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無琪露諾，只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封面，故代替之）

（強烈意識流預(yù)警）

而后過了十天，十天來風(fēng)平浪靜，如在鈴奈庵工作的一個星期一樣，從十二日到二十二日，我固定在寺子屋上課工作，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值得寫上去的東西，人緣沒有太大變化，阿求，慧音，小早苗，幾乎是固定下來與我交流的對象。阿求開始讓我?guī)П惝?，每天早上去上課時都會要求我?guī)е?，還敦促我穿厚衣服，好像母親和妻子。

天越來越冷，黑得越來越早，學(xué)校里遲到的開始變多，期盼更換時間表的聲音也逐漸出現(xiàn)，每天第一節(jié)課就開著他們搖頭晃腦的在桌子上不知所云，下課的時候也很少下來活動，嘰里呱啦的扯著尖嗓子吼叫，簡直同動物園里的猴子一般。上課睡覺的少了，因為凍的睡不著覺，寺子屋的暖氣也不如想象中那么保暖，就連我都來回在講桌上搓著手腕。

工作時間長了，就會很多感受到孩子的特點，有很愛說話和近乎不愛說話的，有愛哭的和貪吃的；很多次我轉(zhuǎn)過頭去在黑板上寫關(guān)鍵詞的時候，咔嚓咔嚓的吃東西聲音和憋笑的動靜就從身后傳來。我好想擁有和慧音一樣的丟粉筆百發(fā)百中的技能，丟在人額頭上，不會太疼，讓他們知道老師我不是好欺負的就好，大快人心！

放學(xué)后，我靜靜的看著魚貫而出的孩子們，每次都能找到小早苗。小早苗一出來，我就上去和她說話，送她回家，帶她去吃飯之類的，有時又住在阿求家。

冬天不得不讓人步伐堅堅實實的腳踩大地，地球正處于離太陽最遠的地方――圍太陽轉(zhuǎn)的軌道并不是完整的圓形。每當秋去冬來，我就感到一股悲哀，又一個特定的年份即將一去不復(fù)返，又有一群人不再年輕，又有一群人正要長大――萬物蕭瑟。

周圍所見之物的色調(diào)開始降低，冬天的到來代表那最有顏色的天空暫時退去，仿佛被抹上一層纖細的白紗。離下雪的日子還早，今年還沒見到霜。我就這樣帶著小早苗在街上行走，想象著下雪后牽著她的手，以防她滑倒的景象。有了工作和例行公事，人的精神樣貌也開始不一樣，感謝這里是幻想鄉(xiāng)，而不是充斥著大量非正當競爭和黑心企業(yè)的外界。盡管季節(jié)不盡人意，但我確實感覺到我在進步，或者說我心甘情愿的在度過這些時光。我仍然想念早苗，但原來帶著刀片的回憶已經(jīng)被磨平，我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一切只有等彌生做新的動作。我有段時間沒聽到她的新動靜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的周末，我終于抽出空來去電影院把那部《幻想假日》完整看完，電影后來的劇情是神奈子想要通過各種方法來賣給彌生人情，以讓她關(guān)閉幻想鄉(xiāng)和外界的溝通渠道，但在這個過程中，她開始逐漸理解，同情起彌生的遭遇，想要帶她逃離這一切，于是經(jīng)過一系列有些幼稚和勉強的追逐戲份后，兩人搭上了一輛通往外界的列車，笑著相擁在一起。給我種《畢業(yè)生》結(jié)尾的感覺，但最后彌生給的鏡頭不至于復(fù)刻經(jīng)典。

我滿頭霧水，為什么神奈子的角色如此厭惡外界人類，最后卻選擇和彌生一起去外界呢？是因為認識到那個守矢大神是不可消滅的，只能逃跑嗎？我覺得有點虎頭蛇尾的味道，價值導(dǎo)向還有點問題，這不是有意向人間之里的觀眾傳輸外界比幻想鄉(xiāng)好的觀念嗎？最后安排個守矢大神最后被天神用雷劈死都可以啊，跟芥川龍之介的一樣。

總之我搖了搖頭，幸虧我周圍還沒有人去討論這部電影。

當晚我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覺，好在第二天是星期天。我走出臥室，熱了杯水，看著茶幾上的電話機，我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彌生，但我真的好想問她你拍這部電影是為了什么？莫名其妙。

無線電話，雖說是無線，但終歸還是有線的，從連借口出發(fā)，一條無形的（電）線連接著信號源，要給誰打電話，那條無形的線就會被連接到另一個電話的連接口上，這條線可以與世界上任何一個連接口相連，人與人的距離就這么被拉近。我可以打電話，我可以給我自己的手機號碼打電話，可以給已經(jīng)被拋在腦后的父親母親打電話都可以，以前人們被時間和空間所隔離，分開，現(xiàn)在通過電纜將人們緊緊地捆在一起。但是如果我們真的無話可說，那么即使我們站在彼此面前也沒有用處，有可能適得其反，崩潰無法挽回。并且，只要我們想，我們也可以任意斬斷一條連接線，說明白就是列入黑名單，從此結(jié)束這種方式的往來。跟開玩笑似的。

可我沒有聯(lián)系的對象，我不知道幻想鄉(xiāng)任何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那個小早苗，我還是沒能理清頭緒去理解她出現(xiàn)在這里的意義——可能彌生對自己妹妹的思念過度導(dǎo)致她在創(chuàng)作這個世界時沒能很好地隱藏住心思，導(dǎo)致自己妹妹在自己記憶中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了這里。我簡單的說服了自己，她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與我無關(guān)。

我，我心中的，腦子里的另一個我正在分裂出來，顯示出極其焦躁的情緒，對自己的目的（解決異變，找回早苗）沒有被達成而破口大罵，宣誓毀滅一切，包括自己。那個我憤世嫉俗，痛恨這個世界強加給自己的一切責(zé)任和痛苦。

可另一個我無能為力，我也一樣。那樣，另一個我只能在撕嚎怒吼中叫啞嗓子，斷掉指甲流血過多而亡，他不會毀滅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東西，因為這個身體還是由我來掌控，而非另一個我。另一個我沒有任何過錯，他的怒火，焦慮，就連現(xiàn)在控制身體的我都有責(zé)任，因為在這里碌碌無為。每天早上醒來，我都會躺在床上回憶早苗，而此后，就是另一個我的怒火時間。

我不得不再次想起自己的過往，人終歸是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思想的，就算能一時躲避，但它終究會找上門來。支離破碎。我總是會選擇性忘記對自己毫無用處的記憶，由此，小學(xué)除了我被一群人圍著打以外，其余全部記憶我都忘得一干二凈，偶爾會有昔日的小學(xué)同學(xué)打招呼，而我會尷尬的不知所措。

發(fā)生在同時期的還有發(fā)現(xiàn)父親嫖娼而憤怒的母親碎裂成一地的水杯我最喜歡的黃色蜜蜂水杯一個人在被窩中哭泣眼淚悶熱你眼中還有沒有我嘶吼讓我近乎失禁的恐慌喪失掉所有的尊敬疤痕三天的化妝品才消除他命不好所有人命都不好為什么要如此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我反抗故我在人一生的幸?？嚯y時平均的只有忍耐過去這一段時間就都會好的屁為什么聽信這種鬼話痛苦就是痛苦讓你去死讓你殘疾瘋狂沒有什么能拯救你的除了早苗經(jīng)常善意的譴責(zé)我因為我對她的感情和未知的情愫相同冷落的經(jīng)歷最終我喪失了一切包括痛苦和救贖也許又是我做錯了什么難道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我活的自立去他媽的

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什么？

我這人近乎沒有情商這東西，因為這個鬧出過不少令人受傷害和自己尷尬的蠢事。缺少耐心和理解心，容易一時沖動，自以為是，情緒激動的眼前一黑，另一個我出現(xiàn)，然后什么蠢事都干出來了，我能意識到。所以我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個兩全其美，既能最小程度上不使他人受傷，也不叫自己難堪的方法：

“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就什么都不說，不知道做什么的時候，就只做自己能理解的事情?！?/p>

再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之前，此為上上策，但也導(dǎo)致了一個后果，那就是我無法去判斷，融入人們組成的事件和其產(chǎn)生的性質(zhì)。我不知道別人對我說的話里是否另有所指，不知道一個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是否是一個暗示，我把自己用這種方法封閉了起來，我失去了與人深度交流的能力。用電話的角度去理解，就是把自己的連接口封閉。縱然我有能說得上話的人，但也僅限于說說話，僅此而已，再無深入交流。

雖然聽著這么令人抑郁，但這種境況還是被打破了。

人生的苦難時平均的。

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發(fā)上，回憶著自己的過往。自離開外界的一個多月里，我從來沒這么詳細的回憶過，因為能不讓我去想的人消失不見，周圍也再次彌漫起無可救藥的寂寥，平庸。非現(xiàn)實性的平庸，村上春樹。

“總該跟人說話，總該跟人發(fā)生些什么的，這是不可避免的。”又是一本忘了名字的書。

我極厭惡勸人向上的心靈雞湯，可我也贊同米蘭昆德拉的“矯情”。一方面，我是不希望自己遭受這般折磨的，想要不記代價擺脫出去，可另一方面，自己也牢牢明白脫離的方法，可就是只把它拿在手中，不去使用.....矯情？

“如果向周圍的凡人一樣，像他們那樣去說，去笑，去為了下流話題而喜笑顏開。那太惡心了?！焙翢o疑問，如果我真的成為“正常人”那么我將不再是我，只是作為巨大垃圾箱中被擤過鼻涕，擦過口水的一張衛(wèi)生紙而已。就算現(xiàn)在這樣呢？我捫心自問：你既然口口聲聲的說自己不是他們的一員，那你總該在什么地方上強于他們吧？沒有。

“我只是一張，會思考的衛(wèi)生紙。”

收到了兩個大包裹。

阿求身后跟著兩個仆人把包裹放進了我的屋內(nèi)，兩個棕紙的箱子讓我想起加工廠內(nèi)能折疊的紙箱，我問阿求這是什么東西，她說是書和聽音樂的東西。我打開一看，好家伙，一摞摞的書和黑膠唱片，鐵三角黑膠唱片機，乍一看以為是個鍋。這么多東西，難怪后面那兩個小伙子氣喘吁吁的。

我謝絕阿求的幫忙，自己一個人用了半個小時才把這些東西收拾好，書放在了自己屋的桌子上，唱片放在茶幾上，看來也是無線的，還真沒見識過無線的唱片播放機，似乎放上唱片就能用。我從一疊疊的唱片中抽出張比爾伊文思，讓它自己演奏著。

“《局外人》、《霍亂時期的愛情》、《尤利西斯》和《月亮與六便士》.....”我把書按照厚薄的順序自下而上的排列好，名著就是好，但手有點酸。全部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好東西，但我早在一年前就全部品鑒過了。做完這些后，我把紙箱折疊起來放在門外，想著能不能當?shù)靥河谩?/p>

才十點，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回去實在無事可做，于是把聽著音樂洗澡，一件好事。

不用特地去問我也知道這些東西是誰給我弄來的。

下午，我去剪頭發(fā)，然后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腦子里想著亂七八糟的幻想，根本沒法好好去看自己的周圍，即使有這個想法，也是抱著作家的幻想去這么做的。作家，一個什么東西都得像什么東西的職業(yè)。錢德勒是這么說的。

回家后，果不其然的在電視上找到了彌生的電影，就這么索性看了第二遍，不能不看，因為彌生想讓我看，想讓我看很多遍，想讓我喜歡上這部電影。相當不錯的鏡頭，值得一提的演技，吵鬧的追逐戲，莫名其妙的結(jié)局。我倒退，看著這一幕：因為不小心撞見彌生在洗澡的神奈子神色尷尬的坐在床上，披著浴袍的彌生坐在床的另一邊，相互背對。當時在電影院里，就是到這個地方時，彌生問我：

“你覺得很困擾嗎？真的對不起，一開始就沒有跟你打好招呼，這么匆忙就開始這一切?！?/p>

暫停，我細細的看著彌生的臉，眼睛嘴唇真的和早苗完全一樣，彌生頭上的墻上掛著一副相框大的風(fēng)景畫，裸肩，床頭柜上的臺燈和指甲刀，眼藥水瓶，還能隱約聽到外面的聲音，人的喧雜。這氛圍最后由彌生解開，她擦干身體和頭發(fā)，換上衣服，拉著神奈子的手，帶著她往外面走，說是自己一個人出去的話會有亂子。

雖說現(xiàn)在沒有正經(jīng)講課，但上課睡覺這種事我還是不會答應(yīng)的，我拍了拍他的肩，那個學(xué)生抬頭與我對視，突然慌張的坐正了身子，說：“對不起。”他面生，腮幫有些下陷，這倒讓我有些驚訝，也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想批評的話頓時如鯁在喉，只好咽下。

“中午沒睡嗎？”我問。

“沒?！彼麚u搖頭。

“那干什么去了？”

“去，去酒館干活?！彼袣鉄o力的說，似乎有點為此羞恥。

“因為家里有困難，所以勤工儉學(xué)？”

他點了點頭。這時，因為我不再維持紀律，教室亂了起來，好多人的聲音逐漸不受控制，隔著排大聲喧嘩。我回過頭去，站在教室中間，都在叫的小家伙們很快不再亂成一片，逐漸收斂?？磥砦疫@一個星期塑造的形象還算是有點作用。

我從來沒見過這孩子，不是我沒有去記住孩子們的樣貌，而是寺子屋學(xué)生的流動性。有的父母只是因為一時工作才把孩子暫時托付在這里看管，有時間了便被接走，慧音也沒意見，這樣的孩子占大多數(shù)。所以我怎么能記住孩子們的樣子，只是人換得實在是勤快，就連我講課的東西都千篇一律的歷史和妖怪的恐怖。

課上了一會兒就到了下課時間，他們不怕冷的沖出去，還沒到要刻意矯情的年紀，幻想鄉(xiāng)的社會教育也沒讓他們收到多少溺愛。我邊看他們跑邊想起自己教室里那些近乎半生不死的人們，女生有的回過頭說話，男生下位，時而打打鬧鬧，但更多人趴在桌子上睡覺，玩自己的東西玩意兒。那精瘦的學(xué)生還在睡覺。

“快放學(xué)了?！蔽依藗€凳子坐在他旁邊，下意識里知道他應(yīng)該會說些什么，然后為此做好準備。他這次紅了臉，“對不起。”與剛才如出一轍，然后匆忙收拾自己的書，一看就是借的，書皮的痕跡是長久翻動留下來的。

“回家嗎？”我問?！安?，還要去賣柴火?！彼芸旎卮?。我吸了吸鼻子，繼續(xù)問他：

“爸爸媽媽都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這么問，是據(jù)我所知幻想鄉(xiāng)所有的工作里面沒有多少是父母做工，生活還拘謹?shù)叫枰⒆映鰜泶蚬さ墓ぷ鳌?/p>

他的臉更紅了，帶有糊弄語氣的說：“體力活。老師，我該走了?！闭f完就急匆匆的拿起挎包，近乎奪門而出。

我看他完全沒有要和我說話的意思，就有點掃興，人家實在不想多說，那我多問豈不是給人家填麻煩？我譴責(zé)自己的自作多情。直到晚上放學(xué)時，我跟慧音提起了那孩子，這才有了些眉目。

這孩子沒有父母，并非過世，而是將其遺棄。這件事當時在人里是出了名的，有一些人曾接觸過這可憐孩子，想過要收養(yǎng)或給些生活費什么的，但都被拒絕了，漸漸地，幾乎每次有個地方?jīng)]有年齡要求的收臨時工什么的，總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周圍晃悠，看的家庭主婦們哎呦呦心疼的叫，想想就難受，一個父母不要的孩子，還不要別人幫助，硬是自己一個人生活著，放在哪個國家都會成為特殊對象。說來也怪，這父母擅自遺棄孩子，幻想鄉(xiāng)也沒個什么機構(gòu)去管管？我很想這么質(zhì)問，但轉(zhuǎn)過身來問自己，這算不算沒有遺棄的外界常識一種？但就覺得心里咽不下去這口氣。

來接我的阿求（我百般勸她不要如此，恐怕引致誤會）也知道我們在談?wù)撜l，就又填了點信息，這孩子干活那叫一個勤快，那些做工的人也看他一個人不容易，就經(jīng)常多給他些錢，叫他去買些好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但不知怎么回事，這孩子跟沒有財命似的，錢來得快，流的也快，流的方式簡直五花八門，從天而降將錢袋調(diào)走的怪鳥，到突降暴雨將紙幣淋濕，無所不有，無所不奇。

“這敢情就跟被貧窮神上身了一樣?！蔽艺f。

“這么說，看起來確實是這樣?！被垡酎c了點頭。

“雖說是玩笑話，但我，我個人確實有點相信這點?！卑⑶笠馔獾挠行┱J真。

慧音說正好自己在做學(xué)生的調(diào)研活動，而且無論是本人還是出于寺子屋的責(zé)任，都有必要關(guān)心下這孩子的，于是慧音就說等明天下課時，三人一起去他家里看看。我還沒出口推辭，阿求就盯著我問：“會去的吧？”我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