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瘟妹

統(tǒng)稿：斯派爾

高塔

空洞山脈

九天驚雷

鴻蒙伊始——哈塔伊-安塔基亞巢都

東腓尼基荒原

??????????“萬事俱備，主人?！蹦腥藵M頭大汗，水珠從他的紅色皮帽下沿著額頭流淌，浸透了胡須。

??????歐爾看了看軍官，又低頭望向躺在沙地上的攻城器。那時他還不是歐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也并不接受這個名字。攻城器一共有二十臺，繩索和木料都被拉得緊繃，操作的士兵們等在從河岸上取來，放在一旁的巨礫邊上。此處生長的樹木不夠高大，無法用于搭建框架，所以他們從北部森林取材，再順流而下。只有四分之一的木材可堪使用，剩余的便用來制造攻城部隊接近城墻時的屏障。如果他回過頭，就能看到最近的營地，鋪天蓋地的帳篷周圍環(huán)繞著柵欄，營火中升起的煙霧在湛藍(lán)的天際畫出一道道暈染。成千上萬的戰(zhàn)士，并非從農(nóng)田里臨時征調(diào)的農(nóng)夫，而是真正的武士，紀(jì)律嚴(yán)明，訓(xùn)練有素，心懷壯志。旗幟在熱浪中懸掛在營地上方，描繪著猛獸、火焰與曾經(jīng)征服之地，這些軍團(tuán)正是來自于此。他們志在改天易地。

??????歐爾回望軍官，那人依舊微微低著頭。

??????“開始。”他說道。

??????軍官挺身而立，握拳向心，喊出一道命令。信號手揚(yáng)起旗幟。他們的身后金鼓齊鳴，震顫了歐爾耳邊的空氣。土坡底端，第一臺攻城器的長臂在錘擊聲中陡然松弛。巨礫從彈弓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歐爾望著它翻滾著向外圍防御工事飛去。他抬起眼睛，望向城墻后方的塔樓。高塔刺破天穹，如同對上天的控訴。層層磚石顯露出被太陽烤曬的河床的顏色。他凝視著拱門，窗戶，以及如皇冠般圍繞著最高點的木架。

??????翻滾的石塊擊中第一道雉堞，石頭、木材和泥磚騰空而起。盡管酷熱的空氣迷蒙了視野，他依然能看到人群正沿著城墻頂部奔跑。他想象著鮮血，殘肢，呼喊和尖叫。

??????“有點長?！鄙砗髠鱽硪粋€聲音。他頭也不回地應(yīng)答，即便并沒有聽到他的朋友走上土坡。

??????“他們在調(diào)整。”歐爾說道。

??????話音剛落，下一臺攻城器被擊發(fā)，隨后依次發(fā)射。

??????錘擊聲此起彼伏。漫天的飛石化為一片滾動的黑點。

??????歐爾看著第一塊石頭命中城墻。

??????“我們應(yīng)該派出另一個使節(jié)?！彼f道。

??????“時機(jī)已過，明日黃花。”男人說道。

??????歐爾皺起眉頭?！拔覀兡囊淮握娴倪^了？”

??????“事已至此，不得不為。”

??????歐爾無言以對。

??????“你不同意？”男人說道。

??????“我這不是來了？”歐爾說道。他看著士兵們拉下第一臺攻城器的梁臂。兩個大汗淋漓的人正抱著一塊巨石放進(jìn)垂到地面的彈弓里。

??????“不能讓它屹立?！彼呐笥颜f道，“否則，它掌握的話語和力量將從這里傳遍整個世界。”

??????歐爾再次陷入沉默。

??????雪白的層層密云堆積在高塔頂部，逐漸透出黑灰色。閃電在林立的建筑之間閃爍。雷鳴聲響徹整個平原，令操作攻城器的士兵戰(zhàn)栗慌亂。頭頂降下冰雹，信號手和軍官大喊大叫，號角聲在整個軍團(tuán)的營地中回蕩。士兵們四處奔走，寒冷的冰雨在盔甲上胡亂拍打。半個天際成了沸騰的黑色，不時迸發(fā)出一陣閃光。妖異的旋風(fēng)從地面騰起，將冰渣和塵土卷入空中。攻城器開始搖搖欲墜。

??????“吾友，你瞧，”后面?zhèn)鱽淼穆曇羯w過風(fēng)暴的咆哮，“這一切必須結(jié)束?！睔W爾回過身。他的朋友站在紛亂的士兵和冰雹中，頭頂?shù)你y葉冠冕閃閃發(fā)亮，黝黑的雙眼沉著冷靜，深邃的瞳孔反射出閃爍的風(fēng)暴。他看起來很愧疚，歐爾想著，因為他給一個無辜的靈魂帶來了不應(yīng)承受的壞消息。

??????歐爾開口喊出他朋友的名字。

??????世界停住了。

??????冰雹懸停在空中，閃電的光芒凝成凍結(jié)的柵格，奔竄的士兵和飛旋的漩渦陷入靜滯。

??????“所以就是這么回事？”約翰·格拉瑪提卡斯說道，“這就是你們倆年輕時的樣子？”

??????“我們從來沒有年輕過。”歐爾說道。

??????歐爾再次轉(zhuǎn)身，望向高塔上的風(fēng)暴，凝結(jié)不動的白色與煤灰色漩渦。

??????“我在做夢?！彼f道，“對嗎？”

??????“咱倆都在。”約翰笑著回答，但歐爾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精疲力盡。約翰穿著一件連體衫，外面裹著褪色的沙漠斗篷，衣服的皮革和橡膠上布滿刮擦和臟污。歐爾注意到細(xì)小的破口處露出了底下的陶綱盔甲。

??????“這夢境也太真實了。”歐爾說道。

??????約翰聳了聳肩?！斑@個夢非比尋常?！?/p>

??????歐爾繼續(xù)盯著。

??????約翰搖了搖頭，擺擺手?！靶辛?。真的是我，好嗎？你要證明？那咱們就來點兒老一套但有用的，哥們兒。問些只有我知道的事。”

??????歐爾繼續(xù)盯著他。

??????“你想問啥？”約翰問道，“咱們第一次見面是啥時候？森查爾上面的煙是什么顏色？或者我在歐斯-陸差點害死你那次之后咱們從來沒聊過的話題？沒有其他人活著離開，所以能忽悠到你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奔s翰用重復(fù)了無數(shù)個世紀(jì)的姿勢攤開手，聳了聳肩，“我沒別的，老哥們兒，只有故事，沒有印記或者徽章。真不好意思。”

??????“行了。”長長的停頓后，歐爾終于開口。

??????“什么說服了你？”

??????“只有你小子才會在別人還沒開口的時候就廢話連篇?！睔W爾說道。他皺著眉頭彎腰抓起一把塵土，淅瀝的雨水已經(jīng)快把它澆灌成了泥漿。他把手指戳進(jìn)去，粗糙的感覺如同迷宮中冰冷的石頭一樣真實。他松開手，塵土只落下一指寬便凝結(jié)不動。

??????“巫術(shù)，對嗎？”歐爾問道。

??????約翰點點頭。

??????“秘密和無垠之夢。咱們就是掉進(jìn)這里面了。在現(xiàn)實里，你和我，還有你帶領(lǐng)的所有人，都躺在荊棘叢里，正夢到我們最深的秘密?！?/p>

??????約翰抬頭望向尚未竣工的高塔，以及縈繞它的閃電。

??????“我曾經(jīng)進(jìn)入最深層的過去，歐爾，看到了所有我盡力想忘卻的事。諾斯星【1】，密教的那些狗屁戲碼，還有以前的……這個地方會把你拉進(jìn)黑暗，然后把你試圖隱藏的所有東西一股腦兒扔給你?！?/p>

??????“那這就是個陷阱?！睔W爾說道，“這個地方，你的消息?！?/p>

??????約翰笑了。

??????“確實是個陷阱，但不只是針對咱們，歐爾。咱們只是剛好掉進(jìn)去了。這個陷阱針對的是人類。你看到的那些前來此地的人，他們選擇長途跋涉，汲汲營營，放棄一切去追尋夢境的呼喚。就像塞壬女妖的歌聲，歐爾，聽到的人全都無法自拔?！?/p>

??????“我看到了?！睔W爾說道，“巢都在以他們?yōu)槭??！?/p>

??????約翰咬緊嘴唇點了點頭。

??????“所有你欲拒還迎的東西，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夢想都回返給你，無窮無盡，引人入勝。我想，是福格瑞姆的子嗣種下了這些種子，用來自喜馬拉奇雅的鮮血和亞空間輻射澆灌它們。”約翰頓了頓，打了個寒顫，“這是福格瑞姆的花園，為塵世的歡愉而建，是他對未來的愿景。他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

??????“樂園?！睔W爾說道。

??????約翰點點頭。

??????“我很抱歉，歐爾。”他說道，“我來哈塔伊巢都是因為卜辭說這里是你到達(dá)的地方?！彼嘈σ宦?，“你是到了，就是比我晚一點?！?/p>

??????“我來這里是因為你?！睔W爾說道，“我聽到你的聲音了?！?/p>

??????約翰又笑了笑。

??????“因果循環(huán)。你來這里是因為跟著我。我來這里是因為預(yù)兆說你會來?！?/p>

??????歐爾沉默不語，眺望靜止的太陽散發(fā)的余暉與凍結(jié)的電芒。

??????“我們當(dāng)然會來?！彼欀碱^望向約翰，開口道，“你說你看到占卜的預(yù)兆，說我們會來這里。所以如果你覺得我誤期，那你肯定去了原定的集合點。你肯定見過她……”

??????約翰點點頭。

??????“你見過她了？”

??????“對。不是什么愉快的會面，但確實，我見過邇達(dá)了?！?/p>

??????歐爾望向斜坡下方奔跑中的士兵。他們身披鎖子甲和鱗甲，狂野的目光望向電閃雷鳴的天空，張開大嘴正要高聲呼喊。

??????“我想念她。”他聽到自己開口說道。這不是他想說的，但隨即開始不確定自己原本想說什么。他皺著眉搖了搖頭?！八缓臀覀円黄鹱?，對嗎？”

??????約翰的聳肩和微笑像是在做鬼臉。

??????“她提供了幫助，一名戰(zhàn)士，同時她也幫我走上了正路，沒有她我辦不到。你比我更了解她，歐爾，但我覺得她已經(jīng)力所能及地幫助咱們了?！?/p>

??????“她還在生氣?！睔W爾說道。

??????“沒錯，我也這么覺得。在對祂生氣，氣憤于祂的所作所為，氣憤于她幫助祂造出了二十個搞砸了整場演出的玩意兒。最重要的是，氣憤于如果祂輸了，一切都完了?！?/p>

??????歐爾搖了搖頭，他凝視著高塔。

??????“不。”他說道，“這不是她生氣的原因。”他不用看也知道約翰皺起眉頭?！八鷼獾脑蚝臀乙粯印！?/p>

??????約翰走到他身旁。歐爾感覺到一絲微風(fēng)拂過面龐。頭頂?shù)娘L(fēng)暴正在變化，凝結(jié)的閃電開始閃爍，一滴雨水滴落他的面頰?！八跒檫@里發(fā)生的事憤怒?！?/p>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歐爾？”

??????歐爾用搖頭作為回答。他的盔甲消失不見，他們最后一次切開亞空間來到地球時的精疲力竭再次回到他身上。他的四肢變得比之前，比這座高塔傾頹之前更加沉重，更加衰老，衰老得多。雨水淅淅瀝瀝地敲打在衣服上。他有種感覺，如果現(xiàn)在回頭，就會看到另一個自己全副武裝，站在一個他曾視為摯友的人身旁。

??????“我明白了，歐爾?！鄙砼缘募s翰說道，“你有你的過去，而且比絕大多數(shù)人都多，雖然你不想告訴我?！庇晁饾u磅礴，士兵們開始奔走，雷霆震撼了空氣?！盁o論如何，我覺得你沒有選擇?！庇晁刂s翰的臉淌下，濕透了他的斗篷。“這些夢境就是這樣的，歐爾。它們不只是陷阱，它們從我們心中攫取秘密，不管我們是否樂意。那些荊棘以此為生，這就是它們的饗宴，我們保守的所有秘密?！?/p>

??????歐爾打了個寒顫。一道閃電從頭頂?shù)脑茖优?，像是自天際刺下的長矛，瞬如白駒過隙，緩若鴻毛飄落。

??????“你還藏了什么不想讓我看到的秘密，歐爾？”約翰的話語中透出一絲傷感，“因為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空洞山脈

??????他們叫它空洞山脈。在帝皇的意志重塑泰拉之前，它還有其他名字，但如今已全部失落了。人類敲開第一塊燧石之前，通道和洞穴就已經(jīng)在它的心臟里蔓延。當(dāng)未來無數(shù)紀(jì)元的人類為之征戰(zhàn)不休的土地尚被大海淹沒的時候，它的峰頂就已經(jīng)云霧繚繞，電閃雷鳴。這座山脈一直是個不平靜的地方。亡者的幽魂在席卷山脊的寒風(fēng)中吟唱。第一批進(jìn)入洞穴的薩滿會在一夜之間入夢，死亡，復(fù)生，再次入夢，再次死亡，如是反復(fù)。水晶遍布在這些洞穴的墻壁和地板上。有時候這些紋路是黑色的，有時候它們會閃爍著紫光，或是燃成橘色。

??????文明與種族此興彼落，這座山卻一直巍然不動，匯集著耳語，傳說和姓名：倒刺惡魔，噬魂者，天地之門。外部的洞穴繪滿圖畫，骸骨在黑暗中堆積。一個時代中，神秘的個體會從山巔走下，它們的眼中燃燒著火焰，狂野的戰(zhàn)爭和啟示隨之涌現(xiàn)。自始至終，這座山沉眠不醒，只在耳語中低聲訴說。

??????接著，帝皇來到這里，破開了它的心臟。鉆機(jī)將洞穴改造為通道，鉆進(jìn)光明從未照耀過的洞窟。一部分通道依照建筑需要而布局，將山脈打開，供未來的挖掘機(jī)和勞工所用。其他的沒有明顯的用途：豎井向下或向上垂直插入山體，依照精確的幾何設(shè)計開辟空間，隨后又將它們封印在石塊中，成了冰冷巖石里的虛空。

??????工人不斷失蹤，大部分是在夜間，但有些人轉(zhuǎn)錯一個路口，進(jìn)入光線充足的通道，卻從此消失不見。通道和洞窟完成后，聲學(xué)專家前來安裝機(jī)器，引發(fā)墻壁上的水晶開始吟唱。隨后，第一批靈能者抵達(dá)，足有上千人，足以點燃火焰。他們的靈魂在焚身烈焰中唱起最后的歌謠，回蕩在空洞山脈之中。在群星間的虛空與思緒的彼岸，于黑暗中亮起一抹幽明……

??????

??????第一個空投艙擊中了山脈的頂峰，冰雪閃耀著化為蒸汽。突擊艉板砸下，黑甲戰(zhàn)士蜂擁而出。另一個空投艙砸下，然后是一個接一個。一股股白色蒸汽騰入稀薄的空氣中?；鹧嬖谒{(lán)色的天穹上交錯縱橫。降落的炮艇與空投艙噴出橘紅色的尾焰，截?fù)魴C(jī)尾隨其后。機(jī)身四分五裂。戰(zhàn)艦的陰影遮蔽了太陽，如同鋸齒狀的雷云。

??????考斯韋恩的炮艇在低空掠過，突擊艉板已然打開，警報聲和警示燈充斥船艙。油料和火焰從機(jī)翼上噴涌而出?；鹋趧濋_下方的空氣。一架截?fù)魴C(jī)從頭頂飛過，引擎轟鳴。

??????“越近越好?！彼谕ㄔ捚髦泻暗?。他已經(jīng)解開磁力束具，站在突擊艉板上。眼前晃過一道冰霜與黑巖組成的絕壁。密集的激光火力透過打開的艙門，洞穿三名正爬出束具的黑暗天使。炮艇在空中機(jī)動?？妓鬼f恩透過艙門看到世界正在旋轉(zhuǎn)。

??????“準(zhǔn)備著陸?！蓖ㄓ嵠髦旭{駛員的聲音鎮(zhèn)定而平穩(wěn)。炮艇拖著燃燒的機(jī)翼開始翻滾?？妓鬼f恩的靴子用磁力鎖扣在甲板上，盔甲咆哮著對抗重力和加速度。他順著洞開的艙門直直盯著下方。山脊從視野中驟然消失。一架飛機(jī)在眼前滾落，撞上灰色的巖石峭壁，炸成一團(tuán)火球。預(yù)備符文在頭盔中閃著黃燈，考斯韋恩微微躬身。炮艇驟然加速爬升，堪堪掠過一道懸崖，探測器的天線抽打在山壁上。頭盔中的符文變?yōu)榫G色，他縱身躍下。

??????山脈迎面撲來。他就勢一矮，落到地面，石頭和冰雪在周圍炸開。他站起身，拔劍在手。連串密集的彈丸射向身旁著陸的戰(zhàn)士，但考斯韋恩已然緊貼冰凍的山崖。他注意到上方設(shè)在一堆亂石中的射擊位，從一個半球形的塑鋼中正噴射出自動炮火。他縱身躍起。自動炮調(diào)轉(zhuǎn)炮口指向下方，激光測距儀照準(zhǔn)他的盔甲。他抓住炮臺的混凝巖下緣，揮出一劍，電光火石間，鋼鐵被從炮臺上切下?？妓鬼f恩抓住機(jī)會再出一劍。炮臺像盲人一樣左右搖晃。他奮力突刺，劍尖穿透炮臺，炸出一團(tuán)金屬碎片，隨即信手把碎片掃到一旁。他的耳中響起連接火控的機(jī)仆發(fā)出的蜂鳴聲，手中長劍刺穿彈藥輸送器。爆炸將炮身掀離炮座，沿著山脊?jié)L落下去。在他頭上，山峰的圓形頂部層層拔高。

??????考斯韋恩望向身下覆滿白雪和碎石的山坡。黑衣戰(zhàn)士正在攀爬，開火，激光炮和自動炮彈從山巔迎頭射下?？胀杜摵屯粨敉⒙湓诒?，其中一些正在熊熊燃燒，繚亂的煙塵在空中飄蕩。敵人控制了整個山脈和防線。如果他的攻擊部隊一直待在外面，他們會被屠戮一空。

??????一個身影遮住了光線?？妓鬼f恩凝神以對。對手站上炮臺頂端，錚亮的盔甲泛起古銅色的光芒，垂下的鎖鏈上掛滿珠寶，雞冠型的綠色頭發(fā)從鑲嵌著一打圓形口部格柵的頭盔頂部豎起來，頭盔上卻沒有眼睛。它手中的槍伸出一根閃亮的管子?？妓鬼f恩聽到一陣聲響，像是蟲群蠕動的沙沙聲和垂死烏鴉的哀鳴聲。他驟然暴起。叛徒手中的槍發(fā)出聲響，一股音波擊中考斯韋恩身旁的混凝巖，瞬間化作齏粉。他落到地面，但叛徒身形迅捷，退開一步，堪堪避開考斯韋恩揮出的劍。叛徒縱聲狂笑，笑聲震碎了考斯韋恩的目鏡。他略一踉蹌，叛徒再次舉槍，考斯韋恩同時舉起長劍。

??????叛徒陡然彈起，升到空中。它懸停了一秒，接著盔甲凹陷，頭盔崩裂，污血和碎肉從縫隙中涌出?？妓鬼f恩聞到一陣電荷和燒焦的味道。古銅色戰(zhàn)士發(fā)出最后的顫栗，隨即被壓縮為一團(tuán)盔甲碎片組成的血色圓球。污血四散飛濺，將冰雪融成粉色的泥漿?？妓鬼f恩四處張望，看到瓦沙克正站在炮臺旁的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鬼魅般的光線正縮回他的盔甲。

??????考斯韋恩微微頷首以表謝意，但智庫疾步向前，開始攀爬。

??????“這個地方……”他喊道，“里面有東西。有東西干擾了我的力量?！?/p>

??????更多黑暗天使越過他們奔向山峰。目前大部分部隊已經(jīng)登陸，否則也就永遠(yuǎn)無法登陸了。他們攀爬，跳躍，節(jié)節(jié)登高，翻過陡峭的山巖，在冰面開鑿出借力點，在刀刃般窄小的危崖邊釘上滑輪。

??????“抵抗較預(yù)期更微小?！蓖呱晨苏f著，再次伏身于冰面上。

??????“我不覺得這很輕松?！笨妓鬼f恩說道。

??????炮火朝著正在攀登山坡的黑暗天使持續(xù)開火，能量束不斷劃開空氣，戰(zhàn)機(jī)在頭頂盤旋，成群的藍(lán)色單位標(biāo)記在考斯韋恩的眼角閃爍。他爬上一塊石頭，抬頭仰望。

??????山腰上的門就在他上方的懸崖下，緊緊閉鎖。大門如同一道金屬圓環(huán)鑲嵌在山石中，二十米寬的鉚接門扉飽經(jīng)風(fēng)霜，覆滿冰雪，沒有任何門鎖或窗口的跡象。山腰上應(yīng)該一共有七個同樣的密閉大門，但考斯韋恩無從猜測，也無法知道它們通向的地方。大部分都無法靠近，除非采用黑暗天使剛剛實施的空中突降。但無論設(shè)立它們的目的為何，至少提供了一種進(jìn)入的方法。他選擇了其中五個大門，分別派出一個戰(zhàn)團(tuán)的兵力。這一處是最高的一個，最靠近山脈中的主建筑，最靠近天際。

??????他周圍的炮臺火力逐漸稀薄。

??????“突破它?！彼麑χ車蟻淼膽?zhàn)士說道。

??????封印很快被打破。閃爍的液態(tài)金屬流入內(nèi)中的黑暗。金屬冷卻，由白色轉(zhuǎn)為黃色，第一批黑暗天使進(jìn)入缺口?？妓鬼f恩也在其中，手中緊握長劍。

??????寂靜與黑暗迎面而來。沒有槍火，沒有喊叫，也沒有預(yù)設(shè)的火力點。他停下腳步。黃色的威脅符文和瞄準(zhǔn)符文在視野中閃爍，但沒有找到任何目標(biāo)。一條圓形通道從打開的大門向下延伸。墻壁光滑整潔，近乎鏡面，斑駁的影子映射出大門突破口的光芒和考斯韋恩手中長劍的輝光。一絲空氣在他的長袍邊緣翕動，遠(yuǎn)處隱隱傳來一聲低沉的嗚咽。

??????“主上？”特拉甘的聲音在通話器中驟然響起，洪亮得幾乎讓考斯韋恩產(chǎn)生本能反應(yīng)。他的兄弟身處兩公里之外，但聲音聽起來卻近在咫尺?！暗谒暮偷谌株犚呀?jīng)突破進(jìn)入下層山脈。所有信號通暢。遭遇抵抗，但低于預(yù)期?！?/p>

??????考斯韋恩沉默不語?？諝獾聂鈩釉俅未灯痖L袍。

??????“這道豎井應(yīng)該直接通向主合唱大廳?！蓖呱晨苏f道。藍(lán)綠色的光線在他的釘錘頭部逸動。他打了個寒顫，身軀的動作被盔甲放大呈現(xiàn)?！坝袀€……聲音。那個遮蔽了燈塔光芒的東西知道我們在這里。它們……它在等我們?！?/p>

??????考斯韋恩望向豎井下方。傾斜角度過大，無法行走，必須垂降下去，而且沒有停止或減緩的可能。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瓦沙克兄弟?！彼f道，“我認(rèn)為我們沒有選擇。全體單位，下降?！彼f著，縱身跳進(jìn)豎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鴻蒙伊始——哈塔伊-安塔基亞巢都

??????東腓尼基荒原

??????靠近高塔中心廳堂的士兵紛紛死在門口，盔甲破裂，身軀被擊飛到空中，然后依次炸開。甲片被壓進(jìn)稀爛的血肉和骨骼，腿腳陷入融為液體的大理石中。片片破碎的盔甲延伸成刺眼的利芒。時間凝固。血肉融為鮮紅的絲帶，器官和肌肉從肢體脫落，逸散無蹤?？諝庵袧M是血腥與尖叫。

??????門后的廳堂中央聳立著二十個身影，手挽手，嘴巴大張，在他們開口說話時露出被燒焦的唇舌，臉上布滿血痂，腳下的黑曜石覆蓋著冰霜。每個人身后都豎立著一根銀色的柱子，火舌正在柱子上肆意蔓延。每一英尺的地板，墻壁和穹頂上都刻滿辭句。廳堂上方，高塔拔地而起，勢可參天。二十人組成的圓環(huán)訴說，吟唱，但他們口吐的并非人類的語言。無聲之語從他們的喉中涌出，把那些試圖進(jìn)入廳堂的士兵發(fā)出的喊叫與哀鳴撕得粉碎。

??????+夠了。+這個詞語穿透了二十人吐出的澹言妄語。

??????一個身形浮現(xiàn)在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盔甲與面龐，頭頂?shù)幕使谌缤蝗鹧姘汩W耀。二十人組成的圓環(huán)開始顫抖。戴著皇冠的男人表情變幻，隨即走進(jìn)廳堂，周圍的空氣剎時變得沉重。他向前邁步，每一步似乎都要用盡氣力才能踏足房間的石板地面。顫栗的無聲之語在四周回蕩，幾不可聞。戴著皇冠的男人繼續(xù)奮力向前，面色凝重。他周身籠罩著火焰，將盔甲上的金屬燒成灼熱的赤紅。陰影和彩虹在廳堂里迸發(fā)，旋轉(zhuǎn)。墻面的冰霜愈加厚重。塵埃和白雪無端而生，卷起烈風(fēng)鼓動衣袍。

??????戴著皇冠的男人縱身向前。他在燃燒，臉上的血肉開始燒成焦炭。但他依舊在前進(jìn)。他的身軀迸發(fā)出閃電，眨眼間被黑暗吞沒，又在眨眼間爆射出白皙的光芒。石板地面在他面前皴裂，冰霜融化，蒸汽升騰。一股壓力迫向圓環(huán)中靠近的人，將他們甩入空中。戴著皇冠的男人繼續(xù)前行，不是緩步徐行，而是大步流星，拔劍在手，烈焰在長劍舞動的瞬間凝聚于鋒刃之上。在他身后，士兵們相繼沖過門扉。環(huán)形的吟誦者與歌唱者開始動搖，驚慌，喉中發(fā)出的喊叫變?yōu)榉菜椎膽嵟c恐懼。

??????靜止。

??????完全的靜止。面容凝固，焰火與煙灰在半空中停滯。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走到場景中央。歐爾就站在夢境真正發(fā)生時他所在的位置，距離戴著皇冠的男人與燃燒的寶劍不過兩步之遙。歐爾邁出步伐，聽到他身穿的珍珠白色盔甲上的魚鱗甲片隨著移動發(fā)出聲響。他看著約翰圍著戴皇冠的男人打轉(zhuǎn)。

??????“你和那個祂?！奔s翰說道，“那時祂也管自己叫帝皇嗎？”歐爾搖搖頭?！氨M管還是戴了一頂皇冠?！奔s翰說著，朝男人的影像努了努嘴。

??????“為了服務(wù)于更崇高的理想，有能者必須向權(quán)柄屈膝?！睔W爾說道。

??????“這是祂說的，對嗎？用來解釋自己為什么要爭權(quán)奪利。那時祂就已經(jīng)野心勃勃了。有其他人起來反抗祂嗎？”

??????歐爾聳了聳肩?！坝幸恍?，但祂是第一人?！?/p>

??????“你是指第一個靈能者?！?/p>

??????“第一個巫醫(yī)，第一個法師，術(shù)士，薩滿，德魯伊……第一人。有其他不一樣的人，但沒有像祂那樣的。一開始沒有。”

??????“什么改變了？”

??????“祂變了。那時候的祂比現(xiàn)在……虛弱，虛弱得多，但總是比其他任何人都強(qiáng)大。人在變，但人又沒有變。祂總是在驅(qū)策?？偸?。”

??????“但不一樣的是？”

??????“祂也有……極限?；蛘咭苍S只是我希望祂有?！?/p>

??????“我知道你們兩個認(rèn)識彼此，但我眼前所見可不是兩個路人的泛泛之交，歐爾。你曾與祂并肩作戰(zhàn)，為祂而戰(zhàn)，對嗎？”

??????歐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一直是個士兵，約翰?！?/p>

??????“所以你推倒了這座塔？”

??????歐爾點點頭，試著閉上雙眼，但沒有發(fā)生任何事。他的眼睛依然睜開。

??????“沒錯?！睔W爾說道，“我們推倒了這座塔?！?/p>

??????“太危險了，不能讓它屹立，對嗎？這是個巫祟之地，對嗎？”

??????歐爾望向地面。灰燼被凍結(jié)在刻滿符號的地板之間。

??????“塔里的人認(rèn)為他們與眾不同。他們是某種學(xué)者，思想者，傻瓜……”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唇邊彎出毫無幽默感的笑容，又搖了搖頭?！拔蚁胨麄冋J(rèn)為自己能夠統(tǒng)合人類，擢升它，把它帶到某種……更高的境界……”他能感覺到約翰在看著他，但他沒有回望過去。他的眼睛注視著廳堂中央那一圈人形中某個凍結(jié)的面龐。一滴半球形的鮮血正從那個男人的口中滴出，懸浮在空中?！八麄兘ㄔ炝诉@座高塔，越造越高，他們的話語在整個陸地上傳播。文化，民眾，語言，藝術(shù)，他們改變了一切。”

??????“所以祂決定阻止他們，而你決定幫助祂？我得說，我還是很驚訝，歐爾。我知道你們兩個過去糾纏不清，但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吃祂那一套，理想或者之類的玩意?！?/p>

??????“高塔里的人擁有某種非常危險的東西，約翰，不應(yīng)該被人擁有的東西。萬物相生相克，但沒有東西能克制它。不能讓那種事發(fā)生。如果你是少數(shù)能夠洞見的人，就不能袖手旁觀?！?/p>

??????歐爾搖搖頭。他非常希望自己沒有置身其中。

??????“不管發(fā)生什么，只想獨(dú)善其身？”

??????“那是后來。在這件事之后……因為這件事。”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皺起眉頭。

??????“他們到底有什么，歐爾？肯定是靈能玩意，巫祟或者是亞空間玩意，但不止如此，對嗎？”

??????約翰看了看皴裂的地板，馬上收回目光，打了個寒顫。歐爾望著他，默不作聲。

??????“那是……”約翰大口喘息，“那些圖案……那是咒言【2】。那是他媽的咒言?！?/p>

??????“那時候還不叫這個名字?！睔W爾說道?！澳菚r候它還沒有被冠以后來的各種名號：以諾語【3】，隱語【4】，咒言，巴別語【5】……某種意義上，這就是問題所在，名稱，概念，力量，啟迪，全都源于此，輻射延展。就像所有其他東西一樣。”

??????“原初創(chuàng)造之語……”約翰倒吸一口氣。他不再看著歐爾，也沒有認(rèn)真聽他的話，他的雙眼掃過人形和廳堂，仿若初見。“這是第一個跨越了現(xiàn)實與無盡的符號系統(tǒng)，而他們就像小孩涂鴉一樣刻在墻上。”

??????“一部幾乎完整的詞典。”歐爾說道。

??????約翰吹出一聲口哨。

??????“我以前見過一些符號，但從未想過去看懂它，這是典型的禁忌知識，對嗎？我以前遇到的時候得特別小心，以防它開始在我的腦子里尖叫。”他輕笑一聲，“我的靈能力量能理解所有的語言和交流方式，這算是少數(shù)的反例吧，我完全看不懂它。想必是因為它更像某種夢境而非現(xiàn)實，我指的是記住它的方式，一種印象，而不是現(xiàn)實的記憶?！?/p>

??????歐爾沒有回答，而是找到地板上的一個水晶碗，彎下腰。那個碗在碰到瓷磚時就已經(jīng)粉碎，碎片懸浮在沖擊點上方的空中。他看到一個牛頭男子的畫像，脖頸后仰，另一個男人正用匕首切開它的喉嚨。

??????“他們是怎么掌握這么多的？”約翰彎下腰查看柱子，又望向那些長袍客，“現(xiàn)在咒言已經(jīng)殘缺不堪，但我猜測以前它也很稀有?！?/p>

??????歐爾聳了聳肩?！拔也淮_定，反正他們已經(jīng)有了，而且他們正在用?！?/p>

??????“用來干什么？”

??????“和所有身懷偉力之人一樣：改變。他們希望擢升人類，或者至少嘴上是這么說的。理念，藝術(shù)，知識，力量，所有一切。傳播它，引導(dǎo)它，掌握它，就能讓人類成為某種更光輝的存在。他們希望解放潛能?！?/p>

??????“聽起來很危險?！奔s翰說道。

??????“確實?！?/p>

??????“聽起來和我們這位戴著皇冠的大人物想做的也相去不遠(yuǎn)?！?/p>

??????“對?！睔W爾說道，“但不完全對。他們沒有把所有的力量和理想集中到單一個體身上。他們的理念是隨著時間流逝，知識和理解會傳播開來，我們所有人都會得到啟迪?！?/p>

??????“理想很豐滿。我猜現(xiàn)實恐怕很骨感。”

??????“城市化為焦土。理念化作噬人的猛獸。一旦聽過這種話語，就會深深刻進(jìn)腦海里，只要你開始胡思亂想，就會殺了你?！?/p>

??????“但一切都服務(wù)于更崇高的理想。”約翰說道。

??????“一貫如此?！?/p>

??????“看起來他們沒什么好下場。”約翰朝站成一圈的長袍客努了努嘴。

??????“他們的一些學(xué)生活了下來?！睔W爾說道，“但不多。”

??????“真的？我以為祂會趕盡殺絕。”

??????“他們茍延殘喘，許多種子和理念在這一時刻從這座塔里四散。理念擁有共同的起源并派生?！?/p>

??????約翰蹬了歐爾一眼。

??????“共同起源并派生？”約翰字斟句酌地說道，“比如同根生的語言，比如互相聯(lián)系的事物？比如同源？”

??????歐爾點點頭。

??????“萬事萬物都有個起源。”

??????空氣開始閃爍，塵埃開始竄動，整個場面突然活過來，霎時間一片模糊。

??????長袍客口中的無聲之言開始失控，火焰從唇齒間噴涌而出，軀體坍縮成灰燼。戴著皇冠的男人邁步向前，依舊熊熊燃燒，雙眼只剩下黑黢黢的空洞。他的皮膚泛起水泡，但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煙灰在空氣中翻騰。

??????“結(jié)束了?！睔W爾聽見自己說道，他的嘴唇隨著久遠(yuǎn)之前說出的話語泛起的回聲而翕動，“把這些玩意碾為齏粉就結(jié)束了?！?/p>

??????戴著皇冠的男人轉(zhuǎn)身望向歐爾，歐爾正回過頭，如同多年以前一樣。他能感覺到身上的盔甲和那時一樣沉重。他能感覺到汗水和鮮血在臉上流淌，灰霾與火花在空氣中攪動。高塔陷入火海，火焰在諸多門扉后沸騰。

??????“還沒有?！蹦腥嘶卮鸬溃瑳_向其中一根柱子，伸出黝黑起泡的手指。

??????“你在干什么？”歐爾說道，口唇間的話語與那時一模一樣，那時的廳堂和高塔還不是一場夢。

??????“未來……”戴著皇冠的男人說道，“當(dāng)我們遇見彼此時，這就是我們在討論的。‘跨越凡人的尺度，就能得見未來的形態(tài)。’這是你說過的。你是對的，但你也錯了。你沒有看見未來，吾友，但我……我能看見。我能看見未來的陰影?！?/p>

??????歐爾感覺自己在盯著這個男人，他的朋友。腦海中抗拒和懷疑的記憶席卷全身。

??????“我們說好了。”

??????“我們說好擱置爭議。我還是對的，吾友。人類的未來不能置之不理。你也許不同意，但你的否定無法改變事實?！?/p>

??????“這個地方和它的秘密必須一同化為灰燼?！?/p>

??????“超乎想象之物正在襲來?！蹦腥碎_口，火焰開始在雙眼中燃燒，“現(xiàn)在的巫祟，神明和恐怖不值一提。大潮將起，隨之而來的力量將毀滅一切。人類的世界很小，但終有一天它會不再狹小，而我們將無法靠顛覆一座塔來拯救人類。我們需要能夠做得更多。”

??????“可能，也許……你無法確定，你知道你無法確定。而代價呢？插手干預(yù)會發(fā)生什么？也許我們阻止它的努力正造就了你所見的未來?！?/p>

??????“它不會如愿以償。我不會允許它得逞?！?/p>

??????“我們不是神！”歐爾聽到自己的咆哮，“我們不能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上。做得越多，我們只會把它變得更糟糕。為什么不讓事情自己分曉？為什么不讓人們自己選擇？”

??????“讓他們選擇，他們將會殺死未來。”

??????“這不是我們能做的判斷?！?/p>

??????“不是嗎？”戴著皇冠的男人環(huán)顧四周，反問道。他雙眼中的火焰消失了。

??????歐爾感到自己走近柱子。他的雙眼掃過那些符號。一陣顫栗襲來，但他穩(wěn)住了身形。

??????“那這些呢？這些和引導(dǎo)未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工具?！蹦腥苏f道，“武器，知識。我們不能扔下任何一樣。你是對的，我們無法看清救贖之路，但我們以后會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還會有其他臺階，其他路徑，我們必須一步步走下去。而這，是真正的第一步。來吧，吾友。我們正在打一場沒有其他人看得見終點的戰(zhàn)爭。我們不能放棄自身已經(jīng)擁有的武器，也不能放棄天意賦予我們的。”

??????“照亮前路之鏡，開啟心靈之語，殺死未生之神的劍……”

??????戴著皇冠的男人頷首，朝刻著符號的柱子和墻壁作了個手勢。

??????“吸收這些知識就能改變命運(yùn)。置之不理，則萬事皆休。很簡單的抉擇?！?/p>

??????“沒有哪個抉擇是簡單的。”歐爾說道。

??????“有的?！蹦腥苏f道，“復(fù)雜的只是后果。”

??????夢境再次凝結(jié)。

??????“群星在上，歐爾?！奔s翰吹了個口哨，“你們兩個確實鬧翻了，對嗎？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為……我想我以為你們兩個會更疏遠(yuǎn)，沒那么親近，而當(dāng)你們決定分道揚(yáng)鑣的時候就走得更遠(yuǎn)了，但……”

??????“這是我們寧愿忘卻的秘密?！睔W爾低聲說著。他想知道這場夢會沉得多深。他覺得自己知道：深入迷宮……“是你說的這場夢會呈現(xiàn)什么，所以就這樣了。”

??????“老天爺?！奔s翰搖著頭，踱向戴著皇冠的男人，仔細(xì)端詳他。歐爾看到約翰抬起手，似乎要去觸碰男人的臉?！澳銈儍蓚€真的去做了，宏大的事業(yè)，偉大的理想。你也是對的，對嗎，歐爾？我的意思是，就像祂在這場戲碼里的一樣，祂才是問題所在，不是現(xiàn)在，而是過去。祂試圖掌控一切，反而催生了祂最害怕的。就是這么回事，祂從一開始就暴露了最主要的問題：好高騖遠(yuǎn)，忽視了腳下的坑?！?/p>

??????“也許吧?！睔W爾說道。

??????“也許？祂錯了，你當(dāng)時就知道，你也說了，時間也證明你是對的。”

??????“我不能說這有什么對的?！?/p>

??????“為什么？就因為你袖手旁觀？因為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歐爾，你什么時候才能放下戒心，投入進(jìn)去？全力以赴?！?/p>

??????歐爾對約翰瞪起眼睛?！拔疫@不是來了？”

??????約翰舉起手緩和氣氛。

??????“全力以赴，這才是問題所在，約翰。”歐爾能聽見自己話語中的憤怒，“你還有你的操蛋密教，還有祂，還有其他所有人，都有同樣的問題。你們?nèi)枷Ｍ藗內(nèi)σ愿?。沒有人認(rèn)為自己無權(quán)選擇答案。也許那根本不是答案！”他察覺自己正走向約翰，手中握著一把匕首，手指緊緊箍在上面。他放松下來，向后退開幾步?！氨浮！彼f道。

??????“沒事?！奔s翰說著，回頭望向戴著皇冠的男人凍結(jié)的身形，“所以這就是一切的開端，對嗎？祂，祂的計劃，祂接下來要做什么，全都在這兒。向所有不服從，不聽話的人宣戰(zhàn)，就像這些可憐的混蛋?！奔s翰指向在烈焰中逐漸崩解的長袍客，“你肯定在這之前就見過，歐爾。但我還是不明白祂是怎么拉攏你加入祂的戰(zhàn)爭的。”

??????歐爾搖了搖頭。“我不確定。”

??????約翰皺起眉頭?！安淮_定什么？”

??????“不確定這到底是誰的戰(zhàn)爭。”

??????“我們就站在你的記憶里，這看起來很清楚?！?/p>

??????而現(xiàn)在，它從黑暗中席卷而來，如同死者源自地府的呼喚。

??????“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p>

??????消逝在時間長河中的所在，夏日炎炎，青草芬芳。

??????“親愛的朋友，你想怎么過就怎么過……”

??????乘風(fēng)破浪的船頭，風(fēng)起云涌，水花飛濺……

??????“別回頭……”

??????低伏在他們身后的陰影中……

??????“給我們冬天，你就能擁有夏天……”

??????可憐的珀耳塞福涅悲戚地望著他，眼中的淚水如珍珠般奪眶而出……

??????“你需要拿起一根線頭……”

??????深入迷宮，迷失在黑暗中……

??????“你總是善于抉擇，歐爾……”

??????一雙蒼老的手翻開卡牌，牌面上描繪著天降雷霆，劈開高塔……

??????一切都會再度發(fā)生，與他的記憶一模一樣。

??????“你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約翰，但還不夠長?！睔W爾說道，“一段時間后你會忘卻，再過一段時間你會忘了自己曾經(jīng)忘卻。你記得一些事，似乎很清楚，但你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到底是真實發(fā)生的還是你對自己訴說的故事。”

??????“但祂，那個男人，那時候的不知什么東西和現(xiàn)在的帝皇，祂找到你，與你并肩了一段時間，然后你離開了，祂繼續(xù)去做祂要做的事。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你們倆的過去……”約翰停下來，歐爾幾乎能聽到碎片掉到地上的聲音。歐爾望著約翰，疲憊地嘆了口氣。

??????“我一直是個士兵，約翰。記住。一直是個士兵，從來不是領(lǐng)袖……但是……以前我還有別的身份，我還有別的名字?！?/p>

??????約翰看著他。歐爾看到他眼中的真實。

??????“你……這場戰(zhàn)爭，所有的一切……摧毀此地的戰(zhàn)士……他們不是祂的——”

??????“我們的?！睔W爾說道，“他們是我們的。祂是國王，而我是……”

??????“操……”

??????歐爾點點頭。

??????“戰(zhàn)帥，這是我過去的名號。”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直愣愣地瞪著他。歐爾苦笑一下。

??????“故事，記憶……活得足夠久，約翰，你就能看到過去會用另一種面孔重新包圍你?！?/p>

??????約翰正要開口，卻停了下來，身形搖搖晃晃。凍結(jié)的陰影和火焰開始竄動，凝在空中的橘色眨眼間開始飄落。歐爾看到約翰的雙眼緊盯著刻在石頭上的字符，突然彎下腰開始抽搐，似乎快要吐出來，但嘴里只吐出了干澀的呻吟。

??????歐爾沒有動作。他一直害怕會發(fā)生這種事。一直有種似曾相識又無可轉(zhuǎn)圜的感覺。

??????“我能聽到。”約翰·格拉瑪提卡斯喘息著說道，“咒言……噢，星辰和時間……我能聽到腦子里的咒言！”

??????歐爾點點頭，回首望向戴著皇冠的男人，祂曾是個王者，如今則成為了帝皇。他的體內(nèi)有某種東西在蘇醒。某種深埋已久，用其他記憶和事跡層層掩埋的東西。

??????“這應(yīng)該只是一場夢……”約翰沉重地喘息著，“我不應(yīng)該能聽見?！?/p>

??????“你是個言靈者，約翰?！睔W爾輕聲說道，“只要你身邊的人正在思考或說話，你就能理解和掌握這種語言?！?/p>

??????“沒人在這里說咒言，至少不是真人。這只是一場夢?！?/p>

??????“我在這里，約翰。身處夢境，身處過去，而我即將做出一個抉擇。你正在聆聽我思緒的回憶。你正在理解即將發(fā)生的事。”

??????“歐爾……歐爾，你做了什么？”約翰開始發(fā)抖，身軀如同被涂抹開的粉筆畫般變得模糊不清，“歐爾！”

??????“你是個好人，約翰。比你自認(rèn)為的還要好。比我好?！?/p>

??????夢境再次變幻?；鹧娴臒崃肯碇苌?。空氣中飄滿厚重的煙塵與灰燼。

??????歐爾感覺到自己的眸子轉(zhuǎn)向戴著皇冠的男人，祂曾是他的朋友，曾經(jīng)信任他。

??????“我很抱歉?！睔W爾對戴著皇冠的男人說道，“我做了錯誤的抉擇?！?/p>

??????匕首就在手中，與那時一樣。他感覺到自己邁步向前。感覺到他在地板和柱子上讀到的無聲之言正在口中成型?？吹酱髦使诘哪腥宿D(zhuǎn)過身。

??????歐爾奮力刺出匕首，扎進(jìn)男人的鱗甲，深深刺入下方的血肉，刺入跳動的心臟。戴著皇冠的男人睜大雙眼，直視歐爾的眼睛。

??????接著，歐爾開口。

??????“——”

??????燃燒的高塔拔地而起，直達(dá)天際，九天之上，驚雷劈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空洞山脈

??????豎井的墻壁不斷閃過?；鸹ǖ奈槽E從披甲手指和靴子插入石頭的地方飛濺而出。數(shù)百名戰(zhàn)士跟在身后滑下來的聲響回蕩在考斯韋恩的耳中。一直向下，沖入黑暗。

?? ? ?心如鼓擂。

??????下降的尖嘯聲在墻壁上來回反射，震耳欲聾。閃爍的火花照亮了環(huán)形的墻壁，墻上滿是黑金夾雜的紋路，正下方的洞口如同野獸眼中的瞳孔。腦后的某處泛起白雪和鮮血的味道，野獸抬眼觀視，正迎上他劍尖所指。

??????考斯韋恩身下的黑色圓環(huán)瞬乎不見，黑暗驟然開闊。顏色和光亮涌入雙眼，他幾乎垂直向下，無法減速，無法停止。他猛擊通道的邊緣，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滑落，而是在跌落。

??????光芒在雙眼中閃爍，聲音在骨頭和耳機(jī)中尖嘯。

??????頭盔顯示屏過載。鮮血充盈鼓脹的雙目，膽汁和酸液從喉頭涌出。他正在盲目地下墜。五顏六色的奇形怪狀在視網(wǎng)膜上竄動。尖嘯傳遍全身，撼動盔甲和骨骼。他能感覺到肌腱和骨頭正在四分五裂。他無法思考，無法體會，只能感知和聆聽。紛亂的噪音中有某種聲響，用幾十種語言竊竊私語，呼喚彼此，呼喚他，吟誦，哼唱，哭泣。

??????他撞到某個東西?？讖募绮苛验_。他在空中打轉(zhuǎn)。又一次撞擊，這次傳來了劇烈的痛楚。他滾動，翻騰，停下，神經(jīng)和思緒一同陷入紛亂。

??????在幻視中，他抬起頭。一頭野獸正居高臨下，虎視眈眈，而他劍尖低垂。它放聲咆哮。

??????他大口喘息，扯下頭盔直起身。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轉(zhuǎn)，邁出的腳步一深一淺。頭頂驟然傳來來襲的異動，他踉蹌地躲開一步。武器擊中地面，迸出一團(tuán)光芒和閃電?？妓鬼f恩站起身，手中的劍即便在跌落中也依舊緊緊握住。對手如同一座光亮的大山，眼孔中鑲嵌著紫色水晶。從身穿的終結(jié)者盔甲能夠看出，它曾是個軍團(tuán)戰(zhàn)士，盔甲上的紋路在蔓生的珠寶綴飾下依舊清晰可見。它的脖頸變得腫大肥胖，在揮動一柄銀色錘頭的戰(zhàn)錘時不斷鼓脹。透過周遭的喧囂，考斯韋恩依然能聽到叛徒深吸一口氣。軟骨在它口中翕動，皮膚也隨之開始膨脹?？妓鬼f恩挺劍前沖。盡管長劍的動力場沒有打開，但銳利的鋼鐵依舊洞穿了對手的咽喉，深入脖頸的血肉中。它被長劍挑起，渾身劇震，緊縮的肺部發(fā)出汨汨響動的呻吟。接著它開始動作，依然高舉戰(zhàn)錘。鮮血順著考斯韋恩的長劍傾瀉而出。他啟動動力場，閃電爆射而出，血肉被炸成一片青煙?？妓鬼f恩抽劍回旋，斬斷握住戰(zhàn)錘的手腕。對手和武器一同倒地，鮮血和黃色的液體蔓延流淌。考斯韋恩退開一步，望向四周。

??????空洞山脈之下深邃的合唱大廳在他周圍閃爍。整個廳堂是在山脈的核心中切出的球形，直徑約有三百四十三米。內(nèi)表面排布著一層層供合唱者站立的階梯。靈能者在此唱出靈魂之曲，將這首歌匯聚成燈塔火焰。從頂部降下許多柱子，柱子上錯落懸掛著圓形平臺，如同倒懸的樹枝上垂下的葉子。每個平臺的碟形表面都被設(shè)計成巧妙的凹凸?fàn)睢?/p>

??????他試著看清全景，但一股熱浪遮蔽了視野。他從豎井中掉落到其中一個圓形平臺上，期間肯定撞到了上方另一個平臺的邊緣，又滾落下來。紫水晶、蛇紋石和石英巖鑲嵌在石制平臺的紋路上，間或夾雜著金芒閃爍的斑點?？罩胁粩鄤澾^各種形狀的彩色光芒，碰撞，融合，分離。廳堂中回蕩著刺耳的轟鳴聲。

??????黑暗天使不斷從上方的豎井掉落下來，一個個落在平臺上，直起身，重新組成戰(zhàn)斗單位，移動，射擊。一些人在掉落中啟動了跳包，錐形火焰止住身形，飛上內(nèi)壁的階梯。他看到三名毀滅者【6】直沖下來，在閃爍的沖擊中晃動、射擊，從攜行裝具中傾瀉榴彈。身穿五顏六色盔甲的敵人散落在平臺上。這些顏色紛亂交雜，光線從打磨的金屬板上反射成細(xì)碎的迷蜃。他們同樣擁有阿斯塔特的迅捷身形，但血脈中的高貴不復(fù)存在，只剩下狂亂與猥褻。

??????觀望時，他忽然感覺有東西在知覺的邊緣竄動。現(xiàn)實在他頭頂和周遭粉碎。柔軟的果凍狀血肉凝為實體，長出肌肉、脂肪和皮膚。尖角在身上刺出，成型，變得堅硬。他的腦后響起尖叫，腳下的地面開始變幻。他向后一躍，堪堪避開所站位置突出地面的巨爪。許多身形從現(xiàn)實的傷口中涌出，一邊移動一邊化出肌肉和甲殼。黑珍珠般的眼眸回望他，露出尖牙利齒的獰笑。他感到皮膚緊繃。身形向前撲出，他退開一步，舉起長劍，隨即……

??????……向上撲倒。

??????怪物在他身后奔竄。石頭平臺飛升至空中，化為螺旋狀的尖銳水晶簇。身形在他身后的臺階上嬉笑、旋轉(zhuǎn)，嘲諷現(xiàn)實法則的無力。

??????他撞到上方的平臺，就勢一滾站起身來。原本位于下方的廳堂顛倒出現(xiàn)在頭頂。第一個怪物從水晶階梯上縱身撲來?？妓鬼f恩揮劍斬?fù)?。怪物的爪子向他驟然伸長。他的劍切開對手的臂膀，刺入軀干。怪物四散炸開，黑色的粘液在動力場的光芒下凝固成型。另一只怪物沖過第一只的殘軀，隨即一只只接踵而來，他奮力劈砍，劍鋒所指之處，世界方得定型。利爪穿透盔甲，他血流不止，寒意漸濃，劍法開始慢下來，一陣倦意鼓動他沉入永無止盡的休憩。他退開一步，地板在他腳下如同紙片般折疊，扭曲，每當(dāng)視線挪開，便化作不同的形狀。每個瞬間都傳來無數(shù)感知，皮膚上如芒刺透體而入；口唇中嘗到灰燼和腥甜的味道；鼻翼間嗅到花朵盛開，凋零，腐朽；雙眼里無數(shù)色彩碰撞閃爍；耳中響起驚雷般的歡聲笑語；腦海中傳來竊竊私語。他無法看到周遭的其他戰(zhàn)斗，感官之外盡化一片虛無。就連時間也開始伸縮變幻。他還記得舞成朦朧的劍技嗎？他還活著嗎？他的兄弟們在哪里？他在這里待了多久？他縮小為一個原點，不再是真實，只是久遠(yuǎn)以前那個死在野獸爪下的遠(yuǎn)方男孩心中的騎士夢……地上白雪皚皚，林間風(fēng)聲鶴唳。

??????一束冰冷的藍(lán)光擊中前方的身形。它的身軀瞬間灰飛煙滅。光芒躍向下一個身形，然后一個接一個。斑斕的血肉化為塵土，露齒的獰笑消失無蹤。瓦沙克走向考斯韋恩，高舉的手中電光四射。身披黑袍，黑布覆面，肩甲上鐫刻著格子花紋的戰(zhàn)士緊隨其后，拔劍出鞘，火力全開。他們正在攀爬一座從烏有之間長出的螺旋階梯。瓦沙克掌心的電光湮滅了最后一只怪物。他躍向考斯韋恩，落在他身旁。

??????“謝了。”考斯韋恩說道。

??????“這個地方?！蓖呱晨苏f道，“它在……”智庫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八诮泻啊Ｄ懵牪灰妴?？”

??????“什么？”他大喊道。

??????“他問你能不能聽見我的歌聲。”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隨即，言出法隨一般，一股刺耳的聲音響起。周圍的一切隨著韻律忽遠(yuǎn)忽近，眼中迸發(fā)出炫目的彩色碎片。

??????接著，世界忽然變得澄澈，似乎臟污的窗戶被擦得光亮如新。蒸騰的霧氣和喧囂的色彩一掃而空。萬籟俱寂，天地?zé)o聲?？谥械南鯚熍c閃電氣息變得中正平和。他抬起頭，進(jìn)入合唱大廳以來第一次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廳堂墻壁上的每一梯級都填滿了合唱團(tuán)的靈能者。每個人都被釘在原地，身下石頭與金屬制成的椅子生長蔓延，包裹住他們的身軀，肢體與皮膚都被拉長，僅剩的特征是他們的嘴?？妓鬼f恩看著與他同層的一個靈能者的臉。漩渦狀的光芒包裹男人的頭部，光亮的觸手在他身上蠕動，纏繞，穿透肋骨，一圈金屬利齒圍繞他的脖頸。他正直愣愣地盯著考斯韋恩。靈能者的嘴無聲地動作，嘴唇翕張。上下兩方的數(shù)百張嘴一同呢喃，直到發(fā)出嘶啞的低語。

??????“你沒有聽見我的歌聲嗎，考斯韋恩，雄獅之子？”合唱團(tuán)說道。它只在對他說話，盡管潛意識里他知道它正在對每個兄弟竊竊私語。呼喊他們的名字，如同父母呼喊孩子?！?strong>靜心，聆聽。”它說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東腓尼基荒原，哈塔伊-安塔基亞巢都

??????高塔在歐爾的記憶中爆炸。他嘗到了閃電，咸澀和金屬的味道。再一次，閃電當(dāng)空劈落，磚石四散炸開，木頭和石膏化為塵土與灰燼。黑暗與黑夜……兩個人的意念從廢墟中墜落，生還者，受害者，帝皇與戰(zhàn)帥……一直在墜落，亙古以來，永無止盡。

??????“起來！走！快來，你個老家伙！”一個聲音傳來。并非他夢中或意念中的聲音，鄰近而真實。他聽到尖嘯和輕微的撞擊聲，火焰在眼瞼外燃起，周身泛起刺骨的劇痛，如同群蟻啃噬。他喘著粗氣，試圖移動。藤蔓在周圍扭曲，荊棘扎進(jìn)血肉。有東西在拖拽他，拉扯他，荊棘扎得更深。他能聞到濃煙與火焰的氣息。荊棘在一瞬間裹緊他，隨即松了開來。他半蹲在地，睜開朦朧的雙眼。

??????“快來，歐爾！快來！”宰比斯站在他身旁，用手拉著他站起身。房間里滿是黃色的油亮火光。荊棘叢正在燃燒，扭曲，隨后化為灰燼。液體吱吱作響，冒出青煙。宰比斯一只手?jǐn)v扶歐爾，另一只手抓著激光槍。一個裝著钷素的塑料罐掛在身側(cè)的帶子上，隨著他轉(zhuǎn)身開火的動作搖搖晃晃。激光束點燃了一叢荊棘。

??????卡特也在那兒，從頭到腳染滿血紅，荊棘刺穿她的地方血流如注。她在周圍灑出钷素，然后掏出手槍開火。燃料被點燃，火焰躥升而起，廳堂中央的身處之地形成燃燒的圓環(huán)。荊棘如同潮水拍碎在海岸線上，又退開重新聚集。

??????歐爾強(qiáng)迫肢體開始行動，找到掛在胳膊上的槍，抓過宰比斯肩上的罐子，向外側(cè)拋灑燃料。燃料還沒落地他就開火了。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他向宰比斯喊道。

??????“她在喊我?！痹妆人拐f著，掏出一把闊刃匕首開始劈砍燃燒的荊棘組成的火墻?？ㄌ鼐o隨其后。

??????“左邊?！彼吅斑呏?，同時點燃另一片燃料。宰比斯砍向左邊的荊棘。一個機(jī)械臂在被砍開的藤蔓下方閃爍。“她用心靈的聲音找到我，引導(dǎo)我。”

??????“我以為你自己走了?！睔W爾說道。他跟在宰比斯身旁，扯開格拉福特身上纏繞的藤蔓。機(jī)仆咯咯傻笑，輪子空轉(zhuǎn)，機(jī)械肢體抽搐不已。

??????“我是走了?！痹妆人拐f道，“但我除了你，除了你們，哪里還有其他人？”

??????歐爾頓了頓，看著宰比斯咕噥著扶正格拉福特。

??????“謝謝你?！睔W爾說道。

??????宰比斯看了看他，點點頭。

??????“士兵佩松……”格拉福特的聲音模糊不清，“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士兵佩松。”它的肢體還在抽搐，腦袋來回轉(zhuǎn)動。“我不……我不知道……”

??????“這里！”卡特喊道，“再深入兩米！”

??????宰比斯已經(jīng)開始向前劈砍，不斷朝藤蔓糾纏的地方開火，把它們從克蘭克的身軀周圍趕走。荊棘松開的時候，老兵沒有動作。

??????“格拉福特?！睔W爾說道。

??????“我……”機(jī)仆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我在……我看到……一個……”

??????“格拉福特，他需要幫助。”

??????格拉福特愣了一秒，隨即走上前背起昏迷不醒的克蘭克。

??????“走吧！”宰比斯喊道。

??????“還不行！”歐爾叫道。

??????“別逗我！”

??????“約翰?！睔W爾說著，抬眼望向卡特，“約翰·格拉瑪提卡斯，他在這兒。”他大聲喊道，“約翰！約翰！”

??????他在潛意識里似乎聽見了回答?！斑@里?！彼吆爸赶蛞淮笃G棘，藤蔓中伸出幾根手指。宰比斯已經(jīng)沖到那里，又砍又劈。歐爾跟在后面拉扯藤蔓。約翰的臉露了出來，開始大口喘息。宰比斯伸手拽住他的下巴。

??????“開火?！痹妆人购暗?。歐爾射向約翰周圍的荊棘。它們?nèi)紵碎_。宰比斯用力一拉，藤蔓愈加緊實。歐爾再次開火，宰比斯把他拖了出來。歐爾趁著宰比斯扶住約翰的當(dāng)口又射出一輪子彈。靈能者踉踉蹌蹌，渾身發(fā)抖，被刺穿的傷口血如泉涌。他看起來枯瘦如柴，像是被吸干，臉上的皮膚松松垮垮，如同干癟氣球的表面。他彎下腰吐了出來。

??????“操蛋……”他喘息著說道，“真難受?！?/p>

??????“你說有人和你一起。”歐爾粗暴地抓住約翰的胳膊，帶著怒意把他拉了起來。夢境觸碰了他古老靈魂中某些不愿喚醒的東西，某些他再也不愿回首的東西。一部分他為此責(zé)怪約翰·格拉瑪提卡斯，而另一部分在責(zé)怪自己?！罢l和你一起來的？他們在哪兒？”

??????“我也很高興見到活生生的你，歐爾?！奔s翰連聲咳嗽，把嘔吐物從臉上抹掉，使勁甩手。

??????“這里?！笨ㄌ卣f著，已經(jīng)開始劈砍射擊荊棘。

??????約翰突然直起身，緊盯著卡特。歐爾看到他作出多年練就的反應(yīng)，肌肉放松，蠢蠢欲動?？ㄌ孛偷鼗剡^頭，與約翰四目相對。歐爾感覺到他的肌肉中釋放出一股電荷，開始顫動。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約翰的聲音低沉而克制。

??????“路上。”歐爾說道。

??????“她是……”

??????“她救了我們所有人?！?/p>

??????“沒燃料了！”宰比斯喊道，“不管誰還在里面，你們得趕緊把他們弄出來。”

??????約翰遲疑了一秒，點了點頭。

??????“這里！”他走到劈砍藤蔓的卡特身旁。歐爾跟在后面，用槍托敲打帶刺的荊棘叢。乳白色的毒汁在地面匯集。藤蔓后面露出某種灰色的東西，堅硬，圓滑，凹凸不平，斑斑裂痕。荊棘的尖刺扎進(jìn)了盔甲板之間的軟質(zhì)部位，藤蔓被扯開，現(xiàn)出底下的形狀。歐爾認(rèn)出那個東西，手上頓時一滯。

??????盔甲。

??????灰暗的底色，只有歲月劃下的斑駁。

??????一個帶有喙?fàn)羁诓康念^盔，如同記憶中的烏鴉。

??????巨大。

??????一個巨人。

??????一個星際戰(zhàn)士。

??????灰色戰(zhàn)士脫身站起來，歐爾隨之退開幾步。它轉(zhuǎn)過頭朝向他，眼光銳利得如同瞄準(zhǔn)的槍口。

??????宰比斯大喊出聲。歐爾看到他正要端起槍開火，趕忙舉起手示意停下，否則這將是那個男人最后的舉動。

??????“你是虔誠的歐蘭涅斯?！毙请H戰(zhàn)士說道。

??????“她派你和約翰一起？”他問道。

??????“她派我來找你?！彼f道，“我的名字是力圖。”

??????釘子刮擦生銹金屬一般的聲音打破平靜。歐爾猛一回頭。荊棘墻開始向中心滾動，繞過仍在吞噬它們的火焰，如同肌肉纖維般蜷縮，棘刺抓撓地面，一波波向他們席卷過來。

??????力圖有了動作。

??????歐爾的眼中一團(tuán)模糊。

??????一陣如同鋼鐵摧折的雷鳴傳來。荊棘叢中響起連串爆炸，迸發(fā)出明亮的磷火。力圖的手中握著一把槍。這把槍的槍管修長，棱角分明，纏繞著管道和線纜，在遠(yuǎn)古科技的作用下微微發(fā)光，歐爾只在久遠(yuǎn)以前的戰(zhàn)爭中見過這些科技?；鹧鎻臉尶趪姳《觯S著星際戰(zhàn)士扣住扳機(jī)而變得逐漸稀薄。力圖摸向彈夾尾部，在一息之間更換了彈藥。這把槍再次噴發(fā)。

??????“我們必須出去?！奔s翰說道，“盡快從下層出去?！?/p>

??????“不?！睔W爾說道。

??????“歐爾?！奔s翰開口道，“什么——”

??????“雷恩還在里面。我們得去救他?！?/p>

??????“歐爾，別逗了！他只是一個人。還有很多人在等你去救?！?/p>

??????歐爾檢查自己武器的彈夾，還是綠色的。他看了看宰比斯，格拉福特和不省人事的克蘭克。“我們一起走，所有人。一個都不能少?！?/p>

??????在過去記憶的迷宮里，他看到忒修斯閉上雙眼，聽到被遺棄的阿里阿德涅站在海灘上，對著掛起黑帆遠(yuǎn)去的船艉尖叫。

??????“你總是善于抉擇。”

??????“好嗎？”他說著，望向四周。宰比斯點點頭。他覺得卡特露出了笑容。

??????“我被派來幫助找到你?！绷D說道，“我成功了。我最好盯著你，這樣就不用再找你一次?！?/p>

??????“我跟隨……”格拉福特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跟隨你，士兵佩松?！?/p>

??????他微微點頭，表達(dá)感謝，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抑或能說些什么。

??????“卡特，你能找到他嗎？”

??????“上面?！彼f道，“我只能感覺到這么多。我們得往上走。”

??????約翰·格拉瑪提卡斯冷哼一聲。

??????“你是在開玩笑吧？”

??????歐爾聳聳肩，開始走向敞開的豎井。他想起那座久遠(yuǎn)以前的高塔，想起如今掛在腰帶上的匕首和從天而降的閃電。微小的抉擇。宏大的抉擇。假以時日，它們并沒有什么不同。

??????過了一會兒，約翰·格拉瑪提卡斯跟上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空洞山脈

??????考斯韋恩看見了惡魔。他不知道之前為什么會視而不見。它身處廳堂中央，凌駕于所有平臺和設(shè)施之上，宛若太陽般熊熊燃燒，迸射出金色的光芒，如同東升的旭日散發(fā)出一道道輕柔的輝耀。他看著它，感覺自己紛亂的思緒飄然離去。指揮和決心的負(fù)荷，必死無疑和垂死掙扎的重?fù)?dān)消失無蹤。他從未意識到自己背負(fù)了這么多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如今這些全都卸下了。他自由了。他成了自身小宇宙的主宰。從今往后，他可以隨心所欲，肆意縱情。

??????“你值得擁有更多。”合唱團(tuán)說道，“你值得擁有一切。”

??????太陽光球分裂為三個，然后是六個，每個黃色的光球都在圍繞自己的親族轉(zhuǎn)動。接著每個光球都開始伸展，分化出肢體、手腳和身形。六個身形在空中站成環(huán)形，圍繞彼此旋轉(zhuǎn)。每一個都擁有絕世的容姿，口唇隨著皮膚表面的脈動而開闔，光之翼在他們背后舒展?？妓鬼f恩感到自己似乎在看著六幅畫像，但卻又是同一個，就像是一個身體長出層層疊疊的四肢和翅膀。

??????“我是你的心聲。”黃金畫像開口，所有墻上的靈能者用完美的回音同聲附和。盡管考斯韋恩無法看見它的移動，但它在靠近，旋轉(zhuǎn)，臂膀、手指和翅膀隨著回音的韻律翩翩起舞。他一心只想投入永恒的沉眠。只需要輕輕闔上眼簾，就有美妙的夢境在等著他。“我是夢境的應(yīng)許，是無盡歡愉之歌，是被否定者的和聲。我一直在等你，我美麗的兒子。我很高興你終于來了。再也沒有蘇醒，再也沒有紛爭，你的回憶里再也沒有林中野獸。只有平靜。”

??????“你是個亞空間造物?！彼f道。言辭毫無效果，合唱團(tuán)的嘴迷醉地微笑起來。

??????“我是真實的王子，偉大得足以被愚者稱為謊言。這是我的巢穴，我在這凡世地球上的居所，在這里生根發(fā)芽。我從這里呼喚，生者的夢境應(yīng)和了我的歌聲。子嗣們把我召喚來此，為我樹立廟宇，成為我的燈塔，在那些迷失之魂的黑暗中點起一盞明燈。有許許多多的人正跟隨呼喚……但你愿意加入我們嗎，我美麗的兒子？你愿意聆聽嗎？你愿意傾聽嗎？你愿意追隨嗎？”

??????他沒有聆聽或思索這些言辭，但卻感覺到了它們。針刺般的言語，魚鉤般的應(yīng)許，它們滑進(jìn)思緒。然后是溫暖和平靜，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相信這些言辭，讓自己的生命變?yōu)閴艟场?/p>

??????夢境……

??????夢境……

??????夢境……

??????野獸死在雪地上，一動不動，不再對他亮出尖牙利爪，不再對他虎視眈眈，他舉起手中的劍了結(jié)它。他可以放下他的劍。他可以拋下過往，拋下背負(fù)在心中和背上的野獸。不再是執(zhí)劍的騎士……只為自己相信的東西而戰(zhàn)，眼中再沒有陰影，心中再不必疑惑為什么這只野獸會與自己畢生糾纏不清。

??????走近樹林邊緣時，他回過頭。野獸躺在隕落的地方。它的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劃出一抹殷紅。然而它不是野獸，從來都不是。一個男人躺在那里，頭發(fā)上沾染了凝結(jié)的血塊，軀干和脖頸被手槍和劍刃撕開，雙眼緊閉。他的兄弟，他真正的兄弟，鉆出樹林，而他滿懷殺意。他在漫天大雪中被殺死，被拋下，成了一只被騎士殺死的野獸。他感到自己垂下頭。他只需要向前走，就再也不會有這些事。走向光明，追隨歌聲……

??????他抬起頭，望向樹林和樹林間耀眼的光芒。他停下，回首。野獸站在原地，望著他，鮮血和內(nèi)臟潑灑在雪地上。它亮出利齒，考斯韋恩轉(zhuǎn)過身，舉起劍。

??????合唱大廳瞬間現(xiàn)出原形。

??????散發(fā)陽光的六重惡魔就在他面前，對他伸出手。他的軍團(tuán)兄弟紋絲不動，呆若木雞。怪物瞪著光亮的黑色眼球攀附在他們身上，張牙舞爪，咧嘴獰笑。身穿扭曲盔甲的戰(zhàn)士站在稍遠(yuǎn)處，槍口朝下，正在觀望。靈能者的吟誦聲瑟瑟發(fā)抖?？罩袧M是蒼白的交火痕跡，空氣里交織著鮮花盛開和血肉淋漓的惡臭。惡魔的手在他挺身而起的瞬間縮了回去。平臺上爬滿搖頭晃腦的怪物。叛徒開始舉起武器。

??????考斯韋恩站起身，揮出迅捷無論的一劍。他的劍砍中合唱團(tuán)惡魔的第一個身體，穿透了對面的另外兩個身體。時間一滯。剩余的身形開始流血，黑暗從身軀中蔓延，光芒頓時凝成陰影。考斯韋恩揮劍再進(jìn)，與此同時廳堂里第一軍團(tuán)的天使們站起身，爆發(fā)出一陣槍火的咆哮。

??????聲音消失了。最后一只惡魔六重身發(fā)出尖叫，隨即合唱大廳重歸寂靜?？妓鬼f恩揚(yáng)起長劍。平臺被爆彈的火光點亮。時間的流動似乎開始減緩，讓周遭發(fā)生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五彩斑斕的身軀在無聲中炸開，閃著瑰麗光芒的鮮血飛濺出緩緩滴落的弧線。銳利的破片在煙霧中翻滾，閃爍間反射出爆炸的炫光。黑暗天使正向下移動，穿過平臺，黑色的盔甲如同火光中的油脂般影影綽綽。他看到披著甲殼皮膚的怪物憑空現(xiàn)形，又復(fù)化作縷縷青煙。身穿多彩盔甲的戰(zhàn)士從側(cè)面通道涌出，他們手中武器的沖擊波在空氣中凝為銀色的顫栗?？妓鬼f恩看見其中一個兄弟在沖擊波下四分五裂，鮮血，盔甲和糜爛的器官在空中組成一個同心圓。

??????他感到自己停下腳步，沉醉于觀摩，欣賞，飽覽這血流成河，火光四起的璀璨色彩。

??????他把目光拉回眼前正在崩潰的惡魔六重身?，F(xiàn)在它們已化作一道道陰影，在四周冒著熱氣。刀刃般的余燼在空中飛旋，其中一道擊中考斯韋恩的肩甲，鉆進(jìn)陶鋼下層。他揮劍斬落，鋒刃穿透惡魔殘存的物質(zhì)。一道慘白的霓虹噴薄而出，穿過物質(zhì)和實體?？妓鬼f恩感到它正席卷全身，帶來無聲的畫面：城市上空核爆炸呈現(xiàn)的完美粉色，一滴鮮血從鋼鐵的拋光表面懸垂，肉體在火焰的熾熱中融為糖果，散發(fā)出香甜的芬芳。接著它消失了。沖擊波所到之處，低階惡魔炸成一團(tuán)銀色的霧氣。霓虹色盔甲的戰(zhàn)士踉蹌倒地，爆彈攢射入體，在連綿的爆炸鼓點中掀翻盔甲板。靈能沖擊波洗刷階梯上的靈能者，頭顱粉碎，牙齒從口中崩出，肋骨炸開。一切都在寂靜中發(fā)生，如同無聲的投影儀投射出的畫面。鮮血在空中染出一片殷紅。沖擊波在廳堂中回蕩，靈能者的殘軀化成粉紅色的冰塊。沖擊波回到廳堂中央，卷起根根骸骨與片片盔甲。黑暗天使如同成片的麥子般倒下，被壓進(jìn)陶鋼里。廳堂中央，考斯韋恩眼見沖擊波向他站立的位置匯聚而來，心知避無可避。在壓力襲身的前一瞬間，他舉起長劍，向職責(zé)致以最后的敬意，為自己盡忠的一生劃下句號。

??????沖擊波挾帶著鋒利的碎片和巫冰襲向他，他睜大眼睛直面死亡。

??????一道球形的藍(lán)焰籠罩住他。碎片沖擊波撞上火焰。雷鳴般的聲音突然涌入耳際。光芒蔽目，考斯韋恩感覺自己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槍火和呼喊的聲音在耳中響起。一只手拽住他的肩膀，他轉(zhuǎn)過身，看見瓦沙克，周身縈繞藍(lán)焰，手中緊握釘錘。

??????“看來我必須再謝謝你一次了。”考斯韋恩說道。

??????“不然怎么能叫兄弟呢？”瓦沙克回答道。

?【1】Nurth：諾斯星，是小說《軍團(tuán)》的發(fā)生地。在這部小說中，密教向阿爾法軍團(tuán)原體展示了用荷魯斯叛亂毀滅人類以遏制混沌的未來，拉攏阿爾法軍團(tuán)投向叛亂方。約翰·格拉瑪提卡斯作為密教特工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部小說已由Haldir老師全文翻譯。

【2】Enuncia：咒言，或譯為暗言。是一種擁有神秘力量的古老語言。這種語言并非用于交流，而是一種工具或武器，其威能足以操縱現(xiàn)實構(gòu)造，甚至比最強(qiáng)大的靈能者更可怕。而且由于它不需要任何天生的靈能力量，理論上可以被任何人使用，所以極其危險。在考斯之戰(zhàn)中，叛軍使用咒言將廢代碼引入考斯的行星防衛(wèi)系統(tǒng)中將其癱瘓。在普洛斯佩羅之焚中，跟隨太空野狼軍團(tuán)的卡斯帕·豪瑟使用咒言擊退了一只奸奇惡魔，但自身也被咒言的力量反噬，喉嚨和牙齒受傷。咒言還在審判官拉文納的系列小說中出現(xiàn)過。

【3】Enochian：以諾語，是中世紀(jì)神秘學(xué)家約翰·迪伊和愛德華·凱利發(fā)明或發(fā)現(xiàn)的一種語言，他們主張這是天使所用的語言，被《圣經(jīng)》中的以諾傳下，故以此命名。在電影《星際之門》中也使用過這些語言。

【4】Glossolalia：隱語，直譯為“言語不清”，約等于“語言”或“言辭”，通常用于描述熱烈的宗教體驗。詞源來自“γλ?σσα (glossa)”，意為“tongue（舌頭/語言）”，和“λαλ? (lal?)”，意為“I speak（我說）”。

【5】 Babel：即傳說中的巴別塔?！妒ソ?jīng)》中記載人類原本使用同一種語言，但由于興建巴別塔激怒上帝，上帝降下神罰使人們語言混亂無法交流。最初使用的同一種語言也被稱為“亞當(dāng)語”。

【6】Destroyer：毀滅者，是大遠(yuǎn)征和叛亂期間的一種星際戰(zhàn)士兵種，攜帶有源自紛爭年代的禁忌武器，如輻射導(dǎo)彈/榴彈、生化武器、磷化武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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