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58 兩個問題

海最深處的魚，是孤獨而死的。

“卷兒，我不吃，我想休息了。”

卷兒沒有強求，失落地放下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粥。他幫立風蓋好被子，溫柔地理了理他因久睡而凌亂的頭發(fā)。

“那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小十會搬過來，記得下午帶小per去花園里曬曬太陽?！?/p>

“哦......”立風懨懨地應著。

卷兒有些無奈地笑笑，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走出房間的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極其冰冷。

“十，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局長火急火燎地沖進十爺辦公室。局長五十多歲，是典型的中年男人微胖的身材，此時因為生氣，臉上的肉都在顫抖。

相比局長的激動，十爺卻顯得十分平靜。

“趙局，我很認真，我要辭職?！?/p>

“你還是個小孩子嗎？不想干了就撂挑子？！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像我嗎？十爺?shù)椭^沉思了一會。

破格錄取，提前畢業(yè)，快速晉升，他短短幾年里破了許多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警都破不了的案子，被上級寄予厚望。

可這些，都是他犧牲自己幾乎所有的休息時間換來的。為了案子不眠不休，東奔西跑，生病也要強撐下去，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遇到極為危險的兇手，他只身犯險，一擊斃命。不是沒有受過傷，不是沒有害過怕，只是他不能。

到底為了什么呢？

他本以為自己莫名堅持的東西是使命感。保護無辜的人民，替他們負重前行。

可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最想保護的，只是少年時期受到自己傷害的那個男孩。

男孩看起來有點奇怪，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少年時期他的怪，又和現(xiàn)在不一樣。

少年的他，別人摸不透他的世界，理所當然地把他當作異類排斥。

現(xiàn)在的他，靈魂華麗而神秘，別人不由自主地想進入他的世界，看看那由千萬種色彩交織匯合成的黑色。

十爺微微笑了，他抬頭看局長。

“局長，我很抱歉，但這才是我?！?/p>

一個不負責任的，膽小怯懦的，時常想著逃避的，甚至有些自卑的普通人。

許久沒有來警局，這次卷兒來，局里的女警都很熱情。

“你好，我來找……”

卷兒還沒說完，負責出入登記的女警接過了話。

“找十爺是吧！他在辦公室，但是局長有事找他。你可能要等一會?！?/p>

“好的?！本韮憾Y貌地笑了笑，坐在辦公室門口等他。

辦公室里傳來一些爭吵聲，不過似乎都是局長單方面的聲音，十爺說話很平靜，因而聽不大清楚。

又爭了二十分鐘，局長摔了十爺杯子，一腳踢開十爺辦公室的門，顫巍巍地走了。

辦公室同事面面相覷。

咋了這是，把趙局氣成這樣。按理說，十爺抓住了雨中女郎，應該是大功一件才對。

不過發(fā)生了這樣的爭吵，十爺居然還沒有失控砸東西，實屬奇跡。

“發(fā)生什么了？”卷兒走進辦公室，順手關(guān)上了門。

“我說要辭職，局長他老人家不肯，我已經(jīng)被罵一個小時了?！笔疇敹自诘厣鲜帐安Ａ槠?。想了想，又面無表情地補充了一句，“還摔了我一個杯子?！?/p>

“哦?！本韮哼^去幫他一起收拾，“走之前，記得讓他賠?！?/p>

兩人相視一笑。

“雨中女郎那邊我?guī)湍惆才藕昧?。等下我?guī)氵^去?！?/p>

“嗯嗯好?！?/p>

“颯颯怎么樣了?！?/p>

“不肯吃東西，不肯下床，對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趣。”

十爺沉默著收拾碎片，沒有說話了。

立風和雨中女郎關(guān)系密切，這是不爭的事實。如今雨中女郎被捕，他需要配合警方做調(diào)查，現(xiàn)在警方?jīng)]來找他都是因為自己以受害人身體不適的理由一手壓下來的。

他若不盡快振作起來，問題就嚴重了。

這些年，他不知道雨中女郎讓颯颯做了什么，如果颯颯沒有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將同樣被送上審判桌，接受法律審判。

卷兒自然也知道這些。

車一路開到監(jiān)管所，十爺申請?zhí)釋彿溉恕?/p>

“卷兒，你和雨中女郎的對話全程警方都會監(jiān)聽，一定要注意別被抓到把柄。”

“好?！?/p>

卷兒點頭，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進去。

審訊室里只有一張桌子，兩把對放的椅子，桌上擺著兩杯水。

女郎已經(jīng)在審訊室等候多時。她的妝容不再，面容有些憔悴，換上了囚犯衣服的她，倒是和往日的精致優(yōu)雅有著云泥之別。

“我想見的不是你?！迸煽戳司韮阂谎?，嫌惡地別開視線。

卷兒的眼神冰冷，絲毫看不出往日的溫柔。他冷笑一聲：“死到臨頭的困獸，有什么資格提要求？”

卷兒不同平常的語氣和態(tài)度讓女郎起了興趣，她朝前挪了挪座位。

“對著華立風這么深情溫柔，到了別人地方，就換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卷兒，你可真是……一個成功的兩面派?！?/p>

卷兒看著她，雙手交叉抱于胸前，意味深長地挑起嘴角。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女人沒有說話，只是輕蔑一笑。卷兒是她曾經(jīng)的作品，一個藝術(shù)家，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作品。

“你以為，我和立風見面這么久都沒有認出他來，是因為我有雙重人格。一個人格記著他，對另一個人格來說卻是陌生人。華立風想改造我為己所用，于是囚禁我，催眠我，逼出我另一重人格。就想當年你對我做的事情一樣?！?/p>

女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卷兒冷笑一聲，雙手撐于桌前站起。強大的壓迫感襲來，女郎下意識地往椅背靠。

“你和華立風一樣，都愚不可及?！?/p>

卷兒的話讓女郎莫名覺得心驚。為什么，卷兒能有這么強大的壓迫感。這完全不像他。

少年時期，卷兒就接受了她的心理控制。她的目標，是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無情的，只聽命自己的殺人機器。一把漂亮，充滿魅力，又絕對致命的兇器。

即使后來卷兒不知所蹤，少年時期已經(jīng)在他頭腦里建構(gòu)成的價值觀就像一座未成的城堡，不夠完整。這把兇器，也就不會有強大的殺傷力。

可是，方才卷兒從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場，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王，掌握著渺渺眾生之生死。

這不像他，完全不像。

還是說，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這個想法讓女郎不寒而栗，一股冷風從背后升起。她強顏鎮(zhèn)定，面上卻沒有絲毫破綻。

“你這次來，到底想干什么?！彼龁柕煤芷届o。

卷兒看了看手表。

“不急，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p>

“第一個問題，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對華立風做了什么。”

“大老遠跑到這里，你就問了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毫無意義嗎？卷兒心中冷笑。

女郎的面部表情看起來放松了許多，她端起桌上的水不緊不慢喝了一口，放回原處。

她嘴角上揚，姿態(tài)優(yōu)雅。

“讓我猜猜，現(xiàn)在的華立風，是不是食欲不振，長睡不醒？”

午后的陽光落入房間，靜靜地灑到立風臉上，鉆入閉合著的雙眼的縫隙。

立風醒來，看了一眼時鐘。時間不早了，該帶小per去曬曬太陽了。

德文貓怕冷，總是貪戀人的體溫和陽光的溫暖。

就像自己一樣。

立風下了床，胃里空空蕩蕩，甚至餓到隱隱作痛，但仍然沒有胃口。他喝了口水緩解一下不適，下樓去找貓。

小per見主人來了，高興地從桌前蹦起，竄到立風腳下，喵喵叫個不停。

立風抱起它，帶它到院子里曬太陽。

陽光正好，花香馥郁，小per在院子里歡快地跑來跑去，在草堆里打滾，折騰下不少花來。

立風抬頭看天，陽光很溫暖，很舒服，他努力想要笑一笑，卻只能勉強扯動一下嘴角。

陽光正好，花香馥郁，他卻感受不到。