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上(羨忘)不定期掉落小劇場be預警
? ? ?藍湛回到皇宮的時候,天色才剛剛泛起了一點點朝霞的顏色。
? ? ?魏嬰的窗前點著一盞快要燃盡的燭燈,人還未醒,他懷里抱著同樣還在熟睡的嬌小的,頂著一張眉眼精致柔美的臉坤澤,但不知為何一副沒有睡好的緣故,緊緊皺著眉,似是做了噩夢一般。
? ? ?金光瑤覺淺,覺察到枕邊人的不適,很快也就醒了,溫溫柔柔的搖醒了魏嬰。
? ? ?“陛下怎么了?”
? ? ?魏嬰睜開眼,一向沉穩(wěn)睿智的眼睛里,少見的露出一絲剛清醒過來的茫然,他沉默了半晌,抬手揉了揉懷中人的發(fā)頂:“夢到了故人,吵醒你了吧?”
? ? ?金光瑤眨了眨天生就長了一副無辜之態(tài)的眼睛,依舊溫吞:“沒有,陛下這兩日總批折子到深夜,想來是累了,不如給您點一點安神香吧,離上朝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您再睡會兒?!?/p>
? ? ?他說著,便要起身下床,又被魏嬰拉了回來。
? ? ?“不用,外頭冷,你小心凍著。”魏嬰收攏了手臂:“你陪著孤再躺一會兒吧,你的信香聞著最舒服了?!?/p>
? ? ? 藍湛站在一邊,看著兩人如同尋常夫妻一般相擁取暖,坤澤溫柔體貼,丈夫百般疼愛,委實是賞心悅目的光景。
? ? ?他和魏嬰就沒有這樣過。
? ? ?他是他的君后,但他們很少睡在一起,他住在鳳儀宮的時候,魏嬰就不來他這里,說不喜歡他宮里的熏香。那時太妃還在世,它是個溫和善良,沒什么心機的女子,知道了此事,就特意送了新的熏香給他,好言勸著魏嬰來看他。
? ? ?魏嬰不好推辭,就不情不愿的來了,但來了,也只是坐在桌前看書,看折子,幾乎不和他說話。
? ? ?他問:“屋里換了熏香,太妃說你喜歡,為何還是皺眉?”
? ? ?魏嬰抬起頭,逆著光看他的臉,露出一點厭惡:“你收一收你的信香,大冬天的原本就冷,你那香聞著更冷?!?/p>
? ? ?魏嬰其實不是討厭他宮里的熏香,也不是討厭他的信香,只是討厭他,所以討厭和他有關的一切而已。
? ? ?就像魏嬰喜歡江厭離,所以喜歡和江厭離信香相似的金光瑤一樣,愛屋及烏,恨屋及烏罷了 。
? ? ?現(xiàn)在好了,他如他所愿的死了,再不煩他了。
? ? ?藍湛啞然失笑,不想再留下來看兩個人之間的溫情脈脈,但他不能離開魏嬰太遠,只好是從窗戶出去,坐在窗下看雪。
? ? ?他死的時候,京城剛開始下雪,經(jīng)了這一會兒,已經(jīng)全都下白了,他從前很喜歡雪,但是怕冷,在外頭站不了多久就會冷,所以那雪總是看不夠。
? ? ?現(xiàn)下變成鬼了也好,至少再也不會覺得冷了。
? ? ?民間傳說里,人死成鬼,會在人間最后停留七日,留在最眷戀的人身邊,了卻前塵留念,再由鬼使領著上了奈何橋,過了忘川,前世就盡了。
? ? ?鬼使倏忽出現(xiàn)在視線里,一副鐵著臉的模公事公辦的模樣。
? ? ?“亡魂藍湛,字忘機?”
? ? ?藍湛抬起頭,對著他點點頭。
? ? ?“卒于何時?”
? ? ?“昨夜寅時?!?/p>
? ? ? “何故而死?”
? ? ? “為人落毒而死?!?/p>
? ? ? “何人所殺?”
? ? ? ?“……德政帝魏嬰魏無羨?!?/p>
? ? ? ?鬼使盡職盡責的一一記錄,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瞇了瞇眼睛,道:“你還有七日?!?/p>
? ? ? ?“我知道?!彼{湛歪了歪頭,起身站到雪里,看著漫天的雪穿過他的身體,落在地上。
? ? ? ?“但我為什么在這里?”
? ? ? ? 鬼使仍舊沒有表情:“人死后頭七都會回到生前最眷戀的人身邊。”
? ? ? ? 不管他如何不承認,如何不愿意,一只鬼到底是沒有自欺欺人的權利。
? ? ? ?藍湛淡淡的笑了笑。
? ? ? ?他和魏嬰相識十年,夫妻七年,可情分卻幾乎沒有,不知道魏嬰知道他死了,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 ? ? 他已經(jīng)不再期待他能表現(xiàn)的多么心傷,他只是想知道自己這顆已經(jīng)完全被廢棄的棋子,能再獲得帝王多少恩惠。
? ? ? ?他的死訊在魏嬰下了朝才傳了回來。
? ? ? ?來報的小中官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見了魏嬰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極其凄切。
? ? ? ?他說,廢君后,歿了。
? ? ? ?魏嬰在批折子,朱筆蘸了墨,停留在半空,在折子上滴上了一點朱紅的墨。
? ? ? ?伺候筆墨的金光瑤驚叫一聲,他很有表演天賦,也知道什么樣的反應是他該有的,因而就算心如明鏡,他看向魏嬰的眼神可憐兮兮的,儼然受了驚的模樣。
? ? ?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魏嬰盯著跪在地上的小中官盯了好半晌,顫抖著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就平靜了下來。
? ? ? ?“何時?怎么死的?”
? ? ? ?“在國寺后山的小屋里,該是昨夜去的,今早來送飯的僧人發(fā)現(xiàn)的,人已經(jīng)冷透了?!?/p>
? ? ? ?來通報的人是給了他幾分薄面的,因為是被人掐著脖子灌了毒,他掙扎的厲害,踢開了身上厚厚的棉被,他死時很痛苦,拼了命的爬下床想找人求救,但最終沒能如愿,因此死時半個身子狼狽的癱在地上,雙腿被被褥糾纏著,堪堪折在榻上,死的并不體面。
? ? ? 他沒想到的是,魏嬰竟親自去看了,難為日理萬機的帝王放下了手里的事,也不管雪天山路不好走,到底是來了這間小屋,幾個僧人在收斂他的遺體,幫著他換一身體面的衣服。
? ? ?藍湛想,他到底是要看看自己死的有多不體面,這會兒他心里定時很痛快的。
? ? ?魏嬰把所有人都留在門外,只身進去了,他接過僧人手里的活兒,用干凈的布巾蘸著溫水,替他上上下下的擦干凈,動作輕柔的像是怕吵醒他一樣。
? ? ?和他想的不一樣,陌生的溫柔藍湛有點莫名其妙。
? ? ?魏嬰對他最溫柔的時候,也不過是在江厭離還在世時,對心上人的好友的溫柔,并且僅限于此。
? ? ?當年因為脾氣秉性不好,性子和順熱情的江厭離是他唯一的朋友,因而有什么,江厭離都很照顧他,也花許多時間陪伴他,有什么都和他講,這其中就包括對這位四皇子的一眼萬年,他們在獵場上相見,江厭離剛從旁處買的兔子不慎跑進了獵場,險些被當成獵物射殺,被魏嬰及時救了下來,叫他怦然心動的故事,聽的藍湛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 ? ?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到底是陪著她去校場看那人了。藍湛坐在墻頭,看見那人練劍連的滿頭大汗,隨意抬手抹了一把,回頭看見他們的時候,朝陽灑在他臉上,江厭離勇敢的朝他揮了揮手,那人便咧開嘴回以微笑,在那個瞬間更勝朝陽。
? ? ? ?“我就說他生的俊朗瀟灑,對吧?”江厭離興致勃勃的同他談論。
? ? ? ?藍湛輕輕點頭,心里卻想,他和從前可真是不一樣了。
? ? ? ?魏嬰是魏帝的第四子,因著生母犯錯被打入冷宮,他這個皇子也跟著不怎么受寵,后來那女子到底是死了,魏嬰也過了幾年不大好的日子,藍湛再小一些的時候母親還在世,作為官眷,須得定時入宮給皇后請安,便帶上了他,他便是那時初見了魏嬰。
? ? ? 那時他黑瘦黑瘦的,有點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看人的時候也稍顯怯懦,他看著藍湛手里拿著一包皇后宮里帶出來的精致糕點,一副十分艷羨的樣子。
? ? ? 打那天起,藍湛每次隨母親進宮,都習慣給他帶一包糕點,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但魏嬰顯得很內(nèi)斂,因而兩人說過的話,也不過寥寥幾句。
? ? ? 后來,母親去世了,藍湛消沉了一年多,大病了一場,再也沒有進過宮,也就是那一年,魏帝偶然查清當年魏嬰生母實有冤情,忽然又想起了這個兒子,滿懷愧疚,將他寄養(yǎng)在寵妃清妃膝下,于是那被冷落的少年終于抓住了蛻變的機會,他很有天賦,也超乎常人的努力,搖身一變,變成了如今意氣風發(fā)的四皇子殿下,再不見當年膽怯內(nèi)斂的小孩兒的影子。
? ? ? 方才魏嬰似乎并沒有認出他來,認不出就算了,舊交一場,他如今過得好,也是一樁好事。藍湛想。
? ? ?那天的墻頭相望起了作用,正逢五日后上京花燈節(jié),江厭離收到了來自魏嬰的邀約。
? ? ?“喜歡他,你便同他去,你在世家坤澤里樣樣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還愁他不喜歡你么?”藍湛看著兩頰微紅的江厭離,笑著搖搖頭。
? ? ?“你呆著也是呆著,陪我去吧,就當也去逛一逛放松放松。”
? ? ? 他還是陪著江厭離去赴約了,識趣的走在后面幾步,很少說話,盡量模擬空氣,給走在前面的一對璧人足夠的空間。
? ? ?那天魏嬰買了一串瑪瑙鏈,一只青玉鐲,都攤在江厭離面前,要送給他。
? ? ?江厭離認真的看了看,道父親家教嚴格,決計是不許她一并收下的,她想了想,說家中祖母給過她一串瑪瑙,禮物收下不帶不合適,帶了又怕祖母多想,惹老人家傷心,便收了那青玉鐲子。
? ? ?“依我看,這瑪瑙倒是襯藍湛一些,他平日里穿的素,帶些明艷的,添添氣色也好啊?!苯瓍掚x很懂得運用坤澤的優(yōu)勢,適時軟語和魏嬰打商量:“這串瑪瑙我可以送給藍湛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今晚為了陪我,可是耗去了一晚上的功夫呢?!?/p>
? ? ?藍湛捧著那串意外得到的瑪瑙串,有些無措,卻不知也許從那一刻起,就像是已經(jīng)注定,江厭離不要的東西他才能接受,江厭離要的他就永遠得不到。
? ? ?他的尸體被送回宮了,在他死后,魏嬰反倒對他曾經(jīng)的一切既往不咎起來,吩咐禮部仍按君后儀制置辦后事。
? ? ?真奇怪,他活著的時候魏嬰從不將他視為妻子,他也一直明白這個位置原本是屬于江厭離的,魏嬰雖然不說,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其實是怨恨的,替江厭離怨恨,所以奇怪,他又是怎么想起,在殺了他之后,又把這個位置還給了他。
? ? ?都贊魏嬰乃一代明君,不想也有這糊涂的時候。
? ? ?大抵是顧念著他的喪期,魏嬰破天荒的沒有留宿在金光瑤處,只宿在自己殿里,除了早上這人來替他收尸的時候,似乎有那么一些低落,藍湛再也沒有從他這張一整天都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出什么別的情緒,更別提什么悲哀。
? ? ?魏嬰滅了幾盞燈,休息的意外的早,藍湛看著魏嬰放下了床帳,心道今夜是個消停的夜晚,但其實好像也沒什么意思,變成鬼也感覺不到困倦,他這一夜要在魏嬰的寢宮里呆到天亮,的確也無聊。
? ? ?他先是在魏嬰的書案前坐了一會兒,魏嬰寢宮里伺候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腦子機靈,嘴嚴實,人也忠心,魏嬰不許外人碰他寢宮里的書案,便沒有人敢靠近,因此這一片反而成了整個寢宮里最生動的地方。
? ? ?這里堆放的大也都是沒批完的折子,藍湛自從藍氏被抄,自己被廢以后,就再沒探聽過朝中的事,他略略看了些被魏嬰隨手攤在桌上的幾份,朝中的人許多換了新貴,先帝留下的老臣反倒不多了,連江楓眠也告老還鄉(xiāng)了,唯一熟悉的是金光善的地位依舊屹立不倒,沒了幾位老臣制衡,顯得有點一家獨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十分顯赫。
? ? ? 盡管這群年輕新貴里,許多已經(jīng)對他的專權頗有微詞。
? ? ?藍湛不知道魏嬰是什么時候站到自己身后的,他一回頭看見魏嬰,下意識的要躲開,愣了偏科才想起自己孤魂野鬼一只哪里還在意這個,魏嬰并非看他,只是在看桌上的一打折子罷了。
? ? ? 也許是睡不著,魏嬰又坐在了桌案前,他把這些折子里一些彈劾金光善的一一找出來批復,藍湛站在一邊看,本以為以魏嬰對金光瑤的寵愛和對金氏的信任,該是將這些折子晾在一邊才是,不想他不僅一一批了,且言語謹慎,沒有反駁,甚至有些縱容的意味。
? ? ?然后,他轉(zhuǎn)身在身后的博古架上對著一尊玉麒麟一陣撥弄,就聽的一聲沉悶的巨物挪動的聲音,緊接著博古架向兩邊分開,露出黑洞洞的一片僅供一人的入口。
? ? ? 藍湛覺得喉嚨一緊。
? ? ? 他從不知道魏嬰還有這樣一間密室。
? ? ?相比于魏嬰富麗堂皇的寢宮,這里顯然清減很多,但顯得更有人情味一些,有些像尋常讀書人家的書房,多了一張小床。
? ? ??他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竹簡,上面已經(jīng)寫了很多東西,魏嬰坐下來,把方才折子里彈劾金氏的種種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藍湛看見,那竹簡密密麻麻全是金氏一族大大小小的罪行,看得出已經(jīng)有年頭了。
? ? ? 他皺皺眉,有點想不明白魏嬰如此寵愛金光瑤,背地里卻拿捏著金氏的把柄,看似縱容,卻有要連根拔起的心思。
? ? ? 但是轉(zhuǎn)念想想,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 ? ? 因為金氏的勢力未免太一家獨大了,作為帝王,并不怎么見得什么權臣,忠心也好,異心也罷,總之是不被需要的。
? ? ? 當年藍氏一手將魏嬰扶上了皇位,也可謂盛極一時,魏嬰面上不說什么,可背地里卻是暗暗蓄力,甚至不惜以莫須有的罪名,將藍氏嫡系乾元全部流放,包括他的父親和兄長。
? ? ?他的心很冷,從不顧惜舊情。
? ? 以至于很多時候藍湛也會想,如果江厭離一直活著,她嫁給了魏嬰,魏嬰得到的是江氏的全力輔佐,那么今天,江厭離會不會也如他一般,一縷孤魂飄在這里。
? ? ?他不知道,也很不好猜,因為他和江厭離還是不一樣,江厭離到底是死了,死在魏嬰最愛她的時候,成為了魏嬰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白月光,這一點,就連當下最得寵的金光瑤也無能為力。
? ? ? 但他沒法憑這個來嘲笑金光瑤,他是替身不假,可魏嬰透過他能看見江厭離的影子,但他看自己的眼神卻一直是冷的,魏嬰從來不說,但他知道,其實他一直恨他,恨他害死了江厭離,也恨他用卑劣的手段占據(jù)了屬于江厭離的位置。
? ? ? 魏嬰從來是個喜惡不形于色的人,但他對江厭離的喜歡,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從眼睛里,行動里流露出來,擋也擋不住。
? ? 他和江厭離真的相配,誰看了不說天造地設,連藍湛自己,當年也這樣覺得。
? ? ?所以他越來越不喜歡和江厭離說話,他覺得她偶爾講述自己和魏嬰是如何相處的各種細節(jié),聽起來刺耳,讓他忍不住想要發(fā)脾氣,但是沒有立場這么做。
? ? ?所以他選擇了一種拙劣的手法,謊稱自己臥床養(yǎng)病,不再見江厭離。
? ? 但江厭離毫無覺察,依舊盡職盡責的做他最好的朋友,時不時送東西來,補品,小玩意兒,或者親手做的點心,有時也寫信,言語間都是真情實意的關切。
? ??后來有一天,他清早剛舞了劍,就聽見一陣喧嘩,一看,竟是帶著禮物的魏嬰,不顧阻攔的進了他的院子。
? ? 四目相對,藍湛有點掩飾不住的被戳穿的窘迫。
? ? ?“你怎么來了?”他本想說些別的,但不知道說什么,只得客套的問些沒用的。
? ? ?“阿離說你病了好些時日了,我過來看看舊友,不歡迎我?”
? ? ? 這他能說什么?因而只好點頭:“歡迎,多謝殿下記掛?!?/p>
? ? ? “我瞧你面色紅潤,劍也舞的生風,倒不像是疾病纏身的樣子?!蔽簨脒肿煨α诵?,猛地靠過來,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廓:“你無緣無故的躲著阿離做什么,她可是郁悶死了,不知道的還當你看上了我而煩了她呢?!?/p>
? ? ? ?沒想到就這樣輕易被看穿了,于是藍湛就那么愣住了,過了半晌,魏嬰已經(jīng)尷尬的笑笑準備打笑糊弄過去的時候,他忽然鬼迷心竅的開口問:“說不準是呢?”
? ? ? 這下輪到魏嬰愣了,好一會兒,這個玩笑沒有像他預想的發(fā)展,他似乎有些難堪,縮了縮脖子,道:“承蒙藍公子厚愛,不過我已和阿離定情,實在無福消受了?!?/p>
? ? ?“呸,隨意打個比方,你倒規(guī)矩了,生怕我與阿離說了你的壞話去?!彼{湛扯了扯嘴角,說:“我病好了也有一陣子了,是該見見阿離,叫她別總擔心,那流水的補品送來,繞是什么病都好了?!?/p>
? ? ?于是,他又常常見江厭離了,一切同以前照舊,他還是跟著江厭離和魏嬰的影子,與他們二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從來沒人懷疑。
? ? ?再后來,魏嬰和江厭離定了親。
? ? ?先帝身子漸漸弱了,朝中局勢開始了微妙的變化,魏嬰像所有皇子一樣,投入了奪嫡之戰(zhàn)。
? ? ?當時魏嬰有位三哥雍王,是位實力勁敵,只是西南水患在他手里多時沒有起色,先帝便將此事移交給了魏嬰。
? ? ?這反倒急了雍王,因為他這些年勾結官員私吞賑災銀兩用來充實手里的私兵,著實也拿了不少好處,若被皇帝知曉,必定吃不了,兜著走,便決定鋌而走險,備人裝作流寇在魏嬰回京的路上埋伏,欲除之后快。
? ? ? 但魏嬰從不是任人宰割的魚,他告訴藍湛,雖然他沒能拿到確切指向雍王貪污的證據(jù),但不妨試探一次,他已經(jīng)準備好暫時在埋伏中失蹤,擾其心緒,到對方按耐不住想要親自來一探究竟,銷毀他手里的證據(jù)時,便反倒坐實了自己的罪名,只是最后一戰(zhàn)不免激烈,他希望能從藍湛手里借到一部分私兵一用,但是這件事,他希望他不要告訴江厭離。
? ? ? 藍湛有求必應。
? ? ?沒幾日,外面?zhèn)鱽砹宋簨胧й櫟南ⅲ菚r正逢江厭離身子不爽利,臥病在家,江楓眠怕她憂心,便將消息瞞了下來。
? ? ?但江厭離也不是傻子,魏嬰接連幾天不來信,也沒有按照預訂的時間回來,幾乎音信全無,讓她不免心生懷疑,奈何身邊人有意隱瞞,只好追問到了藍湛頭上。
? ? ? 他看著江厭離聲淚俱下,也實在于心不忍,只好安撫她魏嬰尚且安好,正藏身于京郊不夜天懸崖附近。
? ? ? 但他沒想到,江厭離會真的急切的偷跑去不夜天見魏嬰。
? ? ? 那天正逢魏嬰與雍王的人于不夜天激戰(zhàn),他帶著手里的私兵也參了戰(zhàn),只是戰(zhàn)場混亂,他奮力迎戰(zhàn)時,看見江厭離已經(jīng)晚了。
? ? ? 江厭離大半個身子吊在懸崖上,從沒習過武的細瘦手臂竭力摳著碎石,向他投來求助的目光。
? ? ?但幾乎是同時,他也看見了向魏嬰飛去的暗箭,他的大腦沒有思考,只是身體本能反應的跑了過去,但最終他的劍沒能來得及打落那只箭,好在魏嬰反應及時,雖然沒有躲開,沒有傷及要害。
? ? ? 他送了一口氣的同時,竭力向江厭離跑去,扔掉了手里的劍,撲過去卻抓了個空。
? ? ? 江厭離纖瘦的身子向片落葉一樣,從懸崖上飄了下去。
? ? ?藍湛只看見了她最后的眼神,像是責備,像是害怕,像是失望,或者都有。
? ? ? 后來藍湛還常常想起那場大戰(zhàn)里,他在一念之間的選擇里選了最愚蠢的一條,他什么都想要,竭盡全力,可到頭來魏嬰還是受了傷,江厭離還是香消玉殞,他什么也沒做到。
? ? ? ?是他蠢。

失眠患者,給大家碼個小劇場吧,故事構思有點長了,分上下兩章發(f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