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深空中，數(shù)不清的碎片與小行星靜靜地懸浮著，組成一條狹長的帶子，在漫天閃爍著的星光映襯下，沿著一顆巨大的行星鋪展開來，一路延伸向更加幽深的星際空間。

不管是資深的星際老船長，還是普通的天文愛好者，都能從行星上那塊巨大的紅斑一眼認(rèn)出它的身份：木星。

突然，一處細(xì)小的空間漣漪在深空中泛起，激起一圈圈波紋，打破了這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漣漪的中心出現(xiàn)一個亮度極高的光點，隨即向外投射出一長條霧狀的光影，很明顯，有某條接近中的艦船正在將這個坐標(biāo)鎖定為旅程終點。

漣漪的波動速度越來越快，波紋越來越劇烈地扭曲，翻滾了幾秒之后，一大塊虛影以極快的速度沿著光霧飛馳而來，猛地撞上了這團(tuán)漣漪。漣漪瞬間炸開，向外“吐”出了一團(tuán)青黑色的物體。一脫離光霧，這團(tuán)物體便開始沿著前后左右四個方向緩慢的拉伸，展開，慢慢變成了一艘十字形的怪異飛船，如果不細(xì)看，甚至?xí)詾槟鞘且粔K由兩個圓柱體粗暴的捏在一起組成的太空垃圾。

“躍遷引擎關(guān)閉，已經(jīng)到達(dá)航標(biāo)?！迸為L室內(nèi)，機械合成的女性聲音平穩(wěn)而不帶波瀾的報告。

“嗯————”主控面板上，一雙套著厚底高幫靴的腳隨著哈欠聲繃得筆直，而后不緊不慢的從控制臺上被挪下了地。聲音的主人——一位身穿有些發(fā)皺的深色套裝，雙眼小而有神的方臉男子正從艦船主屏幕前的轉(zhuǎn)椅中一邊努力直起身子，一邊用右手大力的抹著臉。

“那啥，以本艦...阿嚏！”男子一個噴嚏幾乎震得一頭板寸都跟著顫動起來，趕忙吸溜了兩下鼻子：“以本艦朝向為軸線，重新建立參照系。”

“執(zhí)行錯誤。以下參照系要素缺失：法平面。”

“操，真的睡昏了?！蹦凶余洁炝艘痪?，清了清嗓子：“以本艦朝向為軸線，本艦所在水平面為法平面，重新建立參照系?！?/span>

屏幕上的星系圖消失了幾秒后再次出現(xiàn)，所有大型天體旁都多了一串坐標(biāo)。男子向主控屏伸出一根手指，思索了一會兒后，連續(xù)在屏幕上按下了一串標(biāo)記。

“維持四分之三航速，沿路徑點航行，到達(dá)第一路徑點后微速前進(jìn)。另外要后艙的通訊。”男子一邊下達(dá)指令，一邊用手臂掃開主控面板上胡亂堆著的食品包裝和空瓶，清理出一塊桌面。“阿波？阿波！到地方了，來前面準(zhǔn)備開工！”

“哎喲，老楊，別催別催，刮胡子呢。三分鐘啊，三分鐘，這就算咱干的活見不得人，那臉上也得夠光嘛，是不?！本€路另一頭傳來一個有些流里流氣的聲音。

“操你媽的，我要是記完航行日志還沒在控制臺前面看到你，你今天就得跟本周的生活垃圾待在一個貨柜里一起丟出去太空漂流。”老楊嘴上罵著人，手上也絲毫不停的掀起一摞摞紙張，翻找一堆堆雜物?！叭罩?..日志我放哪...有了?！?/span>

他滿意的點點頭，從一大堆文件的下方抽出一個藏青色封面的厚本子。本子封面上是一行燙銀大字“肥的快商業(yè)聯(lián)盟”,其中“商業(yè)聯(lián)盟”四個字被人用淺色筆粗粗的涂掉，在原字下方另外寫上“星際打撈公司”，最下面則用小一號字體寫著“黑夜級 航行日志”。老楊繼續(xù)伸手進(jìn)雜物堆掏摸了半天，拉出一支筆，用右手大拇指順手頂?shù)艄P蓋，翻開日志。

“時間...Y.C.120年...2月...21日。航線...近地軌道至木衛(wèi)一小行星帶I、II、IV、IX。航行計劃...天象...天象...”

奮筆疾書的老楊停下了筆尖，轉(zhuǎn)頭望向舷窗外。很明顯，窗外閃爍的點點星光并沒提供他想要的答案。不過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問題，老楊順手用筆桿在主控屏上點了一下。

“把媒體瀏覽器調(diào)到星際天氣頻道?！?/span>

簡短的延遲過后，星圖旁彈出新窗口，一副太陽系星系全圖旁，一個身穿紅色短袖和白色長裙，有著一頭銀發(fā)的圓臉少女正淺淺的微笑著，一邊指點著屏幕上的星圖，一邊向屏幕外講解一些諸如“黃道平面”“磁星”“空間震”之類讓人似懂非懂的名詞。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老楊從不在自己沒興趣的東西上多花時間，這次也不例外。他用兩手食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了一陣，點擊“支付”按鈕，窗口右側(cè)便跳出了一長條藍(lán)色對話框，這似乎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啊，謝謝...‘八代目’艦長的SuperChat！他問到...現(xiàn)在木星周邊的天象情況怎么樣，好的！我們這就來看一下！”少女做了幾個手勢，旁邊的太陽系全星圖切換成了一幅“2月21日木星星域磁場及太陽風(fēng)分布圖”。“啊...根據(jù)今天木星觀測站的資訊...木星和相關(guān)衛(wèi)星周邊有較密集的太陽風(fēng)粒子流，可能會對通訊、感應(yīng)等方面造成較大的影響。不過由于木星磁場活動處于一個間歇期，近期都不會那么的劇烈，對導(dǎo)航，掃描設(shè)備沒有什么太大的干擾，所以還是很適合開展航行和星際勘探作業(yè)的！”

用輕快的語調(diào)播報完之后，少女對著屏幕外綻放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不知道這位可能是艦長，也可能是天文愛好者的觀眾還有沒有在看啦。不管怎么樣，希望今天對你來說也是美好的一天！”

老楊凝重的面色難得松動了一些，嘴角邊微微透出一抹笑意，在日志上記上了幾筆。

艦長室的氣壓門發(fā)出了一聲響動。

“哎喲，我的老楊，每天起床都看你折騰這玩意...現(xiàn)在都啥年代了？開飛船都只要動動嘴的年頭，還拿著筆和本子不放，也不知道你圖個啥?！?/span>

頂著一頭亂糟糟的中分，阿波精神十足的踏進(jìn)艦長室。不過套在T恤外面那件拉鏈只拉了一半的工裝背心，以及沒對在常用孔上，胡亂扣著的皮帶扣暴露出了他剛從被窩里沖出來沒多久的事實。

“是啊，開飛船都只要動動嘴，除了這種事情，也沒啥能讓我覺得我這個艦長還有什么存在感了。”老楊合上日志，嘆了一口氣，再次隨手甩回桌面上亂糟糟的雜物堆。“可能這個是中年人無聊的自尊吧，或者換個你們年輕人喜歡的詞，‘儀式感’。”

來回摩挲著锃光瓦亮的下巴，阿波面有得色的哼著小曲踱到副駕駛席前，往后一倒，舒服的半躺在座椅里，順手從雜物堆里摸出一罐啤酒。

“對吧，扔掉老套路，擁抱新時代。全智能化的時代也沒什么不好的，”阿波迫不及待的拉開拉環(huán)，隨后趕緊直起身子，把嘴湊到罐口吸走一口啤酒沫。“你每天看的這個啥，天氣小天使？我就這么叫吧。她不也是智能化的產(chǎn)品？智能化時代帶給你我多大快樂啊?！?/span>

“你懂個屁，這后面是真人?！崩蠗钣靡环N看外行的眼神不屑地瞄了阿波一眼?！叭思医蠽TB，準(zhǔn)確的說，屏幕上的機師和她駕駛的機甲合起來，叫做VTB?！?/span>

“啥玩意？這小天使還能開機甲？”阿波差點被一口酒嗆住，瞪大眼睛直了下脖子勉強吞下，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指著屏幕。“這么矮，這么軟一個女孩子，講兩句話都臉紅，你告訴我她是個開機甲的？”

“人家駕駛技術(shù)比你開飛船和操炮要溜得多了?！崩蠗罾湫σ宦暋！癡TB機師和你我以前一樣，等于都是在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討生活。這個行當(dāng)，每天張開眼睛就要為了活著掙扎。就算你是業(yè)界TOP ACE，一個沒當(dāng)心，站不住，立不穩(wěn)，就得被后頭的年輕人掀翻，打下來，干掉，默默無聞的變成宇宙里的一縷灰塵?！?/span>

“喲，您這么一說我還真挺感興趣的?！卑⒉ǚ畔铝塑E起的二郎腿，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斑@您可得認(rèn)真給我講講，哎，出來跑長途，我就愛聽您說這些。”

老楊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輕觸主控屏幕。

“飛行控制權(quán)限移交副駕駛。”機械合成女聲顯得格外冰冷。

“嘿嘿...不是...您這？”阿波一臉明知故問的尬笑。

“老子從睜眼忙活到現(xiàn)在了，雜活干完，你晃蕩過來開罐酒就想擱這聽故事？”老楊微瞇起雙眼。“把船倒騰到今天預(yù)定的幾個坐標(biāo)點，到了就干活。其他什么都不要多說，聽就完事了。”

阿波一聲長嘆，抬起屁股把轉(zhuǎn)椅拉前一點，開始熟練的敲打鍵盤調(diào)用飛控界面。

老楊再次從雜物堆里挖掘出一個壓變形的紙盒子，取出一條速溶咖啡撕開。

“其實故事什么的倒也不是那么多?！崩蠗顚χ媲暗目諝馑伎剂艘魂嚭蟊某鲞@么一句?！爱吘刮乙彩且荒昵皠倎磉@個星系。說起來還是因為，到木星這邊換船起降的時候，在空港門口看見過演出的VTB編隊，好像是叫什么‘偶像系’的VTB。”

“哈？偶像？打架的？”阿波雖然沒說，臉上仿佛明晃晃的掛著“難以置信”幾個大字，嘴都快咧到耳朵下面了。

“當(dāng)時我接了單有點危險的生意，要到塞德娜附近跑一趟，幫顧客回收個不太能對外說的失物，只能我一個人干。人生地不熟的，當(dāng)時真覺得前途未卜，有那么點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意思?！崩蠗顗焊鶝]搭阿波的茬，慢條斯理的把咖啡粉倒進(jìn)一個臟兮兮的杯子。“這三個VTB據(jù)說是在木星小有名氣的偶像團(tuán)體，我只是掛在她們的頻道里和別的船長聊天，提到一句‘準(zhǔn)備動身跑一趟塞德娜’，還沒過幾分鐘，她們就啟動機體，專門為了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唱了一支歌。因為語言不通，歌詞我沒有聽懂，但聽著很讓人安心。”

老楊把杯子放到出水口下，熱水自動注入杯子。

“哦還有，她們的機體...飛起來也很好看。三種顏色的尾跡，流暢的曲線，順滑的關(guān)節(jié)...”

“喂喂喂...”阿波笑的一只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沖著老楊連連擺手?！袄蠗?，你聽我說，老楊。你該不會真產(chǎn)生了什么奇怪的錯覺吧？你自己都說了呀，那幾位是偶像，偶、像。你以為那歌真是唱給你一人聽的??？得了吧，這是唱給她們頻道里所有人看的~你一個臉不熟的路人隨便提一句，她們都能放在心上，特地來上一首歌送給你，這體貼入微的人設(shè)一立，直播間里的其它人看了，那還不感動的稀里嘩啦，努力的去推這幾個小偶像？這個是營銷，營、銷。我賣了這么多年折躍自行車，這樣的小活我可熟了?！?/span>

“你怎么想那隨你?！崩蠗畎岩粭l湯匙放進(jìn)杯子里，細(xì)細(xì)的攪動?！拔业挂矝]什么不切實際的念頭，只是啊，在這行里面浮沉這么多年，明槍也吃過，暗箭也挨過，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人這么純粹的‘在意’吧。起飛之前她們還和我約好，讓我回程時候一定還要在木星空港7號口進(jìn)站，到時候會再唱一首歌給我慶祝生意興隆?！?/span>

“哎喲~~~~老楊誒，老楊~~~哈哈哈...”阿波連連拍著大腿?！澳氵@年紀(jì)還追上偶像了我去...后來呢？”

“后來她們死了?！?/span>

阿波的表情僵在了半空中，半天才蹦出兩個字。

“死了？”

“死了?；蛘甙凑账齻冞@一行的黑話，是‘畢業(yè)’了，也就是VTB生命走到了終點?！?/span>

湯匙離開水面，在杯口上“叮，?！陛p敲了兩下，幾滴咖啡濺起一圈水紋。

“怎么回事？”

“大概半年不到我才從塞德娜干完活回來，說不上九死一生，但也確實差點把這條命交代在那里。回航時候我還記著跟她們的約定，特地繞到木星背面，從7號口進(jìn)站，但是怎么調(diào)頻，都沒有找到她們的通訊頻道。后來才從別的艦長那里聽說，幾個月前的某天，她們照常在表演，通訊線路突然接進(jìn)幾臺來路不明的機體，要求聯(lián)動切磋一下練練手。VTB為了服務(wù)觀眾，對于這樣的挑戰(zhàn)一般是不會拒絕的，所以就展開隊形接戰(zhàn)，然而...”

老楊說到這里，深吸了一口氣，臉頰的肌肉微微繃緊。

“對方攜帶的不是常規(guī)武裝，而是某種能無視機體護(hù)盾及結(jié)構(gòu)這兩層保護(hù)，直接對機師實體進(jìn)行打擊的武器?！?/span>

艦長室里一片寂靜。

“實體...打擊？”阿波顯然有些費力的試圖理解這句話。

“是的，常理來說，機體就是機師的盾，會承受下一切傷害，保護(hù)機師。但這次...盡管她們有著防護(hù)性能很不錯的機體，自己接戰(zhàn)時也足夠小心，結(jié)果...還是中彈了，在全部在場的觀眾面前。作為一名機師，在上千人面前被彈藥的空間渦流隔著機甲扯開，撕碎，一覽無余，最后連帶她們的機體，一起碎成了一片片數(shù)據(jù)片段，對方則趁亂逃離了現(xiàn)場?！?/span>

“對方是什么來路？”

“不清楚。這種專以擊殺機師為目的的武器是違禁物品，在場觀眾據(jù)此推斷應(yīng)該是‘道上的朋友’干的。另外一件事是：她們?nèi)ナ腊雮€月后，同樣在木星活動的另外一支VTB團(tuán)隊‘接手’了她們的所有觀眾，而她們也就這樣逐漸一點點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里?！?/span>

老楊將杯子送到嘴邊，一口把咖啡喝光，長出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司法上有句格言：‘罪行對誰有利就懷疑誰’，我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阿波雙手互握托著下巴，沉默地思考著什么。

艦長室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好了，好了，到地方該干活了，談點開心的?！崩蠗钪刂嘏牧藘上掳⒉ǖ募绨?，把他拉回現(xiàn)實?！鞍雅炤d掃描儀打開吧。好消息，今天是我們在這里灰頭土臉的第四十五天，合同期過去一半了。最壞情況也只要再熬這么點時間，我們就能把費用袋袋平安，打包回家?！?/span>

“哦對，這茬我給忘了。”阿波輕輕嘆了口氣，調(diào)整坐姿正對控制臺坐好?！皢⒂门炤d掃描儀，掃描項目磁力+光譜兩項，掃描精度低?！?/span>

“艦載掃描儀接入，請指定掃描模式?！卑殡S著系統(tǒng)提示，控制臺上升起一個頂部嵌有瞄具的T型握把，以及一個帶頂蓋的方形置物臺，主屏幕畫面也瞬間切換到艦首主攝像頭視角。

“模式擴(kuò)散，范圍艦首60度錐角，艦首指向跟隨瞄具準(zhǔn)星?！卑⒉ㄒ贿吺炀毜闹付⊕呙鑵?shù)，一邊用拇指和食指掀開置物臺頂蓋瞄了一眼?！癘K，樣本裝載正常?！?/span>

置物臺上靜靜地躺著一小塊邊緣毛糙卷曲，有好幾處焦痕的金屬碎片，在艦長室的燈光照耀下，隱隱泛出偏橙色的奇妙光暈。阿波滿意的點了點頭，合上頂蓋按緊，置物臺內(nèi)部瞬間射出一束束細(xì)如發(fā)絲的激光，照射在金屬碎片上，又以不同的角度被反射到一圈傳感器探頭上。主屏幕出現(xiàn)了一個帶有十字分劃線的綠圈，阿波操作握把，讓瞄具中心對齊綠圈，隨機瞄準(zhǔn)了小行星帶中的一個方向，最后按下握把側(cè)面的按鍵。

“嘟——嘟——”一連串?dāng)?shù)據(jù)飛快的從屏幕中間滾過，屏幕右下角出現(xiàn)了一堆彩色的折線，幾秒之后，又是一聲“嘟——————”的長鳴。

“未發(fā)現(xiàn)對應(yīng)結(jié)果?！北涞呐曂鲁鲞@幾個字，右下角的折線色彩也固定下來。

“哎...銅，鈷，鎵，還有非金屬的硫...這些破玩意我看了一個多月都快吐了?！卑⒉ǘ⒅劬€圖表，興味索然的砸吧著嘴?！拔沂遣荒芾斫猓覀冞@位客戶到底想在一個熔巖行星的小行星帶里找到些其他什么。趴在碎石塊上搔首弄姿的外星舞娘？”

“波，人家把錢給夠了，那就是上帝?！崩蠗钫酒鹕碜?，將兩手背在身后踱著步?！皠e說舞娘，就算客戶想看五大三粗，腿毛茂密的大老爺們套著白絲褲襪跳舞，我們也必須去找，哪怕自己演也得上，這是職業(yè)道德。”

“白絲和腿毛...我的天...別別別，真到那時候您去就行了，我不好這口，會有心理陰影的。”阿波略微拉起了一點速度，輕轉(zhuǎn)握把調(diào)整視野?！斑@邊再來打一下...說起來，這個奇葩的客戶為了這么個無聊的活，到底付了我們多少？”

“按照正常報價，夠包下我們船10年?！崩蠗畈患偎妓??！坝萌齻€月的時間就能賺...哎哎哎干啥呢？船頭穩(wěn)住點！穩(wěn)?。　?/span>

阿波手一抖，掃描握把一個大角度偏移，連帶整個飛船來了個急轉(zhuǎn)向。

“我的媽，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一頭冷汗的阿波趕緊反拉船頭，好不容易找回控制?！耙粋€小個子干癟老太太，掏得出雇我們10年的錢！？”

“你沒聽錯，10年。而條件僅僅是，沿著木星周邊小行星帶，找一個和她提供的樣本材質(zhì)一致的東西。”

老楊朝著置物臺里那塊金屬碎片努了努嘴。

“不管結(jié)果找到還是找不到，找滿三個月就結(jié)束，任務(wù)完成。”

“為了這種怪事你就拉上我來蹲了一個半月？”阿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老楊?！澳憔筒慌逻@老太太是消遣我們？”

“款項先付了，定期付款票據(jù)在這。”老楊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只要20%的定金，她直接給了全款?！?/span>

“天啊，匯票是可以空開的啊！”阿波幾乎要吼出來。

“我早聯(lián)系過開戶行了，賬上確實有這么多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边@回?fù)Q老楊用鄙夷的眼神看著阿波了?！澳阋詾槲沂悄悖俊?/span>

“等會等會，我有點暈，你給我點時間反應(yīng)...”阿波一邊魂不守舍的操作著掃描儀，一邊用空著的手撓著臉頰：“10年的錢？干三個月？干好干壞不論，到點拿錢？嘿嘿嘿嘿嘿.....這不送錢嘛！”

“其實我開始也很懷疑，一度想要拒絕，哪有這種好事。”老楊舉目遠(yuǎn)眺主屏幕里的星空?！暗撬o的實在太多了?！?/span>

“哎喲~那你丫的早點跟我說啊，早知道出來逛三個月街都能躺著收錢，哪個傻子還擱這天天盯掃描儀盯到眼睛發(fā)花！哎喲喂~”阿波扔開握把再次倒進(jìn)駕駛席，把右腿舒服的橫架在左膝上?！坝袩焼?？”

老楊眉尖微挑，緩緩上前兩步，突然飛起一腳把阿波架著的右腿踢開。

“我他媽就知道你這操行，所以之前就沒跟你提這事兒?！崩蠗畈魂幉魂柕膩砹艘痪洹！叭艘焕咸汛婵钜环植皇５哪贸鰜砉湍阏覗|西，自己還跟著到船上在外面飄三個月，它肯定是個啥找不到就過不了日子的玩意兒。你在這想著收錢不做事給人磨洋工，干的也忒不像人事了。干活！”

“哎呦，得得得，好話都是您說好人都是您做...”阿波垂頭喪氣的趴回控制臺，一邊加大航速前進(jìn)，一邊小聲嘀咕?！拔覍に寄@價錢收的也不像個君子...”

“市場經(jīng)濟(jì)，定價自由。人愿意開多少價，是人自己的想法。但只要我們接了這一單，鈔票落袋，就得開工，這是職業(yè)道德。老肥得快人最講商譽，就算你是敵對來找場子，只要錢到位，飛船，彈藥，我們都賣?！崩蠗钜环拰⒉ǖ谋г苟铝藗€嚴(yán)實。

“哎，肥得快，肥得快，都散伙這么多年了，您還把這玩意掛嘴邊上，要是再讓我看到那幾個傻逼高層，我特么...”

阿波的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里，身體微微前傾，死死地盯住屏幕右下角不放。

“老楊...”

“又————咋了？”老楊不耐煩地走到副駕駛席旁，俯下身子，順著阿波的目光望去，一瞥之下，立馬雙手撐上控制臺，幾乎要把臉塞進(jìn)主屏幕?！拔也?..！”

“這個波長...！”

“記錄到未知信號。樣本匹配率：18.38%，強度：低?！毕到y(tǒng)合成音報出信息的同時，掃描儀的聲音也從“嘟——嘟——”聲變成了清脆的“?！！保髌聊簧铣霈F(xiàn)一個紅色的球形范圍。

“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一貫沉穩(wěn)的老楊突然發(fā)出學(xué)舌鸚鵡般的聲音?！巴疑?！艦首往右上打！”

“這還要你講！我特么又不是傻逼！掃描模式聚焦！艦首30度錐角！”阿波飛速縮小了掃描范圍，用有些顫抖而不太聽使喚的雙手努力把屏幕上的紅球套進(jìn)綠圈中間，滑動一個滾輪縮放了一下綠圈，右手大拇指重重的再次按下掃描鍵。

“嘟——嘟——”大堆的數(shù)據(jù)再次在屏幕上滾動，折線圖表的橫軸和縱軸開始縮短。

老楊眉宇間的皺紋越來越深，阿波的門牙也緊緊咬住下嘴唇，兩人用要把屏幕瞪穿的氣勢等待著這一輪結(jié)果。數(shù)秒后，主控制臺傳來“叮、叮、叮、?！钡募贝偬崾疽?。

“記錄到空間信號。類型：金屬。樣本匹配率：41.27%。強度：中等?！逼聊凰⑿?，紅球進(jìn)一步縮小成一個黃色的小點。

“操！邪門了！還他媽真是！”老楊的大嗓門震得資料柜頂?shù)母』叶嫉粝铝艘恍！鞍俜种氖嗟钠ヅ渎?，基本就是了！今天真邪性！五度！五度！?/span>

“艦首5度錐角————呀呼！”阿波興奮的大腳跺著地板，手上動作卻不敢大，別扭地彎著腰進(jìn)一步調(diào)整著瞄具?！斑@大牢是坐到頭啦——！掃！”

僅僅2秒鐘過后：

“記錄到空間信號。類型：金屬。樣本匹配率：100.00%。強度：可定位。預(yù)設(shè)進(jìn)程自動關(guān)閉。”冰冷的合成音此刻仿佛天籟。

“設(shè)置信號為終點！”阿波撒開握把，雙腳用力一蹬控制臺，把自己連同轉(zhuǎn)椅轉(zhuǎn)著圈推出老遠(yuǎn)。“全速——前進(jìn)！”

“艦長權(quán)限，撤銷前一指令，維持半速航行！”雖然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老楊還是保持著一定的理智?！白魇裁此溃吭谛菐匍_，生怕撞不上什么東西？我去后艙帶老太太過來驗收，你把船平平安安的開到目標(biāo)面前。要是船體撞出啥窟窿就拿你塞進(jìn)去填上?！?/span>

氣壓門打開，老楊的腳步聲離開艦長室，漸漸消失在過道中。阿波則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努力用腳把轉(zhuǎn)椅扒拉回控制臺前，擺弄起了艦首攝像頭。

“到底是什么東西這么值錢，費這么大勁找...？”阿波犯起了嘀咕，將攝像頭倍數(shù)拉到了“32X”一檔，點了一下確定，主屏幕閃爍了一下，一大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充斥了屏幕，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嘖，輔助照明。”

幾盞小小的艦外探照燈亮起，在那團(tuán)物體上投下了幾個小光斑。阿波漫無目的的移動照明點，從上到下細(xì)細(xì)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心頭的謎團(tuán)越來越大。

“這個地方...怎么像是什么玩意的噴射口？還有這里...好像是工程型艦船的液壓部件？包括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又變成了實彈炮炮管一樣的結(jié)構(gòu)...甚至還有星際游艇舷窗...”阿波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劃動，放大和縮小一塊塊像素堆。幾分鐘后，他的耐心似乎到達(dá)了極限。

“這樣跟鑒寶一樣鑒下去看得出個啥...真是的，紅外鏡頭，全景，自動著色，逐行輸出！”

屏幕一下變黑，然后從最上方一行像素點開始，一行行往下逐漸出現(xiàn)圖案，仿佛一把無形的刷子給屏幕刷上一道一道色彩。

隨著圖案面積一點點擴(kuò)大，阿波的眼睛瞇了起來：

“...這到底是堆...啥？”

眼前出現(xiàn)的一堆物體，什么都不是，而是確確實實的一“堆”物體。

一艘火力巡洋艦被不明外力扭曲成“<”一樣的角度，再被擰成了毛巾狀，鑲嵌在這堆物體里，阿波認(rèn)出了上面木星警備部隊的LOGO。

巡洋艦殘骸的上方，伸出一個施工用巨型液壓張力剪，后面還連著一段懸臂和液壓管。

再往下看，是幾條顏色與外形不同的機械臂和機械腿，被什么粗暴的外力拍平，揉到了一起，從機械腿上連著的一部分襯裙，大概還能猜出它們曾經(jīng)屬于某幾臺機甲。

大大小小的艦船殘骸，軍用、民用、商用，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部件，叫得出與叫不出名字的，仿佛從天南海北被什么東西吸引到這里，又被像橡皮泥一樣捏進(jìn)這團(tuán)廢料里，親密的擁抱在一起。

在這堆殘骸的上方——阿波將主攝像頭上移，細(xì)細(xì)觀察，聚焦——

一個體積龐大的頭盔樣物體，帶著四對大小不一的彎角，和一對碩大的羽翼狀部件，以及一些水生物特有的鰭狀結(jié)構(gòu)，漂浮在殘骸上。如果要用人臉來比喻的話，本該是眼部的位置，是一個鏡頭玻璃早已碎裂的特大號單鏡頭攝像頭。還有許多功能不明的孔狀結(jié)構(gòu)。再細(xì)看之下，“頭盔”下方有著一大堆纜線狀物體深深地扎在這團(tuán)殘骸中，外觀上完全看不出有多深。

“果然人活得夠久就什么都能見到...”阿波喃喃自語?！斑@是...大型機動堡壘的頭部？光一個攝像頭都快有我們飛船一半大了，好家伙...我們這可是200多米長軸的大型打撈艦啊...這東西本體該有多大？”

贊嘆過后，阿波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要怎么處理這一大團(tuán)東西。歪著頭思考了幾十秒后，他用手指在屏幕上圈定了幾塊地方。

“激光燒蝕器充能?！卑⒉▽ο到y(tǒng)下達(dá)指令。以他作為一個資深星際打撈客的職業(yè)素養(yǎng)來看，不管是碰到大寶貝，還是大麻煩，第一反應(yīng)肯定都是先把它變小。

“如果客戶要找的是上面那個腦袋，那必須切下來，沒準(zhǔn)還得再切碎一點弄走。如果不是，那東西可能還在這團(tuán)垃圾里面，現(xiàn)在切開也沒差，還節(jié)約時間?！卑⒉ㄐ南卤P算完畢，打了個響指。

十字形飛船的左右兩個端點微微變形打開，每邊伸出兩個內(nèi)藏式激光頭，連同艦首上下各兩個固定激光頭，一起瞄準(zhǔn)了指定位置，激光頭漸漸亮起，顏色由暗紅慢慢轉(zhuǎn)為深紅，之后是橙色，黃色，綠色...

“按指定作業(yè)區(qū)域分割。”眼看暖機完成，阿波下達(dá)了指令，八條藍(lán)色激光分別射向這堆殘骸的不同部位。激光所到之處，各種材質(zhì)的金屬紛紛熔毀，一塊塊碎片開始剝落，進(jìn)展順利。阿波悠然自得的坐回椅子，翹起二郎腿，右手伸向還剩一點的啤酒罐。

走廊上傳來兩種腳步聲，老楊那熟悉的粗重腳步，以及另一個細(xì)碎輕淺的腳步聲。緊接著，艦長室再次打開。

“夫人，請您來是確認(rèn)一下....”老楊對客戶特有的恭敬嗓音響起。

“你們在干什么?。。。。?！”

一聲破音的尖叫，一個矮小的身影從門口一下竄到控制臺前，一把將阿波連人帶椅推開——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在艦長室里滑來滑去了——連同手里的啤酒罐也脫手撞到了墻上。

一位有著一頭銀灰色過耳短發(fā)的老婦人，正全身微微發(fā)顫，抬頭盯著主屏幕。緊接著先望了望老楊，再望向阿波。銳利而精光四射的眼神讓阿波打了個冷戰(zhàn)。

“把這東西關(guān)掉，現(xiàn)在?！?/span>

“呃...”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阿波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關(guān)掉！快！馬上！不要動它！”老婦人再次拔高音量，聲音里除了憤怒之外，隱約透出一絲焦急。

“燒蝕器關(guān)機。”老楊黑著臉下達(dá)了指令，隨后轉(zhuǎn)向老婦人：“夫人，實在抱歉，我們本應(yīng)該等候您的指示再作處理?！?/span>

老婦人沒有理會，只是繼續(xù)轉(zhuǎn)頭盯著主屏幕，看著激光束一條條消失，殘骸堆上一處處切割痕跡慢慢由亮轉(zhuǎn)暗，一言不發(fā)。

房間里一時沒有半點響動，只有倒在地上的啤酒罐慢慢向外淌著液體。

片刻后，老楊輕手輕腳地從背后繞過老婦人，來到阿波身旁，黧黑的大手一把掐住了阿波的喉嚨。

“我，他，媽，警，告，你，小，子...”老楊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的擠著話?！斑@單生意要是黃了，我他媽一定要把你用飼料攪拌器切成碎渣，攪在瀝青和防輻射涂料里面，然后拿來給飛船補漆，讓你他媽被太陽風(fēng)和宇宙射線吹他媽幾十年，把你的渣灑在太陽系每一個角落?！?/span>

“嘎...啊啊啊，嗯嗯，咔咔咔...”阿波滿臉憋得通紅，喉頭發(fā)出一些大概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聲音。

“好了...”老婦人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望著兩人。她的本音和剛才的尖聲完全不一樣，是一種令人很舒服的柔和，略帶慵懶的嗓音?！耙钦娉隽耸裁词?，你現(xiàn)在把他掐死也于事無補。不用這樣?！?/span>

“顧客至上！”老楊光速松手，轉(zhuǎn)過頭對老婦人深鞠一躬?！爸?jǐn)代表肥得快星際打撈公司全體員工，對您致以最深刻的歉意?！?/span>

趁這機會，阿波終于能一邊咳嗽，一邊勉強喘上兩口氣，同時仔細(xì)的打量這位老婦人——

一頭銀灰色的短發(fā)，掩映著一對小巧精致的耳朵，耳廓上兩枚箍狀耳釘平添了一絲不馴的氣質(zhì)，一雙淺棕色瞳仁的大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瘦削而微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略含笑意。脖子上，一塊由一大兩小共三枚菱錐狀水晶組成的翠綠色掛件由一條銀色細(xì)鏈掛起，顯得格外醒目。雖然身上穿著的真空操作服配上老婦人這個身份略微有些不搭調(diào)，但卻凸顯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反倒成就了一種奇特的韻味。

“可惜她年紀(jì)這么大，臉上的皮膚都皺成什么樣了...年輕時候應(yīng)該是個清秀的女性吧?！卑⒉ㄈ嘀韲迪?。

“不用道歉了，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東西，委托你們可能是我這輩子做的為數(shù)不多的好選擇之一吧。”老婦人緩緩道。“那么我的委托完成了，就這樣。”

“...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崩蠗钤捳Z里充滿困惑?！敖酉聛硪龅墓ぷ鞑艅傞_始，您還沒指定要用什么樣的方式把它帶走...”

老婦人輕笑一聲，舉起一只手示意老楊停下。

“可別說帶走什么的了。剛才你們這么大張旗鼓的折騰一通，這里那里切來切去，沒打攪到‘它’已經(jīng)是萬幸。我的委托僅僅是‘找’而不是‘帶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怎么處理它，是我的私事。”

“那...就這樣？什么都不用動？”老楊向老婦人確認(rèn)。

“是的，不要動它?！崩蠇D人斬釘截鐵?！斑@是個應(yīng)該永遠(yuǎn)安眠的東西。”

主屏幕視野里驟然出現(xiàn)一個亮點。

“那是什么？”阿波最先發(fā)現(xiàn)異常。

老婦人聞言，全身如觸電般一顫，迅速回身。

“...糟了。”

“是剛才那個大型頭部組件！它的攝像頭開機了！”阿波猛然想起殘骸上方那個古怪的東西。

破碎的鏡頭后面，一個亮紅色的刺眼光點正死死盯著這艘打撈艦，整個殘骸堆也開始蠕動起來，連接頭部和殘骸堆的線纜此刻開始散發(fā)出明亮的藍(lán)光，不斷有亮藍(lán)色的物體通過線纜從殘骸堆涌進(jìn)頭部，隨后在頭部的幾對角，以及翼狀組件的頂端，逐漸匯集成一團(tuán)團(tuán)亮藍(lán)色棉絮狀的流動物質(zhì)。

“能量高度富集導(dǎo)致的可視化！”老楊倒抽一口冷氣。“這種現(xiàn)象只有星際旗艦噸位的艦船主武器開火前才會出現(xiàn)??！沒理由的！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們快走！”老婦人尖聲大喊?！氨M可能離遠(yuǎn)一點！越遠(yuǎn)越好！”

老楊趕緊撲向主控臺。

“阿波！你來管理引擎出力！”老楊聲如洪鐘?！芭為L權(quán)限！全手動模式！所有外部結(jié)構(gòu)折疊！艦體可變框架分布切換，全艦質(zhì)量向質(zhì)心集中！右前，左后兩組姿態(tài)控制噴口全開！最大速度回轉(zhuǎn)！”

“引擎出力提升，現(xiàn)在是51%！兩組副引擎準(zhǔn)備點火！主引擎全部動力供給右前，左后姿態(tài)控制噴口！”阿波瞬間理解了老楊的意圖，迅速將動力分配給了最利于飛船回轉(zhuǎn)的兩組噴口。龐大的打撈艦開始緩慢地挪動笨重的身軀，艦首漸漸偏離殘骸堆。

與此相對，大型頭部組件四周的能量越聚越多，光芒越來越刺眼，漸漸向著一種藍(lán)白色轉(zhuǎn)變。

“回轉(zhuǎn)太慢了！”老楊咆哮。“慣性分布已經(jīng)沒法再調(diào)整了！把主引擎加力開起來！”

“我早在開了，我的哥！”阿波扯著嗓子嚎叫?！爸饕婕恿θ紵绨税倌昃烷_了！10秒鐘從半速到63%已經(jīng)很快了！副引擎都上了！”

“你他媽不會超載嗎？超啊！命都要沒了你他媽還想著修船麻煩？給老子超！”老楊顧不得所謂的服務(wù)形象，當(dāng)著客戶的面開始爆粗。

“噢對！超載...！主引擎超載！加力燃燒器超載！”

隨著阿波的指令，主引擎運轉(zhuǎn)聲變得越發(fā)尖銳，但，隨著屏幕突然閃爍了幾下，引擎聲一下降了幾個八度，從高亢尖銳變成了怠速運轉(zhuǎn)的低沉聲音。

“主引擎怎么停了？！”老楊的聲音里罕見的出現(xiàn)了慌亂的成分。

“不對勁！老楊！”阿波帶著哭腔回答?！叭剂弦婵刂浦袛嗔耍　?/span>

主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行報錯信息：“燃料引擎丟失 故障代碼0x0000121b：外部因素阻止響應(yīng)”

老楊幾乎要把眼睛瞪裂，望向舷窗外，艦首才堪堪轉(zhuǎn)過了約七十多度角，要完全調(diào)頭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

打撈艦側(cè)方，一團(tuán)純粹的白光正在擴(kuò)散。

“想想辦法，老楊！”聽起來阿波離崩潰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拔疫@里飛控系統(tǒng)和能源管理組件莫名其妙都丟了！”

老楊一把抓住手動方向舵，猛的往回一打，飛船的回轉(zhuǎn)停止了。

“你是不是瘋了啊？老楊！老大！會長！往回不是送死嗎！？”阿波沖上來試圖掰開老楊的手。

“傻逼！你看下現(xiàn)在的艦首指向！”

經(jīng)過一番來回折騰，艦首方向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正直指木星本體。

“躍遷引擎還在！”分不清老楊到底是在狂吼還是喘氣?！败S遷三要素，朝向，速度，距離！現(xiàn)在我們還有80%的速度，朝向最近的天體坐標(biāo)啟動躍遷才是唯一的活路！”

老楊猛力一拳砸向手動舵上的應(yīng)急指令按鈕。

“躍遷引擎啟動?！辈粠Ц星榈呐曧懫稹?/span>

一團(tuán)光霧瞬間將飛船包裹在內(nèi)，舷窗外的景色由星空變成了混亂的空間流。

然而與此同時，白色的光球猛然炸開，高密度能量瞬間吞沒了打撈艦。

“起跳??！起跳！進(jìn)躍遷空間了！沒理由走不掉的！”老楊對著主電腦狂呼。

主電腦迅速給出了回應(yīng)。

“躍遷引擎丟失 故障代碼0x0000121a：外部因素阻止響應(yīng)”

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上頭頂，瞬間老楊只感覺耳膜，眼睛脹得快要爆炸，大量混亂的畫面，混亂的聲音涌入腦中，擠走了一切邏輯，一切理智。

艦長室的墻壁和地板開始繞著老楊轉(zhuǎn)圈。

“操?！?/span>

在白色亮光包裹中，老楊吐出了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