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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百年渾似醉 (mello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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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日【六月初十】

先前云騎偵查到這顆散星有豐饒聯(lián)軍與造翼者再欲串通，恐其多生事端以擾仙舟，便令我部將其剿滅。這次吾軍帶了工造司新問世的大型火器，穹鳴火梟，怎料這散星天氣炎熱，烈烈暴曬，讓行軍更多添幾分辛苦。

昨日大勝，今日軍中歡騰，又適逢天降甘霖，可謂心中大快。如此好事，頗想與應(yīng)星分享。但我提筆許久，千頭萬緒，竟不知如何落下一筆。

方才眾人在雨中淋個痛快，大毫還說這里雨水不似羅浮般清涼，倒是溫得舒適。若找些大缸盛起來，可不就將浥塵客棧那溫泉給挪過來了！惹得連我在內(nèi)知道這典故的五人哄堂大笑。

大毫所說之事，乃是一個月前。 那日穹鳴火梟剛剛制成，工造司邀我攜幾位部下去參觀試用新型機關(guān)。這大型火器對地亦對空，需得四人熟練配合方有奇效。一人駕駛，一人裝填散天火彈，一人瞄準(zhǔn)，一人發(fā)射。到了工造司，是應(yīng)星與他兩名徒弟接應(yīng)，一路講解，再交予云騎幾人演習(xí)。這演習(xí)也不要緊，論是誰都為火梟之威力所振奮。只是一天下來，我這幾位操縱火梟的同胞被煙熏火烤，連同一旁觀看的我與應(yīng)星幾人，也被熏得汗流浹背，灰頭土臉了。

也不知是誰吼了句，咱們這辛苦半天，流的汗都能澆田了。不是說浥塵客棧新造了園林溫泉嘛，咱不得去享受享受，慶賀慶賀這好使的大玩意兒？一言未畢，竟引得眾人連連叫好，眼巴巴看向我與應(yīng)星，想聽個“可”字。

縱使我想慰藉士兵勞苦，但這軍人與匠人，也算是文武有別。軍人之間粗枝大葉，內(nèi)襯常被鎧甲磨破，又?；ブ焸?，見慣了彼此坦胸赤背的模樣。但匠人素來文雅，恐怕……

我望向應(yīng)星，想他自會婉拒。不料他思索片刻，竟點了頭。他兩位徒弟也又驚又喜，想是平素被管教頗嚴(yán)，終得一回閑適。應(yīng)星見他們嬉皮歡呼，倒是嗔下臉道：“你兩個莫要得意，看看將諸位將士熏得，可不單是因這機關(guān)威力極大。發(fā)射裝填之處皆可改進，交由于我。明日起，你二人速速制一些防塵護耳的用具，改日交給云騎將士搭配火梟一齊使用?！?/p>

他轉(zhuǎn)身正對我?guī)兹说?，“景元，今日得見諸位演武風(fēng)采，但我司對這龐然機關(guān)仍調(diào)教有失，實在抱歉。給我?guī)兹赵僮龈倪M，定不負(fù)諸位所期。各位勞苦，今日溫泉之事，就由我來請客?！?/p>

這個應(yīng)星……私下里我與他自然不必如此多禮，可但凡仙舟事務(wù)，我倆從來公事公辦。他這個人，精益求精慣了，常把可提升之處看做缺點，既要自己攬責(zé)，還要彌補殆盡。若要我說，這火梟已遠超想象，今日抬去戰(zhàn)場，明日便可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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浥塵客棧的溫泉別院甚是豪華，不僅有園林造景，還有數(shù)列雅致隔間，便于私下更衣。我去了濕粘衣服，圍好從腰到膝的長巾。踏入園中，卻見應(yīng)星已足足領(lǐng)先我們幾人，入了溫泉，只留肩頸以上在外了。想必是不慣于這眾目睽睽，有失儀態(tài)的場合。

我也下入池中，坐在他左側(cè)不遠處。幾位小將倒是鬧騰得很，連推帶搡撲通撲通滾進水里，繼續(xù)歡鬧。

我便同他講，原以為你會拒絕，沒成想不僅答應(yīng)了，還要做東?，F(xiàn)在才明白與我們這些糙漢出來，甚是不便了？

應(yīng)星嘴角呲了一分，微仰了頭閉目養(yǎng)神，“多事?！?/p>

我這才瞧見他并未戴著木簪。發(fā)髻散了，銀白長發(fā)浮散于水面。水面白霧氤氳，將水下的一切都遮在霧中。

池水好生溫?zé)?，叫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一頭猛扎進去洗了把臉，抬頭長舒口氣，才覺出幾分清醒。

松暉突然喊了聲，看嘍，白獅子來了！卻是幾人同時向我看了。還未及我反應(yīng)，大毫也跟著起哄，說景元你該多將頭發(fā)全擼到后面，這樣子額頭堂堂亮，才趁帶我們打仗時那股精神氣啊。我自攤手，那也不能每次出戰(zhàn)帶池溫泉，叫我先擼了頭發(fā)再上戰(zhàn)場吧？幾人笑作一團，吵著餓了要先去墊墊肚子，拿些酒來飲著再泡。我見應(yīng)星依舊閉目養(yǎng)神，就叫他們徑自先去，不必顧忌我二人。

那松暉與大毫平素就如親兄弟般，你一言我一語頗似說相聲，乃是軍中活寶。就聽他們一路出去絮絮叨叨，說這客棧前陣子還不叫浥塵，是叫游云逆旅。你試試說。游云綠女。牛云女女。游您逆雨……

突聞應(yīng)星低低嗤笑一聲， “這口齒，不如你我”。的確，我和他酒量半斤八兩，誰也不服誰，有次便賭說這客棧名字，若誰先絆了舌頭，就算誰輸。結(jié)果也未分出個勝負(fù)。

笑著扭頭應(yīng)他，“以為你睡著了。”

四目相對了，他端詳我一番，“面相溫和，倒不似獅子”，卻又移開目光，“不把額發(fā)放下來么？免得看你淚痣礙眼?！?應(yīng)星說著，伸手撥了撥水上霧氣，“這些礦物集在一起，便成了溫泉……” 又低頭聞著水面，喃喃道，“雖是硫磺泉，卻有妙法壓住它難聞味道……”

一縷額發(fā)滑落至他下頜，輕輕點了水。

不等他抬手捋那額發(fā)，我自水中慌忙捉住他左手。他倚向池壁正襟坐了，并未看我。我也背靠池壁正襟坐了，不去看他，看這園林。

錦霞流影，珠簾畫棟。

手背在水中輕輕蹭著手背，相貼了。手指欠在彼此指縫里，骨節(jié)硌著骨節(jié)，握緊了，卻因不遠處時不時有人言語走動，殫精竭慮地松開了。再倉促握緊了，誰也不愿被禁錮在另一只手心里，翻來覆去，十指絞纏……還能再握緊些么。再握緊些，怕是要掐出血來。

應(yīng)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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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