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動車上的人很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車了，整列車廂里的坐席才堪堪被占了一半。林武父女二人坐在了兩座并排的一列，前后都沒有人。

　　林武坐在過道一側(cè)，拿出一部智能手機，看外觀還是二十多年前的類型，外殼上滿是劃痕，但屏幕卻意外的完好無損。

　　他先是給周克己匯報了一下行程，說自己已經(jīng)上了車。隨后在聊天APP中找到了“張昊穎”的名字，給她發(fā)了條消息：昊穎，現(xiàn)在什么情況？又挖出什么新東西了？

　　隨后便翻出周克己發(fā)給他的資料，看了看已經(jīng)挖掘出來的化石。

　　“應(yīng)該是中新世的東西。但這一塊……”林武自言自語道，隨后拍了下林素羽的后背：“小羽，過來考考你?！?/p>

　　林素羽正在用自動鉛筆在一本B4大小的老舊畫本上寫寫畫畫，被林武這么一拍，在本子上劃出一道又黑又丑的直線，自動鉛筆的筆芯也因此斷了一截。

　　她抬起頭幽怨地看了一眼林武，用不懷好氣的聲音問道：“怎么了？”

　　“來考考你，能認(rèn)出這幾塊化石都是啥嗎？”林武嘿嘿一笑，顯得很無辜。

　　林素羽接過林武遞來的手機，仔細(xì)翻閱上面的照片。

　　照片中都是還在地中的化石，并未完全的挖出，拍照標(biāo)記它們發(fā)現(xiàn)時的位置和埋藏形態(tài)。在挖出之后就會用石膏封好，打包成一個個皮勞克，以便保存和運輸。

　　“這個是古麟Palaeotragus。”

　　“嗯，沒錯?！?/p>

　　“這幾張是叉角鹿Dicrocerus?！?/p>

　　“對?！?/p>

　　“……”

　　林素羽又快又準(zhǔn)地叫出了前面所有化石的中文正式名和拉丁學(xué)名，其中大半還是有破損的。但當(dāng)她看到的時候遲疑了許久。那張照片上展示出一具十分完整的骨架，幾乎沒有任何破裂的痕跡。

　　但就是這么一具完好無損的骨架難倒了林素羽，讓她遲遲不敢開口說出答案。

　　這時林武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張昊穎回了消息。

　　林武便拿走了手機，對林素羽說道：“看看畫冊前面幾頁，慢慢想?！?/p>

　　隨后查看張昊穎發(fā)來的消息：林院士，很抱歉才看到消息。我們這邊出土的化石越來越多，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附近的村民過來幫我們挖掘。后面新發(fā)掘的都來不及拍照。

　　林武：叫院士太生分了吧？當(dāng)初都是叫我?guī)熜值?/p>

　　林武：地層有確定嗎？

　　張昊穎：中新世的下草灣系，不知道對不對

　　林武：（豎起的大拇指）很對?；卸ǚN嗎？

　　張昊穎：還沒，準(zhǔn)備搬回所里之后再鑒定

　　林武：也好，再有幾個小時我就到了，到時候去現(xiàn)場看看吧

　　張昊穎：師兄，要不要我讓所（注：南京地質(zhì)與古生物研究所）里幫你叫輛車？

　　林武：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叫輛出租車去就好了。是在吳村沒錯吧？

　　張昊穎：是的

　　林武關(guān)上了手機，看向了正在一副畫前糾結(jié)的林素羽，問道：“怎么樣？找到了嗎？”

　　那畫是一副素描圖，畫著一直好似狼人一樣，用后肢站立的生物。雙眼炯炯有神，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清晰可辨。

　　畫作的右下角標(biāo)注了這生物的名字和作畫時間：赫爾狼（Hellupus），2031.5.4。

　　“應(yīng)該……是這個吧？”林素羽求助地看向了林武。

　　“對自己的答案要自信。”

　　“就是這個！”

　　“嗯，答對了?！绷治潼c了點頭。

　　林素羽低頭繼續(xù)看那赫爾狼，嘴里嘀咕著：“但是不對啊?！?/p>

　　“怎么不對？”

　　“你不是說過這家伙是未來的生物嗎？你還在未來的時間里遇到過。”

　　“這家伙的確是未來的生物啊?！?/p>

　　“那怎么會在中新世形成化石呢？”

　　“這兩者并不沖突啊?！绷治湫α诵?，將畫冊向后翻了幾頁，指著腳標(biāo)為2031.7.21畫的小光追逐小炎的素描說道：“就像他們倆一樣?！?/p>

　　“哦對，是時……”

　　在林素羽繼續(xù)說下去前，林武將食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有些東西是秘密，你忘了嗎？就像他們倆一樣，是不能被別人知道的?！?/p>

　　林素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她將畫冊返回之前未完的一頁，擦掉丑陋的劃痕，繼續(xù)她的畫作。

　　林武則收起了手機，聽著林素羽的畫筆在本子劃過發(fā)出沙沙聲，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

　　那沙沙聲越來越快，林素羽的筆也越來越快，好似打印機一般將一條展翅的應(yīng)龍畫在了紙上。

　　這姿勢好似在空中自由地翱翔，但身體和翅膀上卻布滿了鐵鏈，那些鐵鏈的末端連在了畫冊的底部，將這條應(yīng)龍困在了地上。

　　林武突然睜開了雙眼，伸手將林素羽正在畫畫的右手抬了起來。即便筆尖離開了畫本，她的手仍在林武的手中不停地抖動。林素羽的小手將鉛筆攥得緊緊的，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左臂的衣袖下面隱約閃爍著光芒。

　　林武看向了林素羽的臉，她表情猙獰，那雙原本僅是粉紅的瞳孔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色，似乎還有光芒從中溢出。

　　他輕嘆一聲，右手捏成劍指，在林素羽的后頸處迅速地點了一下。林素羽雙眼迷離，眼中的血色也淡了下去。

　　眼看林素羽就要倒在本子上的時候，林武扶住了她的頭，拿走了本子和鉛筆橡皮，扶著林素羽靠在了椅背上。

　　林武打開本子，再次端詳林素羽畫出的東西，搖了搖頭，將其撕下疊好，放入自己的褲兜中。

　　“現(xiàn)在還不合適啊。”林武嘆息著說道：“現(xiàn)在還不合適啊?！?/p>

　　……

　　等到林素羽醒過來時，已經(jīng)快接近終點站了。

　　“誒？我怎么睡著了？本子的呢？”林素羽有些疑惑。

　　林武在林素羽的額頭上輕彈一下，說道：“還說呢。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得早，你睡覺時候流出來的口水都快把我的本子浸透了。”

　　林素羽捂著額頭，疑惑地看向林武，：“是嗎？我怎么沒印象？我畫的是什么??？”

　　“你畫的都被你的口水弄污了，根本沒法看?！绷治湫χf道：“那張垃圾被我撕掉了，在我的本上很礙眼的?！?/p>

　　在林素羽疑惑的時候，林武將背包和紙傘從行李架上拿下，把本和鉛筆放了進去，拿出一瓶防曬霜說道：“馬上就要到站了，我給你重新敷一下。”

　　“不要，這都五點多了，陽光也不是很曬，不會曬傷皮膚的?！绷炙赜疬B連搖頭。

　　林武將防曬霜收好，說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曬傷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p>

　　“知道了，老爸。好煩啊?！绷炙赜鹫Z氣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好好好，不煩你了，不煩你了?！绷治漭p嘆了一聲。

　　“沒事嘆什么氣。不是還好好的嘛？”林素羽歪著頭看著林武。

　　林武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

　　到站以后，林武帶著林素羽叫了輛出租，直接前往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