這里的母親早上到了別墅的時候，躺在床上的父親已經(jīng)沒氣了。慌慌張張給住在旭川的薔子姐打了電話求助，正巧遇上八千代阿姨也在一起，所以就像今天這樣來幫忙了?！?/p>
“文乃她特別傷心……一直抱著叔叔的遺體在哭?！?/strong>
房間的門口，傳來了薔子小姐溫柔的聲音。
“我一直以為爸媽他們關(guān)系很僵……覺得男人和女人終究還是沒法互相理解的。但是如果媽沒去的話，估計爸過世這件事也沒這么快被發(fā)現(xiàn)吧。畢竟我完全都沒有察覺到……”
耕治先生有些自嘲一般地說著。就好像在說他父親的過世，也有他的一份責(zé)任。
“這也是無可奈何。有時候有些事之所以想要瞞著，正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心里覺得重要的人。至少叔叔他一直把耕醬當(dāng)作自己的驕傲。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這樣的自己吧。”
薔子小姐輕步走到床邊，俯下身來雙手抱起耕治先生的頭，把他的臉貼近自己。
耕治先生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好像有些抗拒。但最后還是接受了薔子小姐，大概是在那份溫暖當(dāng)作尋回了一點安心感吧。
隨后，他的表情便像要哭出來似的扭曲起來。
“可是我完全沒能理解他！明明是父子！”
“正因為是父子啊。所以作為父親才想保存他的那份尊嚴(yán)。如果真的愛著叔叔的話，就不要像這樣責(zé)備自己了?！?/p>
耕治先生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著，薔子小姐懷抱下的他好像流下了淚水。而耕治先生的這份悲傷和悔恨的感染下，一旁的我也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的確，如果是這樣的話，薔子小姐想避免耕治先生接近別墅的理由，還有耕治先生故作歡快的原因就都能理解了。畢竟這里對他來說滿溢著悲傷的回憶。所以耕治先生才想把這間別墅轉(zhuǎn)手的吧。
“啊……比起這個，你可得幫忙收拾一下廚房和客廳哦？然后再回酒店那里洗澡吃飯吧。”
薔子小姐用溫柔的話語催促著耕治先生站起來，接著兩人便離開了房間。六神無主地站在床邊的我則目送著他們——直到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人被留在房間里為止。
我又一次把目光放到了書架上。雖然也有普通的出版物，但最顯眼的那些還是大型的畫冊。比如萊奧納多達芬奇全繪畫作品·素描集、旁邊的是一本做的古香古色的圣經(jīng)、再旁邊是前拉斐爾派畫集……拉斐爾什么的我是不懂，但是好像聽說過達芬奇還是個優(yōu)秀的建筑設(shè)計師來著。英語書也有不少，還有就都是國內(nèi)外的建筑關(guān)聯(lián)書籍。
外面風(fēng)雪變得更加凌厲，以致于屋內(nèi)都變暗了起來。地面上能看到長長的燈影。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人直起雞皮疙瘩。我從看著能被砸下來的書埋起來的書架旁邊挪開了幾步，正準(zhǔn)備離開房間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床還有地面上沾染著的茶色印痕。
“血……”
如同無聲宣誓著耕治先生的父親就是在這里撒手人寰的。據(jù)說死因是心臟衰竭，我記得好像根據(jù)情況也有從嘴里吐血出來的案例。恐怕是在痛苦中離世的吧。
想到這里的我突然感到有一絲心痛，準(zhǔn)備去關(guān)掉臺燈走出這間屋子。可是等到了床邊的時候，我好似踢到了什么很硬的東西。
“……”
正想查看而低頭望去，可室內(nèi)實在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沒有辦法，我打開手機上的白光燈朝床底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一個戒指盒倒在地上。估計是剛才被我一腳踢到滾下去的。我從地上拾起戒指盒，拭去沾染在上面的灰塵，放在了一邊的茶幾上。好像是放結(jié)婚戒指的盒子。隨手打開一看，里面什么也沒有。
恍然間，耳旁好似聽見了一陣如悲鳴一般的尖銳的聲音。
“是風(fēng)的聲音……？”
“呼嗚——”，“噫——”一樣的聲音。簡直好像真的有人在放生大哭一樣。正當(dāng)這么想的時候，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陣寒意襲來。
“哇！……”
我的肩膀一下被什么人抓住了。
“什么嘛，原來是櫻子小姐啊?！?/strong>
“怎么了？”
“不……沒什么?！?/p>
實在說不出來其實是因為風(fēng)的呼嘯聲開始害怕了。特別是對櫻子小姐。哪怕不算這個，到現(xiàn)在我也在櫻子小姐面前丟了不少臉了。往后哪怕是一瞬間也不想被她看到我出糗的樣子。
“這樣啊。對了這里很冷吧……這間房他們說之后再弄?，F(xiàn)在去客廳那里幫忙收拾吧?！?/p>
“我明白了?！?/p>
可是我還是有一種被什么人盯著的感覺，在離開前又回頭掃視了一遍房間。理所當(dāng)然的，盯著我的只有那些數(shù)不清的書本而已，不經(jīng)身子猛然一抖，最后還是跟著櫻子小姐那倩麗的背影離開了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