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dāng)頭，我們仨坐在梧桐樹下吃冷飲。暑假快要結(jié)束，夏天熱烈依舊。來這里一個月，賣出去的東西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日曬雨淋，低聲下氣，我的心情逐漸扭曲。昨天發(fā)完工資，交了兩個月房租，還小曾五百元，還陽陽二十元，又買了些生活用品和化妝品，工資所剩無幾。對了，還欠張中庭一頓飯?？磥頂€夠八千塊錢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哎，為什么我不能八面玲瓏，能說會道。為什么我一開口別人就會拒絕。

“紅姐好厲害，她一天賣出去的東西比咱倆一個星期還多?！?/p>

“鳶姐，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我也說不清。你呢？”

“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p>

“那你為什么還要做呢？”

“因?yàn)?，和你在一起挺開心的?！?/p>

“為什么？”

“因?yàn)槟憧傇趩枮槭裁?。?/p>

我剛要問她為什么這樣說，想了想不禁莞爾。

“小曾你用的什么腮紅？好好看?！?/p>

“不告訴你?！?/p>

“哈哈?！?/p>

我和陽陽不約而同笑出聲。吃完冷飲陽陽請我們吃軟糖，吃完軟糖小曾又請我們吃果凍。逛完這條街又逛那條街，看完這家店又去那家店。別人在上班，我們在旅游。想到每天上午令人窒息的業(yè)績匯總，旅游的心情也變得壓抑。小梅每天的解壓方式就是數(shù)落我們。從頭到腳沒一處合她心意，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我也看不起自己。我要努力，又不知道從哪使勁。嫌麻煩，不想學(xué)化妝。怕被罵，不敢去推銷。還好有她倆陪著我。最近我們又發(fā)現(xiàn)許多樂趣。喂養(yǎng)花壇里藏匿的流浪貓，去商場看巨大的開花鐵樹，排隊買比臉還大的醬香餅，偷偷去公園放風(fēng)箏，甚至兼職發(fā)傳單，除了本職工作什么都干。晚上滿懷負(fù)罪感回到宿舍一起比賽嗑瓜子。等小梅回來，讓她嘮叨兩句，然后我們就躲到天臺乘涼。星光閃閃，皓月當(dāng)空。陽陽日漸消沉，過兩天他就要回家，我也有些失落。

“陽陽，你的家是什么樣的？”

“我的家很大。”

很大？為什么用這個詞？

不知為何，夜空中升起煙花。光芒萬丈，爆炸聲震耳欲聾。我們捂著耳朵觀看四處綻放的煙花，身體隨之顫動。沒過多久美麗的煙花帶給我的只剩下恐懼。緊緊捂住耳朵，煙花卻像是在我的身體里狂轟濫炸。我嚇得動彈不得，從未如此恐懼，總覺得自己快要碎掉。閉上眼睛更加恐懼，天旋地轉(zhuǎn)，似乎從高樓墜落。我覺得自己正在被這個城市驅(qū)逐。煙花持續(xù)了很久很久，結(jié)束時我已經(jīng)六神無主?；氐椒块g發(fā)現(xiàn)我們灰頭土臉，眼睛里仍有煙花流落。這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腦袋里不停在想，我該怎么辦？

……

“等寒假再來找我們玩。到時候一起過年?！?/p>

“好的，小顧姐姐，小曾姐姐?！?/p>

“再見！”

我和小曾給他買了一大包零食，還有兩件新衣服。陽陽強(qiáng)顏歡笑，臨走前做了個鬼臉逗我們開心。紅姐帶著他消失在我們的視線。只剩下我和小曾，身邊的一切都變得很奇怪，樂趣大減。

“小曾，我們要努力工作了！”

“好的，鳶姐！”

“加油！”

“鳶姐，你想吃板栗嗎？”

“想?！?/p>

我們邊走邊吃，走累了就坐下歇歇。遇到面善的男路人她去推銷，遇到面善的女路人我去推銷，遇到面善的情侶就一起出擊。擬定好方案卻發(fā)現(xiàn)來來往往的人都不面善，本來慈眉善目的，我們一接近立馬橫眉豎眼，看來有很多人被別的同事叨擾過。我和小曾互相鼓勵，互相加油，今天完成了八單生意，隨身攜帶的產(chǎn)品也賣出去幾件。可是一點(diǎn)也開心不起來，總是被冷眼相待，讓人忍不住問自己，為什么要繼續(xù)下去。為了打消煩惱，我?guī)е≡鴣斫叴碉L(fēng)。坐在長椅上，欣賞粼粼波光。老人手握鋼叉撈起水中盤結(jié)的水草堆在岸邊。江風(fēng)挾裹著咸腥陣陣吹過，不好聞，卻想聞?？粗粩啻驌破鸬乃?，我的心也清澈許多。不知道張中庭是不是還在那賣玩具。想還他一頓飯，又害怕和他見面。雖然陽陽說他是好人，但我總感覺靠近他會有危險。天色漸晚，遠(yuǎn)處走來的孩子戴著熒光項(xiàng)圈，看來他還在。既然害怕人多的地方，為什么又在這賣玩具呢？難道是看見別人媽媽帶著孩子，他在想念自己媽媽？他會想家嗎？想家又是什么感覺？家，每次遇到這個字，我就會有很多疑問，想問又不敢問，知道越多，越是迷茫。

“鳶姐，我可以枕在你的腿上睡一會嗎？”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曾倒頭就睡。她蜷縮在長椅上，身體隨著呼吸起起伏伏。從未仔細(xì)觀察過她，現(xiàn)在看來她是如此稚嫩。胖乎乎的小臉化著淡妝，微微嘟起的嘴巴正在流口水。脖子上掛著玉石項(xiàng)鏈，手腕系了一根紅繩。我低下頭聞著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香甜氣息。用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臉頰，慢慢撥動鬢角的黑發(fā)。月光落下，她的身體在發(fā)光，潔白如玉，溫潤柔和。這樣干凈透明的女人會渡過怎樣的人生？

小曾突然坐起身，用手擦了擦我腿上的口水，害羞地看著我。

“鳶姐，你討厭我嗎？”

“當(dāng)然不討厭?！?/p>

“那就是喜歡我咯?！?/p>

“有點(diǎn)喜歡。”

我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經(jīng)過一條黑幽幽的長街。突然身后射出一道亮光，緊接著響起摩托車的轟鳴。剛要回頭，黑影掠過，坐在摩托車后面的男人伸手搶走小曾的包。摩托車轉(zhuǎn)進(jìn)另一條街，我倆愣在原地。

“趕緊追上他們！”

“不要，鳶姐。我害怕?！?/p>

“我們報警?！?/p>

“不用了，包里裝的都是防曬霜。沒有值錢的東西。”

“趕緊走，一會他們發(fā)現(xiàn)搶到的是防曬霜肯定要回來報復(fù)我們?！?/p>

“對，快走，他們晚上出來搶劫也用不到防曬霜，絕對氣死了?！?/p>

“以后再也不走這條街了。”

我拉著小曾往后跑，跑到一條有路燈的街停下來大口喘氣，迎面走來的人好奇地看著我們。小曾貼在我耳邊小聲說。

“鳶姐，他們看著也不像好人?！?/p>

“跑?！?/p>

我們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回到宿舍癱在床上。心臟狂跳，興奮異常。

“為什么我覺得跑步好過癮？”

“我也是，好解壓。我還以為自己被搶劫了才會那么興奮?！?/p>

“當(dāng)然不是，是一路狂奔的興奮?！?/p>

“鳶姐，明天我們?nèi)ソ吪懿桨伞！?/p>

“好主意?！?/p>

洗完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小梅下班回來又把我倆好一頓罵。

第二天渾身酸痛，走起路左搖右晃。去江邊跑步的計劃只能暫時擱淺。今天我們認(rèn)真工作發(fā)奮圖強(qiáng)，總算小有成績，躲過一天小梅的嘮叨。晚上下班已經(jīng)九點(diǎn)，我們和小梅一起回去。打開房門看見紅姐站在窗前抽煙。她今天沒有化妝看起來有些蒼老。

“你們回來了。走，請你們吃宵夜。我?guī)Я撕脰|西！”

“好東西？難道是？”

小梅往后退了兩步。我和小曾不明所以。只見紅姐從包里掏出一瓶白酒，然后摟著小梅大步向前走。

“走！”

“紅姐，你饒了我吧。上次喝的白酒現(xiàn)在還想吐出來呢?！?/p>

“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放心，上次咱倆喝一瓶，今天我們四個人，不怕?！?/p>

完了，把我也算進(jìn)去了。我們來到胖老板的小攤坐下。老板上菜的時候看見桌上的白酒直搖頭。

“紅姐，你又給小梅喝酒?。∩洗嗡盐疫@吐得沒處落腳，還發(fā)酒瘋，非要讓我表演倒立，給我摔得第二天拿不起鍋?！?/p>

“少冤枉我，明明是你說倒立吐得快一點(diǎn)，我才讓你示范一下?！?/p>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p>

“老板，你放心。今天我們有四個人?！?/p>

“四個人一起吐是吧！”

“那你幫我們喝點(diǎn)。先干一杯?！?/p>

紅姐打開酒瓶，倒了兩杯，遞給胖老板一杯。

“干杯！”

“嘶，好酒。你們慢吃，我去忙了。這次再吐得滿地都是，我就要收清潔費(fèi)了?！?/p>

紅姐把杯子并排放，舉起酒瓶看著我和小曾。

“你們喝過白酒嗎？”

我倆使勁搖頭。

“那給你們少倒點(diǎn)。就一口，嘗嘗味道。小梅，咱倆多喝點(diǎn)。”

我和小曾捧著酒杯聞來聞去，好香！我驚訝得說不出話，濃郁的香味從鼻腔深入腦海。

“來，干杯！謝謝大家這段時間對陽陽的諸多關(guān)愛。這會是他最難忘的暑假。感謝！”

不等我們說話，紅姐酒已入喉。小梅苦著臉喝了一小口。我和小曾交換眼神后興奮地一飲而盡。剛吞下去我立馬意識到自己大難臨頭。剛才喝的是巖漿嗎？我覺得自己可以噴火，捂著肚子大口呼吸。

“嘎嘎嘎！”

小曾站起身跳來跳去，像迫不及待下水游泳的鴨子。

“嘿呀?！?/p>

“嗚噯?！?/p>

小曾把所有語氣詞說了一遍，總算安靜坐下來，面色潮紅，雙眼無神。喝下一杯茶，我的肚子已經(jīng)沒那么灼燒，漸漸變得溫暖，嘴巴里依舊充斥著酒精的味道。

“吃點(diǎn)菜。你們還喝嗎？”

我一邊搖頭，一邊搖手，滿身抗拒。

“我還想要一點(diǎn)。”

小曾慢慢把杯子湊過去。紅姐又給她倒了一口。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紅姐，喝了你的酒，我覺得自己血脈暢通，力大無窮。一拳能打死一頭牛?！?/p>

“你平時有這沖勁，我們組的業(yè)績也不會倒數(shù)第一。”

小梅一開口，我和小曾就像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的學(xué)生。

“梅子，你可別小看她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p>

“她倆再不打鳴，年底的汽車肯定是沒戲了?！?/p>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來，干杯?！?/p>

小曾又是一通亂叫，搖頭晃腦?，F(xiàn)在估計能夠一拳打死大象了。她又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紅姐，你家老漢迷途知返了嗎？”

“沒有，他恨不得帶著新歡去西伯利亞呢。這次回去還要和我離婚。梅子，以后千萬別相信滿嘴浪漫的男人。他們不會滿足一輩子只擁有一個女人。”

“你答應(yīng)了？”

“我還在考慮?！?/p>

“你肯定是擔(dān)心陽陽，不如直接問一下陽陽的想法?！?/p>

“身為媽媽，這是最難對孩子說的話。不聊這些，我們喝酒?！?/p>

紅姐苦笑著搖頭，借酒消愁。小梅一杯酒下肚，趕緊把杯子倒扣在桌上。

“不喝了，有個朋友來找我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你們少喝點(diǎn)酒，早點(diǎn)回去休息?！?/p>

“注意安全?！?/p>

“拜拜！”

小梅拎著包健步如飛。

“紅姐，我陪你喝。”

“最后一口，我怕你把這小攤給掀了?！?/p>

小曾喝完酒一直傻笑，不知道又想禍害什么小動物。笑著笑著就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這么快就倒了。小顧多吃點(diǎn)，一會我們還要把她抗回去。”

我埋頭猛吃，想要把肚子里翻騰的酒味壓下去。吃完飯我和紅姐拖著小曾往回走。半路上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鳶姐，我好像領(lǐng)悟了人生的真諦！”

“什么真諦？”

又沒聲了。

“這孩子三口酒就領(lǐng)悟了人生的真諦。喝一瓶那不直接成小仙女了?！?/p>

“紅姐，陽陽在家會開心嗎？”

我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紅姐使勁揉搓太陽穴。

“紅姐，怎么才能一鳴驚人？為什么我每次推銷產(chǎn)品，別人都躲著我？”

我趕緊扯開話題，她馬上松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似乎簡單許多。

“你要高高在上別人才會多看你一眼。推銷的時候不必低聲下氣，卑微只能換來憐憫。學(xué)會愛自己，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美麗。不必自信得趾高氣揚(yáng)，要微笑著自然坦蕩。這樣才能讓人想要去了解你，想要成為你。你給她們美麗，她們不僅會買下產(chǎn)品，還要感激涕零?！?/p>

“愛自己？”

“愛自己！”

“怎樣才算愛自己？”

“多照照鏡子，直到每次看見鏡子里的自己都能由衷歡喜。這條路很難走，越是逃避，越是無處可逃。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愛上自己，他們的心迷路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p>

“為什么？”

“你應(yīng)該多問問自己?！?/p>

“紅姐，謝謝你?！?/p>

“我也謝謝你這段時間替我照顧陽陽。他和你一起玩很開心。你有一種獨(dú)特的感染力，純真的人很容易被你感染?！?/p>

“紅姐，為什么要去西伯利亞呢？”

“哈哈！”

今天好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小曾半夜突然坐起來，兩只眼睛像夜明珠似的直勾勾看著我。她不會在夢游吧？我嚇得不敢說話。過了好久她慢慢爬到我的床上。

“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可以?！?/p>

她像蛇在我身上游來游去。早晨，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漸漸清晰，化妝后又模糊不清。愛自己？潔身自愛嗎？

接下來的日子千篇一律，化妝，卸妝，吃飯，工作。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生活，沒有剛來時的不安與好奇，完全成為這個城市的齒輪。每天都在運(yùn)行，每天都在進(jìn)步。我不再與世無爭，百無禁忌，而是用盡全力在各種戒律中讓自己盡量保持完整。我的皮膚愈加白嫩潔凈，同事們都說我越來越漂亮。走在路上也能吸引別人的目光。我的業(yè)績越來越好，有時候一個月可以拿到三千元工資。然而除去衣食住行，化妝品和保健品，每個月的工資所剩無多，也沒有閑錢陪小梅去美容，美發(fā)，美甲，她總能替我找到許多花錢的地方。由于囊中羞澀，我和她逐漸生疏。紅姐整天被家事折磨得半死不活。我和小曾也不像往日那般有活力，說好去江邊跑步，每次到了就變成散步。今年就這樣結(jié)束了，陽陽沒來陪我們過年，小梅也沒有得到那輛汽車。過年有些冷清，反而圣誕節(jié)更值得回憶。這天晚上公司舉辦晚會，大家穿著禮服在工作室里載歌載舞，我穿著棉襖在一邊格格不入。中途偷偷溜走，一路忐忑，來到江邊樂園。

他站在路燈下。遠(yuǎn)遠(yuǎn)看去，瘦弱的身體踩著細(xì)長的影子如指針般在光圈里打轉(zhuǎn)，像是在施展左三圈右三圈的魔法。我躲在梧桐身后看著他，竟然覺得自己于心有愧。袖手旁觀也是罪過嗎？他會感到寒冷吧，他會覺得無趣吧，他需要陪伴吧。為什么我會在乎他的感受？我不由自主走出梧桐。

“你在那做什么？”

張中庭突然站直身體，視線在我身上稍作停留。他上下打量著路燈，臉上露出笑容。魔法成功了。

“好久不見，今天的玩具都已經(jīng)賣光了。”

“你冷嗎？”

“不冷。”

我避開他的視線，他的身體在冷風(fēng)中不停顫抖。沉默了一會，我再次問他。

“你在那做什么？。”

“在等你?！?/p>

我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想立刻離開這里卻手腳僵硬。

“你冷嗎？”

“冷。”

我鼓起勇氣大步向前走，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冷的觸感讓我下意識想要放手。

“你們在那做什么？”

我吃驚地轉(zhuǎn)過身，看見小曾正站在那顆梧桐旁邊，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你怎么在這？他是我的同學(xué)?！?/p>

“鳶姐，我們回去吧?！?/p>

小曾走過來用力扯開我和張中庭，然后挽著我向前走。

“你先回去，我和他還有話要說。”

小曾松開我的胳膊，低著頭慢慢往回走。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憤怒。

“你還好嗎？要不陪她一起回去吧。”

“你為什么要在這里等我？我又沒和你約定過。你為什么不多穿點(diǎn)衣服?為什么要撒謊？為什么還是這么瘦？你為什么苦著臉，現(xiàn)在又佝僂著腰？你還是害怕人多的地方嗎？為什么不試著接受？這個世界不會為了你改變的。你為什么要博取別人的同情？為什么讓人看不起？你為什么不能照顧好自己？為什么不......”

“對不起。”

“對不起？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嗎？這個世界容不下你！不要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你要努力，努力改變自己。刮刮你的胡子，剪去亂糟糟的頭發(fā)，挺直腰板，強(qiáng)身健體。讓自己活得體面一點(diǎn)。不要沉溺在悲傷的河流里，整日里昏昏沉沉，愁眉不展，用痛苦取悅痛苦。學(xué)會愛自己，讓自己變得美麗，讓心情變得美麗。這個世界上，美就是唯一真理！”

“你才是唯一真理?！?/p>

“你，你不會喜歡我吧？神經(jīng)??！你為什么喜歡我？我和你又不熟。我剛才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激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p>

“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我不知道該怎么活，但我相信你是對的?！?/p>

“不，我這些也都是聽別人說的。其實(shí)我也分不清對錯。”

“對也好，錯也好。能和你說說話，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p>

“你別這樣！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p>

“我送你回去?！?/p>

一路無話。獨(dú)自回去確實(shí)有些害怕，可是和他走在一起也沒多少安全感。不該沾染他，他是一團(tuán)麻煩。走到宿舍樓下，我和他匆匆告別?？粗г诼返墓战?，希望他不要遇到壞人。回到房間，小曾坐在那悶悶不樂。

“她們還沒回來呀?！?/p>

小曾竟然不理我。我也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于是趕緊把自己洗干凈躲進(jìn)被窩里。心里默默祈禱自己趕緊睡著。

“你為什么不關(guān)心我?”

我假裝已經(jīng)睡著了。

“你讓我一個人回來，就不怕我再遇到搶劫犯？”

小曾已經(jīng)不叫我鳶姐了，看來是真的生氣。但是我也沒做錯什么吧，不過是朋友而已，需要做到那個份上嗎？小曾關(guān)上燈，突然鉆進(jìn)被窩，從后面緊緊抱著我。

“鳶姐，對不起。你原諒我吧?！?/p>

“小曾，我要睡覺了?！?/p>

“鳶姐，我叫曾依依。可以叫我依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