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畫什么？”

我猛地把本子反扣在桌面上。

抬頭一看，原來是奈緒子，正彎下腰好奇地看著我。

我悄悄地在腿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說：“沒什么，隨手涂鴉而已?！?/p>

說完立刻開始絞盡腦汁地轉(zhuǎn)移話題：“你排練結(jié)束了？”

奈緒子也不計較，直起身坐在了我對面。

“是呀。”她說。

“還順利嗎？”

“順利倒是挺順利的……就是選角有點可惜。”

我疑惑地看著她：“可惜？女主角是木之本吧，不是挺可愛的嗎。”

奈緒子嘆了口氣：“其實這個角色的原型是大道寺啦，但她拒絕了?！?/p>

我點點頭：“大道寺是挺忙的，畢竟是合唱團的臺柱?！?/p>

然后奈緒子繼續(xù)說道：“男主角也不太理想，不是說不好，而是……怎么講，跟木之本搭檔沒有那種……”

我眨眨眼，“火花？”

她右拳捶了一下左手的手掌：“CP感！對，他們沒有CP感！”

我：“……奈緒子?！?/p>

奈緒子擺出一副遺憾至極的表情：“其實我心中的男主角是柊澤同學(xué)。他的氣質(zhì)就像王子殿下！可惜他轉(zhuǎn)學(xué)回英國了。”說完看我沒什么反應(yīng)，又提醒道：“就是五年級從英國轉(zhuǎn)來的柊澤啊，你記得吧？”

我當(dāng)然記得。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順著外套的邊緣滑動。

奈緒子繼續(xù)道：“哎呀，去年他在的時候，真是盛況空前。感覺好像全校的女生都跟他告白過一次。”

我笑了笑：“我就沒有啊?！?/p>

奈緒子噎了一下：“你不是一般人！……說起來，愛子你難道就沒有喜歡過什么人嗎？”

我猛然抓了下袖口。

“沒有，”我認真地說，認真得我都有些暈眩?！罢娴臎]有。”

“我想也是。”奈緒子恍若未覺，“說起來，當(dāng)時很多人都在猜柊澤會和大道寺在一起，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就是，誰先跟誰告白?！?/p>

奈緒子促狹地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吧？你從來都不關(guān)注這些八卦?！?/p>

然后她有點感嘆似的說：“畢竟，他們那么般配?！?/p>

是啊，他們那么般配。

但是奈緒子，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在心里輕輕說。

我不是從來都不關(guān)注八卦，關(guān)于大道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而我又怎么會忘記柊澤？

那個男孩臉上永遠掛著恒溫的微笑，看起來溫文爾雅極了，完全就像是從哪篇蹩腳的少女漫畫里走下來的貴公子。

他和大道寺多像，穿著一絲破綻都沒有的禮服走在一起，就像性別倒錯版本的另一個自己。

金童玉女，般配到可以刺傷別人的眼睛。

人人都愛柊澤，她們都愛他，所以想法設(shè)法找一切能找的理由去和他搭訕。

而柊澤與所有人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除了陽光一樣明亮的木之本和月光一樣溫柔的大道寺。

于是她們信誓旦旦，他對她不同，必將成就一段校園戀情，就像封面上繪滿粉紅泡泡的少女漫畫。

只有我知道不是這樣。

愛一個人的眼神不是那樣的，不應(yīng)該是像柊澤那樣，在眼底含著微不可查的輕蔑。

那天很多人來看合唱團的彩排。

柊澤也在臺下，目光始終欣賞地停駐在大道寺的身上。

……或者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道寺吸引。她永遠是目光的交匯點，甚至包括……舞臺上的我。

結(jié)束后大家打掃臺上臺下，我和大道寺一起搬一個箱子去倉庫。路過柊澤時，他溫柔地笑著說：“我也來幫忙吧?！?/p>

很會做人，永遠知道如何討人喜歡，我垂下眼睛。

大道寺也笑著，那嘴唇彎起的弧度竟與柊澤臉上的如出一轍。“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畢竟是男生，體力上確實占優(yōu)勢，一個人搬一個箱子看起來也輕輕松松。

大道寺介紹道：“這是合唱團的佐藤愛子同學(xué)，這是柊澤艾利歐同學(xué)?！?/p>

我們互相點點頭，眼神匆匆交錯。

我聽著他們聊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感覺這條去倉庫的路前所未有地長。

到了倉庫，不料門卻是鎖著的。

我有點懊惱，大道寺卻是任何時候都不急不慌：“那我去找辻谷老師借鑰匙。”她猶豫了一下，“柊澤同學(xué)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先離開哦?！?/p>

柊澤擺擺手：“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在這里等你。”

我們背靠著倉庫外面的墻，目送大道寺輕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氣氛其實有點尷尬，畢竟我們沒有什么交集，更沒有共同話題可言。

我盯著自己的腳尖，度秒如年地數(shù)著路過的螞蟻。

就在這時，我聽到柊澤的聲音響起：“佐藤同學(xué)，心事好像很重。”

我驚愕地抬頭，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么。

下一刻，柊澤轉(zhuǎn)向我，鏡片后面總是瞇起來的笑眼柔和地看著我。

“你還這么小，心思過重會很累的?！?/p>

他的眼神寬和體諒，好像無所不知。

而我心中卻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憤怒，無所不知？我想，你又知道我什么？你每天睡在高塔之上，便把自己當(dāng)成神了嗎？

我忍耐地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p>

他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大道寺消失的方向。就連那手指都白得透明，一望即知不曾托起過生活的重量。

柊澤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同情而悲憫的。

我看著路的盡頭，大道寺取了鑰匙，正輕快地向這邊走來。

可我卻只感到被柊澤注視的半邊臉頰抽痛得厲害，到了……到了再也無法繃住表情的地步。

我的喉嚨動了動，什么都沒說，拎起腳邊的書包，抬腳就走。大道寺意外地看著我走了過去，似乎說了句“佐藤同學(xué)”，但我沒聽到。

我腦子里面轟轟然作響，低低地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這樣與大道寺擦肩而過。而柊澤那了然的目光仿佛烙在了我的背上，幾乎留下痛楚的印記。

我撐著下巴，微笑地聽著奈緒子碎碎念，思緒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這樣的柊澤，這樣的柊澤。

怎么可能是傳言中王子一樣的完美情人？

又怎么可能對大道寺情根深種。

直到奈緒子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對上她有點擔(dān)憂的眼神?！皭圩樱瑦圩?？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沒睡好嗎？”

我掩飾地打了個呵欠，說：“嗯，嗯?！?/p>

她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安灰疵?，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你真的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p>

我心里軟軟的，點了點頭。

然后不動聲色地把桌面上的本子收回包里。

那上面的剪影，就算別人認不出來，我也……不敢被人看到。

我想起柊澤的眼神。

而且，而且。

我也決不會，吐露半個字。

這是我唯一的堅持。在這件事情上，我的執(zhí)拗，簡直像極了給我生命的那個女人。

在這章愛子已經(jīng)明確表示她已經(jīng)喜歡上了知世辣，只是女主她自己不愿意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