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車上，音樂開得很小聲。監(jiān)控畫面已經(jīng)發(fā)到局里的技術(shù)部了，現(xiàn)在就等結(jié)果出來。

　　手機響了兩聲，老李掏出來，報告來了，是一張清晰的頭像和一小串介紹:

　　“世杰，男，家在葡萄區(qū)福樂巷03號。沒有登上‘女媧’號，一直居住在地球上。曾在政府工作，負責(zé)腦機開發(fā)?！?/p>

　　“還是個搞科研的?！崩贤跽f。

　　“去他家看看去?！崩侠畈认掠烷T，打了一轉(zhuǎn)方向盤。

　　蘇青來回轉(zhuǎn)了一圈，只發(fā)現(xiàn)二樓有個窗戶。他搬來一個垃圾桶，準(zhǔn)備踮腳從窗戶鉆進去。

　　“哎！干什么呢！”一個女聲喊住了他，他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腳下一晃就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蘇青爬起來，看見一個女人正低頭怒視著他。

　　“你干什么呢？！”女人反問一句“為什么爬人家窗戶？”

　　“我找人?！碧K青說。

　　“找人怎么不走門？”女人說“你們改造人沒一個好東西?！?/p>

　　“什么就改造人沒好東西……”蘇青站起身拍拍土“正門不是鎖著呢嘛，后門也鎖著。我是著急了才爬窗戶的。”

　　面前的女人有一張不怎么干凈的臉。她罕見地保留了硅膠皮膚，但是顯然很少打理，穿的衣服也一樣不怎么整齊，上面都有破洞，右腿膝蓋和腳踝處還流著黃色的油狀物質(zhì)，一直滴到地上。

　　“你是什么人？”女人問“來這里干什么？”

　　“我叫蘇青，是付樹的同事，找他有要緊的事。”蘇青說。

　　“你認識阿樹？”女人臉微微揚起，不信任的目光在蘇青身上來回掃動。

　　“我當(dāng)然認識，他是乾坤數(shù)據(jù)恢復(fù)小組的組長?！碧K青突然想測試一下這個女人“你知道楊乾坤嗎？”

　　“楊先生我當(dāng)然認識了，只不過他……”女人搖搖頭“怎么？你到底要找誰？”

　　“我，楊總的秘書！”蘇青拍拍胸脯。

　　女人翻了個白眼:“滾?！?/p>

　　蘇青一皺眉:“什么叫滾……我就是他的秘書。我倆還一塊兒上過電視呢！你等著。”

　　蘇青在腦機里搜索楊乾坤演講，找到了上千條視頻，他選了播放量最高的那一個，投放到虛擬屏幕上:“看著?！?/p>

　　視頻開始播放，女人歪著腦袋聽講，聽到一半，蘇青趕緊暫停了視頻。

　　“怎么了？接著放??！”女人不滿。

　　“看，這個就是我！”蘇青指著畫面靠邊站著的一個黑衣人，楊乾坤的手提包就是他保管著的。

　　女人湊近一看，點點頭:“還真是你?！?/p>

　　“我就說吧?！?/p>

　　“那楊先生也不在這里啊。他現(xiàn)在在警察局的不知道哪個倉庫里待著呢，你來這兒干嘛？”

　　“不不不，我不是找他，”蘇青總算想起來自己是來干嘛的“我要找付樹。你認得他吧？”

　　“當(dāng)然，這一片沒人不認識他?！迸苏f“他包攬了這里所有的舊型號的維修生意?！?/p>

　　“舊型號？”

　　“就是和你不一樣的型號?！迸松焓株鹛K青的下巴“你是最新的型號，人類最近就準(zhǔn)備恢復(fù)你這個型號的生產(chǎn)線?！?/p>

　　“這樣啊。那你有辦法聯(lián)系上付樹嗎？”蘇青問。

　　“沒有，在我們這里都不用遠程通訊的，只能靠面對面交流。”女人說著，摸了摸自己腦袋后面空空的腦機線插槽。

　　“那可怎么辦啊。”蘇青嘆口氣。

　　“……不過我有他店里的鑰匙，”女人看他沮喪的表情，笑了一聲“上樓找他就行。”

　　“你咋有鑰匙？”蘇青看著女人把鑰匙插進卷簾門“哪兒來的?！?/p>

　　“廢話，肯定是他給我的啊。”女人說“我右腿的關(guān)節(jié)壞了，找到替換件之前只能每天涂潤滑油?！?/p>

　　“你這潤滑油質(zhì)量還真不賴。”蘇青看著她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一條油漬。

　　“傻子，這是食用油，潤滑油用光了。”女人說著，把卷簾門提上去“不然你以為我來這里干什么？”

　　進了店，里面很暗，只有二樓有一些微光。女人把一樓燈打開，這里全是貨架，上面整整齊齊擺了許多零部件，也放著一些扳手鉗子一類的工具，當(dāng)然也有潤滑油。

　　女人拿起一瓶，把錢放到了二樓樓梯下的桌子上:“走，上去看看?！?/p>

　　蘇青跟著上了樓。二樓比一樓看著松快多了，一張床，一扇窗，一個柜子，還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此時男人就趴在桌子上睡覺。

　　女人走過去搖了搖他的肩膀，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女人把手伸到下巴上按下一個按鈕，也沒有反應(yīng):“奇怪，好像沒電了。”

　　“沒電了？！”蘇青嚇了一跳“那怎么辦??！”

　　“大驚小怪什么?！迸肃椭员?，扶起付樹放在了床上“沒見過沒電??？”

　　“沒見過?！碧K青搖搖頭“我只是聽說過人要是沒電了就不能動了，也不能思考，只能停止在那里等別人來救你。要是沒有人來，你就會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世界盡頭?！?/p>

　　“聽說的什么破玩意兒?！迸苏f“告訴你，人沒電的話就會啟動備用電源，此時你的身體會自動尋找最近的電源。如果備用電源電量耗盡，你才會倒下。而且倒下后，你的太陽能和熱能充電都會自動啟動，停止到世界盡頭純屬胡說?！?/p>

　　“那你說付樹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一口一個付樹付樹的？不知道叫哥？”女人看著床上的人說“他應(yīng)該是備用電源啟動失敗了，你放著不動過十二個小時他也會重啟的。”

　　“那他現(xiàn)在接上電了，怎么還不啟動？”蘇青問。

　　“等一下好不好？有點耐心。”女人說“舊型號都是這樣?！?/p>

　　蘇青走到桌子前，研究起桌上擺著的東西。女人坐在床邊上，給自己的右腿上潤滑油。

　　“哎，你叫什么名字？”蘇青想起來還沒問她的名字。

　　“我叫夏蕊，”女人說“知道也沒用，你一輩子也用不到?！?/p>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蘇青問。

　　“多久以前？”夏蕊說。

　　“還能是多久以前，人類來地球以前唄?！?/p>

　　“那會兒我也有好幾份工作，”夏蕊抖下眉毛“嗯……我是個偵探?！?/p>

　　“偵探？”

　　“對，給警察局工作的，掙點糊口的錢。偵探之后，我就成了司機。”

　　“司機，跨度有點大啊?！碧K青說“是不是偵探做的不行??？”

　　“什么？”夏蕊立馬站起來，右腿晃悠一下險些摔倒“你憑什么這么說？！”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蘇青忙擺擺手“我是說偵探的行業(yè)不好。行業(yè)不景氣也沒辦法啊?！?/p>

　　夏蕊瞪他一眼，扶著床慢慢坐下。蘇青不敢動彈，看著她繼續(xù)給關(guān)節(jié)上潤滑油。

　　過了一會，她表情緩和下來:“……抱歉，我的情緒就是這樣，控制不住，要過五分鐘才能平復(fù)?！?/p>

　　“呼，也不能說你這算是控制得好或是差。”蘇青舒口氣“說是好又這么暴躁，說是差，結(jié)果五分鐘就停下來了。不過我們公司以前也有個這樣的人?！?/p>

　　“科學(xué)調(diào)查說我們那一批次的普遍如此。”夏蕊一攤手“是代碼導(dǎo)致的，我們也沒辦法?！?/p>

　　“這還沒好嗎？”蘇青看著床上的男人“過了有十分鐘了?！?/p>

　　夏蕊又摸到他下巴上，按下按鈕。男人沒有一點反應(yīng)。夏蕊慌了，連著按了許多下，空氣里只剩下“咔吧咔吧”的聲響。

　　“出問題了？”蘇青問。

　　“恐怕得打開看看了?！毕娜镎f。

　　“那就打開唄?！碧K青說。

　　“我不懂啊?！毕娜镎f“得去別的地方找其他的維修師，這片就他一個。”

　　蘇青想了想，把男人抱起來:“你先下去幫我打個車?！?/p>

　　“你沒車嗎？你怎么過來的？”夏蕊問。

　　“有，沒開來?！?/p>

　　“為什么不開？”

　　“舍不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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