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評論》：德雷爾說一個作家要在寫作上有所突破，需要傾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這話實際上是你說的吧？

米勒：是，我想是的。不管怎么說，對我來說，《北回歸線》就是這么回事。在那之前，你完全可以說，我是一個毫無創(chuàng)意的作家，受到所有人的影響，從每一個我喜歡的作家那里抄點東西，學(xué)他們的腔調(diào)、作品的色調(diào)。我那時就是個文學(xué)青年，你可以這么說。后來我不是了：我剪斷了束縛。我說，我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決不偽裝，是什么樣就寫什么樣——這就是為什么我用第一人稱，為什么寫的都是自己的事。我決定從我自己的經(jīng)驗出發(fā)來寫，寫我所知道的事情和感受。那是我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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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評論》：你認(rèn)識什么英國作家嗎？你和德雷爾還有波伊斯，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對嗎？

米勒：德雷爾，絕對是，不過那會兒我并不怎么把他當(dāng)做一個英國作家，我完全就是把他當(dāng)做英國佬來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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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評論》：大約十年前，德雷爾給《地平線》雜志寫過一篇關(guān)于你的文章，其中談到淫穢是一種技巧。你把淫穢當(dāng)做一種技巧嗎？

米勒：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想他是指它觸碰到讀者的神經(jīng)了。嗯，或許我潛意識里是想要這樣，但我從來不是故意去那樣使用它。我運用淫穢就像我用其他方式說話一樣自然。它就像呼吸，是我整個節(jié)奏的一部分。有些時候你是淫穢的，也有其他一些不淫穢的時候。不管怎么說，我并不認(rèn)為淫穢是最重要的元素。但是，它是很重要的元素，而且你決不能抗拒它、忽視它，或者壓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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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評論》：《巴黎評論》上有一篇德雷爾的訪談，他說現(xiàn)在回過頭去看《黑皮書》，覺得有點過于淫穢了，你怎么看？

米勒：他這么說？嗯，要我說，那正是最對我胃口的部分。我第一次讀到那些描寫的時候，我覺得它們棒極了。我現(xiàn)在還是這么認(rèn)為。他可能是在說反話呢，德雷爾這家伙。

其他一些亨利米勒關(guān)于“淫穢”的看法：

《巴黎評論》：嗯，現(xiàn)在，我想我們得談?wù)勱P(guān)于色情描寫和淫穢手法這個問題了。希望你不會介意。不管怎么說，你在這方面被認(rèn)為是權(quán)威。你以前是不是在某個場合講過“我贊成淫穢但反對色情”這話？

米勒：唔，其實很好區(qū)分。淫穢會是很直接的，色情是拐彎抹角的。我的信念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可能結(jié)果會讓人不舒服，有時不可避免地會讓人討厭，但決不粉飾。換句話說，淫穢是一個凈化的過程，而與之相反，色情是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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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評論》：你曾經(jīng)批評過，和美國平裝本中充斥的暴力相比，淫穢顯得相當(dāng)溫和無害。

米勒：是，所有這些反常的虐待狂式的描寫，我都極其討厭。我總是說，我的描寫很健康，因為它們是愉快的并且自然的。我從來不表達(dá)那些超出人們?nèi)粘ＵZ言和行為的東西。我的語言從哪兒來？不是從禮帽里變出來的。我們生活在其中，每天呼吸著它，人們只是不肯承認(rèn)它的存在罷了。書面語言和口頭語言為什么非要不一樣？你知道嗎，我們從前并沒有這種禁忌。在英語文學(xué)的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一個時候，幾乎任何東西都是允許的。只是在最近兩三百年里，我們才有了這種惡心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