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把手伸向遠去的太陽，任憑烈焰將我灼傷。我的身體扶搖直上，?為地面的孩子留下點點星光。

接到壞鐘小隊侵入的消息，總部還是決定調(diào)用支部而非編隊。帝國的威嚴不容許它再興師動眾了。

接到任務，眾多支部也已經(jīng)將小隊派入總部開始了排查，大部分人不謀而合，把能源科作為了主要監(jiān)察對象，那座大樓的四周從行人到買早點的基本都是其他支部的干員偽裝的，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氣氛有些尷尬。

也有人另辟蹊徑，鉆進了遠離中心的居民區(qū)。帝國的全貌像舊時代人們眼中的世界，是一塊巨大的圓盤，圓盤的兩側(cè)似倒影一般，但細看又有所不同。從中心的區(qū)域向四周推進的建筑群一眼就能看出貧富的差距。

??中心區(qū)是帝國的樞紐，大部分高層建筑都坐落于此，負責管理這個龐大的帝國。

??遠離中心，是命令的執(zhí)行地，間隔區(qū)。

? 普通人在其中工作，生活。

? 有的一輩子都看不見中心區(qū)的景色。

間隔區(qū)內(nèi)，博士的小隊穿著常服，混入這沉悶的地帶之中。與舊世界的城市相近，混凝土和人群的森林。相比中心區(qū)，這里沒有前沿科技的恩澤卻更加繁忙。

“咳咳……”

他的身體狀態(tài)自加入帝國以來一直都很糟糕，原石病依舊是不治之癥對他如同當頭一棒，黑色的結(jié)晶通過血液蔓延全身，在本就瘦骨嶙峋的身軀上隆起一座座黑色的山脈，山脈之下暗流奔涌，攪動五臟六腑，不得安寧。

?

“還好嗎？博士？”

霜星湊到他身邊，其他干員繼續(xù)行走卻都為他揪著一顆心。

?

“沒事，咳嗽而已?！?/span>

?

“真是的，不是叫你呆在支部嗎？”

?

“我得到前線指揮嘛?！?/span>

他苦笑著，不敢說出真相。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咽氣，也許就是下一秒。

?

煌背著一個吉他箱，略顯酷氣的外裝讓她看上去像是個隨意而安音樂家。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會演奏一種“樂器”。

“話說博士，我們不是要查出叛軍嗎？其他的支部貌似都選擇了中心區(qū)，你為什么從居民區(qū)開始呢？”

?

人群中不宜多言，博士只敲擊懷表將一則近期新聞發(fā)送給了小隊。

是一起失蹤案。

?

一天前，帝國指揮官碇元渡的失蹤案，他的居所和辦公室都有被翻找過的痕跡，但無法得知是否為其本人所為。在一天前，他的懷表斷開了與核心服務器的連接，無法被定位，根據(jù)調(diào)查，他沒有使用交通工具，也沒有使用傳送區(qū)。他們查看了中心區(qū)的所有監(jiān)控，都沒有他的身影。他已經(jīng)失蹤了24小時，連都軍方介入調(diào)查………

附上的照片是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隔著眼鏡，也能感受到冷冽的果決。

?

“所以，我們要是要去找他嗎？”

?

“不，煌小姐，是他在找我們。我們要做的，是讓他知道，我們也在找他。”

?

走過平庸街，步入安樂巷，小隊一路前行，眼前的大樓上有一個喇叭的標志，那是廣播大樓。不少人憑借路途中，在廣播里聽到的一兩個段子來支撐起一天的快樂。精心挑選的聲音不知是為了讓蕓蕓眾生愉快片刻，還是為了讓烏合之眾安然度日。

?

在廣播大樓下，一個戴白絨冒的女孩正瞇著眼悠悠唱著婉轉(zhuǎn)的鄉(xiāng)野小調(diào)，凌然世外的嗓音讓繁忙的靈魂得以片刻駐留。腳前的陶瓷杯里已經(jīng)堆滿了現(xiàn)金，她沒有去收起，只是瞇著眼繼續(xù)唱著。在繁雜的都市間，猶如一朵超然的花，美得難以言表。

?

小隊不禁在歌聲中停住了，暉潔甚至發(fā)出了家鄉(xiāng)的贊許“好靚的嗓音?！?/span>

?

煌在這件新衣服上仔細的尋找，找到了一枚硬幣，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放到了堆疊的紙幣上。而那名女孩突然轉(zhuǎn)向了她“謝謝你?！?/span>

?

小隊步入大樓，脫離了歌聲只感覺意猶未盡。電梯前，人群焦急的等待著，抱怨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小隊右轉(zhuǎn)進去了樓梯間內(nèi)，沒有傳送區(qū)的便捷，只能在這混泥土的巨木上攀爬。

?

“呼呼……”他沒兩步就已經(jīng)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軀體率先屈服于了一成不變的階梯。

?

“怎么樣？”

?

“不太好………咳咳……”

虛弱的身體讓階梯如絕壁一般，每上一步都有跌落的危險。

?

“真拿你沒辦法，來，我背你吧?！?/span>

本來不想麻煩女孩子，但自己確實爬不動了。

本來得意的大貓在背上他時臉色微沉，他太輕了，好似沒有生命的重量。

?

樓梯層層褪去，到達了頂層的總臺，由于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他們只是做為12.4頻道的播報者，在各個隔音臺室的異樣眼光下，進入了那個落灰的臺室。

?

“博士，可以開始了嗎？”

?

“嗯，辛苦了………”

?

博士靠坐在椅子上，讓干員們把設備一一啟動，煙塵飛舞在陽光下，調(diào)動旋鈕，讓雜亂的電流聲褪去，把音律變得清晰。

博士心說“燈塔就緒?！?/span>

?

博士坐上前去，拿出一張拜托工程部制作的芯片，插入其中后，只聽見其他臺室內(nèi)一片嘩然，它阻斷了其他頻道的音頻，開始播放起一首鋼琴曲《生命的準則》，它被部分修改，讓本來靈動的曲聲變得畸形，每間隔幾個音符就有一個錯音，而這些錯音的數(shù)列是一段數(shù)字，經(jīng)過解析翻譯后，是一句話

?

“請到這來，我們在找你?！?/span>

?

所有的頻道同時斷開，放松其了這首幾出幾入的樂曲。

?

“煌小姐，陳小姐，現(xiàn)在就請到樓下去吧。”

?

“收到?！眱扇她R聲回復。

?

“對了，記得把耳機帶上，兩側(cè)都是?！?/span>

?

這場人造事故不能持續(xù)太久，芯片在樂曲播放第三遍后就會自動彈出，然后剩下的只有等待。

?

遠處一個廢棄的倉庫中，碇元渡正用粘油的紗布把傷口包裹。躲藏在這片刻的安寧中，他依舊感覺如芒在背。這場追逐戰(zhàn)，他沒有想贏的指望，只能盡可能的跑下去。用破舊儀器組成的收音機里，是主持人幽默語調(diào)，讓他回想起可笑的青春歲月。

猶如迷失的航渡，在幽暗的海域等待著指引。這時，節(jié)目戛然而止，沒有預兆的播放起曲子，好似三流樂師初次登臺演奏一般，他立刻全身僵持附耳細聽著，害怕錯過哪怕一個音符。聽完，他興奮的打開百葉窗，不顧刺眼的陽光，他看著遠處那棟大樓，它在叫他，叫他過去。

?

用大衣遮蓋傷口，以僅剩的體力打開大門，向它跑去。當他打開門的一刻，那枚蒼白之眼，又看到了。

在小巷內(nèi)他費力的狂奔，一瘸一拐，無數(shù)次驚恐的回頭卻不見有人的蹤影，即使如此，不安感依舊捅著他不斷往前。

?

此時煌和陳已經(jīng)在大樓的兩側(cè)，留意著每一個停留在她們身上的目光。

?

碇司令在不遠處觀望著大樓，背貼在小巷的墻壁上小心的尋找著這個地帶之外的人。視野掃過人群，他看見了煌，他知道她不屬于這個地帶，當他準備接近時，才看見煌身上的一身可怖的白衣，一秒的對視后，他匆忙躲回巷中。

?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

他又快步向另一頭跑去。此時，煌已經(jīng)解開“吉他”準備隨時拔出，背后卻突然響起了陳的聲音。

“博士叫我們上去?！?/span>

?

“?。?？”第一反應是博士的身體狀況“那我們快點吧！”

但一回頭“哎，你什么時候換的白衣……”

緊接著，她看見陳的耳朵上沒有耳機，心中一震。

赤霄與電鋸即刻出鞘，碰撞在一起，火花飛濺。

那白衣的陳暉潔詭異一笑：“一切，為了十二支箭?！?/span>

?

而另一邊，暉潔用劍擋住飛砍的電鋸，對方的速度和力量都不是她能匹敵的，白衣的煌幾乎沒有間隙的揮砍，雖然大開大合，但沒有死角可躲，只能不斷用劍迎上那電鋸奔走的刃面。

?

人群像褪去的潮汐，開始奔逃散去，碇司令隨著人潮，躲入大樓。

?

“什么情況啊?。俊?/span>

猜疑和謾罵聲不斷，充斥著整個一樓，電梯間和樓梯口被慌張的人們堵住，分毫動彈不得。碇司令捂著大衣下的傷口，看著遠處陽光可及的出口。賣唱的女孩瞇著眼側(cè)耳聽著大門的方向。

?

頂層的博士也無奈于這個突發(fā)的混亂，他讓霜星降下冰錐，而蒼白之影看也沒看，好像提前知道一般輕松閃過，還險些砸到兩位干員。

?

經(jīng)過幾輪，兩位干員都已經(jīng)開始喘氣，但那影子好像永動機一般不知疲倦，還在不斷加快攻勢。他們的斬擊有的被隨意躲掉，有的白影甚至不屑于躲，他們的身體如流水一般，被斬開后又轉(zhuǎn)瞬恢復。絕境之下，等到援軍到來，也已經(jīng)被耗到油盡燈枯。

?

“沒完沒了了?。筷恠ir，你那邊怎么樣？”

“殺不掉啊………#龍門粗口#”

?

擁擠的樓梯間內(nèi)，不停有人逃向高處，但更多的人只能被互相擠在原地。聽著金屬鏗鏘的撞擊聲逐漸消弱，碇元渡知道，這樣的僵局再持續(xù)下去只會是一個結(jié)果。

?

看著透過大門鋪撒而下的陽光，他喂喂的笑了，他打開懷表，顫抖的手查看了此刻的時間，從大衣里取出一塊金屬片，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上了“13：40”血液從字符中流出，他按動懷表向周圍所有人的懷表發(fā)出了一條語言訊息。

?

“兩位，夢境只能靠自己斬殺，交換一下?！?/span>

寶貴的提點給這難終的僵局撕開了一道口。

?

這句提點也傳到了兩位干員的耳中，眼中閃過一絲靈光，煌撤下對抗的電鋸，陳移開被裹挾的赤霄，向互相靠攏。兩人背靠背，調(diào)整氣息時，讓對方可以看見那白影的位置。

?

“陳sir？”

?

“1，2……”

?

“3！”一瞬間，同時交換位置赤霄對上了赤霄，電鋸對上了電鋸，卻在鋒刃觸碰時越過對方的刀刃，直擊那蒼白的身軀，當尖刀觸及到白袍之時。那蒼白的影子猶如煙塵一般，消散了。

?

“結(jié)束了？”

?

“啊………”

兩人用武器支撐著，大口呼吸這難得的輕松，好像哪怕多一秒就會崩潰一般。兩人走向大樓，準備向那位提醒者道謝，但滿層的腥臭味又讓兩人拿起了手中的兵刃。

?

走過陽光覆蓋的區(qū)域，里面的燈已經(jīng)熄滅了，地上是玻璃爆裂開來的碎片。在黑暗中，踩踏著不愿知道是何物的液體，在樓梯口，恐怖之色像飽含怨念的魔鬼，鉆入眼中，不由得你拒絕。

?

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死了。有的眼球爆開，有的則是整個頭部或者腹腔，溫熱的血液從這些缺口中流出，滿地都是。人們的動作還定格在死前的一刻，在她們到來后，才接二連三的倒下。

爬在電梯里的，擁擠的，罵罵咧咧的。殺戮如同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

“博士！”

兩人瘋一樣的跑向頂樓，好像剛才的虛脫和疲憊都不存在一般，這時整棟喧鬧的大樓無比安靜。跑到頂層，霜星捂著嘴，氣息抽搐的看著監(jiān)控。博士聽到腳步聲的到來，才緩緩伸出顫抖的手，摘掉了耳機。

?

總臺下開始聚集人群，那首錯位的《生命的準則》再度響起。

?

博士沉默的看著軍方收走尸體，一具又一具，其中一具是那位流浪歌姬。

?

碇司令的尸體頭部完全爆開，幾乎是他發(fā)送那條訊息的同時，也就是13:40分。如果那名歌女是壞鐘的成員，那她完全可以直接殺掉這群人，但她沒有，她在等待著，也許是在等著碇司令用提示暴露自己的位置。

?

她看不見，也不認識碇司令，所以她一直聽著大門的位置，因為只要碇司令想打破僵局，他就必須有所動向。但她能在一瞬間殺掉整棟樓的人，為什么要等到碇司令出賣自己的位置呢？或者，她的目的不是殺掉碇司令，又或者說，不只是殺掉他。

?

博士不知道白影的來頭，但碇司令肯定知道，而現(xiàn)在他死了，他們不可能再知道了。

?

“博士！”

他思考著，甚至沒能注意到自己正在猛咳。咳出的鮮血帶著暗紅色，把前胸都浸透了。

“啊……？咳咳咳………”

?

本次行動，受傷0人，死亡397人，抓獲叛軍0人。

1097年7月9日

羅德島接受了新一批的感染者，很大一部分來自哥倫比亞的一家孤兒院。

孩子們都還很有活力，所以在治療時大夫們也不得不連嚇帶哄。

“嗚哇哇哇哇哇哇……我不要打針！”

一個小女孩嗷啕大哭，頭上的耳朵耷拉著。

“沒事，針很尖，一點都………啊！”

說這話的醫(yī)生立馬被同事扎了一針。

“你騙人！嗚嗚嗚………”

一名剛走出手術(shù)室的醫(yī)生用消毒酒精擦拭著雙手，本能尋著哭聲向這邊走來?？匆娦∨⒈桓叽蟮陌状蠊訃。⑿χ珠_他們，蹲在女孩的面前。

“嘿，小姑娘?！?/p>

她溫和的笑著，眼睛快要瞇成一條線。棕色的頭發(fā)剛剛被從束縛中解開，隨風飄著是讓人安心的光彩。

“你…（抽泣）…你……是誰…（抽泣）……??？”

女孩抽泣著，廢好大勁才把話說清。

“我是仙女哦～”

本來有些幼稚的話，從她嘴里說出卻很讓人信服。

“我不信……院長說，世界上沒有仙女………”

她摘掉手套，捧起雙手。像魔術(shù)師一樣展示著，潔白纖細的手指上只有手套的勒痕。

“看好咯?！?/p>

迎著陽光，她向前猛的一吹。氣流經(jīng)過雙手，變成了一個個彩色的氣泡，飛散在女孩的臉頰邊。

它們觸碰女孩的柔嫩的肌膚，卻沒有破掉。

“泡泡！”

“對呀！來戳戳看！”

女孩跳起來，右手食指戳向了快要飛遠的一個。手指深深的陷入了泡沫的懷抱中，黏黏的，她立馬用左手去抓泡沫破了，留下的是一粒糖果。

“您真的是？！”

“對呀?！?/p>

她又蹲下來，用手去撫她的頭，看著她把糖急急忙忙的剝開放到嘴里。

“其實啊，誰都是呢?！?/p>

“我也可以嗎？”

“嗯，一定可以。但你要好好聽醫(yī)生們的話哦?！?/p>

剛才的針劑已經(jīng)在女孩吃糖時注射完了，醫(yī)生們松了口氣，看著女孩跑兩步就回頭像她道別。

“辛苦了?！?/p>

“辛苦了?！?/p>

寒暄后，他們也都看向泡泡，看著它自由的飛著，里墻壁還很遠。

陽光透過泡泡，散射成不一樣的光彩。

“您剛才手術(shù)怎么樣？”

“不太好……”

臉上的笑夾雜著苦澀和無奈。

“她感染太嚴重了，而且這種程度的手術(shù)，也是她能承擔的極限了吧?！?/p>

她沒再說話，抬頭看向已經(jīng)飛到極限的泡泡們，看著它們交互著舞步，然后在觸及到天花板后逐一破開。

病床上也躺著一位女孩，看樣子大約15歲，剛從手術(shù)的麻痹中緩醒，眼前又是陌生的天花板。全身的酸痛讓她想要放棄了，近日她偷聽醫(yī)生的對話，知道自己也只剩下放棄了。

在孤兒院里，她度過了人生唯一有的一段痛苦時光。她正想著，淚水又開始流淌。

“嗨?！?/p>

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聲音很悶，很像醫(yī)生們在口罩后發(fā)出的。

她即刻警覺起來，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自己，只留那對慌神的眸子打量著聲音來的地方。

“你是誰？！”

她從沒見過這個人，藍色的大衣好像是被一架支撐起來的，里面似乎根本沒人一樣。

“哼哼，仙女！”

“哪有你這樣的仙女？…………”

“哦？你想象的仙女是不是一頭粽發(fā)，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的那種？”

顯然，他說的是剛才的那位醫(yī)生。

“你要干嘛？”看他靠近，女孩又往里縮了縮。

“別害怕，讓我看看你………”

說著，他的一只膝蓋已經(jīng)跪到了床上，抬手要去摘女孩的被子。

“你…你再這樣我叫人了！”

“聽話……讓我看看！”

“不要！啊啊啊啊……！”

他用手直接扯掉了女孩的被子，那雙小手揪得很死，當被扯開時，才看見那張小圓臉上錯落的源石塊。

有的長出了皮層，另一些則在皮下形成了一個個鼓起的包，整張臉就像一個癟下去的仙人球，不規(guī)則的凹凸著。

女孩沒有叫喊，她抱著膝蓋，把臉扭開了。

男人坐到了床上，漫不經(jīng)心的說到：“挺好看的?！?/p>

女孩瞄了她一眼，但依舊眼淚像砂石上的泉眼，涓涓的流著。

“騙子。”

“嗯？怎么這么說？”

“你們都是騙子，騙我治療就能好轉(zhuǎn)，騙我這樣好看………都是騙子?。　?/p>

確實，相比臉上，她體內(nèi)的感染更加嚴重。眼白部分呈現(xiàn)出黃珩，脖頸處有青筋露出，皮膚上除了結(jié)晶還能看見蜘蛛形狀的紅斑。

內(nèi)部的器官也已經(jīng)在源石的侵擾下苦不堪言。

“好了好了，誰騙你了？馬上就好?！?/p>

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只大手已經(jīng)搭在了她的頭上，她抬起頭，猛的發(fā)現(xiàn)自己正與兜帽下那雙眼睛對視著。

那眼睛是深藍色的，瞳孔有零星是光點點綴，這讓她想起來鄉(xiāng)野的夜晚，那滿天璀璨的繁星。

但背景卻不黑暗，是深藍色的，那是她未曾見過的大海，風平浪靜的倒影天空的光彩。

在黑暗中，那雙眸子是她唯一能注視的東西。

突然，她感覺到一股吸力，好像是那星空發(fā)出的，在召喚她。

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被向那個方向扯動，而自己卻無法控制。就像被扯開被子一樣。

隨之，一股劇痛從全身傳來，相比這種痛，手術(shù)只是一次擦傷。

撕心裂肺，她卻叫不出來。

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她暈厥了過去。在昏迷的夢中，她不斷看見那對充滿星空的球體在漆黑中閃耀著，然后漸行漸遠。

三天后，她醒了，自己又回到了剛來這里的那個病房。那時她和醫(yī)生在天花板上畫了一朵花，約定當再次看見這朵花時，她就好了 。

“不可思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半夢半醒，她能聽見兩位醫(yī)生的對話，還能模糊的看見他們晃動的白色身影。

“治好了！礦石??！礦石病被治好了！”

其中一位不斷壓低聲音，動作成了他表露情緒的唯一工具。

另一位則笑著一直示意他安靜。

“嗐，這沒什么，真的?！?/p>

“沒什么？要是我們能掌握這種技術(shù)，并推廣！我們就………”

這次那位醫(yī)生把手放在了他的嘴前。

“噓……聽我說，我不是第一次見。這是奇跡，沒有多的了，好嗎？”

從那位醫(yī)生堅定的目光里，他讀出了什么。眼中那股火焰，熄滅了。

“好吧，這是奇跡，是奇跡………”

本次的治療已經(jīng)進入末期，大部分孩子的病情都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凱爾希醫(yī)生摘下手套，在眾人的目送中離開了手術(shù)室。

“她站了多久？”

“從開始到結(jié)束。”

推開門，椅子上掛著那件藍大衣，簾布后有一個人影正扭動著。

“博士?！?/p>

他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p>

“歡迎回來。”

她拉開遮擋的薄紗，看見他坐在椅子上，裸露上身，面前是一面等身鏡。

“12，13，14………”

他在數(shù)著，手指點過身上的一塊塊結(jié)晶。

“您得去醫(yī)療室了，在您使用法術(shù)后，必須進行體檢?！?/p>

“多了七塊。”

博士比劃著七的手勢，轉(zhuǎn)頭看向凱爾希。

凱爾希還是很平靜，一只手擔起他的大衣，另一只手放在了博士的頭上。他們注視著對方，光華在眼神交匯間迸發(fā)然后加速消散

“是啊，多了七塊。但對大地來說，什么都沒改變?！?/p>

女孩照著鏡子，臉上的15歲特有是光滑和白皙。

一枚泡泡，飛過走廊，飄過人群，在廚房升騰的空氣中飛出了羅德島的甲板，在陽光下逐漸遠離地面。下面的人只能看見它尖尖的光角，好似白天里，一枚被夜晚落下的星星。

這樣的奇跡只在羅德島發(fā)生，總是發(fā)生在他們接受新的一批感染者時，主人公總是那些進入保守治療期的人。

從3-5歲的孩子，到50-60的大叔。

人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一種現(xiàn)象，還是有人為之。但統(tǒng)一的結(jié)果都是他們的礦石病都痊愈了。

真正意義上的痊愈了，體檢發(fā)現(xiàn)，源石結(jié)晶和細胞融合率就像沒存在過一樣，被一雙溫柔而靈巧的上帝之手輕輕撫去了。

這件事還沒有被媒體的閃光燈照著到，躲在絕望橫行的大地上，從這座漫游的孤島內(nèi)，刺入了一絲陽光。

礦石病是被刻在每個泰拉居民DAN里的詛咒，他們的文明，他們的歷史無不建立在漆黑的結(jié)晶之上。

但結(jié)晶如同蠻荒的大地，從不屈從于人類的鐵騎，它侵入骨肉，撕咬生命。

像瘟疫一般蔓延一段又一段歷史，但卻比瘟疫更加深邃恐怖，投射出的人性也愈燃扭曲畸形。

源石就像泰拉的一部分，像沉睡在人體內(nèi)的癌，下一個春天就會在你體內(nèi)橫行。

歷史的長河中，不乏有人嘗試將它治愈。

他們用宗教，用謊言，用謬論和異想天開的酷刑。卻沒能將這惡魔從殘頁上剝離。

當天災降臨，源石布滿大地，人們轉(zhuǎn)身離去，無人再去問津這是為何。

源石鐘無規(guī)則的擺動著，不時還會指向某個路過的行人，那指針像騎士揮舞的利劍，凌空砍殺著。

不知是對無主自然的控訴，還是對殘忍鐵律的屈服。

在千百位嘗試而失敗的巨人中，這項偉業(yè)依舊進展渺茫。當一粒源石塵進入傷口，感染者認證的印章就將伴隨他短暫的一生。

也有人留下過照亮黑暗的火燭，從源石體中提煉的物質(zhì)可以抑制礦石病的惡化，但復雜萃取的過程和昂貴的費用都讓感染者望塵莫及。

世界崩潰之后，源石病卻沒有退出羅德島的舞臺，帝國的醫(yī)療技術(shù)對源石病的干預已經(jīng)到了瓶頸。

對源石病依舊只能在抑制惡化的道路上行走，對痊愈的探索也只是讓犧牲者更多罷了。

源石，已經(jīng)被賦予了某種宗教意味，被認為是泰拉種族體系的編程性死亡機制，這樣的觀點剛開始總是不被接受的。

但嘗試，而失敗，一如既往。人們也逐漸麻木了，它與癌癥，艾滋，龍咳，紊亂都不是一類東西。

它展現(xiàn)的面貌，似乎只有疾病的一面被人們熟知，也最深惡痛絕。

最后，也不得不接受它是編程性死亡的猜想。

“你能治好源石??？”

前來考察支部的指揮官顯然對這個三門生物產(chǎn)生了興趣，這是不常有的。

“是的?！?/p>

“怎么做到的？”

“我體內(nèi)的源石精巧的構(gòu)成了一個整列，他們是中空的，就像笛子。我的法術(shù)就是由這些笛狀結(jié)構(gòu)的震動發(fā)出的。

他們會和其他生物體內(nèi)的源石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作用，然后將其吸附到我的體內(nèi)。

就是這樣?！?/p>

指揮官聽完，開始踱步。如今帝國的總部內(nèi)的感染者人數(shù)很少，源石病也只是在各支部內(nèi)存在，這讓治療的探索得不到重視。

但這個人，這位來自V-0001的博士，可能改變一切嗎？

對他的檢測很快開始了，各類學者都矚目于這次實驗。

當他們看見那些“笛子”在他體內(nèi)游走，把一片源石結(jié)晶納入體內(nèi)時，這些人的眼眶不住的濕潤了。

源石病，是可以被治愈的。

有人模擬了他體內(nèi)的源石矩陣。但遺憾的是，這種矩陣，只在他體內(nèi)有效果。

人們終于得到了一臺治療儀，他可以百分百的治好哪怕最嚴重的源石病，但同時也會加劇自己的感染。

天下的治療儀僅此一臺，而且也即將損壞。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jīng)治療了17名感染者，他們都痊愈了。但到底有多少感染者需要治療，他又還能治療多少？這是個問題。

“您……愿意捐贈軀體嗎？”

指揮官高仰的頭，緩緩地垂下了。炯炯的目光和他對視。

“科研部的傳承計劃可以保留您的源石技藝，但需要您的同意?！?/p>

“不行。”

凱爾希醫(yī)生的回復和她把博士擋在后面的動作一樣快。

指揮官又把聲音抬高了，試圖展現(xiàn)這責任是不可回避的。

“如果可以成功保留他的能力，也許那是治愈源石病的最后一塊拼圖?！?/p>

“他在您眼中只是一片可有可無的昂貴藥物，但他同時也是帝國V-0001支部的支部長?！?/p>

指揮官咧嘴笑了笑，像是在呵斥。

“您誤會了，我們不會加害于他，他有權(quán)享有剩下的生命，死后遺體的捐贈也只是自愿罷了。但我相信，您會同意的?！?/p>

從此，死亡，也成了博士的期盼之一。

曾經(jīng)他每次使用能力都要和凱爾希爭論半晌，他知道一己之力不可能吸走所有的源石，也許帝國真的有辦法利用這份能力化解這場災難。

但很多干員還是不接受他的“治療”。

“不要！博士！”

安潔莉娜奮力的把他推開，雙手護住使用法術(shù)時必須碰觸的頭頂。

“為什么？你不想被治愈嗎？”

博士感受到柔弱少女的執(zhí)念，慢慢的，也把手放下了。

看見博士后退，她反而向前湊了湊。

“我啊，其實不在乎人們的眼光，也不在乎是不是可以長命百歲。如果不能在空中傲游天地，就算百歲的時光我也不會快樂啊。”

這不是真相，或者說，是真相的一部分。

“安潔，放棄源石技藝并不意味著喪失旅行的能力啊?！?/p>

“但是博士………”

她撲過來，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我更想和你一起………”

也有人聞名而來，請求他的治療。

“請你一定救救我的孩子！”

這位富商穿金戴銀，哭得梨花帶雨。像個中世紀的貴婦。

背后的椅子上一個20出頭的男孩正沖著游戲機叫罵。

“弱哎！拜托！你很弱哎！現(xiàn)在知道誰是老大吼～”

“夫人，您先起來?！?/p>

博士扶起這個沉重的首飾架。

“劇我所知中心區(qū)沒有感染者，那貴公子是怎么染上礦石病的？”

女人后怵了幾下，眼神飄亂然后落到了那孩子的身上。

“他……他和感染者發(fā)生了些矛盾。”

就算不說，博士也能猜個一二，那孩子穿個短衣短袖，卻不見源石結(jié)晶或者傷口，想必原因和傷口一樣，不太見得光吧。

“求您幫幫他吧……他才20歲?。　?/p>

女人又哭起來

“您需要錢嗎？支部的資金不是很充裕吧？”

好像找到突破口，女人激動起來。

“您需要多少都可以！請說吧！一定要救他！”

“夫人，我會幫您的?！?/p>

“那需要多少？”

這位母親已經(jīng)要去找筆簽支票了。

“只要，您的孩子，叫您一聲“媽媽”?！?/p>

女人的眼睛失色了。好像考生看見自己的復習盲區(qū)。

“兒子？……兒子？”

孩子看也沒看她

“別煩我！”

對話就這樣進入了僵持，最后直到他們離開，那位紈绔子弟也沒叫她一聲“媽媽”。母親的淚水也不知到底為誰而流了。

博士在與其他加入帝國的博士交流時，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很多其他博士沒有的干員。其中大部分都是前整合運動的干部或者流浪的感染者。

他身上的每一塊結(jié)晶都象征著一個生命得到救濟，也象征著他生命的凋落。

如今，這塊海綿吸飽了苦海中的苦水，到沉入其中的時候了。

凱爾希是對的，多一塊，少一塊，對一個人也許是死亡和救贖的邊界。

但對大地，什么都沒改變。

現(xiàn)在，他該放手了。

干員們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燈亮起，齊聲喊道。

“博士！”

凱爾希醫(yī)生把雙手撐在手術(shù)臺上，眼神第一次展現(xiàn)了所有人都能看見的迷茫。

兩側(cè)的護工們也感受到了浸透空氣的苦澀，慢慢靠了過來。

他們圍在博士身邊，像目送釋迦摩尼遠行的僧眾。

一位護工的聲音帶著哽咽，努力讓聲音變得清晰。

“我遠行…………”

護士放下了遞過來的手術(shù)刀。

“我銘記…………”

一位護工摘掉口罩，露出被擋住的面部。

“我行于大地?！?/p>

凱爾希用手拂過博士的臉頰，雖然已經(jīng)冰冷。

“我見黑夜凝結(jié)，陽光遠去?！?/p>

“我把………手伸向遠去的太陽……”

“任憑……烈焰……將我灼傷?！?/p>

“我的身軀………扶搖直上……”

“為地上的孩子……留下點點星光?！?/p>

那條彎彎的曲線，平靜的消失了。

“后半段，是V-0001的回憶嗎？”

“嗯，是崩潰前的事?！?/p>

“源石病，在你看來是什么？”

“也許和談戀愛一樣吧。”

“怎么講？”

“所有事其實都是一樣的。被其他事物推動著的同時，又推動著另一些事物。源石帶來的力量和能源促使這個文明成長，同時也摧殘著文明的每一寸皮膚?？梢詻]有，但這些事依舊會發(fā)生，戰(zhàn)爭，屠殺，政變，暴亂。

就像談不談戀愛，人生不都是哀歡并至嗎？

如果泰拉的居民問你：“沒有源石的世界是不是很美好啊？”你會怎么告訴他呢？

時間是只顧著奔跑的火車，從不在乎引擎里燃燒的是什么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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