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枝(3)將軍羨×花妖機ooc/ABO避雷
? ? ? ?
? ? ? ?藍湛一直覺得,他只是不忍心,只是覺得魏嬰很可憐,才選擇暫時留下。
起先藍湛總會時不時的苦惱,該怎樣把真相告訴魏嬰,思來想去,總沒有兩全之計,于是慢慢的,他也就不再去想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他有時會想,左右藍忘機已經(jīng)死了,他若愿意代他活著,是不是也算成全魏嬰一片無處安放的癡心。
這樣想著,他留在這人世,似乎多了幾分心安理得。
只是這樣相處的久了,有時候魏嬰也會偶爾笑嘆:“總覺得一別三年,忘機和從前不大一樣?!?/p>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藍湛突然意識到,人間這地方靈氣甚弱,他只是個尚且無法化形的低等妖靈,況且依附的還是一具死人之軀,因此需要常?;氐奖倔w進行修養(yǎng),加上他對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不甚了解,時間拖的越久,就越可能露出破綻。
最重要的是,他是藍湛,永遠不可能是藍忘機。
魏嬰每日溫柔的呼喚,都是在提醒他,他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終究不屬于他。
藍湛,趁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淪陷,是時候離開了。他默默告訴自己。
那天魏嬰提了京中最富盛名的天子笑,十分順手的遞給他。
人類似乎是很喜歡這個喚作酒的東西,尤其是魏嬰,幾乎是從不離手的。
藍湛窗前有棵很高的榆樹,魏嬰總喜歡半靠在樹下同他說話,都是些有的沒的的家常話,很容易給他一種那只是個普通人的錯覺。
“這些天無事,忘機陪我喝一點也無妨?!?/p>
魏嬰見他始終將那壇酒拿在手上,便笑道。
倒不是他不肯喝,只是酒這東西醉人,他沒喝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量,不敢貿(mào)然行動,只是魏嬰既然說了,想來曾經(jīng)的藍忘機該是常這般同他喝酒談心。
這絕對是他人生里最錯誤的決定。
藍湛是在第二天清晨的頭痛欲裂中才醒來的,彼時身邊已經(jīng)沒了人,他揉了揉腦袋下床轉(zhuǎn)了一圈,屋里一切照舊。
“見過大將軍……”院子里忽然傳來負責(zé)灑掃的丫鬟的聲音。
“啊,免了免了。陛下前些日子賞了好多東西,我挑了幾樣來贈予含光君,不知他可起了?”
“含光君素來卯時便起,這時候想來也起了?!?/p>
小丫鬟說著便識相的退下去了,接著靜室的門便被推開。
“藍湛,你醒了?”魏嬰笑。
藍湛有些尷尬:“我…昨晚……”
“你昨晚喝醉了?!蔽簨氲溃骸拔覍⒛闩M屋里,費了我好大力氣?!?/p>
原來真的是喝醉了。藍湛模模糊糊的想:可是昨夜,他好像就試探著喝了兩口……
喝酒果然是最誤事的。
不過,觀察下來魏嬰神色如常,忙著將帶來的醒酒藥給他服下,似也沒有覺察哪里不妥。
大概,藍忘機酒量也不怎么樣吧。
這本是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小插曲,好像過了也就過了,誰也沒有再提過,日子就這樣往前滑了很久,轉(zhuǎn)眼間落了一場雪,冬天就來了。
? ? ? 藍湛在人世的第一個元辰是同魏嬰一起過的——藍氏一族只剩下一個藍忘機,魏嬰更是父母早亡,孤身一人,說起來總有種相互取暖,相互告慰的感覺。
魏嬰照例帶了兩壺天子笑來,特意下廚做了幾個小菜,連帶著最為拿手的熱氣騰騰的蓮藕排骨湯,擺在桌上,好像也有幾分像模像樣,一向清冷的靜室,在大雪天里平添幾分溫暖來。
“都是云夢那邊的口味,不知你能不能吃的慣?!?/p>
這是藍湛第一次聽到云夢這個地方。
想起上次喝醉,藍湛還有一點心有余悸,這次便謹慎的不再碰,魏嬰遞給他,他便淺淺的笑一笑,接過來放在手邊。
“好看。”魏嬰沒頭沒尾的一句夸贊著實是讓他愣了一下。
“忘機笑起來很好看?!?/p>
“忘機比從前愛笑,都快不像從前的忘機了。”
? ? “所以,你究竟是誰?”
最后的問題如同驚雷炸開,而他問的語氣依舊柔和,似乎只是一句尋常的詢問:“忘機不大對我笑,不會讓我抱,而且,酒量實在沒有那么差。”
握著湯匙的指尖顫了顫,他笑:破綻百出的戲碼,原來他早有察覺。
“你和忘機很不一樣,你知道嗎?”他說:“你不是他。告訴我,你是什么人?!?/p>
“你覺得什么樣的人能夠跟含光君長的一樣?”他問的饒有興趣。
魏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仍舊一派沉靜:“妖?!?/p>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沒想到堂堂大將軍竟也會信鬼神之說,藍湛覺得這個時候他該笑笑,可是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沒能笑出來。
藍湛微微挑眉問道:“為什么不能是神,偏是妖?”
“當(dāng)然,我見過神,神不會像你一樣?!?/p>
魏嬰給自己灌著酒,夜色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竟很是認真。
“說的半真半假的?!彼{湛從被戳穿偽裝的窘迫中掙脫出來:“你早知道我是妖,為什么不怕我?”
? ? ? ? “我為什么要怕你?”魏嬰笑。
? ? ? ? “……”
“人都是會怕妖的?!彼{湛說。
是啊,人都是會怕妖的,可如今的世道,人又能比妖好到哪里去呢?
魏嬰長久的沉默讓藍湛覺得自己還是說中了,人妖終歸是殊途的,他早料到自己逗留在人世騙取的那些溫柔總是要還回去,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時,還是會覺得心底一片空蕩。
原來還是會舍不得的。
“我沒有害人的意思,你別害怕?!彼f。
“你先告訴我,真正的忘機,去了哪里?”
“……他死了?!豹q豫了半晌,藍湛道:“但他不是我殺的,我只是附身于他。”
就算到了現(xiàn)在,他也不想變成兇手,至少在魏嬰這里不想。
魏嬰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藍湛看見,那人一向似乎閃著星光的眼睛突然暗了。
“對不起?!彼f。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道歉。
“我不會留很長時間,很快就會走?!?/p>
魏嬰沒有說話,手里的酒已經(jīng)喝完了,他把空瓶放在一邊,開始吃已經(jīng)有些涼掉的菜。
藍湛曉得,他大概是沒心思去關(guān)注他這個無關(guān)之人了。
畢竟那是他最愛的人。
藍湛沉默著起身離開。
“你去哪?”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遇見魏嬰之后,他便沒有再想過這個問題了。
藍湛站住了腳步,抿了抿唇角:“離開人世,找地方修煉?!?/p>
? ? ? ?“你的本體不是在這里么?你還能去哪?”
“本體,施點小法術(shù),無妨的。但是他的身體我……不能留下,對不起。”
魏嬰忽然笑起來:“你今天很喜歡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以前我做的是藍忘機,是被你捧在手心里寵愛的人,無理取鬧和肆無忌憚都可以是幸福的方式,但現(xiàn)在不是了。
藍湛還是需要懂事的。
“湯都涼了,你還沒喝呢,我去熱一下?!蔽簨胝酒鹕恚骸敖袢帐窃剑缓谜f離別,外頭雪下這么大,你既然怕冷,那就等等再走吧?!?/p>
“……好?!?/p>
確如魏嬰說的那般,京城元辰的雪總要洋洋灑灑的下上好幾天,藍湛不喜歡出屋子,總覺得離開了炭火身上冷的要命,他時常在屋里撫琴,因為從前在冷泉邊上,他就只能見藍忘機撫琴,耳濡目染學(xué)的十成十,大概就是他最像藍忘機的地方了。
魏嬰再不來云深了,他有時候會靠在窗邊看著他素日習(xí)慣翻進院子的墻發(fā)呆,但是再沒見過那人。
大雪下了整整七日才總算是停了,天光乍現(xiàn),映著滿地的雪白的刺眼。
按人界習(xí)俗,元辰過后總要歲首祭天,祈求天佑萬民。
藍湛終于又見到了那個人。
“魏嬰……”
那人照舊一身黑衣,紅色發(fā)帶在白雪之中鮮艷奪目。他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目光,回頭隔著人群靜靜的看著他。
藍湛一時愣住。
? 但是那人卻朝著他走來了,將一件白色狐皮披肩落在他的肩上,仔細系好。
“怕冷怎么不知道叫下人帶一件披肩?”
“沒……不用了?!彼{湛搖搖頭:“我今天就走了?!?/p>
黑衣人替他整理衣帶的手不動聲色的頓了頓。
“……好?!彼f。
真的該走了,他知道,自己早就沒了留下來的理由。他這些天總在等著雪晴,想著待雪晴了,他就離開這個其實原本也就不屬于妖的地方。
藍湛還想同他再說點什么,可思來想去,似乎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繁復(fù)的大典足有兩個多時辰。藍湛在原地,遠遠看著魏嬰始終與江澄并肩站在一起,盡管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眼底卻微微透出幾分凝重來。
他磨磨蹭蹭的等了一會兒,那人始終沒有回頭。
算了,他大概是有些忙的。
他只是想要一次完整的告別,沒想到這也是奢望。
? ? ? ? 再回到云深天色幾乎已經(jīng)暗了下去,藍湛打發(fā)了下人,分出一點靈力化成藍忘機的模樣,悄悄離開了云深。
明日一早,他們自然會發(fā)現(xiàn)一個“死去”的含光君,除此之外,藍湛從未來過。
長街上空無一人,一如他來人世的第一晚同魏嬰走過的那般。只是多了許多回憶。
魏嬰說這家的酒頗具特色……
? ? ? ? 魏嬰說這家的牛乳甜而不膩……
魏嬰帶他來過這家小館,那時恰逢前堂里有說書人謀生,喜歡說些半真半假的故事,為歇腳的客人添衣服樂趣。
藍湛還記得那天,講的是蛇妖和書生的故事。
蛇妖不是個好妖,她長年盤踞在山中,靠美貌吸引過路人,吸取他們的陽氣修行。直到后來遇見了書生,彬彬有禮,從不打她美貌的主意,所以蛇妖愛上了他。為了書生,決定改邪歸正,于是他們成親了。
可是后來書生生了很嚴重的病,蛇妖沒有辦法,拿出了修煉百年的內(nèi)丹來救書生的命,只是這樣,她就不得不重新去吸取人類的陽氣來維持生命,終于被書生發(fā)現(xiàn)了。
書生很害怕,找了一個道士求助,在道士的指引下,在飯菜中下了雄黃,逼蛇妖現(xiàn)出原形,讓道士收服了蛇妖。
“為什么要這樣,書生不愛她嗎?”老板家的孩子年紀尚小,坐在一邊聽的懵懵懂懂。
“在知道她是蛇妖之前,書生一直很愛她?!蔽簨胄χ竽笮〖一锏哪?。
小家伙仍舊不明白。
但是藍湛明白。
無非是,人妖殊途罷了。
? ? ? ?再往前走,就要到城門了,自此天高路遠,前塵大約會一并散了吧。
天邊不知哪里亮起了光,藍湛抬起頭,只見數(shù)盞明燈搖搖晃晃的飛向天邊,猶如冬季里也有了漫天螢火。
那片光影里,是他熟悉的身影。那人飛揚的紅發(fā)帶,仿佛這冬日里最溫暖的火焰。
“魏嬰……”
“好不好看?”魏嬰大步流星的走過來。
“我們這里,今日都是要放燈祈福的,給你放的燈,你可喜歡嗎?”
藍湛沉默了片刻,輕嘆道:“魏嬰,我不是藍忘機?!薄?/p>
“我知道,所以,我來問你的名字?!蔽簨牒芴谷坏目粗?,嘴角是他曾經(jīng)很熟悉,很溫和的笑意。
“藍湛?!遍L久的沉默過后:“我叫藍湛。”
漫天的燈火如晝,剛好將魏嬰伸出手,習(xí)慣性的伸手去揉他的頭發(fā):“藍湛……好,我會記住這個名字。”
? ? ? ?他的臉忽然湊近微涼的唇留著酒味的濕意,但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卻透著那么一點狡黠的光。
藍湛只覺得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弄的喘不過氣來,坤澤身體的本能開始緊緊的被乾元的信香吸引。
他用力把他推開。
? ?他知道自己該走了,只是腳下像扎了根,怎么也動不了。
“我還以為,湛兒明白我在做什么。”
“你……”
“我在留你。”?
是沒想到的答案,藍湛微微一愣。
“我想留你,把你留在我身邊?!?/p>
? ?“其實湛兒舍不得我的,不然,有那么多機會,早可以離開的,對不對?”
我早可以離開,留在這里,不過是貪心罷了。
藍湛抿著唇角不說話。
魏嬰見他不做聲,變戲法似的自懷中掏出一枚貼身收著的玉佩來,那白玉的成色極好,雕琢精致 ,正是一從盛開的文殊蘭。
“我請教了雕玉的師傅,第一次上手,你不要嫌棄?!彼f:“我知道湛兒的心在我這兒,我知道的?!?/p>
那沉默已久的白衣人終于開了口:“你這七日,在做這個?”
? ? ? ?魏嬰點頭,眼中的笑意更深,語氣間是慣常的蠱惑人心般的溫柔:“就像從前一樣,留在我身邊,做只屬于我忘機,好不好?”
“湛兒,我真的只有你?!?/p>
好像真的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魏嬰舉著那塊玉佩的手有些酸疼,花妖才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好?!?/p>
“那今日答應(yīng)了,永遠都不能反悔了?!?/p>
“嗯?!?/p>
得到了想要的回應(yīng)魏嬰終于有些孩子氣的笑了,他伸出手,將花妖在冷風(fēng)中站了許久而發(fā)涼的身體擁進懷中。
可是他從未看見花妖渾身昭然的落寞,和一片荒涼的眼睛。
縱使他的話,一字一句都那般動聽,但他心里始終明白,其實那不是真的。
魏嬰比他自己更了解他,頂著不愿為人替身的驕傲的脆弱甲胄,卻只需要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瞬間淪陷到了寧愿成為別人,總好過遠離的地步。
即便如此,他一句“我只有你”,還是會叫他忍不住心軟。
“真好,湛兒?!蔽簨肜刈?,將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暖著,笑容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得意和慶幸。
“我就知道,湛兒,你肯定舍不得我?!?/p>
從一開始,他就是勝券在握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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