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感受過來自家人的溫暖，是她一生的遺憾。

自小被遺棄在教堂，被司祭收留、撫育長大。

然而吃著、用著信徒的捐贈，享受著身為信徒的恩惠；又因?yàn)樽孕”阍诮虝镩L大的原因，她自然而然地便成為了一名修女，可卻從未產(chǎn)生過絲毫信仰。

她并非是不懂得感恩。

她將撫育自己的司祭作為自己的父親一樣尊敬崇拜，也將所有曾經(jīng)照顧和幫助過自己的人都視為是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她并非是不懂得感激，她只是不能理解――為何要去感謝“神”。

“神，是存在的?！?/p>

“神無時無刻不在保佑我們，給予我們祝福?！?/p>

“我能救下你。你會來到這個教堂，這一定也是神的指引。”

“這也是多虧了神的保佑，感謝神！”

雖然司祭、教會里的成員以及其他信徒總是這樣說，但是她卻無法理解。

她不明白為何要感激神。

不明白神明明就不存在，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多虧了大家自己的努力和行動，然而大家卻非要虛構(gòu)一個神出來，將所有的功勞都?xì)w功于“神明”。

為什么人們會相信神的存在，明明除了文字和圖畫的記載以及過去的某位大祭司自己的證言以外，從來就沒有人親眼見到過神。

雖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假的也說不定。面對有可能會是捏造的信息，為什么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寧愿輕信，而從不會去懷疑呢？

她，無法理解。

質(zhì)疑神的存在，不用說身為修女的她，就算不是信徒也會被教會當(dāng)眾處以極刑。第一次見識到了質(zhì)疑的代價之后，她心中的疑惑總算是解開了一半。

“司祭大人，她那么可憐，能不能寬恕她呢？”

但在年僅七歲的年紀(jì)，當(dāng)時還是個小修女的她在親眼目睹質(zhì)疑神存在的人被當(dāng)眾處以極刑之后，第一次染上了“不救”之罪，也第一次見到了那代表了“愧疚”的白色靈氣。

“不行。無論任何人，膽敢質(zhì)疑神的存在，都要被處以極刑?！?/p>

更是第一次，對自己一直以來所尊敬和崇拜的司祭感到失望……

“為什么？”

“因?yàn)檫@——就是教義。我們可以接受他們不信神，但身為信徒，我們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的信仰被人質(zhì)疑?！?/p>

……和恐懼。

“但、但是，神不是存在的嗎？神并沒有向她降下懲罰，也就是說神寬恕了她的罪行，所以沒必要……”

“修女卡拉索?！?/p>

“是、是……司祭大人?！?/p>

“你和我等的神一樣，都太過溫柔了。但是你要記住，神的溫情可以原諒一切，但是絕不意味著她所犯下的罪行就已經(jīng)消失?！?/p>

“若是我等今天饒恕了她的話，那么當(dāng)明天再出現(xiàn)質(zhì)疑神的人時，難道我們又要再次寬恕嗎？”

“但、但是……”

“雖然對你來說，這很殘酷。但就請試想一下吧！修女卡拉索！”

“如果所有的人都去質(zhì)疑神的存在，再沒有人去相信神，那么教會也就將成為歷史，不復(fù)存在。那么……當(dāng)下一個像你這樣的孩子再次被父母拋棄時，又有誰來拯救他呢？當(dāng)有人遇到困難、需要幫助之時，又該到哪里去尋求救助呢？”

“就好好想想吧，修女卡拉索！你要為了寬恕眼前的這個罪人，而放棄拯救其他的無辜之人嗎？”

“你會嗎！修女卡拉索？”

但是司祭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而在那場處刑中，直到罪人絕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氣，卡拉索也沒能想到可以反駁的理由。直到深夜，她也一直不停地思考。

在她看來，如果神確實(shí)存在的話，既然神都沒有懲罰罪人，那么就應(yīng)當(dāng)給予其寬恕。況且，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無論任何人怎樣質(zhì)疑，也都只是徒勞。

畢竟，只要神在公眾的面前現(xiàn)身一次，就可以破除所有的質(zhì)疑，打消所有人的疑慮。

而如果神真的不存在的話，那么她便沒有可以自證的方法。而這樣想來的話，司祭的反應(yīng)以及教會的做法也就不難理解了。

可就像司祭所說，如果沒有人去信奉神，如果沒有人相信神……如果沒有教會存在的話，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又該去哪里尋求救助呢？

如果沒有人幫助他們的話，他們又該怎么辦呢？

想到被父母遺棄的自己，當(dāng)時如果不是被司祭收養(yǎng)、被教會所接受的話，那么自己肯定早已死去。

想到這里，七歲的卡拉索接受了教會必須存在，也不再會去質(zhì)疑神的存在。因?yàn)椴徽撜嫦嗳绾危穸急仨毚嬖?，至少必須得讓人都相信她的存在?/p>

而為了讓人相信神的存在，那么首先自己就必須得去相信神確實(shí)存在。盡管沒有信仰，但是身為修女的卡拉索相信：

――神確實(shí)是存在的。

不再去質(zhì)疑，也不再懷疑。

作為一名修女，作為一名非信徒。

在教堂跟隨著司祭學(xué)習(xí)，協(xié)助逐漸年老的司祭處理工作。與信徒們一同參加由教會所主持的活動，漸漸地接觸到更多的教會成員以及信徒。

隨著卡拉索年齡的增長，司祭逐漸年老退位。在司祭推薦的三人中，其中教堂中對于教會事務(wù)最為上心的內(nèi)斯信徒得到了墨涅祭司的認(rèn)可，出任新的司祭執(zhí)掌教堂。而其他兩人則從旁輔佐，共同管理教堂事務(wù)。

卡拉索作為修女，積極參加教會活動、信仰熱誠，在教堂全體成員地聯(lián)名推舉下，獲得了去往祭司凱耶身邊修習(xí)的機(jī)會。

卡拉索在凱耶祭司身邊修習(xí)。在凱耶祭司的教導(dǎo)下，卡拉索進(jìn)一步研讀教典。并在凱耶祭司的指導(dǎo)下，開始修習(xí)起了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是通過信仰心從信仰的神那里借取力量的秘術(shù)。信仰之力除了能療傷、治病、凈化之外，同時也是教會成員在危險時刻用于自保以及區(qū)別教會成員與普通信徒的一種手段。是每個教會成員都必須掌握的一項技能。

然而卡拉索沒有信仰，并沒有絲毫的信仰心。

她雖然能夠通過反復(fù)閱讀結(jié)合自身的理解從教典中獲得新的感悟，但縱使她再怎么努力，沒有信仰心的話，無論怎樣也不可能驅(qū)使和掌握“信仰”的力量。

信仰之力是從信仰的神那里借取力量，來操控“信仰”的秘術(shù)。

作為信仰之力的根本，信仰之力所驅(qū)使的并不是從神那里借取而來的力量，而是通過從神那里借取來的力量來掌控自身長年累月所積攢下來的“信仰”。

作為使用信仰之力的基礎(chǔ)，“信仰”才是根本。

而要學(xué)會并使用信仰之力的話，就必須要有“信仰”才行?？ɡ饕恢备S著凱耶祭司學(xué)習(xí)了很久，但卻始終未能掌握信仰之力，甚至是絲毫沒有半點(diǎn)起色。

明明卡拉索精通教典，也并無任何不良品性和智力缺陷。她的學(xué)習(xí)能力很強(qiáng)，理解力更是出色，往往能自己思考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她的個人能力并沒有任何問題，凱伊作為祭司教導(dǎo)過許許多多的學(xué)生，自然也不可能會是教授方法的問題。

就在卡拉索理解到了信仰之力的本質(zhì)之后，并開始煩惱、猶豫著是否要向祭司凱伊坦白的時候，凱伊作為祭司經(jīng)過反復(fù)地觀察和思考之后，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yàn)率先察覺了真相。

不過，他并沒有責(zé)問卡拉索――盡管教會中，“隱瞞實(shí)情”等同于欺騙，乃是重罪。

更何況，卡拉索還是一名修女。

毫無疑問，這是觸犯了教條的行為。

只是凱伊祭司并沒有處罰卡拉索，雖然她是一名修女，雖然她確實(shí)是觸犯了教條，犯了重罪。但是身為祭司的凱伊無意責(zé)怪于她，更無意懲罰于她。

因?yàn)楸M管“隱瞞實(shí)情”乃是重罪，是被寫進(jìn)了教條之中的條令，但是“教條”乃是由人所書寫、制定的?！敖虠l”制定的初衷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限制出格的行為，而不是為了規(guī)范行為。只要沒有出格，沒有鑄成大錯，那么在一定范圍之類，就應(yīng)當(dāng)能被容許、寬容和理解。

況且，在同意接收卡拉索的時候，凱伊就已經(jīng)詳細(xì)的了解過與她相關(guān)的情況了。和一般修女不同，她們是致力于為教會奉獻(xiàn)，主動成為的修女。

而卡拉索不過還是個孩子，她只是因?yàn)閺男≡诮虝虚L大，才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修女。盡管她對教會的事情也很熱心，但是從她完全沒有產(chǎn)生信仰來看，她的這些行為很有可能僅僅只是出于對教會的感激，只是為了報答救了自己的教會而已。

卡拉索的情況可以理解。

可話雖如此，容許和理解也并非就意味著默許，更不代表就認(rèn)同。而身為教會的祭司，要是卡拉索并沒有加入教會的話也就算了，可她畢竟是一名修女。

在教會中，是不能允許有沒有信仰的教會成員存在的。這會動搖大家的信仰，會動搖教會的根基！

而要是不迅速處理的話，一旦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更是很有可能會引來眾怒，甚至是發(fā)動“異端審判”。

出于司職的考慮，同時也是為了卡拉索。在來到凱伊祭司身邊不久后，卡拉索便被祭司凱伊以“考驗(yàn)”為名，下派到了一個靠海的小鎮(zhèn)。

小鎮(zhèn)的名字名叫姆瑪，源自于鎮(zhèn)中央的一口水井而得名。小鎮(zhèn)身在山里，又臨近海邊，數(shù)十年前曾作為旅游觀光地而繁榮一時。但自從十幾年前經(jīng)歷了一次大海嘯之后，整個小鎮(zhèn)都一度被海水淹沒，自此便窮途凋壁、再不復(fù)往日光景。

卡拉索來到姆瑪?shù)臅r候，這個小鎮(zhèn)到處都充斥著一種凋敗的死氣。明明小鎮(zhèn)靠海，海產(chǎn)資源豐富，小鎮(zhèn)上的人雖說不上富裕，但至少能衣食無憂。

然而明明如此，鎮(zhèn)子上卻盡是老人，鮮少有年輕人和小孩經(jīng)過。偶爾看到一個大人的身影，那也是無精打采。明明挺精神的一個人，看起來卻像是失了魂似的毫無精神。

路上到處都是廢棄的房屋和陳舊的老房子?？ɡ髟囍c鎮(zhèn)上的居民攀談，令她在意的是鎮(zhèn)上的居民對她的反應(yīng)并不是熱情，而是驚訝。

他們驚訝于卡拉索這么個小修女為什么會突然造訪他們的小鎮(zhèn)，他們驚訝于卡拉索這樣的小修女居然會愿意來到他們的小鎮(zhèn)，他們驚訝于卡拉索這樣的小修女在見過小鎮(zhèn)如今的慘狀之后，不但沒吵著要走，反而還決定要留在這里。

來到姆瑪?shù)牡谝惶?，卡拉索在老?zhèn)長的家里寄宿了下來。老鎮(zhèn)長名叫巴溫，是一名十分虔誠的教會信徒。對于卡拉索這個小修女的到來他感到非常開心，十分熱情地接待了卡拉索，并且極其激動地與自己的夫人蒂瑪一起為她準(zhǔn)備了一個小小的歡迎晚宴。

餐會開始前，雖然按理來說應(yīng)當(dāng)由身為主人的巴溫引領(lǐng)禱告，但是巴溫身為虔誠的信徒，盡管因?yàn)楣毴藛T的身份而不能加入教會，但卻始終自認(rèn)為是教會的一員。

蒂瑪夫人雖然并非信徒，但也對教會很是尊敬。

于是在他們二人地強(qiáng)烈要求下，盡管年齡相差懸殊，但在教會中地位較高的卡拉索反而成為了引領(lǐng)大家禱告的人。小小的卡拉索望著巴溫那作為信徒的期待目光以及蒂瑪夫人那期許的眼神，一句“一切都是神的恩惠”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一切都是神的恩惠。”

卡拉索無比虔誠地禱告，巴溫大喜過望，緊跟著也和夫人一同念出告詞，開始禱告。

“呀啊~~真不愧是教會中的修女，沒想到這么小的年紀(jì)就能說出這么精彩的告詞了?！?/p>

禱告結(jié)束之后，巴溫開心地對卡拉索表示稱贊，而卡拉索則有些尷尬地?fù)u了搖頭。

“不，我只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而已?！?/p>

“不、不，這正好說明了你的虔誠！請無須羞愧，修女！”

卡拉索開口解釋，然而巴溫卻會錯了意。不僅如此，他還將卡拉索給當(dāng)成了是如他那般虔誠的信徒，對此大感喜悅，就更是令卡拉索的內(nèi)心過意不去了。

凱伊祭司并沒有責(zé)備自己，更沒有對自己進(jìn)行懲罰。而之所以會將自己派放到這里，就是要讓自己在這里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應(yīng)當(dāng)反省的事情并不是沒有信仰，而是并沒有將“沒有信仰”的事實(shí)如實(shí)匯報上去的這件事――也就是“隱瞞實(shí)情”這條重罪。

按教條處理，卡拉索應(yīng)受拔舌之刑。并剝奪修女的身份，開除教會，從教會之中除名。

如今要是能見到凱伊祭司的話，卡拉索必定會向?qū)Ψ教拐\自己沒有信仰的事情。就是被其他教會成員問及的話，她也會毫不避諱地將實(shí)情說出。

但是巴溫并不是教會成員。

他是一名虔誠的教會信徒，而卡拉索則是教會中的修女。

卡拉索或許可以對任何人道出實(shí)情，但唯獨(dú)對他不行。

“話說回來，修女來鎮(zhèn)上是有什么要事嗎？我能幫你做些什么？”

開始用餐后，巴溫先是詢問了一下卡拉索之前所在的教堂情況，又問了問一路行程。他感嘆于卡拉索一個才十幾歲的小修女居然能獨(dú)自穿越城鎮(zhèn)，同時也感嘆于教會的影響力廣泛，使得一路上都有人熱心地幫助卡拉索，好讓她能順利抵達(dá)這里。

而就連不是信徒的人都向身為修女的卡拉索伸出了援手，那么他這個虔誠的信徒就更是不能落于人后了。否則，也就愧對了自己的信仰。

“祭司凱伊給我下達(dá)了考驗(yàn)，讓我在這里傳教。但是我不太懂傳教的事情……”

“傳教啊……不知道修女是怎么加入教會的？”

然而巴溫本來還很熱情，可一聽到卡拉索要在這里傳教之后，便立刻犯起難來。

“我是被司祭大人收養(yǎng)長大的，從小就加入了教會?！?/p>

“是這樣啊……”

而聽到卡拉索的說明后，巴溫的神色就更是暗沉了許多。他身為教會的信徒，對于被教會收養(yǎng)的孩子會是什么身份，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覺間，他看卡拉索的眼神變得心疼和愛惜了起來，同時也更加地為此犯難。

“修女，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小鎮(zhèn)以前并不是這個鬼樣子。十幾年前，這里還是繁榮昌盛的旅游地，但是十幾年前因?yàn)殒?zhèn)上的宗教對立，而引發(fā)了大禍，這才變成了如今的這副樣貌?！?/p>

“臨來的時候，祭司大人告訴我這里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海嘯，一度被大海吞沒過?！?/p>

“就是那場海嘯。從遠(yuǎn)處撲來的海水就像是猛獸一樣輕易地沖毀了房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將整座小鎮(zhèn)給盡數(shù)摧毀、淹沒。”

似乎是回想起了當(dāng)年的場景，巴溫的臉上流露出記憶猶新地恐懼表情。

“鎮(zhèn)上的居民當(dāng)時大部分都在鎮(zhèn)上，海嘯吞沒的速度讓他們連逃跑都沒來得及，就跟隨著小鎮(zhèn)被一同淹沒。一部分外出的人僥幸躲過一劫，而我和夫人也是因?yàn)楫?dāng)時突然興起想到山上走走，這才僥幸活了下來。”

“如今想來，那一定就是神的庇佑?！?/p>

巴溫萬分崇敬感激，卻發(fā)現(xiàn)卡拉索面露疑惑，神色怪異。

“怎么了，修女？”

“巴溫先生，海嘯是常有的事情嗎？”

卡拉索向巴溫問詢，巴溫笑了笑回應(yīng)道：“住在海邊，經(jīng)歷海嘯當(dāng)然是常有的事?！?/p>

“但是能將這個鎮(zhèn)子都淹沒的大海嘯應(yīng)該不會太頻繁吧？”

“這是當(dāng)然。雖然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樣子，但在我們的鎮(zhèn)子上還是歷史首次?！?/p>

“那么那天的天氣怎樣？巴溫會想去爬山的話，天氣應(yīng)該不會太惡劣吧？”

“嗯。那是個和今天一樣的晴朗天氣。修女，你想說什么？”

“那么大的海嘯來臨的時候，就沒人注意到嗎？”

“……我知道修女你想說什么了?！?/p>

聽著卡拉索不斷地追問，巴溫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了起來。

“但是修女，那并不是普通的天災(zāi)，而是神的懲罰……”

說這句話時，巴溫的聲音沉重?zé)o比，并且充滿了苦澀以及畏懼。

“神的懲罰……？”

“是的。那是神的懲罰?！?/p>

對于卡拉索的試探，巴溫表示肯定。

“為什么這么說？”

卡拉索感到疑惑。

“因?yàn)橐磺卸继珊狭?！?/p>

而巴溫則恐懼了起來。他后怕地握了握自己的雙手，隨后將雙手放下桌子。他身旁的蒂瑪夫人擔(dān)心地抓著他的肩膀，巴溫則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巧合……嗎……？”

卡拉索逐漸開始迷惑。

“是的。一切都太巧合了?！?/p>

巴溫重復(fù)了地說道。

“作為經(jīng)歷了當(dāng)年那場災(zāi)難的幸存者，我也是后來在整理、統(tǒng)計死亡失蹤人員名單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p>

“在那場災(zāi)難中，我等娜迪安教徒?jīng)]有任何一人因其而失蹤或是死亡。巧合地娜迪安教會的成員因?yàn)樽诮潭窢幨《x開，巧合地其他信徒不是去臨鎮(zhèn)的祭典、就是因?yàn)樯饣蚴瞧渌氖虑槎x開；而唯獨(dú)留在鎮(zhèn)上的我還突然來了興致，非得硬拉著她去爬山。而這之后，海嘯就正好淹沒了小鎮(zhèn)……”

“那么“懲罰”是指……”

卡拉索沒有說完，而巴溫也沒有接話。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后，卡拉索還是不肯死心：“但是為什么？”

“等到了明天，我?guī)夼H眼去看看吧！”

隔日，在巴溫的帶領(lǐng)下，卡拉索來到了臨鎮(zhèn)的海灘。而在距離海灘稍遠(yuǎn)的灘頭，卡拉索見到了那巴溫口中所謂的“懲罰”的源頭。

那是一座位于灘頭的巨石，整塊巨石深陷沙里，但即便如此，露在外面的部分也比巴溫還高，令得年幼的卡拉索只能是抬頭仰望。

“這是？”

“這是神像，修女。這是我等女神――娜迪安大人的神像?！?/p>

抬頭望著神像的臺座，巴溫的表情無比地復(fù)雜。而卡拉索望著神像的一部分，則滿是震驚。

“為什……”

在開口的同時，卡拉索便閉上了嘴。這就是宗教斗爭的后果，卡拉索雖沒有參與過，但在閱覽教會典籍的時候曾無數(shù)次看到過。

宗教斗爭并非是將其他宗教的人趕走就完事了，而是要焚燒教堂、摧毀神像，要連同其信仰的基礎(chǔ)也一并摧毀。

而眼前的神像，也就是這樣的競爭最后所留下的其中一處痕跡。只不過，以往記錄的都是教會的獲勝，而這次則是見證了并沒有被記錄下來的失敗。

當(dāng)年如果贏了的話，那么如今陷在這里的應(yīng)該就會是別的神像了吧！

這樣想著，卡拉索不禁覺得這也不是什么值得稱贊的光景。

無論是獲勝、還是失敗，都只會帶來悲傷。

卡拉索不禁思考，這樣的斗爭到底有什么意義？

“巴溫先生……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把娜迪安大人的神像挖出來，重新找個地方安置呢？”

“修女，我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這里一到晚上就會漲潮，海水會直接淹沒這里，根本沒辦法穩(wěn)定開工?！?/p>

“而且，就算不考慮這些，怎么把神像弄出來也是個問題。就算就連這些都不考慮，現(xiàn)在的鎮(zhèn)子也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般豐裕了。實(shí)在是沒有那個能力……”

“還有，修女……因?yàn)檫^去的災(zāi)禍，現(xiàn)在鎮(zhèn)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對教會的人有所抵觸，這一點(diǎn)還請注意。”

“……我知道了?！?/p>

離開了被埋沒的神像，巴溫帶著卡拉索來到了鎮(zhèn)北的一片荒地。這里雜草叢生，寸步難行，站在外面只能看到無數(shù)的野草藤蔓埋沒了青白色的碎片。

“這里就是教會原址了嗎？”

“是的。當(dāng)年一把大火燒毀了這里，教會成員傷亡了數(shù)人，只有一名司祭帶著幾名受傷的教會成員連夜匆匆地離開了這里。自那以后，除了我會偶爾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以外，基本上再不會有人造訪這里?！?/p>

“這也是由宗教斗爭所引起的嗎？”

“誰知道呢……我雖然是信徒，也自認(rèn)為是教會的一員，但我畢竟是公職人員，不能插手宗教之間的紛爭。請原諒我，修女！”

“不，這不是你的錯！請?zhí)痤^，信徒巴溫！你和你的家人從那場災(zāi)難中幸存了下來，這就說明神并沒有責(zé)怪你，你也無需自責(zé)?！?/p>

“是，修女！”

離開了已經(jīng)幾乎就連廢墟都不剩的教堂原址，巴溫接著又帶領(lǐng)著卡拉索參觀了鎮(zhèn)上的其他地方，并一路把她引見給所有遇到的鎮(zhèn)民。從早到晚整整一天，直到幾乎把整個鎮(zhèn)子連同臨近的村落都逛了一遍之后，卡拉索這才與巴溫在夜幕之下回到了巴溫的家里。

“神與我等同在，我等亦與神同在！”

家里蒂瑪夫人已然準(zhǔn)備好了晚餐，就坐之后，卡拉索也再次獻(xiàn)上了餐前的告詞。

次日，卡拉索向巴溫借了一把鐮刀，隨后獨(dú)自走到了教堂原址。她來到這里除草，不斷地?fù)]舞著鐮刀，從早上一直忙到天黑，這才拿著鐮刀回家。

“修女，你這是去哪里了？有沒有受傷？”

回到家里，巴溫一天沒見到她的身影，又見到她一身地泥濘，連忙擔(dān)心地詢問?？ɡ魅鐚?shí)回答，令得巴溫激動地表示自己明天也要幫忙。

“修女，你稍微休息一下吧！”

感謝巴溫的好意。第二天，卡拉索便和巴溫一同帶上了鋤具前往了教堂原址。

而一工作起來，巴溫很快便發(fā)現(xiàn)卡拉索做事極其地專注認(rèn)真。她從開始到現(xiàn)在，大半天下來全程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埋頭苦干。

無論流了多少汗，時間過了多久，她沒叫累、也沒叫苦，也沒說要休息一下喝一口水，倒是把忙碌了幾十年的巴溫給嚇了一跳，連連為其擔(dān)心。

“我沒事的，巴溫先生才是，你注意多休息休息！”

可就算是勸說也不管用，就連說話時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巴溫有些驚訝，沒想到那么乖巧聰靈的外表，意外地還挺單純固執(zhí)。

“可是你這樣干活，是沒辦法長久的，修女！”

巴溫給出作為長者的忠告，卡拉索地動作這才總算是停了下來。

“修女，你覺得就我們倆這么干下去的話，要多久才能把這里收拾出來？”

卡拉索搖了搖頭：“我沒想那么多……就只是想把這里清理一下?！?/p>

“呵呵……就算只是簡單的清理一下，也遠(yuǎn)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事的。修女，目前你所看到的部分不過是教堂過去的門庭，在這后面、在那里面還有很大的一塊地方。單單就我們兩個人的話，光是除草恐怕少說也要二十天左右?！?/p>

“是這樣嗎？”

因?yàn)椴]有實(shí)際體驗(yàn)過這樣的勞動，卡拉索對于時間的消耗多少感到了驚訝。她并沒有想過光是簡單打整而已，就得花費(fèi)上半個多月的時間。

“是啊！我要是再年輕點(diǎn)的話，或許還能再快點(diǎn)。”

“或許半個月左右就夠了。”

稍微感嘆了一下，巴溫望了眼徹底荒廢的土地，有些懷念。

勞作的時間無比的短暫，卻也是無比的漫長。

巴溫作為老農(nóng)，雖然一生都在除草種地，但畢竟上了年紀(jì)，再也不如以往。他不能再向卡拉索這樣的年輕人一樣持久勞作，他的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精神也已經(jīng)飽受了歲月的摧殘，再也無法那樣專注。

巴溫干一會兒，休息一會兒。

不過盡管如此，他的勞動成果卻比卡拉索還多。

中午回到家里，蒂瑪夫人已經(jīng)為兩人準(zhǔn)備好了午餐。簡單地用過餐后，卡拉索和巴溫帶上工具再次來到了教堂的廢墟，巴溫坐在地上休息，卡拉索也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巴溫先生，你家沒有孩子嗎？”

“大兒子夫婦都在外面做生意，二兒子跟其他人一起出海去了。小女也已經(jīng)嫁出去好多年了?！?/p>

“子孫呢？”

“大孫女跟她的父母呆在一起，二兒子沒什么出息，到現(xiàn)在都還沒結(jié)婚呢！”

說到這里巴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望著遠(yuǎn)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對二兒子的擔(dān)憂，卡拉索注視著這樣的他，心里很是羨慕。

如果我也有父母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也擔(dān)心我呢？

卡拉索站起了身，不禁如此想到。

勞作了一天，回到家里已是夜幕落下之后。

“我等的神，乃是世間最偉大的存在?！?/p>

卡拉索換下了已經(jīng)沒有一處干凈的長裙，穿上了蒂瑪夫人為她準(zhǔn)備的衣服?？ɡ鞔┲燥@寬松的上衣以及褶裙坐在餐位上向神獻(xiàn)上祈禱，巴溫與蒂瑪一同道念出告詞，在神的恩惠之下，今天也是平安的一天。

第三天清早，卡拉索和巴溫一同享用完蒂瑪夫人準(zhǔn)備好的早餐，一同出門。兩人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地勞作，終于在大半個月之后，總算是將教堂廢墟的雜草大致清理了一遍。

“接下來就是瓦礫、碎石以及斷壁殘柱了……雖然很遺憾，但是在這之后都是正經(jīng)的體力活，要是沒有年輕人幫忙的話，光憑我們兩個恐怕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時候?！?/p>

“……我想先把一些小的瓦片和碎石之類的先處理了?！?/p>

“卡拉索準(zhǔn)備把這些東西都運(yùn)到哪里？”

“巴溫先生有什么推薦的地方嗎？”

“讓我想想……那就都搬到那個地方吧！”

思索了片刻，巴溫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那個地方和教堂的廢墟一樣，同樣已經(jīng)荒廢許久淪為了雜草遍地的廢墟。如果將殘渣碎屑都運(yùn)到那里的話，既不會妨礙到任何人，想來也不會有人在意。

“請問是哪里？”

“是那群刻里爾刻教徒的教堂廢墟。不過……它的位置就在鎮(zhèn)子的另一面，恐怕搬運(yùn)起來就要廢不少功夫了?！?/p>

巴溫面露喜色，不在意地說著。他低頭思考，在心里推算了一下路程，隨后決定明日一早就去向老友借用搬運(yùn)的器械。

“刻里爾刻的教堂嗎……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卡拉索委婉地表示著拒絕。

“沒事?？ɡ魃碓诮虝?，應(yīng)該也能理解這種事的必要性才對。而且，這也算是為了娜迪安大人出氣，我身為公職人員雖然不會毫無理由地就找對方的麻煩，但既然事出有因的話那就不一樣了?！?/p>

可是巴溫卻一點(diǎn)也沒能理解。他一邊說著，一邊大笑，那樣子倒像是在做什么好事一樣興奮。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巴溫先生，有沒有其他的地方？”

卡拉索遲疑了一瞬，隨即明確地拒絕了巴溫的提案。

“咦??？其他的地方……倒也不是沒有?！?/p>

巴溫盯著卡拉索看了眼，眼中滿是驚訝。盡管近日里的接觸他已經(jīng)了解到這個被派來傳教的小修女與以往接觸到的教會成員大有不同，但沒想到她竟然會對詆毀、貶低其他宗教的行為感到抵觸。

“就在教會廢墟上面，沿著那條山道往里走，上面有一個已經(jīng)荒廢了不知道多久的礦洞。搬到那里的話，路途很短……但問題是那洞里面似乎住著什么怪物?！?/p>

“怪物……嗎？”

“是幽靈嗎？”

“不知道。以前教會的人來了之后，也曾嘗試著將其驅(qū)除，但都沒有成功。不僅如此，還死傷了好幾個人?！?/p>

“所以真要搬到那里的話，我建議直接丟棄在礦場外側(cè)就好，就不要靠近那個礦洞了。”

“那個……不要緊嗎？”

卡拉索放心不下，但是巴溫卻沒放在心上。

“放心好了，這么多年來，我們上山都走那條路，每次都會經(jīng)過礦場。只要不靠近礦洞的話就沒事?！?/p>

“那……好吧！”

卡拉索還想再詢問一下有沒有其他的地點(diǎn)，然而巴溫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消了她的顧慮。

決定好后，卡拉索和巴溫說干就干，次日一早就又來到了教堂廢墟。

兩個人分工合作，卡拉索負(fù)責(zé)收集，巴溫負(fù)責(zé)搬運(yùn)和裝卸。兩個人從早到晚，每日往復(fù)，就這樣一轉(zhuǎn)眼地又過了一個星期。

卡拉索來到姆瑪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她和巴溫夫婦愈發(fā)得親密，與小鎮(zhèn)上的居民也熟絡(luò)了不少。路上遇到，已經(jīng)會有人主動招呼，而在她和巴溫忙碌著的時候，鎮(zhèn)上的孩子也時不時地會跑來玩耍，偶爾也會一同幫忙。

“明天我去鎮(zhèn)上問問，看看有沒有人愿意幫忙?！?/p>

碎片的收集和處理進(jìn)展得相當(dāng)順利，接下來的工作光是一個老人和孩子，就再怎么也難以繼續(xù)進(jìn)行了。這時候巴溫打算尋找?guī)褪?，而卡拉索雖然有著別的想法，但也基本認(rèn)同。

“那我和巴溫先生一起去吧！”

“這樣也好?！?/p>

卡拉索提議與巴溫一同前去拜托鎮(zhèn)上的年輕人，一來這樣才足顯誠意，二來她也想盡早了解今后有可能會一起協(xié)力勞作的同伴。

“那向娜迪安大人也祈禱一下吧！”

為了預(yù)祝明日的行程能夠順利，巴溫提議向神禱告。

“還是別這樣了，巴溫先生。搞不好娜迪安大人可能會生氣的！”

卡拉索駁斥了巴溫的提議。盡管沒有信仰，但她不想輕慢、敷衍地對待神明。

“唔！是啊……但是卡拉索，你跟其他的教會成員真的是很不同呢！”

“嗯??？”

“你不僅是修女，或許有一天能成為圣女也說不定?！?/p>

“你說笑了，巴溫先生?！?/p>

說沒有信仰的卡拉索可能會成為圣女？

這對于卡拉索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具諷刺的笑話。

“是??！是我說胡話了，還請你不要介意?！?/p>

注視著卡拉索，巴溫錯愕了一下之后，頓時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

“神，會寬恕你的?！?/p>

卡拉索搖了搖頭，并沒有在意。道念出今日的告詞，蒂瑪夫人的料理今天也是依舊美味。

用過餐后，卡拉索回到房間休息。原本她和巴溫準(zhǔn)備明天就去拜訪鎮(zhèn)上的居民，可是窗外卻忽然下起了小雨。掀開窗戶，外面的雨勢漸大?？ɡ髀湎麓皯簦赖搅舜采?。

躺在枕頭上，蓋上床被?？ɡ鏖]上眼睛，并沒有在意，安穩(wěn)地睡著。

“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事……”

次日一早，卡拉索還沒下樓，便已經(jīng)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你放心好了，他都多大個人了，還用得著你擔(dān)心？”

“別看了，快坐下吧！卡拉索差不多該下來了。”

“……可我實(shí)在是放心不下。你說這么大的風(fēng)雨，他在海上，萬一……你說平時也就算了，但就怕出點(diǎn)什么意外?。　?/p>

“海上的事情哪有一帆風(fēng)順的？在大海里漂泊，誰一生還不遇到幾次暴風(fēng)雨？你看開點(diǎn)，神會保佑他的?！?/p>

“……但愿吧！卡拉索，你醒了！來，快坐下！”

看見卡拉索的身影，蒂瑪夫人起身主動迎上，引導(dǎo)著她就坐。

“謝謝！剛剛兩位在談?wù)撌裁茨兀俊?/p>

“就是一些父母的瞎操心而已，讓你見笑了！”

得知卡拉索有可能聽到了對話，巴溫毫不掩飾、并未隱瞞對話的內(nèi)容，而蒂瑪夫人看了巴溫一眼，則顯得有些僵硬。

“是巴溫先生二兒子的事情嗎？上次聽你說，他好像出海去了。”

“是??！他已經(jīng)出海有快三個月了，現(xiàn)在外面風(fēng)雨這么大，蒂瑪難免有些擔(dān)心?！?/p>

“神啊！請保佑他吧！”

凝視著巴溫的身影，卡拉索雙手合十做出了祈禱。

“神??！請保佑我（們）的孩子！”

巴溫和蒂瑪夫人一同祈禱，然而念道出的告詞卻有著稍許的不同。

“好了，擔(dān)心也沒用！快用餐吧！”

祈禱結(jié)束之后，巴溫放下了手，招呼著大家準(zhǔn)備用餐。蒂瑪夫人不愿地久久沒有放手，而意外的卡拉索竟然也是一般的模樣。

巴溫看了眼身旁的妻子，轉(zhuǎn)眼又看向卡拉索。身為修女的她，此時神情凝注，那善良的身姿、虔誠的祈禱，看起來竟似乎比身為母親的妻子還要擔(dān)心他的孩子一樣。

這樣的真摯，令巴溫動容。這使得本已結(jié)束了祈禱的他，又重新開始為自己的孩子以及同船的所有人祈禱。

暴雨連綿不斷，一直過了將近半月，天氣才迎來好轉(zhuǎn)。

這段日子大家都被困在家里，蒂瑪夫人每日都為自己的兒子祈禱。她每一天都過得心驚膽戰(zhàn)，精神每況愈下。她擔(dān)憂著自己的孩子，為此本不信教的她甚至想要通過加入教會來尋求賜福。

這當(dāng)然遭到了卡拉索地拒絕。

先不說公職人員的近親都不能入教，單是她為了賜福自己的兒子而加入教會的這種心理，就不會被教會所接受。她的行為可以理解，然而不管如何地事出有因，她的行為都無疑是對整個教會乃至神明的褻瀆。

理解到妻子所犯的錯誤，巴溫主動向卡拉索請罪?？ɡ鳑]有降罪于蒂瑪夫人地冒犯和私心，她雖然沒有父母，但作為孩子，她能體諒蒂瑪夫人作為母親擔(dān)慮孩子的心情。

“神，會理解你的?！?/p>

天氣放晴，為了照顧自己的妻子，巴溫也沒有余力再陪卡拉索外出去招募協(xié)力人員了。沒辦法卡拉索只能一個人去鎮(zhèn)上游說，她挨家挨戶地敲響大門，結(jié)果雖然受到了禮貌地接待，卻未能得到任何人地回應(yīng)。

沒有人響應(yīng)卡拉索的號召，鎮(zhèn)上只有巴溫這一個信徒。對于信徒來說，幫助教會不但是理所當(dāng)然的，更是種榮耀?？蓪τ诓皇切磐降娜藖碚f，光是想要人幫忙出力卻又不肯給予相應(yīng)地報酬，這無疑是一種極其自私的貪婪而無恥的行為。

也是因此，不僅是事情沒有辦成，相對地還在無形之中拉低了各位鎮(zhèn)民對于卡拉索以及教會的印象。

接連幾天，卡拉索找遍了整個小鎮(zhèn)也沒有人愿意幫忙。她失落地一個人來到教堂的廢墟，在一處她和巴溫一同清理出來的空地上坐下。幾個孩子本來在追逐打鬧，可看到情緒低落的她之后，就全都靠了過來。

“怎么了，小修女？”

為首的孩子十三歲，比卡拉索還要年長一歲。盡管他跟卡拉索一般身高，也并不強(qiáng)壯，但是身為男人的他充滿了朝氣，看起來無憂無慮地似乎沒有任何煩惱。

“我沒事。”

“都哭鼻子了，還說沒事！我聽巴溫爺爺說過，在教會里說謊可是要拔舌頭的。你知道什么是拔舌頭嗎？拔舌頭可是很痛的，要是不想痛的話就別說這種一眼就能看破的謊言了?！?/p>

“……我真的沒事?！?/p>

卡拉索扭過頭擦了擦眼角，搖了搖頭。

“真是頑固！好吧！我知道了！我去報告巴溫爺爺，讓巴溫爺爺把你的舌頭給拔了！到時候看你還說不說慌?！?/p>

“等、等等！請別去！”

男孩說走就走，周圍的孩子一邊起哄，一邊也不嫌事大地跟著他一同離開。卡拉索看見他們似乎真的準(zhǔn)備去找巴溫，趕緊起身將他們給攔了下來。

男孩被卡拉索攔下后，露出了笑容。

“嘿嘿~~這下知道怕了吧！”

“說吧！誰欺負(fù)你了，小修女？我替你去教訓(xùn)他。”

“誒??？有人欺負(fù)小修女嗎？誰?。恳欢ㄒ涯羌一锎虻焦蛳碌狼?！”

而聽到卡拉索有可能是被人欺負(fù)了之后，孩子們的態(tài)度立馬就又不同了。他們圍在卡拉索的身邊，關(guān)切地向她問詢兇手，卡拉索趕緊搖頭。

“沒有，沒有人欺負(fù)我?！?/p>

“別怕！沒有人會泄露你的，我們會找其他理由去弄他的，你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報復(fù)?！?/p>

而聽了卡拉索的話后，其中一個孩子拍了拍卡拉索的肩膀，示意她放心。其他孩子紛紛贊同，他們或是用語言、或是用眼神鼓勵卡拉索說出傷害了她的人。

眼看再不解釋的話，這群孩子說不定就自己跑去找人問詢了，到時候不免生出許多事端，卡拉索連忙解釋：

“真的沒有人欺負(fù)我。我只是、我只是因?yàn)闆]人愿意幫我，而有些氣餒而已。我真的沒事的！”

卡拉索向眾人保證，她既沒有受傷，更沒有挨罵，一點(diǎn)事都沒有。

“什么??！原來沒人欺負(fù)你啊！”

這么說著，一個孩子掃興似的離開了卡拉索的身邊。

“那你哭個什么勁?。　?/p>

另一個孩子也離開了。

“就算是修女，也是女孩吶！”

“女孩怎么了！？”

一個孩子沒腦筋地說著準(zhǔn)備離開，然而卡拉索身邊的一個女孩聽到話后，立即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將男孩踢翻在地。

“嗯？有意見？有本事你就來打我，看我不把你揍哭！”

男孩恨恨地瞪著女孩，卡拉索扒開人群，奔到了男孩的面前：“受傷沒有？有沒有哪里感到痛？”

“你別管他，小修女！他就是欠揍，沒事的?！?/p>

女孩不以為意，卡拉索關(guān)心地問詢，伸手去拉男孩，結(jié)果卻被對方用力地甩開。怨恨地看了眼卡拉索，男孩從地上站起，頭也沒回地跑了。

“好了，既然小修女沒事，我們也走吧！”

男孩離開后，幾個孩子繼續(xù)有說有笑地跟著離開，卡拉索愣在原地，不理解自己為什么會被怨恨。

卡拉索回到空地坐下，望著那些斷壁殘柱，望著那斷壁殘柱的深處?？ɡ髌鹕韥淼揭桓鶖嘀媲扒澫律眢w，她用雙手抱住斷柱用上全部的力氣，然而直到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倒下，斷柱也紋絲未動。

卡拉索無力地坐在地上，忽然間視野中出現(xiàn)了陰影。陰影蓋住了卡拉索的身體，遮擋了光芒。卡拉索抬頭望去，只聽見男孩的聲音說道：“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見，在搬石柱。”

“連我都弄不動，你怎么可能能搬得動。這種事我們小孩子做不來的，得找大人幫忙才行！”

“我知道啊……”

“是嗎……所以你才說沒人愿意幫忙嗎……？”

“好吧！就交給我了?！?/p>

“交給你？”

“嗯。我?guī)湍阏胰藖韼湍?，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

“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p>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

“那是巴溫爺爺擅自說出口的而已。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p>

“卡拉索·斯蒂爾芬?！?/p>

“誒?。俊?/p>

“我叫卡拉索·斯蒂爾芬?！ɡ鳌俏业拿?，‘斯蒂爾芬’是我作為修女的名字。請叫我‘卡拉索’就好?！?/p>

“唔、哦！我知道了，卡拉索。放心吧！就交給我了！”

“對了，我叫安·霍雷恩。叫我安就好?！?/p>

“好的，安?！?/p>

安伸出了手，卡拉索握住他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請不要勉強(qiáng)，安！回去后，我會去附近的教會請求幫助的。”

“好的，我知道了?；貋淼臅r候，記得帶點(diǎn)什么回來?！?/p>

安笑著和卡拉索一同離開，將卡拉索送到巴溫家門口，安大聲地向巴溫和蒂瑪夫人問好，隨后與卡拉索道別離去。

回到巴溫家，卡拉索將近日的情況如實(shí)跟巴溫說明，巴溫面露難色，很是擔(dān)心?？ɡ鲄s重整氣勢，向他打聽了附近教會的位置。

“離這里最近的，就是格朗教會了?！?/p>

然而這里地處偏遠(yuǎn)，又在深山之中。附近最近的教會也在城里，就算是坐上馬車，路途順利的情況下一去一回也要約莫半月，就更別提走路了。巴溫不放心卡拉索一個人上路，但是由于二兒子遲遲未歸，蒂瑪夫人擔(dān)心得積郁成病，已經(jīng)臥病在床，不能沒有人照顧。

卡拉索執(zhí)意要走，巴溫勸說不動。就這樣了一番僵持之后，最后巴溫做出了讓步。

“不用了，我不想麻煩大家?！?/p>

本來巴溫還想讓老友陪卡拉索走一趟，然而老友與自己一般年紀(jì)，長時間趕路來回奔波多半吃不消，再加上卡拉索極力拒絕巴溫也就只能暫時放棄。

未成想卡拉索說走就走，只是簡單地?fù)Q了身衣服就準(zhǔn)備離開。急得巴溫趕緊將她攔住，再次陷入一番爭論之后，巴溫最終還是未能拗過卡拉索，只能是親自將她送到鎮(zhèn)口，最后憂慮而無奈地眼睜睜地看著她獨(dú)自一人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