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8月22日的文章《人與人差異的天梯》中寫道，

“這段時間使我明白，人對自己的人格是有感情的，這種感情是必要的獨立，哪怕別人否定你，你也會想辦法去承認自己，因為你最了解你自己，最能感受自己的喜怒哀樂，這種感受的真實，是人體傳達給你的自然反饋，喜樂就是正確的，怒哀就是錯誤的。但是，這個“你”卻忽略了你并不了解‘這個世界’，也不了解你踏足了什么地方，這里的喜怒哀樂與你的世界是不同的，未知會誘發(fā)人本能去尋找立足點，試圖尋求與未知的平衡，因為你無法站在虛空上，正是這個無法站在虛空上的道理，讓你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必須是正確的，因為這脫離你的實際，你不可能一躍就站在井上。這也是我前段時間明白的道理，這個道理任何人都不會例外。”

我這種抽象的表達，不確定有多少人會理解，但應該還是不理解的更多？畢竟我這算是結論性的表述，用的是配合主題的內(nèi)容，也就是“框架差異”的主題，所以整個內(nèi)容的表達并不完整，如果不具備相應的思考，聯(lián)系相應的依據(jù)，就得不到全面的認識。不過寫一篇文章我也不可能把每個細節(jié)都長篇大論一番，然而今天我卻想講一講這個道理，也是作為自己對這方面思考的補充。

而心血來潮的契機是，今天發(fā)現(xiàn)TED有相關的演講，然后我得到了這么一個詞匯：

Motivated reasoning，動機性推理。

有興趣的可以直接按照該文章標題查找相關視頻，下方將進行大量引用片段。

“這種現(xiàn)象是說，我們無意識的動機，我們的渴望和恐懼，塑造了我們解讀信息的方式；有些信息，有些想法會感覺像是盟友，我們希望它們贏，我們想捍衛(wèi)它們，其他的信息和想法就好像敵人，我們要擊敗它們，所以我把動機性推理稱為士兵思維模式。舉個例子，當裁判判定你喜歡的球隊犯規(guī)，你就抱著動機想證明他錯了，但如果他判了另一個隊犯規(guī)，‘太好了，判得好’，就不用仔細考慮這個判罰了；又或者你讀到一篇文章或者一項研究，檢驗了某個爭議性的政策，比如死刑，正如研究人員已經(jīng)證明的那樣，如果你支持死刑，而研究證明它是無效的，那你就有充分的動機去發(fā)現(xiàn)研究設計的缺陷，但如果證據(jù)表明死刑有效，‘很好，好研究’，反過來如果你不支持死刑也是一樣。我們的判斷力會受到心理期望的影響，并且這種影響無處不在，這塑造了我們關于健康和感情的思路，關于我們決定如何投票，關于公平公正，而對于這種動機性推理或者說士兵思維，我最擔憂的是它非常潛意識，我們盡管認為自己客觀公正，卻還是會毀掉一個無辜的人?！?/p>

“Picquart就是偵察兵思維的代表人物，這種思維驅使人不去考慮輸贏，而是看清真實狀況，盡可能真實準確地還原真相，即使真相不好看也不讓人喜歡，這種思維方式我個人非常推崇，過去幾年時間我一直在研究，想弄明白是什么導致偵察兵思維，為什么有些人，至少在某些時候，能越過偏見和動機，試圖盡量客觀地看清事實和證據(jù)，答案是情緒化，就如同士兵思維來源于防衛(wèi)和抱團這樣的情緒，偵察兵思維也一樣，不過是不同的情緒，比如說，偵察兵有好奇心，他們更可能會為了學到新知識而高興，或者著急地想要解決謎題，當他們遇到不合期待的事時會感到好奇，偵察兵有不同的價值觀，他們更傾向于認為檢驗自己的信念是有意義的，而他們也比較不會認為改變自己想法的人很弱，最重要的是偵察兵是腳踏實地的，意思是他們作為人的自我價值，并不綁定在某件事的對錯上，他們可能認為死刑是有效的，而研究證明死刑無效的話，他們會說，‘哈，看來我可能錯了，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壞或者蠢，你懂的’。這一系列的特質(zhì)被研究者發(fā)現(xiàn)——同樣我從身邊的人看來也是這樣——能預測良好的判斷力。而關于這些特質(zhì)我想請你們記住的是，它們其實跟聰不聰明沒有關系，也跟你懂得多少無關，事實上它們跟智商完全不相關，它們是關于你的感受，有一句話我經(jīng)常引用，來自《小王子》的作者圣?？颂K佩里，他說，‘如果你要造一艘船，別催著你的人去伐木，指手畫腳地分配工作，而是要教他們渴望無邊無際的大?！梦业脑拋碚f，如果我們真的想提高個人和社會的判斷力，我們需要的不是邏輯或者經(jīng)濟方面的指導，這些東西雖然很重要，但要把這些原則用好，最需要的是偵察兵思維，我們要改變我們的感受方式，當我們知道自己可能在某件事上錯了，我們要學會驕傲，而不是恥辱，當我們遇到與我們的信念相悖的事物時，我們要學會好奇而不是防御，我想要留給你們的問題是，‘你最渴望的是什么？你渴望捍衛(wèi)你的信念，還是渴望盡可能地看清這個世界？’”

整個視頻看下來，基本是與我的想法相貼合的，不過在談到“這些特質(zhì)與智商完全無關”的時候，我認為是錯誤的，如果單是討論“與聰明無關”可以理解，但關于“智商（IQ）”，除非與我所理解的“智商”不一樣，不然很難茍同，特別是視頻中的舉例都有著認知背景作為前提。

或許有人覺得我在這里較真了，但這里會牽扯到一個重要的概念，那就是“思維與智商”的關系。無論是維基還是各種文獻對IQ的闡述，都涵蓋著認知、思維、語言、觀察、計算、律動能力等多方面的考察標準，是綜合性的。同時，智力的發(fā)展不僅是受先天基因的影響，也與疾病和生活環(huán)境等后天因素有著密切聯(lián)系，所以在我的文章《人與人差異的天梯》中的主題并非是“差異源自于情緒化”，而是“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情緒化的差異”。

如果刨除“后天因素”單取“情緒化”就會失去溯源性，那么演講者為什么會“點到為止”？可能的原因很多，我就不多說了，但不論演講者是有意無意，她站在了一個較為柔和的立場上，只專注于精神層面引導人們向積極的方向思考，如結尾的提問，雖然演講者鼓勵偵察兵思維，但最終的提問仍舊保留了多元的余地，可以說是一種情商的體現(xiàn)？

“你渴望捍衛(wèi)你的信念，還是渴望盡可能地看清這個世界？”

接下來我們專注于“動機性推理（Motivated reasoning）”這個詞，下面摘選的國外文獻是于2016年由作者Ingrid J. Haas在Neuroimaging Personality, Social Cognition, and Character發(fā)表的Political Neuroscience（政治神經(jīng)科學）中的4.4節(jié)，

“雖然對動機推理的研究表明，人們經(jīng)常通過有偏見的推理過程保持預先存在的態(tài)度，但需要指明的是，態(tài)度可以且確實會隨著新信息的變化而改變。事實上，這是Kunda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果相反態(tài)度的證據(jù)是壓倒性的，人們也會出于對準確性的渴望而可能放棄想要的結論。

當人們一開始沒有強烈的偏好，或者態(tài)度較弱或不太確定時，態(tài)度更有可能發(fā)生改變。態(tài)度可能會變得更強——積極的態(tài)度可能會變得更加積極，或者它們可以改變期望值——例如，積極的態(tài)度可能會變成消極的態(tài)度。重要的是，鑒于我們對態(tài)度的理解，這些積極和消極的過程似乎是相互獨立的。因此，將態(tài)度純粹視為積極與消極可能過于簡單化了。態(tài)度可以包含一定程度的正面信息、負面信息，兩者都有（矛盾），或兩者都沒有（冷漠）?！?/p>

下面這段是與大腦生理反應相關的研究，有興趣的可以作為補充看看。

“研究人員已經(jīng)開始使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技術來研究是什么導致了積極和消極的政治態(tài)度變化。 似乎前額葉皮層的不同區(qū)域可能與正面和負面的變化有關。一項研究表明，對負面競選視頻的背外側前額葉皮層反應預示著態(tài)度向負面方向變化——政治候選人的評分較低。有人認為，背外側前額葉皮質(zhì)參與認知控制和評價信息的再加工，這與它可能參與態(tài)度改變的想法一致，特別是對于更抽象的信息。加藤的研究還顯示了內(nèi)側前額葉皮質(zhì)與候選人評分增加之間的關系。這可能與更廣泛的研究一致，這表明內(nèi)側前額葉皮質(zhì)與想象他人心理狀態(tài)的心理理論有關，并且更可能發(fā)生在思考我們喜歡的人（而不是我們不喜歡的人）時。”

2014年由作者Warren W. Tryon在Cognitive Neuroscience and Psychotherapy上發(fā)表的Clinical Applications of Principle，引用其中Emotions Unconsciously Distort Cognition（情緒無意識地扭曲認知）小節(jié),

"情緒的處理是無意識的，也是有意識的。值得重復一下Kunda (1990) 題為“動機性推理的案例”的開創(chuàng)性論文，該論文在第 4 章中介紹過。

有大量證據(jù)表明，人們更可能得出他們想要得出的結論，但他們這樣做的能力受制于他們?yōu)檫@些結論構建看似合理的理由的能力（第 480 頁）。人們似乎不能僅僅因為他們想要得出結論而隨意得出他們想要得出的結論。相反，我提出，人們在得出特定結論的動機下，會試圖做到理性，為他們所期望的結論構建一個能夠說服冷靜的觀察者的理由。只有當他們能夠收集到支持該結論的必要證據(jù)時，他們才能得出想要的結論。換句話說，他們保持“客觀性錯覺”……為此，他們在記憶中尋找可以支持他們所期望的結論的信念和規(guī)則。他們還可能創(chuàng)造性地結合所獲得的知識來構建新的信念，從而在邏輯上支持所需的結論。正是這種記憶搜索和信念構建的過程，受到定向目標的影響（第 482-3 頁）。

還值得重復一下之前在第 4 章中介紹的Simon和Garfunkle的歌曲The Boxer中的一句話，‘一個人聽到了他想聽到的，而忽略了其余的’。無意識處理的一個重要含義是人們有選擇地關注并從記憶、檔案來源和他們當前的環(huán)境中“挑選”信息，以支持先前在情感上達成的信念，同時保持他們是客觀的錯覺。所有這些處理都是自動且無意識地進行的。我們還獲悉了神經(jīng)科學和政治科學的證據(jù)，證明情緒會影響認知。

情緒扭曲認知是精神分析理論中的一貫主題。在第 5 章中，我們了解到情緒是由皮層下結構無意識地產(chǎn)生的。因此，這些無意識產(chǎn)生的情緒有選擇地迎合情感一致的決策，而認知合理化則被用來為這些決策提供支持以實現(xiàn)整體的一致性。從大腦皮層到杏仁體的下行纖維很少，而上行纖維很多，這一神經(jīng)解剖學事實進一步支持了情緒對認知的主導地位。不過，認知層面的臨床干預已被證明是有效的。這里的重點是，臨床醫(yī)生需要認識到，以自動感覺和相關自動思維的形式無意識地產(chǎn)生的情緒會干擾和限制CBT的有效程度。因此，可能需要額外的治療來解決這些情緒扭曲的問題。

這些發(fā)現(xiàn)的另一個主要臨床意義是，治療師和客戶同樣容易受到這些扭曲。想必專業(yè)培訓已經(jīng)讓治療師對這些無意識的動機敏感起來，盡管再多的個人治療也無法將一個人從這些無意識動機中解放出來，就像個人治療無法使一個人擺脫視錯覺一樣。我們之前使用術語認知錯覺來強調(diào)與視錯覺的平行。網(wǎng)絡模型正式承認情緒抑制認知的能力，有時甚至嚴重扭曲認知。心理動力學理論家早就認識到并強調(diào)這一點。

這些發(fā)現(xiàn)的另一個主要臨床意義是，治療師和來訪者同樣容易受到這些扭曲。據(jù)推測，專業(yè)培訓已經(jīng)使治療師對這些無意識動機敏感起來，盡管個人體驗（Personal Therapy,心理咨詢師自己接受的心理咨詢/治療）不能使人擺脫這些動機，正如個人體驗不能使人擺脫視錯覺一樣。我們以前用認知錯覺這個術語來強調(diào)與視錯覺的平行性。網(wǎng)絡模型正式承認情感約束認知的能力，有時甚至嚴重扭曲認知。心理動力學理論家早就認識到并強調(diào)這一點?！?/p>

簡單進行了兩篇文章的摘選翻譯，如果翻譯的不準確還請見諒，相關論文看得我有點心潮澎湃，就是閱讀起來有點費勁，還有一篇關于論述“昆達理論”科學范式的文章，What Does It Mean to be Biased Ulrike Hahn, Adam J.L. Harris, in Psychology of Learning and Motivation, 2014 很值得一看。（留個標簽“貝葉斯框架”）

這一波可以說是吃得挺飽，對我此前文章表達的思想提供了相應理論基礎的強化補充，也就是我那篇《虛假的真實信念，膚淺地活著》，“即使是虛假的，即使是謊言，只要是以你的能力無法識破的，那它就是真實的。直到將這種無法識破的能力進化成為拒絕真相的能力，那么你這輩子就贏了，畢竟‘希望簡單地活著’是人類在畸形的環(huán)境下所誕生的本能思考，也同樣是適應環(huán)境的表現(xiàn)，然而視深入程度的大小，這種適應性的結果卻不一定會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改變，這也是‘故步自封’現(xiàn)象的成因?！?/p>

此外，“徹底交流”的理論本質(zhì)即是讓雙方在徹底的交流中產(chǎn)生壓倒性的證據(jù)以消解“情緒化”的扭曲影響，最終達成共識，而這共識會隨著“徹底交流”而動態(tài)發(fā)展。

多的就先不說了，繼續(xù)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